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栀夏拎着好几个商品袋,站在大厅灯下,看着不远处正在与他人通话的背影。
如果庸俗点来说,哪怕是做情.人,陆哲淮也是最称职的一款。
他的好的确难以衡量,但也正因如此,现阶段的她不一定能给予相近的回应。
除非三四年以后她大学毕业,拥有更可观的收入,才能将现有的不安一一消除。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又怎么能确定,他是否还能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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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前,陆哲淮备好启动盘帮她传出数据。
有一个文件夹被她命名为“LZH”,像他名字的字母缩写。
盛栀夏坐在一旁趴在桌上看他,当他点开文件夹时,那些数据自动展示缩略图。
陆哲淮粗略扫一眼,淡淡笑了声:“难怪硬盘满了,什么时候给我拍了这么多照片。”
盛栀夏有点困,打个小哈欠,说:“我也不知道,拍着拍着就数不清了。”
陆哲淮静静看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许久兀自低语:“这么算起来,快两年了。”
盛栀夏闭上眼睛,声线因为困倦而越来越缓:“陆哲淮,你记得我们在淞杳的时候,在渔船遇到的那个大爷吗?”
“嗯。”陆哲淮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忽然想起,那个大爷有一个收音机,明明坏了也一直没换新的。当时你赶去机场之前不还帮他修了吗,他可高兴了。”
“我就在想,我以后很有可能......也会那么念旧。毕竟我连这台旧电脑都舍不得,明明它已经坏了。”
“还有我之前掉了的耳机,其实我心里一直惦记着。”
“不过它只有一边能听了。”
陆哲淮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盛栀夏已经先一步定下结论:“算了,根本原因应该是我赚的钱还不够多。”
看她有些低落,陆哲淮暂时放下手中事务,靠近一些,伸手将她垂落脸颊的发丝拨至耳后:“之前给你的那张银行卡,怎么不用?”
盛栀夏说谎:“用了一点。”
陆哲淮若有所思,但也没说什么,一手移至她后颈轻轻捏一下:“别趴着睡,回房间。”
“待会儿就回。”她余光看见他手臂下方,被雪狐咬伤的那一处留有淡淡疤痕,“对了,到时候我上学,那你呢?”
“事情多,当然不会闲着。”陆哲淮说,“那边有一家画廊需要打理,手里也有新的著作要翻。”
盛栀夏倦意沉沉,不太想说话,只慢慢眨了下眼,就当点头了。
最后她半睡不醒的时候,陆哲淮将她抱回卧室,她一沾枕头又不是很困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拉住他的手。
“你困吗?”她问。
陆哲淮刚想去关灯,被她拉住之后只好站在床边,实话实说:“不困。”
“不困的话――”盛栀夏的手指微微收紧,压着他起伏的脉搏,“那就做点别的事。”
...
深夜一场暴雨突如其来。
陆哲淮在雷声响起时捂住她的耳朵,吻她微微湿润的眼角。
她眉头微蹙,在昏暗中凝视他盛着朦胧光影的锁骨,觉得意识深处也有雨雾迷蒙,像经历一场低烧。
陆哲淮将她抱在怀里,修长手指抵达一处细腻起伏:“是这儿么?”
音落,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手指攥紧他柔软的衣料。
陆哲淮沉出一丝散漫笑意,在她耳边模糊低哑地说:“看来答案已经有了。”
第41章
新的秋季即将到来, 彼此心照不宣地绕着边缘试探,将感官交付给对方,带着三分放纵更近一步。
陆哲淮什么都懂, 也愿意成为主动付出的一方。
比起让她费心学会一些技巧为他考虑, 他更愿意放低姿态取悦她, 看她在怀里轻颤的模样, 吻她微红的眼角。
盛栀夏渐渐懂得,这个人分明有欲望, 也压不住身体里升温沸腾的血。
他表面上薄情又稳重, 没有一丝轻挑顽劣,实际上心里长时间匍匐着一只困兽, 那些压抑的欲念急于冲破枷锁。
待在京市那段时间, 盛栀夏很赞同他朋友的说法,认为他的心理年龄远远大于真实年龄。
那时她对陆哲淮说:“你果然有一种, 跟年龄跟不相符的......稳重。”
陆哲淮捕捉她话里的迟疑,温和浅笑:“我看你想说的不是稳重, 是老成。”
被他说中了, 盛栀夏弯起眼睛笑, 心情很好地扑过去抱他:“猜对了,奖励你一颗糖。”
现在她依旧喜欢抱他, 也慢慢发觉, 虽然那些稳重依旧存在, 但另一方面, 他也正在解开一些不必要的束缚, 不再刻意掩饰一些情绪。
他逐渐变得真实, 虽然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温度,但至少比以前鲜活。
就这么食髓知味地, 又度过了几个半沉沦的夜晚。
早晨日光渐浓,盛栀夏自然醒。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平常吃早饭的点,但陆哲淮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叫醒她。
隐约闻到早餐的香味,她掀开空调被默默起床,迈着困倦的步伐进到卫生间洗漱。
有点累,看来是昨夜折腾得太晚了,没有睡够,意识也跟着混沌,刚才差点把牙刷拿反。
最后走到客厅,模模糊糊的视线落向远处。
陆哲淮正站在阳台打电话,沐着一身晨光。
盛栀夏睡眼惺忪,揉了揉眼角慢慢走过去,听见他和缓的声音――
“嗯,最近真的回不去,事情有点多。”
“爷爷,就算您再想关心我,我也不能把事情给您一一罗列出来。”
...
