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自己不愿意!
所以今天即便要惹怒众人,她也要告诉众人,自己不愿意!
二皇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柳夕熏忙解释道:
“殿下一番好意,夕熏心领了。只是请殿下耐心听我一言。”
“有道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本是常理,但顾衙内已是事业有成,可夕熏是孤女,又一事无成,心中自卑。
夕熏是女子,本不必如男儿一般成就一番大业,若是与衙内喜结连理,再一心助衙内打理香行,助香行生意一臂之力,自然是一桩美事。
但夕熏既然走上制香师这条路,参加了制香大赛,殿下也能看出来,夕熏心中自有一番志向,也想在这东京城闯上一闯。
若是真与衙内结为夫妇,又如何能够安心拼搏自己的事业呢。所以夕熏希望,自己在制香师这条路上,有所成就以后,再考虑嫁娶之事。到那时,夕熏也能抬得起头,身板也能挺起来。”
二皇子闻言倒是沉默良久,众人也对柳夕熏生出敬佩之意。
一向女子都是依附男子而活,相夫教子、贤惠持家即是好女子云云。但柳夕熏不愿,她的心志,比一些男儿还要高远。
女子制香,本就容易受人非议。
在场文人之中,不少人都看不起女子制香,也看不起柳夕熏制香。
可今日一番言语,真真有“傲骨”二字,众人即使是不能欣赏柳夕熏所制之香,也被她一番志向所打动。
“殿下,既然夕熏执意如此,清禹愿意成全她,愿意等她成就一番事业以后,再考虑嫁娶一事。清禹愿意等。”顾清禹害怕二皇子要强行赐婚,毁了柳夕熏的梦,也连忙跪下,言辞恳切地哀求道。
“既然你二人都如此说了,本宫岂有强行赐婚之理啊。此事便作罢了。”二皇子摆摆手,让二人起来了,随即对众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就请各位移步雅阁,开始宴会吧。”
“是!”众人行礼应下,便到了雅阁。
柳夕熏则被单独引入雅阁侧面的帘帐之后。
杜鹃本被人拦着,不让入雅阁之内,柳夕熏垮脸说道:“若是不让她进,那便请王妃另请制香师焚香吧。夕熏告辞了。”
此言一出,那看门之人才让杜鹃入内。
“请各位先行欣赏歌舞,柳娘子在帘帐后面为各位熏香!”赵婉今与二皇子于上座,兴致勃勃向众人宣布道。
柳夕熏与杜鹃来到帘帐以后,便有两名赵婉今的婢女一左一右架着柳夕熏。
杜鹃亦被控制住,灌了些什么,便昏死过去。
还有又一人在柳夕熏正后方,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柳夕熏这才知道,原来赵婉今根本就是打算用强的,直接对柳夕熏不利。
就在心死之际。
突然,两名架着柳夕熏,禁锢她双手双脚的侍女都松了劲儿,捂住她口鼻之人也松开了手。
柳夕熏得了机会,正欲大声呼救,却又被一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
“嘘”一声长声从后方传来。
柳夕熏连忙回头一看,竟有五名士兵模样的人在自己身后。
他们控制住了那两名侍女,以及先前捂住自己口鼻之人。
柳夕熏安静了下来。
士兵示意她如常进行该做之事便可。
原本照着赵婉今的安排,柳夕熏本该在帘帐之后焚香。
可柳夕熏觉得事有蹊跷,既然赵婉今找人控制自己,便是怕自己不按她的安排来。
柳夕熏见桌上一应香具俱全,香粉也准备了现成了。
为了保险起见,柳夕熏仍是决定不用她准备的任何东西。
好在她早有准备。
今日赴宴,明知是场鸿门宴,柳夕熏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准备。
既然赵婉今请自己为众人焚香,柳夕熏总觉得赵婉今会在香上动手脚。
于是她便自己准备了线香与小香炉。
线香焚烧十分便捷,柳夕熏只拿出自己所携带的线香,插在香炉之上,点燃即可。
不一会,白烟袅袅,香气弥漫。
众人也开始闻到丝丝缕缕的香味。
一时间,场面活跃了起来。
宴会开始了,王府的菜也上齐了。
众人品香、品美食,雅阁之中还有歌舞,真是场视听味的盛宴。
赵婉今见众人迷醉其中,嘴上也扬起冷笑。
一刻钟以后,众人兴致已经达到巅峰。
有人提议乘兴赋诗,其他人纷纷叫好。
突然右边席列中间一人喷出一口鲜血,大呼:
“啊!这食物有毒!我……我……好疼!啊!”
随即昏倒在地。
众人惊恐非常,那人隔壁席桌一人也喷出一口鲜血,满脸痛苦,说不出话。
此时二皇子突然捂住腹部,神情扭曲道:
“是……是……饭菜有毒!”
