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晚上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还睡得很死……
“殿下昨晚给您敷了眼睛呢,”兰辛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不然早上起来不知道肿成什么样呢。”
“幸亏来的是公子,殿下的精神可比昨天好多了。”她一边用毛巾替她擦脸,一边凉凉道,“要是二殿下——可能会先砍了少君吧。”
梓萱被她逗笑,“那倒是感情好。”
兰辛一副“您就嘴硬吧”,“公子昨晚也问起少君了,婢子就把他来给您擦眼泪的事情说了,公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来给我擦眼泪?”
兰辛一脸果然您昨晚什么都没听进去,“是啊,少君也心疼您呢。”
“你说他心疼路边的狗我都信,你说他心疼我……”梓萱怀疑地看向她,“他是做给你们看的。”
“婢子看,那倒不尽然。”
毕竟,秦铮可是当着她的面就毫无顾忌地擦了好几遍手指呢。
梓萱皱眉,等了半天,却也没听她说出怎么个不尽然来。索性也不再追问,反正她只要有家人就足够了。
“大哥现在还是领翰林院的首席吗?”
兰辛点头,“虽说虚衔的成分多一点,但桃源上下,没有哪个不对公子殿下心服口服的。”
梓萱不由会心一笑,“毕竟是大哥嘛。”
黄茵虽然在书中戏份不多,却是除男主之外人气最高的角色。
在见到他以前,她一直以为是另一个原因……
但现在……
如果她当时没有把大哥写成残废就好了……
“等殿下再好一点,就能骑马了,二殿下临走前还让人送来一匹小马驹呢。”
她无意识地点点头。
下一秒,她猛地回神,瞬间打断她:“你说什么?等我好——什么?”
“骑马啊,”兰辛奇怪地看着她,“您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之前陛下不许,才一直耽搁的。”
“骑马?!”
难道桃源已经开发出残疾人也能骑的马了吗?
“站不起来……也可以吗?”
兰辛给她打扇的手一顿,面色顿时一变!她往地上一啐,“呸!您说什么呢?哪个短命鬼在您面前说这种话!要是您真伤到这一步,陛下早把大理寺拆了!哪至于只革了一个御林军总领!”
她没说出口的是,恐怕连青垣使臣都要一并迁怒!哪里还会让秦太子这么安安稳稳地待在公主府!
梓萱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会呢……她和原文里一样在大婚当日摔了下来,怎么可能又和原文的结果不一样呢……
难道说,只是巧合吗……
动手的人根本不是秦铮?!
因为对方的目的和原文的秦铮不同,所以她的结局才又不一样了吗?
还是说,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原文里的秦铮不过是恰好利用了这个意外?
可不论怎样,是不是都意味着……世界线是可以被改变的!
梓萱突然开心起来,那她后面是不是也不用瞎了——诶,她昨天是不是又刚好把秦铮得罪了?
“……”
她忽然又生无可恋起来。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秦铮的话,也就意味着在原文之外,隐藏着一个连她这个作者都不知道的真相……
要是再算上那场同样不是她写的婚前刺杀……
“……”
梓萱扶额,“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殿、殿下。”
她麻木地看向她,“……啊?”
“您都知道了。”兰辛一脸凝重。
这次她是真的一愣,“啊?”
兰辛痛心疾首:“据说那女子是青垣人,暗恋了秦太子也有个七八年了,这次是千里追人,陛下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梓萱震惊,连她递给她的点心都掉了,“阮、阮玫?!”
兰辛同样一脸惊讶,却又随即转为深沉的痛惜,“您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了,昨儿却还和秦少君怄气……您、您这不是把人往外面推吗!”
梓萱一怔,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你是说她现在,在桃源?”
兰辛沉痛点头,“就在咱们府里。”
“……”
她接过她递来的新点心,不由由衷感叹道:“秦铮真是好胆色!”
“……”
兰辛一脸:您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而梓萱的心情,因为突然的八卦,又突然好了起来。
她好心情地吃了两块点心,阮玫在原文里,是秦铮回到青塬后才正式出场的角色,这便足以说明,秦铮非常完美地了结了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她需要担心的是——
“兰辛,你要注意安全。”
如果让秦铮知道了,恐怕会把你一起送走。
恰在此时,敲门声猝然响起。
主仆二人齐齐回头,蕊珠探进头来,“殿下,朱公公来了?”