“我知道,年底之前一定回去,您也注意身体。”
最后说了几句,两边同时挂断电话。
陆爷爷隔着老花镜注视屏幕,用一指禅退出所有界面。
半分钟后手机搁回桌上,老人家的脸色有几分不悦。
孟予沁正好将热气氤氲的砂锅粥从厨房端出来,听见陆爷爷坐在餐椅上抱怨:“沁沁你告诉我,你们这一辈,每天都有什么可忙活的?”
孟予沁将砂锅放在隔热垫上,笑着答:“上学工作呀,还能忙活什么。”
陆爷爷若有所思,拿起桌上的蒲扇,给自己扇扇风:“我听你秦姨说,哲淮要去纽约。你说他去纽约干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孟予沁笑意浅淡,温声打圆场:“爷爷,我今后还要驻外呢,照您这么说,我岂不是要被瘴气熏晕了?”
陆爷爷摇扇的动作突然一定,带点偏袒意味反驳:“瞎说!那能一样吗?”
“一样的。”孟予沁用安慰的口吻解释,“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陆爷爷冷哼一声,不满道:“本来就不该照着老秦家的意愿让他待在国外,外头有什么好?尽是些妖魔鬼怪的风气。回国安安稳稳的多好,还能挑个日子把正经事儿给办了。”
孟予沁拿过一个白瓷碗准备盛粥,闻言看了老人家一眼,默默低下头细心忙活着,什么也没说。
陆爷爷看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哟,都九点了。待会儿把池里那群小祖宗给喂了,咱们上园子里摘点新鲜果子,给你爷爷送去。”
孟予沁打趣道:“您又输棋啦?”
“瞎说。”陆爷爷高傲否认,“我故意让他呢!”
孟予沁笑了笑,将盛好的一碗粥小心递过去。
似乎南北都认为早上喝粥可以养胃,因此陆哲淮今早也熬了一小锅粥。
但最近这段时间,盛栀夏起床前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冰箱,拿一罐冰汽水。
结果是,她拉环还没扯开,就被陆哲淮管着只让她喝一口,因为生理期快到了。
盛栀夏想了想,只能喝一口那干脆不开了。
于是她将汽水放回冰箱,关上箱门坐回餐椅上,撑着下巴问他:“你家里人是不是催你回家了?”
“嗯。”陆哲淮走到冰箱前,又将那瓶汽水拿出来,“但没什么要紧事,年底再回。”
盛栀夏默了片刻,试探道:“除了回家,还催你别的吗?”
过了几秒,她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陆哲淮将整瓶汽水递到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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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月底,盛栀夏又整理一遍开学需要用到的材料,还有各种与身份信息相关的证件。
整理到最后,她在双肩包里发现梁寻知的摄影相册。
完了,之前忘记还回去,到时候他真跟自己讨那三万块钱怎么办。
盛栀夏为了避免麻烦,拿出手机拨通对方的号码。
梁寻知果然不避世了,打过去的电话他每次都会接。
但就是拖得久了点,总是最后一秒才接通,声音懒懒的:“什么事儿啊?”
盛栀夏直入正题:“梁叔,这本相册我给您寄回去?”
梁寻知突然态度不佳:“嚯,你这丫头心可真大,快递给我弄丢了怎么办?赔得起么?”
不无道理,但盛栀夏真有些为难:“可是我明天的机票,总不能今晚飞过去送个相册再赶另一班飞机吧?”
“哎哟,你笨呐,我的工作室也在纽约!”梁寻知嫌弃地说,“这个都不知道,还想当我的学生?”
“什么?”盛栀夏当然知道他的工作室在纽约,但他的人在不在她就不知道了,“您的意思是,您终于决定回去打理工作室了?”
“歇够了,出山出山!”梁寻知悠悠承认,又叮嘱她,“那相册你保管好喽,到时候自个儿给我还回来,别弄丢了!”
