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公呢,苍公呢!”
褚明华原本害怕太子在夜宴上突然失去五感,便把苍尘子提前藏在了太和殿,这会儿夏至才把人带了过来,她手上也带了伤,还来不及处理。
苍尘子连忙放下药箱,先给太子喂了颗续命天香丸,又连出几针给太子止血,不然的话,太子这会儿已经要去见先帝了!
“护好太子殿下!” 褚明华小心地把太子交给夏至,转身拎着剑就冲着太后去了。
宣昌长公主本也在御敌,见褚明华要去杀太后,连忙伸出长剑阻拦。褚明华此刻心中愤怒不已,她一定要宰了太后这个老妖婆!
宣昌急得不行,抓住了褚明华的手腕:“朝宁,你不能杀她!”
“她害我父兄,我如何杀不得她!” 褚明华眼睛都红得滴血。
太后见宣昌拼命阻拦,她竟还笑了,猖狂道:“你若敢杀我,你父兄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宣昌长公主到底没有能拦得住褚明华,叫她一个飞身就杀了过去。
士兵们一波又一波地挡在前面,褚明华便是再有能奈,此刻也越不过人海战术。
宣昌拉着褚明华后退了几步,青玉卫也跟着杀了过来,护着褚明华与宣昌两人撤退。
谢宴疏与褚元墨缠斗,两人打得势均力敌,双方都没有想到对方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没想到,病弱文明的谢世子竟有这样好的一身武艺!” 褚元墨才中了谢宴疏当胸一脚,这会儿撑着力气又挥剑相向。
谢宴疏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左臂上有褚元墨的一剑,褚元墨的后背也留了他的半刀,算下来,还是谢宴疏略胜一筹。
这话叫谢宴疏听得不太舒服,直接横劈一刀过去,褚元墨挥剑相抗,还是抵挡不住,被谢宴疏一刀砍伤了右肩。
可偏偏褚元墨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竟然从长剑一抽,抽出了一把短剑,直刺谢宴疏心口!
褚明华从丹陛一跃而下,直接把褚元墨踹飞了出去,谢宴疏及时把住了褚明华的手臂,两人双双跌在地上,青玉卫一拥而上,护着两人后撤。
褚元墨受伤,那些人也都拥着褚元墨后撤了,此时九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匆匆赶来,护在褚元墨身边。
褚明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他,原来这些事早就有所勾连!
若不是因为九城兵马司是褚元墨的人,她在京城外十里不到的地方遇刺又怎么可能无人来援?
好心机好谋算哪!
褚元墨狠狠地盯着褚明华,他实则不那么羡慕太子,更为羡慕褚明华!
不过是个女儿身,却能得到和皇太子一样的待遇,庆元帝甚至从小就带她出入议政殿,她与太子同用帝师少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凭什么!
幸好,这一切,马上,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072章
“快!再快些!”
聂嘉实一马当先, 往皇城的方向疾驰,在城门已经恶战一场,想来宫中的情况也不算好。
秾秾, 太子, 一定要撑住, 一定要撑到她来援兵来!
聂嘉实所料不错, 皇城门口也早已经埋伏了弓箭手。好在虎贲营个个都是好手, 在武宁侯的指挥下, 半个时辰不到就拿下了神武门。
武宁侯也顾不上许多, 勤王救驾, 他也只能赶时间:“你去哪!”
“我去太和殿,阿爹, 秾秾在等我!” 聂嘉实想也不想就选了太和殿。
“好,阿爹去寻陛下, 小心, 保护好秾秾与太子。” 武宁侯一勒缰绳,父女俩分开两边杀了过去。
-
文德殿内, 庆元帝失了力气,昏昏沉沉的,梁王也已经被贤妃捆在了地上跪着, 庆元帝的暗卫也被贤妃拔除。
现下, 整个文德殿都在贤妃的掌控之中。
梁王被堵住了嘴,没法说话,只能一直呜呜呜的叫, 贤妃也不管他, 任由他叫,道是他若累了自然会停下的。
贤妃也知道, 梁王骂来骂去的无非就是毒妇贱人那几句没什么花头的话,她是真的不在意的。
“嗯呜呜嗯!” 梁王显然还很有力气,等着他自己歇着怕是有点儿难了。
贤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庆元帝身上,哪怕他现在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甚至是认不出来她,她的眼神也十分专注。
梁王见贤妃并不打理自己,气得不行,也不怕死,就直接倒地,往贤妃那儿一滚。
贤妃见梁王这么能折腾,柳眉终于显露了一些厌恶的情绪,她叫侍卫把梁王抬远一些。
梁王完全不肯罢休,贤妃皱着眉头看着他,冷然到:“王爷不必再挣扎了,我有今日,还得多谢世子。”
说完,贤妃还往太和殿的方向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若是世子顺利的话,太和殿想必已经是人间炼狱了,至于太子和公主,应该也去见先皇后了吧。”
贤妃这话太毒,梁王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甚至还把一个侍卫都撞翻了,嘴里还是呜呜啦啦地喊着,眼睛充血,满脸涨得通红。
贤妃看着梁王癫狂的样子,目露怜悯:“王爷,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了解你的母亲和你的儿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面慈心恶的假面佛,另一个是假仁假义虚伪无耻的衣冠禽兽。
梁王恨得滴血,才不是!才不是!!
