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阮咬了咬唇,看着男人暴戾痛心难掩的模样,别开了脸。
心中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知道的,他是为她好,他的爱意摄人......永远都在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对她好。
光线昏暗幽昧,海风冰凉覆面,无声无息的僵持中,弗彻死死盯着少女冷清的侧脸,呼吸愈来愈急促,伪装出来的柔意彻底化成暴躁本色,掰着她的脸强吻了上来。
弗彻把这种亲密行为当成了一个情绪发泄口,风阮忍着舌尖被吞吻的不舒服,感觉到男人的吻愈发狂躁往下,修长大掌扯着她的衣襟在皮肤上流连,用力推了推,却换得他禁锢得更紧。
风阮声音淡淡道:“帝君拦我不成,想在这里干脆上了我?”
弗彻过线的行为停下,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灼热的呼吸从鼻间喷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他的声音闷闷,身处高位以来,第一次说出妥协之语,“我认输。”
她以性命下碇,投掷入这场黑白博弈,他螳臂当车时却怕把她伤得粉身碎骨。
当真是莫大的悲哀。
他认输时也不忘给自己扳回一局,咬着风阮的耳朵道:“待此厢事了,阮阮必须心甘情愿陪我一场。”
每次欢爱都是他强迫来的,他想要看看他的神明为他动情小意的模样。
风阮气笑,伸臂轻易把他推开,“弗彻,你果然不要脸的。”
要死也死的是她,况且她分得清轻重,以她现在的力量对付这片冰冻潮汐最多不过神力大损,神核再度不稳,左右不过些身体上的痛苦。
他表现地却像是一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在这里一笔一笔谈着条件。
弗彻负手转身,他的银发被风吹散,荡开漂亮的尾光,有些沙哑的声音被海风吹来,“要是神核碎了,朕让你七天下不了床。”
风阮默了默,真是一个扭曲又变态的疯子。
第112章 血海回身
黯蓝海波光斑粼粼, 弗彻负手立于天地之间,高大身影如山巍峨,银亮的发丝轻垂, 风阮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品出几分孤冷萧瑟的味道来。
风阮回转了眸。
她微微仰首, 看着头顶暗色苍穹, 抬臂时白光乍起, 一簇神光接连苍穹与冰面潮汐, 至最高处时如圆椎散开,霎时铺满整个天幕。
永夜潮汐之中忽然天光大亮。
四周隐起风雷之声,风阮飞身而起至白茫中央, 半空中双手结出创世神印,并缓注入神核治愈之力。
少女眉心神印现出, 万千电弧凝成创世星印逐渐如海波般扩大开来,粼光辉映着少女旷世容颜, 下一瞬她猛然向潮汐冰面压下。
风阮落身到冰面时神力不减,连带着整个冰面连绵晃动, 创世神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怦然迸射炸开,冰花震碎四溅,逐渐向外延展至整个冰面。
弗彻终究忍不住回了头。
浸润在神光中的少女周身滔滔白浪翻涌,小脸上血色尽失,大滴大滴的汗水自她额角滴落到脚下潮汐之中, 她依然不罢休地向潮汐之下输送破冰神力。
弗彻冷声道:“够了!”
