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小 姐卷入神奇事件——居尼尔斯【完结】
时间:2023-08-07 23:06:23

  “别担心。”李勰忽然轻声道。
  他一边挥散香丸烟气,一边紧盯前方山路,还要分神关注她的情绪,乌岚顿生愧意,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李勰摇头,“即便水草有毒,也只是草,它能攻击的,最多是皮肤。”
  “除了水草,潭水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有伤口——”
  队尾一声惊呼打断了乌岚的关切,来自卫习左。
  卫习左随众下山,突然被什么东西扇了一巴掌。莫名挨了打,卫习左前后左右环顾,却不见任何人兽踪影,一时觉得惊慌,没防备,右脸又被打了一掌。
  这掌过后,卫习左从脸上毛茸茸的触觉里认出“行凶者”,“你是那只……狐魅?”
  “不错,正是本狐。”
  卫习左看不见她,袖囊湿透,符咒失效,行囊也在逃命时丢弃,心知不是她的对手,又怕离李勰的香丸太远,瘴气上来,他躲不过,当下不愿与之交恶,遂不再理会她。
  “怎么不说话?”胡阿藏问。
  “何不干脆把我杀了。”卫习左冷声道。
  “你这种硬透了心的人,杀你我嫌累。”胡阿藏道,“你上山时,只有那老道肯借你伞用,老道遇难,你居然不管不顾,你爹娘没教你知恩图报?”
  “对不住,卫某自小没爹没娘,没人教我这些,也不想学。”
  前面几人都像听不见狐魅说话,卫习左猜想她必是对自己用了密语,回完她的话,卫习左转念想到伞——下山也许还会遇到瘴母,他需要伞。
  昆仑奴的行囊倒没丢,他只能投靠他了。
  众人抱了逃命的心思,下山走得飞快,不多时,已经到达断魂坡,这会儿天色向晚,林中雾气弥漫,各种虫兽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五个人分两队,乌岚在前面打伞,卫习左在后方,用水精的伞遮住三个人。按理说,走了大段路,队伍该在断魂坡稍作休息,不料几人都没有这个意思,仍然继续闷头赶路。
  乌岚时刻关注李勰的状态,忽听他低声说:“天黑之后,不论遇上什么危险,你先跑。”
  乌岚知道他是指回现代,不由向后掠了一眼,“大家呢?”
  “我留下。”
  “你不跟我一起走?”
  “真到万不得已,我会去找你。”
  “那我就自己一个人跑?”
  “你就自己一个人跑。”他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复述道。
  乌岚没作声,知道再往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是个只有夜跑经验的现代人,武力值约等于零,纵然身上可能暗藏上古神脉,根本是薛定谔的神脉,留下,反而会让李勰分心。
  没过多久,香丸烧完,天色彻底黑下来。
  山居老人许久没动静,卫习左探他鼻息,道:“还活着。”
  李勰点亮风灯,风灯外包着粗糙的草纸,使灯火不至于太明亮,他将风灯贴近地面,以免引来注意。
  胡阿藏化作狐形,走在李勰脚边,耳朵竖得老高,忽然问:“李公子要乌娘子先逃,是要逃去何处?”
  乌岚一惊,立即和李勰交换视线,他向她点点头,对胡阿藏道:“方才和乌娘子说的话,对阿藏姑娘同样有效。”
  “哪句?”
  “遇上危险,阿藏姑娘可以先跑。”
  “这点不必公子提醒,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们同生共死。”
  李勰不再接话。
  山居老人昏迷,加重了乌岚对李勰的担忧,老人多半是毒发,他的伤口多,发作快,李勰虽然只有一道大口子,却在颈间,那里靠近大动脉,万一毒素蔓延……
  乌岚默默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止联想。她把铜剑和风狸杖紧握在一起,暗自在脑中演练遇险之后的应对,要先把油伞扔开,再拔剑,风狸杖用于远攻,铜剑用来近战。
  刚才在落云潭,她悄悄试过这两种武器,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神脉,如果有,又是如何起作用,她反复试过几种办法,用意念、用动作……无一生效。最后,乌岚得出结论,她不会魔法,要作战,只能靠兵器,打不过,再想办法逃回现代。
  脑中演练终究只是想象。
  当乌岚在左前方树丛中看到一双发红的眼睛,随视野移动,那眼睛的主人也逐渐显形时,她整个人血液僵住,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只来得及做一件事:“李勰,那里有个怪物。”
  李勰迅疾靠近她,与此同时,后方卫习左和水精一起停步,与李勰互为靠背,形成小圆圈。
  “是只白狼,魅。”阿藏道。
  李勰闻言,轻轻拍了拍乌岚的手臂,眼睛向下一指,示意她接过风灯。乌岚大脑读懂他的暗示,手却不太灵便,接过风灯,风狸杖和铜剑失手掉在了地上。
  这点声响吓得众人大惊。
  白狼魅以瞬间移动的方式向几人靠近,乌岚片刻不离地盯着它,全没发现它是怎么做到的瞬移,只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白得圣洁的毛色,外形美得诡异而残暴。
  “已经到了前面那棵歪脖子树旁边。”阿藏道,“我跟它说话,它不理,不知道它想做什么。”
  “多谢。”李勰对阿藏道。随后,他不着痕迹地移动位置,彻底把乌岚挡在身后,侧身用嘴形跟她说:“随时跑。”
  乌岚冲他点头。
  “阿藏姑娘,”李勰小幅度抬起手,低声向下,“它在哪?”
