两枚东珠触感相同,摩擦而下的确都是点点粉末,且磨掉的东珠表面仍然散发着莹润光泽。
她将手环收回,又从腰间取出一柄长柄钥匙,在那颗东珠上轻轻划了一道,看着划下的深层痕迹,的确还是一层层粉质包裹。
是天然形成的珠子,是东珠!
孟氏抬起头来,眼眸中已是灼然生光。
关键难得的是这珠子,府中即便是自己,也弄不来成色这样好的东珠。
孟氏目光盯着东珠一眨不眨,连一旁的琥珀都看了出来,她对这东西爱不释手,怕是不想还回去了。
她手指摩挲着东珠,问申茶:“外甥女,你哪里得来的这好东西?”
申茶定定地瞧着她,慢悠悠地说出几个字:“今晚晚膳鲫鱼肚中,也有一颗,是给舅母的。”
话音刚落,周围静了一瞬。
孟氏深感不可思议,今晚的鱼肚中……她是怎么知道东院今晚会吃鲫鱼的?
况且这鱼肚,她总不可能找人破鱼肚而入,提前将东珠放入吧?
就算提前放入了,她现在告诉自己,那不是还有更改的可能吗?
比如自己现在就去小厨房吩咐厨娘把鲫鱼肚子掏一遍,看看东珠会不会是提前存在,再找人问问是不是有人提前进过厨房即可。
她这么想着,担心申茶捣鬼,已经耳语身后跟着的丫鬟,叫她去厨房翻找鲫鱼肚子了。
不一会儿,围观的丫鬟小厮们都散去了。
申茶没再说什么,只微微向着孟氏蹲了下身,由着琥珀扶进了西院。
孟氏瞧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想起刚才审账时候外头丫鬟的话。
难道一场大病之后,申茶真就开启了神智?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细细思索一番,自己相识的几位卦师,的确要么曾身患大病怪病,要么身世凄惨孤苦伶仃,仿佛开智之前,总要经历巨大的磨难挫折,才能拥有无人能及的本领。
如此说来,申茶身上的毛病实在够奇怪的,或许真的……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申茶慢吞吞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猜测暂时甩了出去。
申茶不是说晚膳鲫鱼肚子里会有一颗东珠吗?
这个猜测还没被证实,现在下结论会不会太早了。
孟氏想着,独自一人朝东院走去。
她哪里知道,申茶拥有了一个签到系统,两天时间就得了两颗东珠。
其中一颗被她刚才拿在手上糊弄孟氏,另一颗没有取出来,直接签到进了鱼肚子里。
然而,丫鬟们在厨房里找了又找,剖开了今天要炖煮的活鱼肚子,并没有找到东珠。
直到晚膳时辰,孟氏夹起一块腹中鱼肉咬下一口,一声硌牙的脆响传出来。
她眉头一皱,捂了嘴巴吐出鱼肉,赫然看见盘子里多出一枚珠子!
这珠子竟是裹挟在鱼肉里的,被紧实滑嫩的鱼肉缠得紧紧,很难想象是人能放进去的。
当孟氏仔细去瞧时,看见牙印划开的珠子表面粉质细腻,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是一颗东珠。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既是狂喜又是妒忌的感情在心头涌动,身子往后一倚,猛地站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踢翻倒。
一旁的丫鬟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为孟氏递来净布掩嘴的同时,脱口而出:“夫人,表小姐的预测竟是真的,这……这真神了!”
孟氏觑她一眼,脑海中此刻翻涌着同样的想法,这究竟是怎样的佛祖菩萨,竟然真能找到第二颗东珠,这可是东珠啊!
她召唤几个守在厨房入口处的小厮丫鬟过来,分别过问了厨房的情况,确认今天无人进入。
孟氏心头其实早已确定,询问不过是加多一层保障。
毕竟她实在想象不到,申茶要放东珠,怎么可能避开自己东院小厨房的人?进入东院也是有人把守的,可是全程无人见过申茶和她身边的丫鬟。
而且这塞入鱼肚的方式也太过奇怪,鱼肚子里尚且可以放入,可就算叫活鱼吞进去,也只能在鱼的胃腔或肠子里,怎么能被裹进一团鱼肉中呢?
细细拨开那块鱼肉去瞧,东珠藏匿的位置十分特殊。
不像是被人从口中或划破腹腔放入的,反而像是……天然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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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茶在房中火炉旁坐着烤手,还用签子串了几颗橘子,翻来覆去地烤。
等到橘皮微微烤透颜色发深的时候,她将橘子从签子上取下来,缓缓剥开来吃。
琥珀端了个炭盆进来,一推开门,寒风呼的一下吹进来。
她肩膀一动,快速闪身而入,将炭盆搁在一旁,在火炉旁丢了两枚新炭进去。
火焰一下变得旺了起来,申茶觉得身上更暖和了些,额上微微渗出些汗来。
她的面庞在火光之下映出一层红晕,抬手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偏头看向琥珀,问:“怎么样?”
