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晏栖顿觉脸红,她在谷里的时候确实不太客气,她的事基本上全都是闻陌亲力亲为。
这会儿倒是矫情起来了。
“还是要谢的,就当谢救命之恩吧。”
她低估了江岐对月欢的恨意,才会置自己于险境。
晏栖原本以为,此时的江岐还没有对月欢恨之入骨。
竟不知,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闻陌假意掏了掏耳朵,“别谢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旋即又从袖套里掏出两个白色的瓷瓶递给晏栖:
“这是我为特意你炼制的止疼药,能减轻你毒发时的疼痛之症。”
既然猜到她的身份,闻陌多多少少也听过她和大周太子的传闻。
想来这些药她多半是派不上用场的。
“小太阳……”
晏栖眼眶有些热,闻陌是她来到这个地方后第一个只因为她是晏栖而对她好的人。
晏栖想,她如果不是月欢就好了。
“是不是舍不得小太阳?”闻陌弯腰俯身和晏栖平视,眼睛里是晶亮的笑意。
晏栖红着眼点头,可不就是想把他打包带走吗?
闻陌笑得越发好看,他紧盯着晏栖微红的眼睛,蛊惑道:“那么,别走了吧。”
……
明帝和皇后带着一众朝臣回宫,只留下太子月珏继续寻找月欢的下落。
月璟放心不下皇兄月珏,不顾音妃的反对,也跟着留了下来。
“皇兄,你下去歇会儿吧。”
月璟看着夜以继日硬撑着的月珏,于心不忍。
丰神俊朗的月珏此刻有些不修边幅的沧桑,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再这么撑下去会病倒的。
“不用了,找不到欢儿我也睡不安稳。”
月珏头也没抬的紧盯着桌案上的画纸,说完话又动笔在纸上添上几笔。
与其在梦里看见让他心疼的月欢,不如就这么清醒的醒着。
月璟看着皇兄伏在桌案上偏执的一笔一画描摹着月欢的画像,眼里是挣扎的内疚。
月欢的脸在月珏的描绘下越发栩栩如生,他一时间竟不敢与之对视。
月欢出事的那几天,他曾去找过母妃。
无意间听到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他的母妃已经彻底疯了!
月璟清了清暗哑的嗓子,涩然道:“皇兄,月欢妹妹她……”已经死了。
蓦地,凌厉阴冷的目光死死笼罩着他。
月珏冰冷锋利的眼刀刮在月璟身上,沉声道:“月璟,你想说什么?”
看着月珏倏然变色的脸,月璟张了张嘴哑然失声,他说错了吗?
中剑坠下那么高的山崖,如何还有生还的可能?
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事实。
谁都清楚,但不敢言明。
父皇杀了那么多的人,也只是在掩盖心里的恐惧。
月璟看着隐怒偏执的月珏,看着他剑眉星目里尽是憔悴,闭了闭眼终是吼了出来:
“皇兄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样恶劣的暴雪天,就算是你我在重伤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熬过一天!”
月珏脸色黑沉得厉害,他死死的紧攥着拳头,双眼赤红怒目注视着月璟,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月欢妹妹的身体你比我更清楚,她回不来了!”
“放弃吧,皇兄。”
话音刚落,月璟就如破碎的风筝狠狠往墙上撞去又滚落在地。
胸腔猝不及防受到重击,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紧随而至的月珏死死踩住他的胸口,神色阴戾嗜血:
“月璟,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死?
就算是月璟也不能诅咒他的月欢。
月璟被月珏戾气腾腾的杀气惊住,他的皇兄……对他起了杀心!
为了一个死人,对他有了杀意。
月璟眼里是破碎而浓烈的失望,他比那个病秧子对他有用太多,他为何就是看不见?
“皇兄……”月璟呢喃低唤。
月珏眼里的狠意未退,月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月璟,错了。”
正在这时,有士兵匆匆来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二皇子!”侍卫见此情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月珏见状,慢慢的挪开了踩着月璟胸口的脚,问:“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对上二皇子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慌张的低下头颅,快速回道:“启禀太子殿下,月欢公主回来了!”
“!”
月珏心脏猛地一跳,他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呼吸急促:“你说谁?谁回来了?”
艰难站起来的月璟也死死的盯着那名侍卫。
“回太子殿下,是公主!月欢公主!”
