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淮目光一凝:“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抽出一张纸巾擦泪:“没哭,感冒太难受了。”
陆哲淮神情稍缓,走过来给她裹好毯子:“该睡了,明天再看。”
“睡不着。”她蹭过去抱他,这份刚洗完澡的微烫温度很适合感冒患者。
陆哲淮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睡,于是像往常一样留在书房陪她。
他坐在椅子上,让她裹着毛毯侧身窝在自己怀里。
她被一团毛绒绒包裹,不由自主地抱着膝盖蜷起双腿,一个很保暖又很踏实的姿势。
电脑斜着放,陆哲淮一手揽住她肩膀,另一手给她滑鼠标,她说要看哪则资讯,他的手指就简单点一下。
一切平静,唯有怀里的“毛球”不太安分,裹紧毛毯的同时还得歪来倒去地动几下。
陆哲淮呼吸一紧:“别乱踩。”
“......”她还真不是故意的,“毛毯挡着了,我又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陆哲淮讳莫如深地看来一眼,揽她肩膀的手抬起来捏她脸颊:“那你现在知道了。”
盛栀夏笑出两只小月牙,诚意不佳:“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
大学报到前两天,陆哲淮履行了一年前随口答应的事,带她去正规的室内靶场。
工作人员帮她调整好头戴式的防噪耳塞,说了些注意事项,其余时间就是陆哲淮站在她身后,教她摆好姿势,找好手臂之间某个放松和紧绷的平衡点。
第一次尝试,盛栀夏难免兴奋,自我感觉良好。
以为不会很难,至少瞄准靶心这一项她十分擅长。
不过她忽略了后坐力的强劲,那一下顿时把她震懵了,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撞到陆哲淮身上,被他扶着腰侧站稳。
“慢点儿,适应就好。”他安慰她。
于是她调整状态继续练习,待逐渐稳定之后,她开始尝试持起其他种类。
而陆哲淮耐心十足地陪着她,时不时夸她一句,当作鼓励。
最后实在累了,手腕和肩膀又酸又痛,她只好静静待在一旁,看陆哲淮连续命中。
盛栀夏第一次收获到这种体验,好像过往所有不悦都连二连三被击穿,只留一丝滚烫灼热,与转瞬即逝的轻烟。
不过,那种释然的轻松只是一刻罢了,当她静下心时很快就会明白,自己不能对这种短暂的快感上瘾。
...
傍晚离开射击场,二人到街边一家露天咖啡馆坐着,看街头画家给路人绘制炭笔肖像。
看着画家唰唰运笔,盛栀夏有点羡慕,毕竟她现在连右手都不愿动,端起杯子用的都是左手。
“陆哲淮,手疼。”她把右手递给他。
陆哲淮无奈轻笑,坐在一旁牵过她的手:“哪儿疼?给你按按。”
她皱眉:“不能按,你得轻轻地揉。”
陆哲淮纵容道:“好,那就轻轻地揉。”
最后他真的心无旁骛地,沿着她手腕那一块轻揉轻按。
夕阳光线温沉暖融,陆哲淮低垂着视线,衬衫纽扣解开一颗,衣襟微敞,颈侧落了一片余晖。
盛栀夏看他片刻,趁他不注意时悄悄凑过去,在他唇角印一记吻。
-
公寓在上城区,跟她的大学一北一南。
地铁通勤还算便利,但陆哲淮说他以后尽量每天送她去学校,不必坐地铁。
盛栀夏报到当天他正好要去画廊谈事情,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先将她送到学校。
她在副驾驶翻着那本摄影相册,准备报到完就给梁寻知送去。
中途等红灯时,她听见陆哲淮接了个电话,那头说:“赶紧的吧,一堆事儿呢,这儿还有个德国老头,嘴里叽里咕噜的我也听不懂,赶紧来给兄弟救个场,这可是条大鱼。”
陆哲淮简单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对她说:“出学校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一会儿给梁叔送相册,自己坐地铁回去。”她平静道。
陆哲淮顿了片刻,问:“认路么?”