盛栀夏还疑惑着,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放下手机,站在书桌前继续整理。
难怪前几天在微博刷到小道消息,说有人路过工作室附近某条街,看到梁寻知悠哉悠哉拎着保温杯。
网友们还在好奇是哪位大导把他请出山的,但讨论半天得不出一个确切结论。
几分钟后,陆哲淮推门进来,带着刚刚洗完澡的温热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还剩多少?”他问。
“我再检查一遍就行。”她将相册放进一个盒子里,转头看他,“对了,梁大叔居然真回工作室待着了。”
“是吗。”陆哲淮十分平静,好像早已知晓,“可能是待在家里太闷了。”
盛栀夏想了想:“也是。”
-
第二天,盛栀夏又开始踏上一道新的旅程。
其实她已经习惯在不同地点之间来回往返,所以不需要什么具有仪式感的告别,只简单跟朋友们发一句消息便准备登机。
就像一颗象棋跳到另一个格子上,跨越大洋也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她依旧不太喜欢漫长枯燥的航程。
盛栀夏一上飞机就开始犯困,但又完全睡不着。
陆哲淮倒很有精神,靠着座椅继续看她推荐的那些书。
盛栀夏安安静静靠着他的肩膀,眼皮沉甸甸地耷着,视线落向他手里翻动的书页。
“陆哲淮。”
“嗯。”
“他回到那不勒斯,但她已经不在了。”她困倦道,“你说他会后悔吗?”
陆哲淮漫不经心地答:“会吧。”
盛栀夏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可是他后来还是跟别人结婚了,那个女孩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小插曲。”
陆哲淮说:“不一定。如果是插曲,他或许不会写下这本书。”
盛栀夏睡意沉沉,没有再回应。
她心想,写书似乎也无法证明一份很深的情感。
或许只是纪念吧,纪念里带着一些对插曲的怀念。
要说有多执着,倒也未必了。
中途转了一次机,航程于纽约的夜晚彻底结束。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陆哲淮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车内光影流动,一路上她望着窗外,有些茫然地看着一片又一片迷离闪动的霓虹。
到达公寓的时候,她又在单元楼底仰头往上看,问:“一共有几层?”
陆哲淮轻描淡写:“没数过,八十多层吧。”
盛栀夏想着,这个高度,坐电梯都得花费不少时间。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接近顶层的视野尤其开阔。
四周城景环绕,透过整面落地窗,她能看见那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与星罗棋布之间那条载满灯影的河流。
从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个城市尤其忙碌,眼前这片行政区的建筑也密密麻麻,夜里处处闪耀灯火,像星河散落。
如果真的丢失一样物件,或错过一个人,在这里不一定能寻回。
“陆哲淮,我要是跑了你肯定找不到我。”她没来由地说。
陆哲淮把灯打开,室内开始漫起暖光。
他脱了西服外套走到她身后,在落地窗前抱着她,声线沉沉:“跑去哪,不上学了?”
盛栀夏转身,温然看他片刻,踮起脚尖吻他。
“开个玩笑。”
第42章
下了飞机总觉得累, 盛栀夏没什么胃口,太晚了也不想出去吃,陆哲淮就简简单单煮了两碗汤面, 放她喜欢吃的鱼丸。
这套三居室比盛栀夏想象中宽敞, 加上又是极简式装修, 视觉空间加倍放大。
时间长了,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开始散逸。
未来课业忙的话,她可能会申请学校宿舍, 而他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忙, 彼此相伴的机会总归是越来越少的。
到时候,这套房子又得他一个人住, 或者完全空下来。
先前她说找个小点的两居室就行, 像她和黎住过的那种就刚刚好,一进门就有温馨感。
陆哲淮可能也考虑过她的提议, 但最后还是按照他的习惯来,找了这么一套。
“我一直想问, 你是不是喜欢这种很空的感觉?”吃面的时候盛栀夏问他, 顺便分他一颗鱼丸。
陆哲淮淡淡看一眼, 漫不经心拿起勺子,又把那颗鱼丸舀回她碗里。
“谈不上喜欢。你不是想养狗么, 房子大一些养起来也方便。”
“没有, 开玩笑的。”她说, “现在不能养。”
现阶段连自己都难照顾好, 养宠物只会委屈它。
“那就以后再养吧。”陆哲淮说。
...
这边气温偏低, 盛栀夏慢慢出现感冒症状, 洗完澡就开始头痛。
但吃了药也睡不着,索性裹条厚毛毯进到书房坐着, 打开电脑看些证券资讯。
感冒鼻塞,连同刺激泪腺,加上她最近盯屏幕的时间太长,眼睛不太舒服,多眨几下泪水就哗啦往外涌。
纸巾盒放在桌角,她想伸手去拿,而陆哲淮正好洗完澡进来,她下意识侧头去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就这么跟他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