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下车时,盛栀夏解开安全带,凑上前暗示他:“这位先生,早晨需要一点仪式感。”
陆哲淮一手搭着方向盘微微侧头,看着她双手撑着座椅边缘心思不纯地贴近,忍不住弯起嘴角:“在家没亲够?”
她摇摇头,无辜道:“不够。”
音落,陆哲淮的目光在她唇角逡巡几秒,最后落回她眉眼之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盛栀夏等了半晌没有动作,以为他不想,只好默默退回去,欲擒故纵道:“好吧,那我上去了。”
说完转过去开门,没想到手还没碰到车扣,整个人就被他一手扣着后脑带回去。
盛栀夏的确想亲他,但也真的没有准备好,要承受将近五分钟的吻。
这个人实在擅长温柔缠绵,轻易就能让她呼吸渐烫。
中途他解开一颗衬衣纽扣,更加深地索取侵探。
气息纠缠,她几乎抵不住,身子骨都要变软。
...
距离拉开时,盛栀夏意识有些恍惚,过电一般。
陆哲淮倒是清风霁月,低垂着一双含情眼,指尖轻抚她透红的耳垂。
无言半晌,他再次靠近,在她额上落一记吻。
呼吸浅浅拂过,比晨风温柔。
第45章
最近那帮留学生常常找她聚会, 在时代广场的夜店玩到凌晨。
全景窗外一片霓虹闪烁,帝国大厦耸立其间。
今晚有乐队演出,年轻人挤在偌大舞池里欢呼跃动, 与炫目镭射灯一同呼吸。
盛栀夏待在后方散座刷手机, 往摄影图库传照片。
几个朋友跳累了过来歇着, 想拉她一起玩, 她只是陪他们聊几句,没有兴趣挤进舞池蹦迪。
倒是想喝酒, 但未满二十一根本买不了, 只能进来当气氛组,一晚上被查四五次ID。
安保人员说亚洲女孩的年龄是个谜, 她无奈地说自己真的成年了, 对方查了证件才真的放过她。
同行的两个男生蹦迪回来了,正好和安保人员擦肩而过。
两人猜到她又被“盯”上了, 带着欢畅气息围坐在她旁边,建议道:“下次你来画个烟熏妆, 那帮人绝对不来查你。”
盛栀夏正给陆哲淮发消息, 闻言淡笑:“那倒不必。”
男生瞟一眼她手机屏幕, 突然问:“诶,你有男朋友吗?”
盛栀夏发完消息, 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转过脸去平静看着他:“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对方还没吱声, 另一个男生突然跳出来:“他想追你!”
“你去死!”对方欲盖弥彰地捶他一拳, 立刻转头解释, “没有啊没有, 我就问问!”
“你个怂比。”另一个男生怼他,一面好声好气地跟盛栀夏搭话, “诶,跟我们说说呗,之前送你来学校的那个,应该是你哥吧?”
――“是她男朋友。”
身后一道沉磁嗓音。
两个男生一同愣住,盛栀夏坦然回头,陆哲淮穿了一件宽松款的黑色薄毛衣,跟她身上这件白色的是同款。
她疑惑:“你不是说还在路上吗?”
“再晚来一分钟,我就成你哥了。”陆哲淮面无表情扫一眼她身边的人,两秒后淡淡收回视线,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走了。”
盛栀夏抿着嘴角偷笑一下,拎上链条包跟着他走。
经过舞池,陆哲淮紧紧揽着她的肩,一路护着她离开喧闹场。
嘈杂乐声被甩在身后,逐渐消失,二人相互依偎着行走在街边,陷入一片光影斑驳的繁华。
人们各自谈笑着,与陌生人擦肩而过,广场上高低相间的广告屏一刻不息地跳动。
画面逐帧掠过,某一瞬的记忆未曾留住,下一秒它就已经变化,看久了让人觉得茫然。
盛栀夏此刻也陷入某种放空的状态,但回想起他的严肃语气,忽然又想笑,故意压低声线模仿他:“是她男朋友――”
陆哲淮放慢步伐,揽她肩膀的手抬起来,在她脸上掐一下:“不然是你哥?”