侍卫的嗓音不禁加大了些,找到月欢公主他们的项上人头算是保住了。
这段时日以来,他们这些底下人整日都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脖子就秃了。
好在,月欢公主平安回来了。
月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他一把抓住侍卫几乎是吼着问道:“在哪?公主在哪!”
侍卫一脸惶恐,低垂着头恭恭敬敬道:“公主人在断崖,此刻正往营地赶来,奴才奉命先行回来禀告殿下。”
“月璟,你听到了吗?”月珏的喜色藏也藏不住,他转头看向月璟。
似执拗的在说,他的妹妹月欢平安回来了。
他等到了。
月璟擦干净嘴角的血渍,幽深的眸看着恢复温润的月珏微微点头:“月璟……听到了,皇兄快些去吧。”
“对,欢儿她还在等我!”月珏说完,似风般跑远了。
为早点见到月欢,月珏甚至使用上了轻功——追风。
月璟沉沉地凝视着月珏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还真是造化弄人,既然平安为何不早些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皇兄怕是记恨上他了。
月璟敛眸看着手里染血的手帕,神色逐渐变得阴沉。
衣袍晃动之间手帕飘落在地……
第26章 居然没死
晏栖告别闻陌之后,才走了不到半刻钟就遇到搜寻她的士兵。
她身上穿着闻陌给她准备的大氅倒也不冷,于是拒绝了领头侍卫递过来的披风。
“父皇他们都回宫了吗?”晏栖边走边向侍卫打听。
她胸口的伤不宜骑行,一行人只能下马行走。
“回禀公主,陛下和皇娘娘等人前日已回到宫中,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还留在与青山寻找公主的下落。”领头侍卫恭敬弯腰回禀。
前日啊?
月珏寻妹心切晏栖能理解,月璟她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和月欢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深厚?
晏栖敛眸看着脚下的路,又问:“哥哥他们现下何处?”
“回公主殿下,太子……”侍卫的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沙哑高亢的嗓音打断。
“欢儿!”
晏栖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运着轻功乘风而来。
——是月珏!
“太子哥哥!”
晏栖惊诧不已,眼里的意外还来不及扩散就被人猛的拥入怀里紧紧抱住。
“参见太子殿下!”一众侍卫跪下行礼。
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里的月珏来不及理会一干侍卫。
他死死地抱着月欢,一刻也不想放手。
这样真实的触感,稍稍慰藉着他快濒临崩溃的心脏。
月璟的话之所以会使他震怒,也不过是因为恐惧罢了。
迟迟寻不到月欢,他的心每分每秒都似在油锅里煎熬,紧绷的神经也即将崩溃。
月珏不由感谢上苍,平安送回了他的妹妹。
“哥哥……疼……”
晏栖埋首在月珏胸膛,听着他剧烈狂跳的心脏,小脸皱成一团。
月珏强势的力道勒得她胸口处的伤钝痛不已。
月珏闻言一慌,连忙松开被禁锢的晏栖:
“哪儿疼?伤在哪儿了?告诉哥哥!”
他双手微颤,小心翼翼又不敢再触碰晏栖,焦急又恐慌。
晏栖看着月珏俊逸的眉宇间全是疲惫憔悴,心里泛酸。
不过短短几日未见,他却好似历尽沧桑。
晏栖眼尾泛红,微笑着安抚担忧的月珏。
“月欢没事,只是被哥哥勒得有点疼。”
月珏怔怔的瞧着月欢的笑:
“怎么会没事,哥哥亲眼看见……看见你中剑……坠崖了。”
月珏几经哽咽,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场景是他的噩梦,终日折磨着他。
他不敢想,不敢忘。
晏栖闻言惊住,他看见了?
那声凄厉泣血的悲鸣竟是月珏吗?