梓萱立刻了然,“这次是送什么?”
“朱公公给您带来了两位面首。”
手里的苹果顿时掉在地上,“……面、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大哥的这段话,是我化用自梁漱溟先生在《这个世界上会好吗》的一段话。
第13章 面首
大婚第三天就送面首,她亲娘,看来是真不待见秦铮……
许是顾忌她的身体,朱音直接带人到了她床前。
他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殿下的气色,倒是比昨儿好多了。”
梓萱让兰辛搬凳子请他坐,“那天也吓坏朱公公了吧,实在是我不争气,母君还好吗?”
“殿下不必自责,”朱音辞了凳子,眼角的皱纹恍然间比上次更明显了几分,“陛下特意请祭司大人重新核算了殿下与少君的八字——原是少君命里带金,殿下却是木命,两厢冲撞,才有了这般祸事。”
梓萱心内微讶,听这意思,倒好像是秦铮害她掉下来似的。
朱音微微一笑,“好在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只等的殿下十八加簪,两厢便足以相抵了。”
她不由偏了偏目光,看向从进门起便一直一言不发的秦铮。
一身胭脂罗的圆领袍服衬得他面容愈加淡漠,他就好像根本没听见那带刺的话一般,眼底透不出半分喜怒。
朱音接着道:“陛下也体恤殿下,怕殿下无人知冷暖。”
梓萱本能的警觉。
朱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拂尘一摆,立刻走出两位各有绝色的少年来!
一青一蓝,倒颇有相得益彰的意味。
但是……
梓萱扶额,这俩孩子都还没成年呢吧……
朱音笑眯眯地看着她,“按制,也本该在殿下婚后都添上的——原也可由少君来安排。”
说到这里,他似有若无地瞥了秦铮一眼。
“只是而今情况复杂,陛下怕殿下孤单,权且送了这二人来,殿下尽管放心使唤,都是宫中管制好了的。”
话音一落,二人齐齐跪下,先对她行了大礼,又冲秦铮行礼。
秦铮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梓萱托腮看着他,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已经气炸了!
可不知为何,即便婚礼那天陷害她的人不是他——看他不爽,她就格外开心!
等两位少年行完礼回到她面前,梓萱让兰辛递给他们一人一块糖,和蔼可亲道:“弟弟们多大了,现吃什么药?可曾读过书?”
右边青衣的少年对她磕了一个头,“回殿下,小人林玄,年十六,不曾吃药,只读过《男四书》、《孝经》”
蓝衣少年也对她磕了一个头,微微抬起头来。
梓萱一惊,猛地抓住了兰辛的手。
这个人……
兰辛仿佛心有灵犀地凑过来:“殿下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像沈大人?”
“……”
你可以不说出来……
一旁的朱音掩面笑了两声,“这都是太女殿下按照殿下的喜好挑的。”
“……”
她现在有点可怜秦铮了……
而秦铮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梓萱清楚,他心里大概已经在盘算怎么给她收尸了。
“朱公公,”她笑着看向朱音,“母君和表妹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只是——我每月的俸银养一位少君已经要捉襟见肘了,再添两个,恐怕——”
“殿下不必担心,这两位的开支,都由内务府承担。”
“那不好吧,我都成婚了,怎么还能再花母君的钱。”
朱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依殿下的意思——”
她对朱音笑笑,扭头问兰辛:“少君一个月的月银是多少?”
“四两,殿下。”
“你呢?”
“二两。”
梓萱心下了然,对两个少年伸手比出一个数字,“二位弟弟是新来的,总不能比我府里的旧人高,传出去要说我喜新厌旧,不爱惜老人了。我给你们每人一个月一两,再看在你们是长者所赐的份上,各加五钱。
“当然,你们想要离开的时候,也随时都可以离开,绝不会有人为此为难你们的——对吧,朱公公?”
“自然。”他摇着拂尘笑着看她。
梓萱被他看的发毛,只得硬着头皮转向蓝衣少年,转移话题:“对不起,刚才打断你了,你说你叫什么?”
“小人石青。”
“……时卿?”
兰辛满脸惊讶:“那不是沈大人的字吗?”
