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北落——星火勺【完结】
时间:2023-08-08 14:38:31

  但七年过去了也没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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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有个慈善酒会,算半个硬性社交。
  原本不怎么关她的事,她去不去都行,但梁寻知说自己病了,让盛栀夏替他去。
  而她果断拒绝:“不去,我冬眠。”
  “天天在家蹲着,我看你头上都要长草了!”梁寻知在听筒里斥她。
  “您懂什么?长的是‘解忧草’。”窗外一片繁华夜景,盛栀夏抱着小傻猫坐在沙发椅上,优哉游哉摸它脑袋,“在家待着我开心。”
  梁寻知气哼哼质问:“一个人闷在家里有什么好开心的?”
  盛栀夏只顾摸猫,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弯起嘴角悠悠地说:“又不是一个人。”
  梁寻知顿了顿,音量倍增:“你说什么?!”
  “没什么,总之我不去。”盛栀夏懒洋洋道,“另外,我看您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说完,梁寻知突然开始猛咳,一边粗着嗓子抱怨:“难受啊,咳、咳,这一天天的.......”
  “......”
  ...
  劳神费心挂了电话,梁寻知冷飕飕斜一眼身边坐着的人。
  陆哲淮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置身事外一般靠着沙发背,浅淡目光落在茶几边缘,手里一杯温水。
  这水就这么拿了半晌,杯中液体一滴未少。
  梁寻知坐不住,二话不说往他背上呼了一掌。
  “啪”的一声,陆哲淮毫无防备往前倾了一瞬,杯子洒出的水溅到毛衣上。
  陆哲淮微怔几秒,拧眉将杯子放回桌上,朝不远处伸手扯起几张纸巾,低头擦掉毛衣水渍。
  梁寻知闷起一口气,又忍不住抬手打他几下,咬着牙骂:“都帮你帮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追,还不追!情敌都上门挑衅了你还在这儿干坐!到时候看她还搭不搭理你!”
  话音落下,陆哲淮擦衣的动作突然一滞,表情在三秒之内结了一层冰,连同眸色一起深深冻住。
  “您说什么?”
  -
  盛栀夏的确不想参加酒会,但转念一想,如果可以借机为野巡队争取资金援助的话,妥协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在酒会当天改了主意。
  霓虹点燃夜色,宴会厅在一家国际酒店二层,底下的露天停车坪靠着一个大型喷泉。
  盛栀夏随意找一个位置停车,理了理妆发推开车门。
  天气冷,她在黑裙外面搭了件深色小西服,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正好挡风。
  配饰随意戴了些,一枚戒指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她来得不早不晚,陆陆续续有别的车子到场,车牌号都挺顺口。
  按下按钮锁好车,她拎着手包往酒店正门方向走,步伐不紧不慢,细高跟踩过复古地砖,轻巧避开每一处花纹,踏上正门的大型台阶。
  耳边寒风拂过,远处树丛沙沙作响。
  正门有礼宾员接待来客,谈话声轻微起伏。
  ――“哲淮最近在忙什么?”
  不远处有许多道交谈声,而她最先听清的只有这一句。
  思绪将步伐绊住,盛栀夏下意识抬眼。
  一时间,两道目光直直相撞。
  几米开外,数盏明灯之下,他站在那里,深色长款大衣衬着挺拔身段,额前碎发微微被风吹动,拂过眉间的沉稳凛然。
  他似是在看她,但眼中情绪并无波动。
  像与一个陌生人四目相对,无关过往,只两秒时间,视线就已经平静错开。
  “老样子。”他回答方才那位长者,声线沉缓。
  十月份已经过去,如今的他刚满三十岁。
  一个既陌生又微妙的数字。
  在他二十九岁之前,彼此断断续续有过几次交集,但加起来微不足道,抵不过他销声匿迹那三年,更抵不过七年的漫长。
  一直以来,他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一无所知,也不想费力探寻一个答案。
  ――“他没有结婚,但前几年换女友换得很勤。”
  盛栀夏忽然想起这一句来。
  片刻,她淡淡敛眸,踏完最后一级台阶。
  “诶?小盛?”那位长者先前与她见过几面,此时一眼注意到她,疑惑地看看她身后,问,“老梁怎么没来?”
  盛栀夏扯出一个轻浅的笑,走近了答:“老师生病了,我替他来。”
  “哦――”对方兀自点头,“我说呢。”
  对方紧接着开始夸她,意思无外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盛栀夏这些年听惯了场面话,应对得温和从容。
  来回客套几句,她说话时不经意间抬手撩发,那枚随意戴上的戒指落进某人眼底,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波澜。
  在她看过来时,陆哲淮毫不在意般错开视线。
  她变了很多。
  从前会义无反顾向他跑来,带着天真与幼稚扑进他怀里的人,已经消失在过去,模糊遥远。
  ...