“我下了谷歌地图。”她说。
转向灯闪烁变换,陆哲淮将车子启动,没再说什么。
盛栀夏今天扎了高马尾,配学院风的衬衫短裙,学生气里多了些半成熟的明媚。
快到学校时,她从挎包里拿出镜子补口红,陆哲淮淡淡看她一眼,不知不觉降了车速。
到达目的地,晨光愈加明朗,但初秋气温仍然偏低。
盛栀夏开门下车,陆哲淮也跟着下来,慢条斯理绕过车头停在她面前,手里一件浅色针织开衫。
“外套带上。”他把东西递给她。
盛栀夏一手遮阳,另一手关上车门,看着他手里的衣服。
她确实讨厌感冒,但也讨厌穿得多,更何况以她的感觉来说,今天不是很冷。
于是她刻意绕个弯子不要外套:“你的衣服太大了,不适合我。”
陆哲淮垂眸看她,保持递衣服的姿势不予回应。他无言时眼神虽淡,但她总能读出一丝压迫感。
三秒后她只好妥协:“知道了,我拿着。”
她伸手去接,陆哲淮先一步将衣服披到她身上。
“中午热了再脱。”他温声道。
盛栀夏仰头看他片刻,突然跃起来在他脸上亲一下。
陆哲淮一时微怔,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带着披风似的外套跑走了,两只袖子在身后扑来晃去,随着奔跑步伐拍打裙摆。
陆哲淮看她逐渐跑远,自己低头照了一下车前镜。
不出所料,脸颊上落了个浅浅的口红印。
他下意识地想要擦掉,但抬手的动作却冷不丁滞于半空。
最后他回到车里,想起她奔跑时衣袖乱甩的画面。
某一刻,他不自觉抿了下唇角,扬起一个轻浅弧度。
...
报到日有很多迎新活动,她领完ID卡和新生礼物之后挨个探了探,顺便逛一逛校园。
同院的留学生上来要她联系方式,把她拉进多个大群和小群,热情十足地邀请:“到时候我们聚会,一起来玩啊!”
盛栀夏落落大方:“可以啊。”
答应完心里开始估算,近几年的支出里果然得多一项社交费用。
空气免费,但异国的知识和人脉都很“贵”,眼界的阶梯需要用钱来搭。
收获之前必须得付出,她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不过她前期的运气也挺好,股市只是经历了一场短期波动,没有对她的整体收益造成太大影响。
存款发挥了最大效益,利益又成为新的本金,一切良性循环。
她打算过段时间把奖学金的申请材料整理出来,毕竟多一份额外支撑的话,安全感会强一些。
盛栀夏在学校里简单拍了些照片,听了几个小讲座,在午后两点左右离开校园。
迎新活动提供的食品她吃了一些,已经有点饱了,于是不用琢磨午餐,直接按导航提示前往地铁站。
纽约地铁风评极差,盛栀夏身临此地才确有体会。
安保和卫生都极其一般,列车前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安全设施,前段时间还闹了一起暴力案件,伤了不少人。
难怪陆哲淮不建议她长期坐地铁。
但公共交通也有它的便利之处,危险事件的发生概率并不是很高。
盛栀夏慢慢适应着,在刷手机的过程中到达目的地。
中城区的繁华地段随处可见办公楼,梁寻知的工作室在一栋商业大厦里,占了中间五层。
他自己有一个影视制作团队,加上人脉比较硬,那些大导喜欢在这里挑剧本,片子的后期任务也普遍交到这里,因此这个工作室不仅限于摄影,也专注影视制作。
不过梁寻知不怎么管事,每天拎着保温杯在公园里优哉游哉。
但也没长时间闲着,博物馆会定期将一些珍贵的老胶片送过来处理,梁寻知依旧围着老本行打转。
盛栀夏乘坐电梯到达工作室的接待大厅,走到一个雕塑旁停下来,四下看一眼。
她手上还拎着一袋新生礼包,任谁看都知道她是学生。
不过这里的人忙忙碌碌,估计没人能够注意到她。
盛栀夏刚想找个工作人员问一下,身后就听见一句带有粤语口音的中文:“这位学生,你迷路了?”
她回头,身后站着一名目测二十出头的男性,一身简约正装,手里一沓文件夹,眉眼带笑,含点绅士气质。
她也不好奇他是谁,反正遇上了就直接问:“你好,我找梁寻知老师,他不接电话。”
对方温和笑着:“梁老师在暗房工作,我们没人敢打扰他。”
和盛栀夏猜的一样:“那他什么时候出来?”
对方看一眼她怀里抱着的相册,似乎知道她要来送东西,亲切道:“东西给我吧,我帮你转交。我叫周原,是工作室的负责人,也是梁老师的助手。”
盛栀夏注意到他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在信任度提升之后才将东西递过去:“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周原接过,一双称得上俊逸的眼睛看她片刻,问,“你准备回家了吗?”
