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文具店——桃柳笑春风【完结】
时间:2023-08-06 14:39:17

  “看什么呢?”薛二娘从店铺中走出来,就见这位新合作伙伴在发呆。
  “刚才那是谁?”
  方才带王昀离开那女子动作太快,薛二娘没瞧见正脸,只看到一道婀娜的背影。
  她喃喃说:“似乎是纱云梦乡的烟娘,不过看衣裳又不像。”
  徐升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么,对薛二娘说:“二娘我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便寻着方才王昀两人离去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
  文具店这几日仍有不少来买彩铅笔的学生,不过买时都会问一问,一套彩铅中是否还有纱云梦乡的颜料做的那六支。
  乔宁执着地说有,和往日没有区别。
  顾客们纠结半晌,有的选择单买几支,有的则忍痛不买,一时间竟很少有人买那颜色最好看的六支。
  彩铅笔的售卖速度慢了下来。
  沈老儿也是第一次见识乔宁的硬脾气,笑道:“老夫就喜欢丫头的倔。”
  这话正好被商屿听到,他默默想:她还是有些难过的。
  又过了几日,德馨书院的学子们突然躁动起来,据说九央新作了一幅画,临摹版本刚流传到江德。
  “九央?”徐升也听说了,“九央不是我们京城人吗?他又出新作品了?”
  都说这次江德最先得到九央那幅画的是个书贩子,在他的摊位上被奉为“镇摊之宝”。
  徐升起身,跟着知情的同窗一同来到那书贩子的摊位面前。
  “还真是九央的手笔。”
  九央的文章和画作一般都先在京城流行,徐升时常能见到,倒是认得真伪。
  这幅彩铅画的的确确是九央亲手画的,又被人临摹拓印。
  “为什么是彩铅画。”徐升有些不爽,他虽不是九央的崇拜者,可名气如此之大的文豪用的是彩铅笔,对乔宁来说终究算是好事。
  那幅画不仅用彩铅笔画就,画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配有一句诗作:风前弱柳一枝春,花里娇莺百般语。
  “这还是九央第一次画美人,哦不对,是第二次,先前给乔小娘子画过一幅,那次可是亲手画的。”
  “诶,这首诗是不是写广陵瘦马的诗?”
  “是啊,没想到九央君还是个风流公子。”
  “我也想像九央君那样风流,风流才情,像传说一般,这样的人就该青史留名。”
  “别说了,我忍不住想要临摹这幅美人图了,诶,我的彩铅笔用完了,你陪我再去买一套来吧。”
  “……”
  乔宁突然发现,滞销多日的彩铅笔突然卖得好起来。
  一开始,来买彩铅笔的人还偷偷摸摸,生怕被别人看到,指名要一整套的彩铅笔,包括纱云那六支。
  后来渐渐的,学子们开始正大光明地买,有时候还三五成群,结伴来买,更有不少人专门来买纱云那六支彩铅笔,美其名曰:风流才情、不拘一格。
  连沈老儿都惊讶连连:“嗬!风向变了。”
  乔宁也纳闷,短短几日的功夫,学生们对纱云颜料的态度,直接从抵制变为追捧了。
  “怎么回事?”
  沈老儿摊摊手:“不清楚,似乎是因为九央的一幅彩铅画。”
  乔宁瞬间想到商屿。
  这些日子没怎么见商屿,难道他去忙这些了吗?
  这个人……真是,乔宁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及至徐升来文具店,想要看乔宁的笑话时,才发现彩铅笔的生意是如此之好。
  被他那番言语策反的大部分都开始买彩铅来用,把他气的够呛,一番心血白费了。
  正要气呼呼地离开,突然看到廊下不远处站着王昀,那小孩儿犹犹豫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升那日跟踪王昀,着实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
  王昀见徐升朝他走来,扭头就要走,却听徐升笑吟吟道:“这不是王童生吗?”
  王昀顿住脚步,警惕地看着来者。
  “来买彩铅?”徐升道,“看你犹犹豫豫的,怎么?是不是仍旧嫌弃那脏东西?”
  王昀咬咬嘴唇,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硬生生地说道:“不用你来管。”
  徐升笑意收敛了些:“你不买彩铅笔,咱就是朋友。”
  王昀却不卖这个面子,转头就要走:“我买不买铅笔是我的自由,还有,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的!”
  徐升看着王昀远去的背影,略带恨意地磨了磨牙,算什么东西,区区童生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他提高音量高喊了声:“王昀!”
  王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脚步不停,急步离去。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就是纱云梦乡的老板娘,烟娘。”
  王昀脚下一个踉跄,呆愣在原地。
第54章
  往来的学生不少, 全被徐升这句话给震住了。
  纱云梦乡的烟娘是谁谁的娘?烟娘还有儿子?还是书院的学子?