风阮艰难抬头看他, 看他不由自主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时瞳仁缩起,叫停他的脚步, “弗彻, 你现在阻我,来日我还会再来。”
弗彻向她走去的脚步一停, 银袍被少女散出的神力逼得微微荡起,英俊的脸上凝结出蚀骨冰刃。
他从未有过如此难看的脸色。
风阮感知到神核之力已流失大半,潮汐之下还有万仞冰渊未化,发了狠地再度用力,白茫顷刻大涨,自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弗彻手指握紧又松开,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经脉都被她攥在手心里狠狠撕扯踩踏,一向凉静的深眸跳跃着难以自控的金光,呼吸也变得异常紊乱。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冰凉海风逐渐变得温和,有千丝万缕的魂息自潮汐海面蒸腾涌起,风阮周身四溢的白光才渐渐收回身体中。
她的面容上血色尽失,唇角流出的血水被她满不在意擦去,抬眸看着漫天各色各样的海族魂息,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那抹万年前的一缕残魂。
找简兰沐的时候她找半天找不到,找风灵的时候只需一眼。
这一刻世间万象皆不在她眼,唯有那个陪伴了她凡尘数载的圆脸小女孩、那个用七分孤注意气予她荒途温暖的小女孩。
少女清冷的眉眼里溢出久违的亮光,之后是大片的水色,唇|瓣也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声音断断续续,“风灵......是我的风灵。”
她小心的捏了个法诀引那抹脆弱的魂魄入怀,失而复得的喜悦盈满整颗心脏。
手心里风灵的孤魂发着滢滢淡光,风阮小心翼翼用脸颊蹭了蹭它,眸中的泪水与唇角绽开的开怀笑意交织在一起,丝毫不违和。
她亲了亲手心这缕淡滢滢的魂魄,缓缓把它打到自己神核处,用创世本源之力温养,尽管这样颇为耗损她已经为数不多的神核之力,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弗彻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少女的身影,凛冽深沉又寂静,布满了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情绪。
原来渴望到极致是连抹孤魂都要嫉妒的啊。
在风飞飞面前,她的眼睛里没有他;在却流面前,她的眼睛里没有他;在风灵的一缕魂魄面前,她的眼睛里更加不会有他。
曾几何时,他曾经也得到过她的温暖,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原来最温暖的人也最冷漠,他行差踏错一步便再也挽不回她的回眸。
男人唇角极缓地勾起一抹讥讽之意。
是他活该。
他对她做了那样罪大恶极的事,还妄想着她为他红袖添香。
海风和煦,他就站在她身前,隔着半丈澜海潮汐,隔着跨不过去的腐草焚身。
明明明月是前身......终究是清冷了他的万载春。
他的明月他的神,成了他再也抓不住的指尖人。
荒芜情绪蔓延开来,心脏钝痛,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跪倒在她的设下的万丈城墙之下,祈她怜求她渡。
可他知道,他不能。
一旦软弱下来,她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他怎么肯。
他要做缠绕在她身上的荆棘罗刹,网她身蛊她心,逼她赴他白雪满头。
少女脸上是孱弱的用尽力气的苍白,弗彻看得心疼,神色阴鸷着一把上前揽住她的腰肢,俯身不顾她微弱的推拒,吮着少女苍白唇珠低低咒骂:“小疯子。”
风阮被他吻得不舒服,一口咬在他试探进来的舌尖上。
男人吃痛,不情不愿退了出去。
风阮跌宕的心绪稍稍平息,眼角余光看到却流倒在潮汐中的身影,看到少年额头上肿起一个红红的大包,抿了抿唇,向少年的方向走过去。
弗彻盯着她的身影,眼底是暗夜冰凉墨色,俊脸上面无表情,静静伫立在原地看她抱起那少年。
许是弯腰的时候牵动了神核,她的脸色又白了一白。
他摩挲着纹经扳指的手指一顿,再度大步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结果在几步之遥的时候,一缕黑茫倏然落在他跟前,接着穿着黑色|魔袍的身影从中走出,森冷地盯着他瞧。
风阮感知到魔气,抬眸看着眼前的身影道:“即墨随?你怎么......”
即墨随没有回身看她,一双散发着魔气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弗彻回答风阮的问题,“聚魂鼎已从帝宫拿出,风阮,你不用再受制于他。”
即墨随话音方落,数万魔兵涌入永夜潮汐之境,乌压压地几乎占满整片幽渺蓝海。
云霞里又翩然落下一人,白衫清雅,在一众魔兵面前唇角带笑走到风阮身旁。
问鹤接过风阮怀中的却流,看着少女苍白的脸颊,有些心疼地道:“小阮,你......罢了......”