  “在你正北方,约四五步——”
  一道箭矢破空的声响划过,随即而来是野兽的惊叫,李勰用贴着符咒的袖箭射中了它。
  “快走。”交代完众人,李勰不忘捡起地上风狸杖和铜剑。
  整支队伍里,除了乌岚和胡阿藏,没人真正看见白狼,但他们都听得见野兽受伤的惊叫,李勰命令一下,诸人自觉加快步伐跑起来。
  白狼的嚎叫在下山途中回荡,乌岚及时收了伞,方便疾走,她一路保持着高度的专注,慢慢发现自己眼皮发沉,熟悉的困意正在攻占她——这是要在现代醒来的征兆。
  乌岚不想醒,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她没给队伍添乱,她能看见魅,现在很有用。她记得李勰说过,她可以凭意念强留在这个世界,由此,她开始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暗示不够,她想到用伞尖猛戳自己脚背,靠疼痛赶走倦意。
  怕李勰召来噪鹃,乌岚又慌忙跟他说:“还没到时候。”
  李勰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言。
  乌岚拉住他的手臂,“你先别送我走。”
  李勰浑身湿透,乌岚抓了一手凉意,顷刻间倒是清醒许多。
  白狼的叫声终于停止,林间恢复安静,陷入诡异的静默。
  这时,胡阿藏说:“看天上。”
  乌岚闻声抬头,差点眼前一黑。
  只见密密匝匝的树枝上,趴伏着一大群蝙蝠形状的怪物,它们比普通蝙蝠大至少五六倍,翅膀展开,大得像两把摊开的折扇,脑袋像猪头,有猪一样的鼻子和耳朵。
  其他人顺着乌岚的视线往上看,卫习左率先发出惊吼,“这是群什么东西?”
  “黑飞鼠。”水精道,“不用害怕,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
  “你们都能看见它们,它们不是魅?”乌岚道。
  “也许是魅显了形。”李勰道。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飞鼠。”胡阿藏道。“不妨让乌娘子吓吓它们,乌娘子面相故意扮凶狠些,它们也许会被吓跑。”
  李勰拧紧眉头,“也许?”语气格外冷冽。
  红狐缩了缩脖子,“当我没说。”
  李勰转看向乌岚,眼神询问她的想法,乌岚朝他摇了摇头。
  在乌岚看来,胡阿藏的办法,乍听成本很低,其实是赌命。这群怪物或许会慑于她的神秘力量逃走,但也可能把她的“凶狠”当作挑衅,回以攻击,她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剩下的人不行。既然它们在树上待这么久没行动,说明它们不愿率先打破对峙,就像水精说的,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更关键的是,她怀疑李勰身上的水草毒已经扛不了多久。
  大脑持续高速运转,又兼怪物突然出现,至此,乌岚先前那点倦意是彻底没了。
  下山比上山快,五人一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走到了山脚。
  出到林外,一轮圆月浮空,众人步履不停,俱都以机械的动作前行,生怕一停步,再也提不起力气继续。
  直到山居老人的宅院近在眼前,乌岚才感觉那口提着的气慢慢释放,自责的情绪也随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第一时间想到和李勰分享喜悦,见他脸色青中泛白,乌岚心里一慌,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扶他,李勰先是低头看她扶自己的手,接着朝她转过头来,动作异常迟滞,眼睛里满是茫然,似在问她怎么了。
  “你还好——”乌岚话没问完,李勰的手臂从她手中滑脱,接着,他整个人向前倒在地上。
  “李勰!”乌岚失声喊道。
第26章 瘴气林(8-9)
  8、
  水精将山居老人和李勰依次搬进院中。
  卫习左偶尔给他搭把手,几度起过趁乱去老道藏宝柜里顺些宝物的念头,顾虑那只狐魅在,没敢轻举妄动。
  见乌岚急得满屋打转,束手无策的样子,卫习左主动献计:“我知道山居老人的藏宝柜在哪,里面或许有解药。”
  “不劳先生费心。”乌岚敷衍道,随后,她面色倏地一变,匆匆去到屋外。
  卫习左跟上去,双脚忽被什么东西拉住,欲要脱开桎梏,不料衣带被绑,扑倒在门槛上。
  在卫习左摔倒前半分钟,隐形红狐为乌岚引荐了一位医者,“医者”站在檐下挂壶上,仍是乌岚白天看到它的样子,比初见时小两倍。
  见到乌岚,花生怪从酒壶上跳下来,径自走去院中,它没有眼睛嘴巴,但乌岚听见它“说”:“跟我来。”
  乌岚没时间犹豫,举步跟了过去。
  花生怪一路领乌岚到主屋东侧的偏屋门口,它体积小,顺着门缝挤了进去,屋里传出草药香。圆月透亮,乌岚推开门,见花生怪拔地而起,跳到一个置物架上。
  “水草无毒,麻痹经脉而已。”花生怪说,“再等上四五个时辰,他们自会无恙。”
  “您知道它们中了什么毒?”乌岚狐疑道。
  “我原来就住在浮空山,山叟那幅地形图,便是我助他查的缺,补的漏。”
  “您是……魅?”