晏栖一直以为是她的幻听,下坠速度之快和胸口的剧痛早已使她神智不清。
再醒来,就是在闻陌的小木屋。
“都过去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晏栖安慰着失而复得仍然惊惧的月珏,一时间竟有些羡慕起月欢来。
月珏可真是神仙般的兄长啊。
“对,不能让欢儿冻着了。”
回过神的月珏忙不迭的应着,看着穿着单薄的晏栖,又把自己的大氅取下披在她的身上。
把晏栖裹得跟个小毛团似的。
“哥哥,我不冷。”
月珏一心扑在如何能更妥帖的照顾月欢的心思上,根本听不见她的拒绝。
自顾自地给予她自己拥有的一切。
“这样走回去太远了,会累着欢儿的。”
“骑马又会牵动到欢儿的伤口,不好。”
“哥哥赶过来比较匆忙,也没安排马车。”
月珏轻柔且小心的把月欢打横抱在怀里,高兴的像个孩子:
“哥哥抱欢儿回去。”
晏栖被月珏严严实实的包裹在怀里,想拒绝还没开口就对上月珏不赞同的眸子自动闭了嘴。
也好。
她确实精神不济。
堕魂毒发的痛潜伏在她身体的每一寸经络,胸口处也在隐隐作痛。
走回去确实有些艰难。
“欢儿谢过哥哥。”
月珏没再说话,脚尖轻点踏风而行。
追风?
隐在暗处的人一眼就认出月珏所使用的轻功功法。
月氏皇室的独门轻功,排名天下第一。
看着被抱在怀里渐行渐远的晏栖,他喃喃低语:还真是月欢公主呢。
既然月珏太子对她如此疼宠,又会是什么人想要杀她?
躺在营帐的江岐,敏锐的察觉到营地的人来来去去变得匆忙许多。
他寒眸微眯,难道是月欢那女人的尸体找到了?
还是月珏终于打算放弃?
他仔细倾听着营帐外的动静,猜测着月珏的打算。
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估算着趁乱逃走的可能性。
不!
不太像。
渐渐地江岐察觉到不对劲,周围的营帐并没有被拆除的迹象。
就在江岐胡乱猜想的时候,营帐外猛地响起一阵高呼: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月珏染着喜色的嗓音传来:“都起来吧,公主的营帐收拾好了吗?”
“回殿下,都已准备妥当。”
他们刚接到月欢公主公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就紧赶慢赶烧好了热水,换了全新的褥子迎接公主的到来。
“做得很好,全都有赏!”
公主殿下?!
月欢那女人居然没死!
江岐死死的攥紧手里的被褥,眼里寒光乍现。
中剑坠崖都能不死,还真是命大呢!
江岐的愤怒郁结于胸,涌上喉咙的痒意再也压抑不住,狠狠咳嗽起来。
正准备回营帐的晏栖脚步微顿。
她怎么好似听到了江岐的声音,是他在咳嗽?
晏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侧的月珏,状似随意的问道:“哥哥,江岐呢?”
她不确定这个声音是不是江岐的,再者她也想知道江岐的下落。
他到底有没有顺利逃走。
“在他的营帐内,怎么?”
月珏随口答道,少倾又紧张的打量着月欢的脸色:
“怎么,欢儿的堕魂又发作了吗?”
他和父皇之所以会把江岐留在与青山,就是担心月欢回来病情发作。
晏栖眸光一紧,江岐没有逃走?
她坠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岐不应该会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才是。
“我没事,江岐他……没被刺客伤到吧?”
晏栖记得,那日有五个刺客为杀江岐而来。
他没逃走,莫非是被刺客所伤?
“江岐倒是没被刺客伤到,那些刺客全被哥哥杀了。”
月珏虽不理解月欢为何会突然对江岐这么关心,但也没打算隐瞒。
晏栖知道江岐的武功很高,想来那些刺客应该也伤不了他才是。
听到月珏肯定的回答,她彻底放下心来。
可下一瞬,她的心又猛地提起,她听见月珏说:
“他跟着你坠崖了。”
第27章 诅咒
跟着她坠崖?!
“那他现在怎么样?”
晏栖惊惶不已,难怪他没有逃走,原来是受伤了吗。
“他现在……躺着呢。”
月珏不想把那日江岐说的话告诉月欢,担心她难过。
“伤得很重吗?”
江岐的武功就算掉下山崖,也不至于这么久都卧病在床吧。
她掉下去不也没摔残吗?
呃,忘了。
她是被人捡了。
“伤倒是没伤,”月珏一是不知该怎么和月欢解释,只含糊其词道:“反正就是躺着了。”
“你就别管他了,快去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月珏轻轻的把晏栖推进营帐内,又接着说道:“哥哥去给你找太医过来瞧瞧你的伤。”
她的伤,他总要亲自看过才放心些。
晏栖看着急速而去的月珏,想多问两句都没机会。
不一会儿就进来两个婢女,替晏栖宽衣洗浴。
她的伤,还不能碰水,有人伺候确实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