盛栀夏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问,信任度莫名降了些。
周原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立即解释:“抱歉,是梁老师交代过,如果你是一个人来的话,就让我送一送你。”
原来是这样,信任度又拉回去一些。
不过盛栀夏明确拒绝:“不用,有人来接我。”
闻言,周原的视线稍稍往下落,看她手臂上搭着的浅色外套。
目光在衣服上短暂停留,他又看着她的眼睛说:“那我送你下楼吧。万一那个人迟到,我总不能留一个女孩子站在大街上。”
盛栀夏婉拒无果,最终还是顺着对方的好意,两人一道下楼。
出了一楼大厅的旋转门,周原谦和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法拉盛逛逛,那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粤菜馆。”
盛栀夏仍是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有人会陪我去。”
周原顿了顿,从容一笑:“好吧。”
二人一道走着,她在大厦前的绿化区给陆哲淮打电话,那边说正在路上。
等待过程里,周原和她聊起摄影,聊起近期的电影圈。
聊得多了,她发现这人还算风趣幽默,轻易就能把她惹笑。
她沉浸在对方说的奇闻异事里,不曾注意到熟悉的轿车已经停在街对面,一道深沉目光穿过熙攘人群落在她身上。
陆哲淮压着眉眼开门下车,在盛栀夏扭头的前两秒,周原已经和他四目相对。
第43章
午后阳光温浓, 两道目光穿过其间,相撞时耐人寻味。
周原爽朗一笑:“你等的那个人好像来了。”
盛栀夏看过去,陆哲淮正好关上车门, 力道有些重, 神情却依旧平静淡然。
“那我先走了。”盛栀夏简单道别, 走了两步回头交代, “相册麻烦你。”
周原客气道:“没关系,Bye。”
大厦间的巨型广告屏聚在半空, 画面不断切换, 盛栀夏小跑着穿过人行道,在一片繁华忙碌中扑进他怀里。
陆哲淮顺势抱住她, 和从前一样温柔, 但却一直没有说话。
盛栀夏觉出不对劲,仰头道:“陆哲淮, 你现在很奇怪。”
陆哲淮面无表情,偏头看向远处一片熙攘, 仿佛不是与她对话:“聊得开心。”
话外之意显而易见, 盛栀夏一时失笑, 圈着他的腰踮脚跳了两下,偏要招惹他:“不是吧, 我们百分百冷静的陆先生也有吃醋的一天?”
陆哲淮抿着嘴角无言片刻, 又把脸转过来, 垂眸盯着她:“那人跟你说什么?”
她笑了笑:“说了点好玩的事情, 也没什么。”
陆哲淮面无表情追问:“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是好玩的事情啊, 想听我就告诉你, 听不听?”她像只蜜蜂似的故意围着他扑闪翅膀,转来转去, “听不听啊听不听啊,趁我还没忘。”
陆哲淮被她招得没辙,想笑又不想笑的模样,散漫道:“那你还是趁早忘记吧。”
盛栀夏笑得欢实,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好几道,最后被他扣着后颈亲了一下。
...
回到家里,盛栀夏依旧开始钻进书房研究股票。
带回来的新生礼包她打开来看了一下,最后不知是忘了还是懒得收,几本入学手册和新生纪念品相互堆着,就这么放在客厅茶几上。
陆哲淮拿她没辙,默默帮她整理好,纵她已经成了习惯。
最后一切收拾完,他不紧不慢走进书房,在她的笔记本屏幕上看见熟悉的标识。
盛栀夏撑着下巴滑动鼠标,知道他进来了,带着些调侃意味问他:“内部人员帮我看看,这支能入手吗?”
陆哲淮走近,一手撑在她椅背上,看着屏幕中起起落落的涨跌线条。
“想买可以,但是别投太多。”他正色道。
盛栀夏转头看他:“为什么?”
陆哲淮向她解释,路俚墓善笔找嫘郧浚但风险也极大,频发的高溢价现象带来的结果有好有坏,不好把控。
甚至大部分生物科技股都有那样的通病。
由于经营本身就伴随着高风险,所以不稳定因素是多方面的。
假如一个成本极高的研发项目在临床试验环节失败,或者在市场供应环节出了问题,股价大跌是十分常见的事,加上监管条件时时在变,任何不利因素都会造成极大的波动。
更重要的一层是,生物科技产品直接作用到人或动物体内,假如真的发生某些与社会生活牵连极深的事件,别说股价,企业能否继续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概率极小,倒也不用真的担忧这一层因素。
“好吧,那我不考虑了,稳妥一些比较好。”盛栀夏说。
毕竟是真金白银砸下去,冒险也得有个度。
-
大学开学之后稍微忙了些,好几门必修课要上,学分并不如传闻中的好拿。
关于新闻摄影的基础课程她不用学也懂,但一些理论类课程必须得下功夫。
有一回上课前,坐在一旁的港区富二代对她心如死水地哭诉:“我只想混个名校学历而已,搞乜S啊,钅Ч怼!
对方本质轻浮,经常跟她搭讪,她也懒得摆出多好的态度,冷冷道:“你想混又没人拦你。”
对方被怼了一句,但不知为何心情反而更好,趴在桌上歪头对她笑。
而她专注操作笔记本,整理上课用的资料,没有给他眼神。
但他继续打开话匣:“诶,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有钱还这么努力做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