“……”
她从指缝里看向兰辛,你接着说,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给我出殡了。
石青低下头:“殿下不喜,改去便是。”
她连忙回过头来,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瞬间凝固了。
“……”
梓萱长出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我对你叫什么都没有意见,也没有给人改名字的喜好。”
接着她话锋一转,连秦铮都多看了她两眼。
“但以后你们,若是真相留在我府里,就要遵守我府里的规矩。我没有给人破例的喜好,你们既然领我给的月钱,就要和其他人一样参与劳动。”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刚要开口,便被梓萱抬手打断。
“兰辛给我铺了十几年的床,我目前没有吵了她的打算。”
见二人沉默地低下头,梓萱又有些不忍,“当然,如果你们会说书打快板,吹拉弹唱什么的,每天这个时间都可以在这里跟我说上一段。具体的——”她扭头指向兰辛,“一会儿她会告诉你们的。”
二人颔首应是。
“蕊珠,带他们下去安置吧。”
“是。”
见几人离开,朱音也向她告辞。
“替我问母君好。”
朱音对她宠溺地笑笑,却在转身经过秦铮时,脚步微微一顿。
梓萱顿时如临大敌。
而秦铮依旧和他进来时一般,眉眼微垂,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朱音深深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朱音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梓萱才算松了一口气。
也是直到此时,秦铮才仿佛终于活过来了一般。
他微微侧头,直直地看向她。
梓萱一愣。
下一秒,他又忽然移开了目光。
正等着他放两句狠话的梓萱:“……”
好像连看她一眼都是浪费生命一般,秦铮转身就走。
梓萱连忙叫住他,“太子殿下。”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梓萱心底叹息,却还是对他报以极尽善意的微笑。
“我们谈谈吧,太子殿下。”
***
日光透过窗棂的空隙洒落,香炉里的烟火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飘散。
兰辛留下点心便离开了,整个房间里已只剩他们两个。
空气里安静得吓人。
秦铮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捏着白玉的杯盏,面上是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漫不经心。
梓萱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是我不对,在毫无根据的情况就向你发难……今天我以水代酒,向太子赔罪。”
她举起酒杯看向他。
秦铮微微侧头,瞥她一眼,漆黑的眼底仍是平静的冷漠。
“那又是什么,让三殿下如今确定不是我呢?”
指下的杯子立刻紧了三分,梓萱垂下眼睛。
“祭台的意外……无非是要我死,或残。我死了,和亲就失败了,母君震怒,到时即便殿下手段通天,恐怕也无法脱得干净。”
“当然——除非殿下是要赌上自己所有的名誉,在我死后就直接换老婆。”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如果只是想要我残疾,那次刺杀才是更好的机会,于殿下也更容易甩脱关系。虽然不排除是殿下临时改变主意,又跟其他人达成了新的计划——但是疑罪从无,我没有责怪你的立场和资格……只不过是……”
“只不过什么?”
她靠在枕头上自己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那时候,我以为……我们,虽然不敢说是朋友,但至少我在你眼里,也不是……非死不可的人了吧。”
说到后面,她抬起眼来看向他,像是对他说,又是对自己说的一般。
“我只是……就像被欺骗了一样。仿佛这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无论我做什么,这个世界都无动于衷。”
秦铮的心蓦地一动。
她的眼睛如黑曜石般透澈闪亮,看不出丝毫作伪,仿佛天然去雕饰的璞玉。
而在她眼角上方,是一道斜长的伤疤——那是高台上坠落的碎石砸伤的,那时候,只要再偏一点,这双眼睛就保不住了。
他若无其事般别过头,“那是什么又让你觉得我们不止是如此了?”
梓萱不无惊讶地看向他,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秦铮用这么温情的措辞。
“我倒没觉得我们是怎么样了”她谨慎地看向他,“不过邸报我看了,是礼部负责核验现场的官员的儿子曾经受过我的调戏,所以想借婚礼置我于死地。”
这离谱的理由,是上次给她调查刺杀案的人写的吗?
秦铮也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梓萱对他笑笑,“我还听说,那天是多亏殿下留意了祭台周围,才没让对方把关键性的证据抹去。所以,很谢谢你。”
“你就不怕是我贼喊捉贼,故意留下那些破绽吗?”他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