众人纷纷落荒而逃,一时间雅阁内鸡飞狗跳。
“我看谁敢走!”赵婉今站起来,大声呼喝。
随即雅阁门窗都被关上了,众人被关在雅阁之内,绝望非常。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有已经吃下了鹤顶红,还想跑吗?”赵婉今邪恶地笑道。
“是你……是你……要害我!”二皇子捂着肚子,面目狰狞。
“不,不是我,是柳夕熏,她在香中下毒了。”赵婉今看着二皇子,阴森地说道。
“我没有下毒!”
柳夕熏从帘帐后出来,与赵婉今对峙。
“不,你下毒了,等这里所有的人都吐血身亡了,你便会被捕,而你刚刚焚的香之中,就会被验出有毒。”赵婉今款款说道,仿佛在与情人调情一般,温柔可人。
“我焚的是自己带的香,如何验出有毒?”柳夕熏掏出自己携带而来的线香,当着赵婉今的面,扔在地上。
赵婉今惊讶了一秒,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神色,说道:“无妨,香炉之中的香灰也有毒,也能证明是你下的毒。”
“不好意思,香炉我也是自带的,根本没有香灰,而燃尽的香灰,也不可能有毒。”柳夕熏指着赵婉今大怒:“你分明就是想嫁祸给我!”
“是又如何,到时香中验出有毒便是你做的,我便是要你们都去死!而你,也得死!替我担着所有罪名而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婉今奸邪地笑道。
第32章 佩梅香(九)
“可二皇子是你官人,是你今日耀武扬威的倚仗。你如何对他也要下毒手?”柳夕熏不可思议地问道。
“今日我心情好,便多与你说一些。反正你也快死了,呵呵。”赵婉今走了下来,绕着柳夕熏,边走边说:“我根本不爱他。而他与我赵家也是势不两立,既然如此,我留着他也是平白受气。待到宰相扶大皇子上位,我便是功臣,守着王府的财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那时,还有谁能给我气受?”
说着,赵婉今突然转身,一巴掌甩在柳夕熏脸上。
“你这个贱人,今日屡屡顶撞本宫!可算是要让本宫出口恶气了。”
柳夕熏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愤愤不平道:“那日你谋害我,是你做恶在先,还妄想我与你好声好气吗?做梦!”
“呵呵,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若是现在给我跪下,我便帮你向丞相求情,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若是冥顽不灵,莫怪我在你死前好好折磨你一番。上次李同未做完之事,让叶钦继续做,如何?想必叶钦也会很乐意的。”赵婉今幽幽地说道,像是一个即将要施展巫法的巫女。
柳夕熏闻言心中满是愤怒,还有恶心,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撕碎了。
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趁赵婉今得意忘形之际,朝她脸上一撒。
赵婉今惊恐非常,大喊:“这是什么!你给我撒了什么?”
“一点香粉罢了。”柳夕熏学着她得意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今日来赴你的鸿门宴,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赵婉今气急败坏说道。
“你好好说话,若是求我,我还能给你解药,若是不能,等着毁容吧!”柳夕熏也拿出了狠劲儿:“你不是最得意便是这张脸吗?今日你嫁祸于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那便让你这张脸,给我陪葬吧。”
赵婉今终于发狂了,对着柳夕熏一顿拳打脚踢,柳夕熏只悲凉地笑着。
“住手!”顾清禹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箭步飞奔过来,护在柳夕熏面前,拉开了赵婉今。
二皇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赵婉今大惊失色:“你们不是死了吗?”
二皇子并未理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朝侧室喊道:“出来吧,都听清楚了吗?”
侧室帘帐之后缓缓走出一男子,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对二皇子叩拜以后,缓缓说道:“臣刑部梁毅参见殿下,回禀殿下,一切都已记录下来。”
赵婉今顿时傻了眼,僵在原地,喃喃说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二皇子从堂下走了过来,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用力扔在赵婉今脸上。
赵婉今抢下空中下坠的纸张,打开一看。
竟是已经盖好章印的一纸休书!
赵婉今顿时浑身发软,瘫坐在地。
“来人,把这贱妇关起来,待刑部定夺后,即刻关入大牢!”二皇子一声令下,门外冲进数十名府兵,两人拖走了赵婉今,剩下的,都给倒下的文人喂了颗药丸。
柳夕熏不解,但顾清禹也走到了她身边,对二皇子行礼道:“恭喜殿下!大事已成!”