  三人保持适当距离,一道踏上旋梯。
  她的肩膀偶尔碰到陆哲淮的手臂,触感是极致熟悉过后仅剩的陌生。
  她的发梢蕴着一丝暖香,萦绕在陆哲淮周围,莫名让他胸腔发燥。
  直到她绕到另一边,完全与他拉开距离。
  长者与她谈笑着,忽然看向另一旁无言许久的陆哲淮。
  “诶?你俩应该认识吧?”
  音落,陆哲淮神情微动,开口时依旧淡然:“我们――”
  “之前见过。”
  盛栀夏漠然打断他。
  “但是不太熟。”
第51章
  不太熟。
  吻过、做过、凌乱不堪地纠缠过, 而她现在亲口告诉他――
  他们不太熟。
  陆哲淮胸口的燥热突然凝成一根刺,划过他心脏最软的部分,激起一簇忽明忽暗的火, 疼痛感细微绵长。
  “哦!原来见过, 我就猜你俩应该认识。”长者温厚地笑, “我还寻思着介绍呢, 现在不用了。”
  正说着,身后另一位年长者喊了一声“老杜”, 长者应声回头。
  俩人显然是老友, 碰了面立刻愉悦地攀谈起来,自然忘了方才的话题。
  都是往日见过面的关系, 盛栀夏简单打了个招呼, 自觉放慢脚步走在身后。
  身边的位置空了,陆哲淮不知不觉与她并行。
  离得近, 属于他的气息浅浅绕着她,又让她想起落雪时的松木。
  二人保持半臂距离步步上行, 盛栀夏第一次觉得旋梯这种东西越走越长, 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
  陆哲淮目视前方, 照着她的速度走得很慢,但他身量高, 穿着深色大衣依旧步步生风。
  分开这么久, 盛栀夏不曾深入了解他离开后的生活。
  虽然偶尔好奇过, 夜深时在搜索栏打下他的名字, 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他的个人信息与过往经历, 根本不会被任何有心者查到。
  当年盛祥皓抓到她恋爱, 起争执时放狠话说要查他,但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姓什么。
  如今, 彼此成了熟悉的陌路人,盛栀夏也只能从亲近者口中听到关于他的部分。
  一年又一年,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加游刃有余,说起来也算有了真正属于他的一片天。
  原先的拍卖行与画廊他依旧在弄,只是分过去的精力少了些,近期主要投一些与计算机搭边的项目,游戏与智能工程都有涉及。
  他的确低调,但某种无形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连落下来的阴影都带了些重量。
  很无解,好像人与人之间不再接触之后,就会觉得对方极其遥远。
  想起曾经注视他的眼睛时,他给予她的尽是温和与柔软。
  但都是过去式了。
  “走路看路。”他忽然说。
  声音近距离落在耳畔,平静无澜,蕴着一份沉淀已久的冷冽,显然比电话里听到的更具实感。
  盛栀夏的确走神了几秒,此时被他一句话提醒,避免了下一步的踩空。
  陆哲淮面无表情,用余光看她。
  过去那么久,她的右腿骨不知道承了多少旧伤。
  今晚参加酒会不是走就是站,她竟然还肆无忌惮穿这么高的细跟,要是崴了脚又得难受半个月。
  可偏偏这人不怕生病,单靠一股倔强的劲挡下那些痛,总让人惦记着,让人想到她就乱了心绪。
  “盛栀夏。”他沉声叫她名字。
  二人同时止步,盛栀夏拎着迷你包的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绷紧。
  她不言,他也不语,两人就这么耗着。
  时不时有人谈笑着经过身旁,而彼此在宽阔的旋梯一端僵持许久,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
  “陆先生。”她终于沉下心绪看向他,冷然道,“有事吗?”
  “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他问得毫无起伏,目光却深沉直白。
  无言对视几秒,盛栀夏倏地错开视线。
  “与你无关吧。”
  提步要走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他扣住,力道强势。
  他的掌心明明温热,此时却有一股冷意顺着她的腕骨传上来,直直落至心口。
  又是一场对峙,但她不愿再耗:“放开,不想跟你在这种地方拉扯。”
  陆哲淮不为所动。
  盛栀夏等了几秒,耐心耗尽,抬起眼眸低声骂他:“陆哲淮你是不是混蛋。”
  “现在终于肯叫我名字了?”陆哲淮眸光晦涩,直直盯住她,声音也像含着砂砾,透出一丝沉郁的哑,“不熟是吗?”