  “正是。”花生怪道,“我原先见你,就觉得甚是奇怪,为何你一介凡人,竟能看见我。我说话,你居然也能听见。”
  上了置物架,它的视点和乌岚一样高,虽然没有眼睛,却在观察她。乌岚一边大方任它打量,一边记挂着李勰和山居老人的病况,道:“这是山居老人的药房吧?”
  “正是。”
  乌岚走进屋内,花生怪迅即跃下木架,向后跳到高窗上。乌岚被它小小身体的巨大弹跳力惊了片刻,道:“您是植物,应该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解药?”
  “我说了水草无毒,你不信我!”花生怪发出的声音,原本像童声,这时带着情绪,声音粗了些。
  “不是不信任您,”乌岚连忙解释,“我是看山居老人年迈,怕他身体吃不消。”
  花生怪轻哼一声,“落云潭附近寸草不生,只有水草偷生,全因它们给水蛇作了伥鬼。但凡有活物出现,它们必会自发充当打手,绑好活物,专等水蛇回来吃。长此以往,它们自己吃不上好东西,毒性能强到哪去?”
  花生怪说得不无怨气,乌岚却从中听出些道理来。她今天在落云潭周边勘察,从潭边的竹林、白鼠,到潭中的水草、水怪,整体已经形成非常巧妙的生态系统,动物和植物互为依赖,互相制衡。
  “您说的水蛇,是潭底的水怪?”乌岚试探着问。
  “正是那一公一母两大蛇。”
  得知水怪有两只,乌岚心下暗惊,又道:“您是为了躲避它们才下的山?”
  “区区水蛇而已,我何需躲它们。”花生怪语气不屑,“我从前住的地方,还在落云潭往上,那是你们去不了的地方。”
  落云潭往上是浮空山第三道关,望月岭。乌岚心中暗想,断魂坡和落云潭已经这么厉害,落云潭的水怪甚至还没出动,要想再往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花生怪问。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走神,乌岚重新看向花生怪,对它做了个分外真诚的苦脸,“我也不知道。”
  花生怪没有五官,自然没有表情,它用身体姿态呈现了它对乌岚的端详,隔了半晌,它从高窗跳下,到木架第二格,“你给山叟和郎君抓些药,水草无碍,潭水不能小觑,须知南方瘴疾,有热瘴和冷瘴之分,他二人这情形,得用冷瘴的方子治。”
  听它给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下了明确诊断,乌岚默默宽了心,很快又犯难道:“我不认识草药。”
  花生怪动作灵活地在药房乱窜,“你按我说的抓,抓副青蒿散即可。”
  花生怪指挥乌岚抓完药,乌岚仍不敢轻信,等它回去酒壶,乌岚悄悄让胡阿藏和水精帮忙看了药,确认都是些治湿寒的药材,才让水精拿去煎了。
  卫习左被胡阿藏绑在门口,在此之前,水精还好心替他换了身干衣服。胡阿藏对此人积怨颇多,每看一眼都忍不住打一巴掌的程度,“我不明白,为什么李公子执意带他一起。”
  乌岚也不明白,上回她偶然问出他和卫习左有渊源,李勰自此闭口不谈渊源,乌岚没找到机会再问起。
  在她的理解里,卫习左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坏人,却实在是个不省心的队友,团队冒险,他是个不得不防的存在。
  尽管对他不待见,药煎好,乌岚还是给他送去一碗。
  卫习左怕药有毒,不肯先喝,愣是等到乌岚喂了李勰才喝。
  看她一边悉心照顾李勰,一边懒得跟自己多说哪怕一句话,卫习左不禁道:“你既这样厌恶我,为何还要管我死活?”
  “在我这,救死扶伤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乌岚淡淡道。她以前没给人喂过药,手生得很,只能学水精给山居老人喂药的方式,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屋内烛火昏暗,正好掩去她肆意拨弄李勰大半个身体——尤其是脸——的不自在。
  “你又不是大夫,说什么救死扶伤,假仁义。”卫习左道。
  “在路上看见一只狗受伤,能救,我也会救。”乌岚道。
  “你骂我是狗?”
  “卫先生误会了。”乌岚道,“在我眼里,你可不如狗。”
  “你——”
  喂完药,乌岚将李勰平放在榻上,他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凝固,乌岚伸手探了探,没把握好力度,似是戳痛了李勰,他微微皱了皱眉,吓得乌岚立马说了句对不起。
  她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在现代醒来,他总比她快,这会儿在昏黄的烛火下看他,发现睡着的他看上去更温和,联想到醒着的时候,他总是在思索、操心、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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