贤妃也不管梁王是何情绪,她似乎只想说说话,庆元帝半昏迷着,就只能说给梁王听了。
“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只可惜王妃英年早逝,徒留王爷在这人世间受苦,过着子不知母,父不知子的日子。” 贤妃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本宫记得,当年见到梁王妃还是那等仙姿飘逸,美得仿佛不像是人间的人。曾几何时,我也尤为羡慕王妃,与夫君恩爱,膝下有儿有女。后来王妃仙逝,我还颇为惋惜,再后来我无意得知王妃的死有太后的手笔,便只替你觉得可惜。”
听到贤妃提及爱妻,又说到爱妻之死与生母有关,梁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摇晃着头,努力地表示自己不相信。
可贤妃也没这么轻易地想放过他,“王爷不信?起初我也不相信,可后来每每去大兴宫给太后请安,发觉南康郡主愈发与公主生疏,甚至有意要将公主取而代之时,我便知道太后的心绝不安定。”
梁王听愣了,贤妃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偏偏就是这个态度,让梁王觉得这件事的可信度简直暴增。
贤妃看了一眼呆愣的梁王,又看了庆元帝一眼,眼神里有些遗憾:“王爷是男子,大约是注意不到这些小小的改变。若是王妃在,郡主也决计不会被养成这样,或许这就是太后要除掉王妃的原因吧。”
贤妃的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像重锤一样锤在了梁王的心上。
是了,南康很小的时候也是喜欢与朝宁在一处玩耍的,还曾经说过妹妹没有母亲,做姐姐的要心疼她,可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喜欢提朝宁了,也不喜欢他提。
他只以为是两个小姑娘闹了别扭,却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生母在暗中筹谋,刻意地驯养他的女儿!?
梁王眼睛里的不可置信叫贤妃看见,像是心里出了口恶气一样,她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事都与我无关,今日说了来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可惜。”
贤妃说着又望向了庆元帝,这会儿就直接坐在庆元帝身边去了,梁王见状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贤妃不解地看向梁王,真诚地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王爷,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登上皇位吗?”
梁王摇头,他不要,他不要皇位,有皇兄在,皇兄什么都可以,他不要当皇帝!
见梁王摇头,贤妃是真的觉得惋惜,继续言道:“可是太后娘娘希望你去争,所以她当年替你做了不少事,比如先皇后难产生下公主,半年不到就薨逝,又比如太子身边一定有一个人不定期地给他下毒……这些事,都是为了陛下断子绝孙。而我们的陛下,对先皇后专情地不得了,他竟给后宫中的所有女人都下了绝育药,也给他自己下了绝育药……”
贤妃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置若罔闻,依旧在说:“你们褚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种?他可是皇帝,竟然给自己下绝育药,他不想要皇后之外任何人的孩子,他好狠,好狠。”
梁王都听傻了,他皇兄怎么回事?给后妃下了绝育药不说,还给自己也下了绝育药?
“我原本不知此事,还要多谢世子。” 贤妃望向梁王,眼神有些空洞了:“我以为皇后没了,他会多看我一眼,没想到,他的心分不出来半分给旁人。”
梁王突然就闭嘴了,这贤妃多年对外的形象都是温良恭顺,和气端方。可听她说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她都知道了些什么,还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是世子生父,他会让你做太上皇。” 贤妃又提到了褚元墨,梁王也不挣扎了,抬着一双眼就这么觑着她,是决计不肯信。
贤妃又笑了,“王爷是不信的,但也无妨,自古皇位之争就注定要你死我活,等会儿世子来了,王爷就知道了。”
梁王还想挣扎一下,冷不丁地听到了文德殿外的喊杀声,还有兵刃相接的声音,他才瘫坐在地,眼神失去了焦距。
他脑子里浮现的,是贤妃方才说的那句话,‘子不知母,父不知子’……
原来,只有他不想要么?
原来,他的母后和儿子都这样想要那个皇位?