  顺着徐升的目光看过去,竟在廊下尽头看到呆愣在原地的王昀。
  “王、王童生,是、是烟娘的儿子?”很多人难以置信地问。
  徐升那一嗓门非同小可, 连在文具店的乔宁都惊动了,等她出来时, 一眼就看到王昀那震惊又无助的眼神。
  烟娘有个儿子在书院她一早就知道, 王昀衣裳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和文具店从纱云梦乡那买的香料味道一模一样。
  烟娘谨慎, 王昀身上的味道很淡,旁人要么根本发现不了, 要么也以为是香味橡皮的气味。
  这么一联想,乔宁几乎可以确定,烟娘说的儿子就是王昀。
  而且看王昀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就是纱云梦乡的老板娘。
  小王昀也只比乔承大个三四岁, 个子还没长高,小小的少年僵在原地,独自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徐升,你瞎说什么!”
  乔宁喝了声, 快步走过去把王昀护在身后。
  徐升却不管不顾道:“我瞎说?你问他聚商街后头的五道巷尽头, 是不是他王昀家,他是不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娘?”
  乔宁冷声道:“王昀怎么样都不是你该议论的, 徐升,管好你自己的事吧,瞧瞧你现在, 书院还有人愿意搭理你吗?”
  这话是事实, 而且专往徐升痛处戳。
  徐升眼底闪过一丝闪躲慌乱,很快就被狠厉取代:“你少管我的闲事, 这王昀想要买彩铅笔,还嫌弃那颜料出自纱云梦乡,这不是很好玩的事吗?我问问他让他知道真相又怎么了。”
  乔宁知道,王昀被烟娘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流言蜚语的困扰,像乔承一样健康长大。
  可这个为人母苦守的秘密,竟被人轻易戳破,只是为了“好玩”。
  王昀小身板发着抖,临近贴在乔宁身后,仿佛这个纤瘦的女子能为他挡住漫天流言。
  半晌,他才瑟瑟问乔宁:“宁儿姐,徐、徐升说的是真的吗?我娘亲真的是、是烟娘吗?”
  乔宁默默,过了会才道:“昀儿,不管你娘是谁,她都是生你养你的亲娘。”
  王昀似乎从这句话中猜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摇着头后退:“不是的,我娘是长的漂亮,可她不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说完,他便聚商街的方向发疯似的跑过去,乔宁叫都叫不住。
  然而王昀刚跑出院门,恰好撞上烟娘。
  乔宁和一众学生追到门口时,看到的恰好是这样一幕:王昀目光惊恐地看向烟娘,连连后退;烟娘也是一副尴尬的神情,看着王昀,没搞懂什么情况,不知道该不该叫他一声。
  “乔小娘子,这趟我是来找你的。”烟娘有些无助地看向乔宁。
  沈老儿不在,乔宁只能一个人处理这种复杂的场面,她:“你先去文具店门房等我。”
  而后又急忙去安抚王昀,轻声道:“昀儿,不管怎样,先冷静下来,咱们昀儿是童生,读书人,万不可失了体统,有什么事情宁儿姐陪你一起面对。”
  轻声细语地安抚让王昀安心了不少,乔宁带着他回到门房,掩上门,在门口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
  看热闹的人群久久不散,企图隔着窗子往里看,以满足自己“青楼老板娘竟然还有儿子”的八卦心理。
  门房内,气氛有些沉闷,明明平日里是最亲的母子,此刻却谁也没说一句话。
  烟娘很是尴尬,轻咳了一声对乔宁道:“乔小娘子,我这次来其实是找你有些事。”
  乔宁看了眼王昀,这孩子平时就有些多思,今日受的打击有些大,让他冷静会儿也好,便先行和烟娘说话:“姐姐来寻我何事?”