盛栀夏在他怀里眯起眼睛笑:“是我哥的话,问题可就大了。”
陆哲淮拿她没辙,浅笑着一手搭回她肩上,掌心压着的布料只有薄薄一层。
出门之前让她多穿一件,但她愣是不听,里面又只有一件吊带。
“冷不冷?”陆哲淮问。
“不冷。”她如实答,“里面特别热。”
话是这么说,室外温度却是另一回事。
秋季每天都在降温,陆哲淮会在车里备一件干净的外套,让她随时都能穿。
“不穿,我好热。”她将外套放回座椅中间,直接脱了身上这件毛衣。
衣料自下而上堆在一起,顺着她的手臂褪下,蕴着一份微烫体温。
披散的长发被动作带动着扬起又垂落,发梢之间散逸轻盈暖香。
里面那件吊带是紧身款,方才她脱衣服时,一丝小绒毛浮在半空,飘了几秒落在吊带上缘,随着一小片暗影融入细腻雪山。
陆哲淮扶着方向盘温沉看她片刻,启动车子时收回视线。
她和之前相比,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女孩在二十岁之前,身体与想法上的变化总是微妙的,唯有朝夕相处才能体会到这一过程。
上了大学之后,她开始尝试一些成熟的风格,比如将长发烫卷一些,将眼线画得微微上扬,又比如在聚会时穿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其实变化的不止是外在,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新东西,不限于专业课程与股票基金。
她一边保持对摄影的热情,一边在学校里参加一些与金融相关的社团,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在交流中学会了不一样的语言。
有时候陆哲淮提前去接她,等在学校附近某条街上。街道两旁的复古建筑缀着几片深色校标旗帜,染着余晖随风飘动。
她与几位异国同学谈笑着走在路上,偶尔注意不到他的车,走过一大段路才想起跟同学道别,匆匆回头向他跑来,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陆哲淮也不恼,只是调侃一句:“看不见我了?”
她带着歉意笑一笑,凑过去亲他一下,又在他脸上留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与此同时,盛栀夏的拖延症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被她改掉。
她什么都想做好,无论大事小事。
先前她拿了驾照但很少开车上路,也懒得加以练习,现在却很执着地想要将车技练好。
于是几天之后,陆哲淮找了一个靠近海滩的空旷地陪她练车。
盛栀夏学东西很快,陆哲淮坐在副驾驶简单引导几句,她自己琢磨一会儿就能慢慢掌握。
从下午开始练,直到太阳落山,她已经驾轻就熟。
车子停在海滩附近一条幽静小路上,周围两排独栋住宅。
盛栀夏望着天边晚霞,拿上单反打开车门,陆哲淮也跟着下车。
往前走,她听见海浪声,看见悬于海面的灼热落日。
踏上沙滩的一瞬间,她想起去年,想起淞杳岛上已成过往的夏天。
微风绕过指尖,过去的轮廓逐渐模糊,好像事事都在变。
半个月前第一代Airpods推出,曾经随处可见的有线耳机开始面临淘汰,像很久之前,胶片时代的褪色也是从一个征兆开始,最后彻底更迭。
盛栀夏调整相机参数,开启录像模式,转身对着他:“陆哲淮,看这儿。”
清风蕴着潮湿气息,将陆哲淮的衬衣吹起几道皱褶。
他双手插兜,步伐不紧不慢,看向她时眉眼温柔,染着余晖暖意。
盛栀夏满意这个角度,于是又把身子转回去,背对着他提步往前走,相机举起来。
两人都在取景框里,背景是橘色天空,与远处一排浅色建筑。
“今天是二零一六年――”她对着镜头,有头没尾地说了句。
知道她停顿的意思,陆哲淮很顺畅地补充:“九月二十五号。”
盛栀夏喜欢这份默契,不觉间嘴角浮起清甜笑意。
停下脚步等他一会儿,直到二人并行时,她才问:“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短暂沉默。
“想对你说――”陆哲淮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有些话难以言说。
盛栀夏没有等到下文,但也没有刻意追问,反而笑对镜头轻松道:“没想到陆先生思维卡顿了,既然这样的话,让我对他说一些吧。”
“盛栀夏想对陆哲淮说,让他少一些心事,不要这么老成,如果真的很累的话,不要把事情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我抱抱他。”
“其实我没有失眠症,一开始是骗他的,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更加了解他。”
“波士顿那家法餐很好吃,港口的风很舒服。他编的小游戏虽然很难通关,但最后的烟花很漂亮。”
“还有,感谢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帮助了一个有点幼稚,还有些无措的我。”
“我很喜欢他。”
一阵风起,拂过陆哲淮凝于眉眼间的微沉心绪。
盛栀夏最后看一眼显示屏里的他,停止录像。
画面定格那一刻,其实她的眼眸暗了一瞬,但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依旧带了些温柔笑意。
“我准备申请学生宿舍了。”她说。
陆哲淮轻缓止步,在微风起落中垂眸望着她。
手臂血管旁的疤痕明明早已愈合,此时却隐隐作痛。
他无言许久,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是沉声答应她:“好。”
海浪声悠长远阔,几只飞鸟掠过海面自由远去,消失在日落尽头。
-
又一个周末,盛栀夏照常在工作室忙活。
中途到办公室递交整理好的相片,路过走廊听见两个年轻人说――
“梁老师又不吃饭吗?”