甚至不惜害死皇嫂和他的爱妻……
梁王看着半昏迷不醒的庆元帝,心中无比的愧疚,流下泪来。他努力挣扎着起来,对着庆元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便要一头往柱子上撞去。
贤妃注意到了梁王的举动,立刻出声叫侍卫制止他,但这一句不够及时,梁王还是撞破了头,血流如注。
贤妃叹了口气,看向常太医,道:“去给王爷治伤,若是他死了,这整个宫殿的人怕是都要给他陪葬的。”
褚元墨虽然造反不顾梁王意愿,但不代表他不爱梁王这个父亲。
正相反,因为褚元墨很爱这个父亲,所以他才会把手中的精锐交给自己,以确保在混乱之中能保住梁王的性命。
只可惜褚元墨也漏算了梁王的气性,低估了梁王与庆元帝的兄弟之情。
其实贤妃自己也没有想到,在梁王确认的确是儿子谋反之后,他会以死谢罪。
贤妃看着昏迷过去的梁王,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太后那样的人会有梁王这样至真至纯的儿子和褚元墨那样心黑手狠的孙子?
如果她有孩子,会是什么性子?长成什么样子呢?
贤妃不由得看向庆元帝,这个男人,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绝了她的子嗣,她终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是他英姿勃发的少年时期,还是他与先皇后并肩同行时的温柔小意的模样,又或者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向她伸手的那一刻?
贤妃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可爱他好像就成为了一种本能,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她自己都要往后稍稍。
看着庆元帝的眼神愈发悲伤,贤妃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缓缓低头,有一滴泪落在了庆元帝的手背上。
贤妃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又觉得现下心情不足以有这个笑,拈着锦帕轻轻地擦掉庆元帝手背上的那滴泪,像是说给庆元帝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陛下,我本以为皇后没了,你会多看我一眼……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处,多少对我也会有点情分。可是你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我半分都沾染不得。”
庆元帝也不是完全失去意识,他依稀听得见贤妃与梁王的对话,身为帝王,他的确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心中怀疑过梁王,可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梁王。
他不会这么做。
可贤妃所言,太后的心思……八九不离十。
庆元帝并不太紧张,他知道褚元墨的小心思,也知道褚元墨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庆元帝相信太子和朝宁的能力,这件事不会收不了场。
原本褚元墨若是不动手,庆元帝也就罢了,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王自然会钳制他。可没有想到褚元墨到底还是动手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届时,他能保得住梁王,褚元墨是决计保不住的。
谋反之人,何来活路?
贤妃也并不知庆元帝半清醒着,能听到她说话,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庆元帝才知道,当年聂映的死与太后也有关,这一瞬间,庆元帝心中的杀意到了极致!
太后!
当年若他当年不那么恪守承诺,何至于会害得聂映身亡!
庆元帝第一次后悔当年夺嫡时还需要什么名声做辅,身为帝王本就是非功过由他评说,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他是皇帝啊!
可惜事发已过多年,庆元帝的杀意也只能对着太后去。
贤妃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这场宫变的输赢,她只是想做点什么,让庆元帝记住她,哪怕是恨。
文德殿外杀声喊声震天,武宁侯带着虎贲营的人一路杀过来,却没想到守在文德殿之人居然是衡王。
武宁侯的武器是一杆红缨长枪,衡王手持一柄大刀立在殿前,对着武宁侯叱骂道:“武宁侯你竟敢带兵私闯宫闱!你是要造反不成!”
“大胆竖子!本侯奉旨护驾,拿下你这个忤逆犯上的狗贼!”
武宁侯亮了一下公主殿下给的金牌,一声令下就直接命人打了过去。衡王的人也一拥而上,双方士兵都缠斗在一起。
武宁侯一枪径直捅了过去,衡王提刀迎上,武宁侯怒瞪衡王:“陛下待你不薄,你竟背叛陛下!”
武宁侯这一枪可不轻,衡王只能以全力相抵,还挺见了武宁侯这话气得差点没把刀甩出去,他愤然到:“不薄?你可知我只有显儿一个儿子!褚明华打断了他的腿也罢!还要将他下狱,本就去了半条命,这不是要他死!”
“既是独子就要好好教导,教得个不懂礼法不止廉耻的废物玩意儿,这种儿子没有也罢!”武宁侯全然停不下去衡王这套卖惨的说法:“谁家还不是个独子了!是你教了个废物出来,与陛下何干,与公主何干,若是我儿子,我直接打死!”
衡王被武宁侯说的心气不顺,又想起武宁侯儿子女儿都是一顶一的好,女儿可以独立领军不说,儿子在学院也说是夫子都夸奖的好苗子,这人比人就是要气死人。
想着,衡王就更加生气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武宁侯懒得跟这种人多话,长枪一刺,一点儿都不客气,一招一式都格外凶狠。衡王从前也是跟着庆元帝一同征战的,可到底还是不如武宁侯,两人在打斗间,武宁侯就已经站了上风了。
而太和殿那边,聂嘉实没有和九城兵马司的人正面遇到,她和副将两人把虎贲营的人都分成几队,快速制定了几份计划。
太和殿不如文德殿那边的情况,太和殿多的是参加年宴的人,还有不少女眷,若是褚元墨在太和殿大开杀戒,事情就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