  烟娘不自然地瞥了眼儿子,才道:“我听说了,近日不知怎么的,文具店在我纱云梦乡进购香料和颜料的事在书院传开了,乔小娘子你为了我,硬生生没撤去那些颜料香料的文具,这些事还是昀儿跟我说的。”
  这话几乎承认她就是纱云梦乡的烟娘,王昀的小身板瑟缩了一下,神情很是无助。
  乔宁安抚地拍了拍王昀的背:“的确是这样,烟娘姐姐不必挂怀,同为女子,我知道你的辛苦,自然不会为了几句流言蜚语就把那些文具下架。”
  乔宁说的随意,烟娘却非常感动。
  这些娘,她因为青楼老板的身份遭受过多少白眼,亲儿子都不敢在大街上相认,可当年若不是青楼的营生,他们娘俩就要饿死在街头了。
  乔小娘子却是为数不多对自己毫无偏见的,第一次见就夸自己的衣裳好看,一点都不嫌弃地叫姐姐,若说那时候是她有求于人,想要买香料,可这次却实打实看出了乔宁的人品。
  生意人谁不是利字当头,可乔宁为了维护她心中的那份正义,硬是顶着压力继续卖纱云梦乡的文具。
  烟娘是个爽利人,直言道:“乔小娘子,你不介意我却不能不感激,还有你对昀儿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
  说到王昀,乔宁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明年三月就是童生试了,若是他绕不出这个弯儿,对他的学业将是很大的打击,说不定还会影响童生试。
  烟娘更是担心,既担心又生气,气那不安分的人,为何要将她苦苦守护的秘密公之于众。
  “昀儿,娘一直瞒着你,娘其实就是纱云梦乡的老板娘。”她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眼见秘密瞒不住,干脆直言告诉儿子,“当年你爹狠心抛下我,我才得知自己有了你,我本可以一副药将腹中的胎儿打掉,继续我潇洒的人生,可娘舍不得,娘觉得你就是上天派来陪伴我的。”
  “为了生计,我只能继续在青楼卖艺,是青楼的姐妹们轮番照顾,将你养大,后来我开了这家纱云梦乡,咱们的生活还逐渐好转,但是昀儿你上学堂需要钱,我这生意不敢不做……”
  烟娘讲得情真意切,把这些年的所有的无奈都讲了出来,乔宁听得心酸,悄悄去看王昀,这孩子眼角也挂着泪花,不知是对娘亲的心疼,还是记恨那狠心的男人。
  王昀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乔宁和烟娘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希望能从孩子的口中听到理解的话,若是王昀不肯原谅烟娘,烟娘便真的要伤心了。
  王昀话没说出口,眼泪却先留了出来,第一滴眼泪就像一个引子,接下来的泪就跟决堤了一般,泄洪似的往下流。
  烟娘触景生情,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王昀,母子俩哭成一团。
  乔宁倒地还是个小姑娘,对这种场景也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好,只默默递上手帕,不至于让两人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过了好半晌,母子俩才止住哭泣,王昀带着鼻音喊了声“阿娘”。
  烟娘认真地看着他。Μ??漫漫
  “刚才是我不好,这些年一直都是我不好,我不听话,不理解你,还说过很多伤你心的话,今儿更是差点听信外人之言,怨恨于你。”
  王昀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烟娘和乔宁都送了一口气。
  乔宁感慨道:“昀儿这孩子,太懂事了,倘若当朝仍有举孝廉制,昀儿定能被举荐。”
  烟娘被逗笑了,又把王昀紧紧搂在怀里:“阿娘做青楼的营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往后昀儿大了,又要科考,我是要改改营生了。”
  乔宁柔声安慰道:“姐姐有经营能力,又调的一手好香好料,改任何营生都是不愁的。”
  烟娘心中宽和,郁气被一扫而光,言语颇为狠厉道:“乔小娘子,你告诉我,是谁把纱云香料的事抖出去的,又是谁对昀儿说我是烟娘的?”
  她刚到书院门口那一幕的场景太难以忘怀,那么多学子,个个目光好奇,王昀独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承受众人审视的目光,她这个当娘的看到这一幕可太难受、太生气了。
  “若不是乔小娘子你把我与昀儿迅速带到文具店里来,昀儿不知还会被多少人嘲讽。”
  乔宁犹豫了一下,答道:“两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同一人,徐升。”
  文具店外,徐升和一帮学生还在等着瞧热闹。
  “你们着什么急,这文具店就这一个人,那对青楼母子还能跳窗子逃跑不成?总会出来的,等他们出来,咱们就有好戏看喽。”
  不少学子在这等候良久,都有些站不住了,省试和童试在即,耽误的时间太多总有一股罪恶感,况且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一群人围在这里总归不太好。
  可那徐升一直在旁添油加醋,心里又有好奇心和八卦之心驱使,到底没离开。
  没想到过了会儿,木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烟娘率先走出来,乔宁揽着王昀紧随其后。
  “呦,这不是烟娘么?怎么,还不到散学时辰,就来接儿子下学了?”徐升笑面虎似的道。
  烟娘目光阴沉:“你就是徐升?专门挑拨离间的那畜生?”
  徐升一听脸色猛地变了:“你怎么还骂人?”
  “骂的就是你!”烟娘攻击性十足地说。
  徐升从小到大面对的都是读书人、文人,对烟娘这种人还真招架不住。
  烟娘则一口喘息的机会没留给徐升,继续输出:“乔小娘子是世家女,我可是野生野长的泼妇一个,收拾你这种烂人最是拿手了。”
  “我可没惹你啊。”徐升后退半步道。
  “你还没惹我?”烟娘一个美貌的女子,此刻插着腰骂人,气势上一点都不输,“老娘苦守的秘密,岂是你一个烂人能说出口的,你以为你是谁?街头那些臭要饭的品德都比你高尚。”
  徐升自诩堂堂一少爷,竟有人拿他跟街头乞丐比,气得手都在发抖:“我家可是京城的!”
  “那就滚回你那京城去啊,江德谁欢迎你啊!”烟娘不带喘气,大手一挥对围观的其他学生道,“我烟娘现在就放出话来,纱云梦乡我正在转手,往后我会干旁的营生,我儿子王昀从此干干净净,你们谁再敢嚼他舌根,老娘撕了你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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