琥珀将外袍脱下,搭在放衣服的架子上,拉了个小木凳坐在火炭旁,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浮出浅浅两个梨涡:“大夫人深信不疑,现在正商量着怎么把和于家那婚事打发掉呢!”
申茶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来真的奏效了。
孟氏的性子好拿捏,商贾人家向来最重利益,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孙老爷如此,孟夫人也是如此。
况且孟氏这么些年做生意,怕是得了些不义之财,因此对神佛更加敬重。
经了这么一遭事,孟氏对自己的印象怕是有所改观,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任她欺压了。
在府中站稳脚跟,今后就能逐渐躺平了。
申茶这么想着,一瓣橘子还没嚼完。
好在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慢悠悠的也没什么不好,比如她剥橘子的时候,可以认真观察橘皮上的纹理,弯弯曲曲构成一幅幅不同的图案,瞧着倒也挺有意思。
等会儿将橘皮收拢起来,还能等天晴的时候晒干制成陈皮泡茶做点心。
申茶看了眼窗外,忽然想起什么,问琥珀:“那丫鬟呢?”
琥珀手心捂热了,搓了搓方才在外头冻着的耳朵,因为办的事终于收到了好结果,心思也放松下来,低声道:“小姐放心,那个散播消息的丫鬟,是老夫人的人。别说我给了些恩惠,就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她也不会把咱们教她编排的话说出去的。”
这指的就是账房外散播申茶找到她丢失东西的丫鬟了。
整个院里都知道,因为父母情况特殊的缘故,老夫人对这位外孙女格外心疼。
老夫人手底下带出来的丫鬟,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对申茶多了分好感。
这位表小姐平时话不多,可不像老爷的大房三房眼睛横在脑袋顶上,动不动就拿下人们出气。
申茶对下人们惯常是客气的,因此和她没有利益瓜葛的丫鬟小厮们,也犯不着故意欺辱。
申茶明白琥珀的意思,点头道:“那就好。”
琥珀轻“嗯”了一声,把从那丫鬟处刚刚获得的信息透露出来:“听说老夫人的事快要办完了,马上就要启程回来,开春时节就能到府上了,还能赶上老夫人的七十诞辰。现在孙府上下都在张罗给老夫人的贺礼,咱们今年也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第10章
隆冬时节一晃而过,屋旁四周林木抽出点点绿芽,有了几分春色。
气温回暖一些,申茶终于可以把厚重的大氅脱下,坐在连廊上看着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碎冰的湖面。
她抬起手,将一枚石子从袖中抛出,“嘭”的一声砸碎冰面,冰碴和着水花溅起老高。
琥珀倒来一杯暖茶,捧到申茶面前,说道:“南院二小姐来了。”
南院二小姐正是老爷孙元辞二房的小女儿,名叫孙婉清,年纪比自己小一些,前段时间还在家中的学堂念书,因此申茶刚穿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她。
马上就要到新岁了,元旦日之前,学堂的几位夫子都纷纷回了乡,她这才有了时间,能到处跑跑转转。
申茶伸手接了茶,低头微啜一口,看向不远处款款走来的孙婉清,心中不禁打鼓。
这二小姐虽是放了假,可平日就无其他事可做吗?已经连续来西院十多天了。
正思索间,孙婉清已经走到申茶面前,弯唇一笑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展开来,笑嘻嘻地给申茶看:“姐姐你看我绣的仙鹤好看吗?这是要送给祖母的。”
申茶自从手速缓慢之后,就没再动过绣针,因此也不知道原主刺绣到底什么水平,只是凭着感觉,瞧着细密的针脚和姣好的外形评判道:“我看着不错,送给祖母她肯定喜欢。”
孙婉清一噘嘴,将绣布收起来:“听说姐姐刺绣技术了得,怎么看不出我这针法都用错了呢?翅膀的部分绣坏了,这两针应该是结绒绣,却用了平针,可是我却等到绣完了才看出来,真是可惜了这副绣布!”
申茶看她心情不好,忙安慰说:“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再绣上一幅。”
孙婉清却叹了口气:“还有几天时间祖母就回来了,已经来不及了。可我也不想送一件有瑕疵的给她。”
申茶顿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好在孙婉清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兀自神伤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什么,拉起申茶的手:“姐姐想不想去化陀山上玩几天?那地方有几个佛陀高人,我听说大夫人都是在那里拜的佛陀,请的高人,咱们府里的祠堂也找他们来瞧过呢!”
大夫人指的就是孟氏了,二房夫人性情温婉不争不抢,并未招致孟氏多少针对。
但作为二房的人,孙婉清内心仍对她很不服气,因此并不称呼孟氏为母亲,还只大夫人大夫人叫着。
申茶明白这一条,静静看着孙婉清,想知道她为什么没来由地要去化陀山。
如果要为府里请佛陀高人,那是大夫人该做的事,她作为府中二小姐,其实本不必操这个心。
如果不是为了府里,就是为了自己或娘亲了,难道二夫人遇到了什么难处么?