  盛栀夏呼吸渐沉,在他失控的最后一秒用力挣开他的手。
  “对,不熟。”
  -
  这场酒会依旧无聊,场面话来来回回。
  中式屏风隔出的包厢里,座位上的人个个有头有脸,做点慈善只是为了搞牌面,办一场酒会也只是为了拉拢关系,巩固利益网。
  大家心知肚明。
  社会时局总在变,野巡队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谁也不知道。
  盛栀夏想为队里争取长期的资金援助,和往常一样避不开酒桌规矩,每说几句就要被迫喝一口酒。
  然而近期一直吃药,头痛时又吐过好几回,原本极佳的酒量大幅降低,喝不到两杯胃里就泛起烧灼感。
  连着几杯下来,她已经有些受不住,眉头拧起。
  中途进来几个不认识她的人,于是一名喝得微醺的中年人举着酒杯说:“小姑娘不认识,梁寻知总该认识吧?老梁的关门弟子!拿国际奖的大摄影师,在非洲草原拍过虎狼狮豹的!”
  “这样啊,唉,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话说回来,国外可比国内乱多了,动保事业难搞哦。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有魄力,倒比咱们这辈强多了。”
  “哎哟,咱们那会儿吃不吃得饱都是一回事儿,谁有闲心管些畜牲死活啊!”
  “谁说不是呢!”
  ...
  梁寻知不在场,没人护着她,这些半夸半讽的话一箩筐砸下来,盛栀夏听得清晰,但也强迫自己一边耳进一边耳出。
  她只顾谈正经事,胃痛也为此忍了许久。
  “钱的事儿啊,好说!”对方随口答应一句,说完又要让她喝酒,“来来来,吴伯先敬你一杯。”
  盛栀夏掌心沁汗,差点拿不稳酒杯,但还是扯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笑:“吴伯,您可别唬我。喝完这一杯,您可是要白字黑字签协议的。”
  对方醉醺醺地笑着,连连应声。
  可没想到一杯酒下肚,对方的话题又转到别处去了。
  “小盛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要是没有的话,我家有个小侄子刚刚留学回国,一表人才!”
  盛栀夏这下不止胃痛,头也跟着痛。
  对方说来说去又要跟她喝酒,但她额头的冷汗已经沾湿碎发。
  突然间,耳后响起一阵略急的脚步声,包厢众人应声看过去,忽然不约而同噤了声。
  那人在她身后停下,她的手腕再次被攥住。
  “失陪。”
  音落,酒杯也被夺下来放回桌面。
  “走。”陆哲淮牵着她漠然离场,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离开包厢,周围的酒气一并散尽。
  盛栀夏漫无目的跟着他走,微微涣散的目光落在他肩上,一时恍惚。
  那一桌尽是利益相关,如果是从前的他,至少要顶着谦逊的标签,说几句不拂人面子的圆场话才会带她离开。
  而此刻的他已经如此果断,像变了个人。
  宴会厅边上有一个昏暗露台,盛栀夏半路挣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至夜色沉寂处,整个人疲惫地搭在围栏上,迎着冷风缓着呼吸与痛意。
  陆哲淮沉沉望着她,在她身后止步。
  寒风吹起她几缕发丝,也挑起他积压已久的情绪。
  不出所料,她总有让他胸口闷痛的本事。
  “钱不是已经打过去了,你一个巡护队的‘编外人员’有必要这么执着?”他的语气冷得像斥责。
  盛栀夏的胃痛缓和不少,此时听见他这一句,她突然泛起一丝自嘲感。
  果然是他。
  “陆先生。”她眼神失焦地望着远处霓虹,平静得落落大方,“捐赠协议书还没签就急着打钱,从前也没发现你是个冲动派。”
  闻言,陆哲淮看了她背影许久,眼中情绪缓缓散尽,语气也稀松平常:“人总会变。”
  七年了,是该变了。
  其中在他无缘无故消失的三年里,他就已经变成她不认识的人了。
  “是吧,人总会变。”盛栀夏淡淡转身,“先走了。”
  看着她,陆哲淮忽然生起一丝冲动,想将她拥入怀里,不放她走。
  但最终,他只是及时攥住她的手腕,让她止步于身旁半米之内。
  盛栀夏无力与他辩驳,语气淡淡:“陆哲淮,别这样。”
  “没意思。”
  露台周围无人经过,这一隅与宴会厅里的声色犬马截然不同,寂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不远处两盏壁灯光线微弱,散不尽夜色昏茫。
  陆哲淮缓缓抬手,垂眸看着她摊开的掌心。
  几处难以觉察的枪茧痕迹落入他眼底,他再一次喉间生涩。
  分手后,陆哲淮销声匿迹三年,她二十二岁时他才尝试与她联系。
  但她再也不愿与他接触。
  后来他只能从梁寻知口中得知她的事情。
  她大学毕业之后再一次去了东非,在摄影的同时协助一个巡护志愿队,救护野生动物。
  他难以想象,从前在纽约射击场里踉跄着撞到他怀里、只拿了一会儿短.枪就就腕骨生疼的姑娘,会坦然无畏地做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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