“他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水都不喝。”
“这怎么行,我去叫他。”
“小心挨他骂!”
盛栀夏原本不在意,毕竟这大叔就是我行我素。
直到整层办公区响起那位年轻人的惊叫,她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梁寻知不知何时晕倒在暗房里,配好的显影液洒了一地。
周原连忙开车将他送到最近的医院,盛栀夏也镇定地跟上。
一路加速行驶到达医院,周原陪同护士将梁寻知送进急诊病房。
盛栀夏帮忙登记一些必要手续,暂时顾不上那边。
当她一切办妥,小跑着穿过走廊进入病房时,梁寻知已经醒了,手臂插着输液管。
周原在一旁劝他抽血做检查,但梁寻知愣是不肯。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梁寻知瞪他一眼。
周原叉着腰一脸为难:“老师,您不做个检查怎么知道哪里有问题?”
“我哪儿有问题?我好得很!”梁寻知莫名发起了脾气,一转头看见盛栀夏,面容稍微和缓,对她摆摆手,“去去去,给我买份千层酥!”
盛栀夏心情复杂地站在门边,看向周原:“附近哪有卖中式糕点的地方?”
周原沉着脸烦躁片刻,被梁寻知的倔脾气惹得进退两难。
但最后仍是妥协,叹了口气温和回应她:“我知道有一家店,一起去吧。”
...
离开医院时,余晖已经洒落。
周原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对她说:“可惜你来得晚,没有看到悬日。不过明年夏天就有机会了。”
盛栀夏望着窗外,心不在焉道:“那就明年再看吧。”
车内无言片刻,周原说:“对了,梁老师让我交代你一个任务,关于《图兰朵》的剧场拍摄。”
盛栀夏慢半拍反应过来,疑惑地转头看他。
周原淡然解释:“那边后续要编写一部重要的访谈录,需要一些照片,还有一张风格匹配的封面。演出团原本请求梁老师帮他们拍,但他现在这个情况,后天实在去不了。”
盛栀夏思衬片刻,心有疑虑:“梁老师确定要我去?”
周原笑了笑:“你很优秀,我看过你的作品。”
盛栀夏垂眸低语:“一般吧,梁老师一直怼我来着。”
“他说话不好听,大家都习惯了。”周原说,“但你是他唯一的学生,说明他很认可你。”
盛栀夏靠着椅背,没再说什么。
...
第二天,她提前跟学院那边请好假,订一张飞往旧金山的机票。
陆哲淮原本说要陪她去,但同一时间段里,他要赶去另一个州参与庭审。
去年那件虐待案终于有了进展,但结果不是定罪,而是达成和解。
Jacob被保释之后,陆哲淮参与了前期调查环节,但后期都是Jacob的父亲在处理。
对方一直在争取为Jacob摆脱罪责,与其他几个施虐者的私下做法别无二致。
事到如今,“和解”成了一个必然结果,陆哲淮难以插手,只能够尽他所能,请最好的律师帮那名服务生获得更高的赔偿金。
因此陆哲淮和那位外国姨父的关系闹得有点僵,秦芸也夹在中间两边难做,只能尽量避免在妹妹面前提起自己儿子。
“那我自己去吧,住一晚隔天就回。”盛栀夏说。
她拿着相机,坐在阳台的沙发椅上翻看旧照,月光洒落指间。
陆哲淮向后倚着围栏,在浅浅呼出的烟雾中垂眸看她,静默不语。
盛栀夏翻到一张在鼓楼前拍的照片,画面中是他的背影,还有不经意间入镜的卡通气球。
“陆哲淮,时间过得好快。”她说,“等我二十六,你就三十了。”
陆哲淮不知在想什么,掐了烟从容走过来,拿起沙发边上搭着的外套为她披上。
“那算起来,得等上七年。”
盛栀夏想了想,今年也不剩几个月了,一条时间线掐头去尾往前延伸,的确是七年。
七年说着挺长,只是不知过起来,究竟要多久。
-
这一次航程偏短,下午飞机落地,整个人没有感到疲惫。
旧金山天气不错,就是气温略低,陆哲淮让她带了一件厚外套,此时恰到好处派上用场。
演出团那边还算贴心,派了一个懂中文的新加坡人来接她,还为她安排好了酒店。
她在房间里歇了会儿,给陆哲淮发条消息,说自己到了,而后小心翼翼放好装着镜头的行李箱,拿上衣服先去洗个澡。
中途不小心撞到桌角,一个杯子猝不及防砸碎在地。
盛栀夏不知为何呆立许久,隔了几分钟才俯身去捡。
其中一块碎片尤其锋利,她一拿起来就被刮伤手指。
但没有流血,也不疼,她便没有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