见申茶久久没回话,孙婉清着急了:“姐姐就说跟不跟我去嘛,刚好祖母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咱们就趁这几日上山,拜了佛陀刚好迎回祖母,再回府过个好年,这样多好!”
申茶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腿:“如果有我跟着,你就不怕拖累?我正常走路都难,更何况是爬山?”
孙婉清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备了轿子,能沿着小路上山。”
话都说得这样明确了,申茶也不好拒绝,只能应了下来。
孙婉清走后,申茶起身回了房间。
因为孟氏干涉的缘故,她和于家的婚事波折一番,好在临着年关,于箫良总算同意取消了,于家父母也为着执拗的三儿子松了口气。
只是这亲事提了又退,申茶就成了坊间谈论的笑柄,而且怪病的事情传出去后,闲言碎语就更多了。
各式各样的猜测不绝于耳,光是申茶这些日子听琥珀传达的就不少。
更何况孙家二小姐还常常过来,她在府外走动玩闹,买回一副菩萨画像,说是能化解一切烦恼,叫申茶挂在内间的墙上,时时可以得其护佑。
可无论用什么法子,申茶都明白,自己在淮城的名声是坏掉了,这也是当初打定主意推掉这门亲事必须要承担的后果,她自认可以承受。
反正以现在自己在府中的情况,是无法在舅母安排之下,嫁入一个好人家的。
申茶斜倚在床上,手中持着一卷书,看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
成为蜗牛速什么的倒没什么,习惯了对自己行动就也无碍,可她最大的担忧是,出了府门叫人指指点点。
知道自己并非故意走慢而是得了怪病的淮城人,若是瞧自己像瘟神似的,那感觉应该不怎么好。
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就好了,申茶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存留了一瞬而已,毕竟恢复正常大概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有什么旁的变数。
申茶这么想着,在系统里签了今天的到,得到了一只鎏金花瓶,她直接让花瓶落在了桌面上。
“嘭”的一声,等花瓶稳稳落定,她抬眼瞧着房间里四处摆着的越来越多稀罕的好玩意儿,顿时感到,其实维持现状也挺好的。
原主身上的积蓄本来不多,恐怕过了年就得问账上再支些银子了。
可这么一支,又会招了孟氏的白眼,她如今虽然不会当着自己面发作,可怎么也是视金钱如命,对自己人大方,对府里其他人向来小气抠搜。因此心里断然也会结疙瘩的。
好在,签到系统得来的东西及时解决了这个问题。
申茶上次只是叫琥珀去集市上卖了只签到来的手镯,就得了几十两银子,省着点够花半年时间了。
就在这时,琥珀迈步进了来,手里抱着一只花盆,里头栽种着一棵半大的绿植,模样看上去怪独特的。
枝条挺拔,叶子上挂满了团成金元宝形状的金丝,密密缠了一整棵。
申茶放下书看了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琥珀将小盆放在房间角落里,回身一笑:“大夫人说是从南方运来的金钱树,一共得了三棵,宅子里的小姐们一人一棵,所以小姐也有一份。”
申茶不由心头感慨,孟氏果然比之原来有所改变了。
原主记忆中,她似乎没有得到过什么来自孟氏的赠礼,否则也不会房中总是缺这个少那个的,当初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连窗户都破漏了一角,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现在送来了一棵金钱树,还三个小姐一碗水端平。
那便说明,自己在她那里的位置,和家里的小姐们可以相当了。
她不禁心下欢喜,总算改善了现在的生活环境,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困窘了。
琥珀将金钱树摆放好,起身看了眼申茶正看的书,不禁讶异道:“小姐哪来的禁书?”
申茶轻咳了一声,将书下意识合了起来,说道:“不是禁书。”
琥珀看看申茶的脸色,仿佛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但很快就变了脸色,佯装冷冷淡淡的,心下不虚的模样。
她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琥珀心想,算了,小姐行动不便,出了府又是各种风言风语,暂时只能困在府中。
可府里多无聊啊,只能日日在房间里待着,顶多在院子里晃悠晃悠,心情应当烦闷得很。
因此就算是禁书,看看应该也无碍吧!
只要别叫其他院里的人知道了就好,省得他们张扬出去,传到老夫人那里,坏了小姐的名声。
琥珀只当没看见,坐在桌前绣起帕子来,这一条帕子绣了两个多月,停停拆拆的,她总也不满意。
申茶看她一门心思绣帕子,收回了视线,这才将书重新翻开来,有滋有味地读下去。
她手上的书也是系统签到得到的,是一部来自现代的言情小说,书名有些烂俗,不过内容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