“总归是找到风灵的魂魄了,”问鹤斥责的话不好说出口,声音淡淡继续道,“魔尊前几日从帝宫中拿到了聚魂鼎,至于帝君......给你聚魂之法上所需的龙鳞为引......”
问鹤低眸看了看怀中却流的苍白脸颊,“却流当年只身前往北幽,以双眸为代价,见到了万年之前消逝已久墟空神的一缕魂息,换到了另一个法子。所以,小阮你不必再求他。”
风阮眸光复杂地看着身后的数万魔兵,对着问鹤询问,“魔尊带魔兵前来是做什么?”
即墨随这才走到风阮跟前,“我要救你走......况且,我跟他之间有杀父之仇夺位之恨,他如今一人落身北幽,实在是我的大好机会。”
触及到少女清凌眸光的那一瞬,即墨随控制不住地别开了脸不看她,“我知道你不愿看到再起纷争......但我向你保证,我做六界共主不比他差上分毫!”
风阮笑了笑,没什么情绪地道:“想要救我是假,要帝位才是真吧。”
“不是!”即墨随辩驳,觉得自己有些苍白的无力,重复道:“不是的。难道你不想彻底摆脱他吗?你总觉得杀了他会引起六界大乱,即便恨他恨我也不屑于跟我们两个动手,可是风阮......”
即墨随带着点逼迫和痛恨的语气走近她,一字一顿道:“到底是你不能杀他,还是不想杀他?!”
问鹤拦在即墨随面前,“魔尊来之前可是跟我商量好的,把她安然送回神域不会起事端,如今这是在作什么?!你要杀帝君,届时魔星帝星再度相撞,难道还要她以身殉世一次吗!”
即墨随摇摇头,“我不会连累她分毫,星空之秘......我已知晓,她不会有事。”
风阮伸出手指拨开问鹤,眸光落在即墨随脸上,又落在几步开外神色似笑非笑男人的脸上,声音淡得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明明是回答即墨随的问题,却又像是对着弗彻说的。
“杀吧。”风阮将眸光收回来,对着即墨随道,“不论是你败还是他败,亦或者你们两个都死,我都不会再管。”
简单点来说,风阮心累身疲,什么责任,什么创世后裔,她管不来也管不了。
这两个魔头一茬又一茬地纷争,让她麻了,烦了,随他们去好了。
少女轻飘飘的一句“杀吧”传来,弗彻英俊的脸顿时覆上一层阴翳的讥诮,像是站在黑沉窒息雾气里的暗黑神祇,愈发诡谲可怖。
弗彻摩挲着纹经扳指的手指停顿下来,咀嚼着这句话重复一遍,“杀吧......”