“清禹客气,还得多亏了柳娘子足智多谋,这才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二皇子欣慰道。
杜鹃被喂了药丸以后,也醒了过来了,连忙跑到了柳夕熏身边。
众人也纷纷醒了过来,二皇子带着歉意说道:
“诸位抱歉,是本宫教内无方,竟谋害众人,现下那贱妇已被收押,待刑部审讯以后,本宫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二皇子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见二皇子言辞恳切,便也不想追究,纷纷表示,不怪殿下,现下只求在王府中歇息片刻,恢复神智与体力,便离开。
二皇子也说将会送各位回府,请各位放心修养。
而柳夕熏与顾清禹还是先行告辞了。
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二皇子点头答允后,三人便打道回府了。
——
顾府内。
今日这一仗打得极为漂亮,三人都很解气,正愉快围坐在一起复盘今日之事。
顾清禹先给二人讲了今日之事的缘由。
二皇子也知道赵婉今今日必会作妖,于是暗中差管家一一敲打了家中仆人。
府邸总归是二皇子的,府中众人平日里虽听赵婉今差遣,可对她并不衷心。
管家只试了些手段,赵婉今身边那些被她买通之人便把实情都招了出来。
赵婉今本在香中藏了毒,只要柳夕熏焚香,便可以嫁祸她谋害皇子。为怕香中之毒见效太慢,赵婉今还在饭菜之中也下了毒。到时一律推给柳夕熏焚香便可,香中验出有毒以后,又有谁会再验饭菜呢。
二皇子知晓一切后,调出府兵,埋伏在雅阁里,又请来刑部之人,在暗厅中监视。
为的就是一举拿下赵家与邓何。
只可惜此事邓何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赵婉今也未曾说更多细节。只说可以求丞相的情,如此便只能证明邓何与赵氏香行有所勾结。
本想提醒柳夕熏不要焚香,可今日的情形根本没有告知的机会。二皇子便吩咐下人,将赵婉今准备的鹤顶红,都换成微毒可解的迷药。
而后便是演戏。
谁知柳夕熏也十分机智,无意间便诱出赵婉今自己说出自己所做之事。给二皇子与刑部省了不少的事。
“夕熏,我倒想问问你,最后给赵婉今撒的是什么啊?”顾清禹说完一切之后,问道。
柳夕熏狡黠一笑:“毒虫粉咯。只剩最后一点,我全撒给她了。”
“那她是不是会像李同那样满脸红疹,吓人得很。”杜鹃激动问道,还打了一激灵。
“怎么,你怕啊。不忍心啦?”柳夕熏调侃道。
“怎么可能,赵婉今那么坏,她活该!”杜鹃气愤道。她才不会同情那个毒妇,“我巴不得永远治不好呢!”
“这得看二皇子愿不愿意给她治了。”柳夕熏笑道:“让她受些苦头也好,我也解气。”
“治是一定会治的。”顾清禹看着二人一副解气的模样,笑道:“她现在是罪犯,一定要治好她,让她吐出背后所有的人。”
柳夕熏若有所思,背后的人,邓何……
“这事既然说完了,那么我们来说说其他的事吧。”杜鹃调皮地说道。
“其他还有什么事?”顾清禹暗道不妙。
“就是衙内求娶娘子一事啊!”杜鹃不怀好意一边看看顾清禹,一边看看柳夕熏。
柳夕熏抬头悄悄看了眼顾清禹,正好也撞上对方小心谨慎的眼神,两人不约而同都脸红了。
“香行还有事,我先走了!”顾清禹拔腿就跑。
“制香大赛开始了,我得赶紧制香。”柳夕熏也夺门而出,把自己关在隔壁房间里。
于是就只剩下杜鹃一人了。
“诶,没劲!”
一切结束了,柳夕熏平复了心情,坐在桌前开始思考制香之事。
这几块珍品沉香,柳夕熏是不敢拿来擅自试香的。
只不过黄熟香与上品沉香香味也差的太多。
柳夕熏还是决定用些上品沉水香制香。发香浓,也更容易配出合适的香。
沉香香气清雅,大多香方都可使用。
只是如何才能制得精巧,夺人眼球?
柳夕熏却是毫无头绪。
只得翻开香谱,看看香中大家是如何巧配沉香的。
四处搜寻无果,其他人配的沉香妙是妙,可也不是柳夕熏可以轻易模仿的。
无奈之下,只暂时放弃。
好想回到那个木屋,清净。柳夕熏打开房门,坐在走廊边上。
不等柳夕熏开口,顾清禹已经准备好马车了。
“今日一事之后,为怕之后又有人说你住在顾府,品行不端,我想还是把你送去木屋吧,等到制香大赛结束以后,你再回来香行,住在首席制香师的院子中,可好?”顾清禹坐在柳夕熏身边,看着她的双眼,轻轻地说道。
他如何不想柳夕熏住在顾府,何尝不想整日与她说笑,只是今日又在王府当着众人的面求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好叫柳夕熏再次坐上风口浪尖啊。兴许她再避几日,这些事便是彻底平息了。
“正合我意。”柳夕熏笑笑,对上顾清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