永夜潮汐苍穹之上怒云滚滚而来,携带着巨雷紫电,悉数笼在男人身后。
暗黑神力爆出,问鹤拉住风阮的衣袖,急忙道:“小阮,让他们两个斗吧,他俩是生是死各有天命,你如今如此虚弱,莫要在这里了。”
风阮点点头,可是当她脚步刚刚挪开一步时,脸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神核处那股霸道暗黑神力缠了上来,她脸色红了红,对着问鹤道:“他不会让我走的......你带着却流先走。”
看到问鹤眼底的迟疑,风阮不容置喙道:“带却流回神域好好休养。”
问鹤抚了抚少女发顶,尊重她的意愿道:“小阮,我回神域等你。”
风阮点了点头。
弗彻双眸这才离开少女的身影,转首对着即墨随道:“魔尊屡次以下犯上,朕不过顾忌着她才容你一次次冒犯,看来倒真以为朕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了。”
即墨随冷嗤道:“如果帝君还有命出去,再大放厥词也不迟。”
雄浑巨雷之声响彻云霄,弗彻身后紫电逐渐粗壮,最后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永夜潮汐浪花迭起,海风腥咸,从潮汐中涌出的魂息们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力量,又纷纷钻入了潮汐之底。
狂烈的暴风卷起弗彻银白帝袍,在万千魔矢密密麻麻射向他时,身后紫电漫卷越过他身,而他立于浪潮之上巍然未动,魔矢已被悉数吸入冥夷神核聚起的紫电之中,随后以铺天之势反射到即墨随身后的魔族大军之中。
远古神祇的力量磅礴盛大,弗彻毕竟是仙躯,一而再再而三动用神核之力让他喉中腥甜,被他不着痕迹咽了下去。
即墨随看到弗彻周身暗黑神力涌动的模样,想到那人说过的话,唇角缓缓勾起。
弗彻以仙躯封印冥夷神核,只有一遍遍逼迫弗彻用出冥夷神力,让冥夷神核完全占领他的仙躯,远古那位弑杀残暴的冥夷神才能重临于世。
弑神阵中他们的计划失败也不算太失败,毕竟以风阮为引迫弗彻第一次用出了冥夷神力。
而那之后,据那人所说,弗彻已经愈来愈不能自控。
冥夷神核在一步步吞噬他的清明,最后他会变得残暴嗜杀,昏聩无道,屠戮世间所有生灵。
他会死在自己爱人手中,风阮一定会杀了他。
届时世间将再也没有弗彻,而冥夷神核......
即墨随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他会变成与风阮匹敌的至高暗神。
弗彻万箭挥出,即墨随身后魔族大军鲜血四溅,大半兵力齐损,潮汐之上染上了大片魔族鲜血,由幽蓝之色变成诡异的一片暗红。
数万生息一瞬消失在这片沉凉海域,他们皆是上位者为权为利为一己之私的工具。
君王之爱各有不同,简今歌为护佑北幽魂息消亡,论为君之道,风阮觉得他们两个不如简今歌。
简今歌身为女子,或者说不仅简今歌,这世间的所有女孩子,半点不比这些男子差,可六界君位之中绝大多数皆为男子。
父神塑造继承血脉之人时,不也选的女子么?
天帝魔尊德不配位,就该干脆扯下来。
血腥的味道一缕缕飘散到风阮鼻尖,她孤零零站在战场之外,冷眸看着场中战局。
弗彻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万魔军丝毫不见败势,相反他已经杀得双眸猩红,许是很久没有这般放肆自己的性子,即墨随还给了他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去杀生,他杀起来毫不手软。
杀戮仿佛给他带来了无边快意,方才没有被魔矢射中的残余魔军被他一条条收割掉性命,双眸冷厉中带着愉悦猩红,最后一个魔军倒下时他才不甘地收起刑天剑。
血风阵阵,潮汐之上风云停歇,弗彻银袍已经染满斑驳血迹,漆黑双眸里金光与黑雾交融得厉害,唇畔冷笑斐然,“即墨随,你可以去死了。”
在刑天剑劈向即墨随之前,即墨随后退几步,最后看了风阮一眼,声音消失在潮汐中,“弗彻,下次见面,才是死生之战。”
不战而逃。
潮汐之境的风抚动弗彻身上的银袍血衣,他身后是万千倒伏下去的魔族尸体,浓稠猩红的血水从他脚下一路向着四面八方淌开,他毫不在意笑了笑,在血海回身,掀起眼皮看向风阮。
蜿蜒血水顺着乌眸长睫滴落到冷硬下颌,弗彻慢条斯理擦干净刑天剑上沾染着的魔血,再次抬臂剑尖所向是风阮。
男人优雅笑道:“阮阮,过来。”
第113章 挣扎
遍布整个潮汐之上的鲜血如诡妖镜面, 遍地横尸残肢,唯他孑然而立,浓重的色彩映得男人唇畔的笑容愈发诡谲, 眉宇间笼着的阴翳望之生怖, 看上去比黑暗恶鬼还要摄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