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温明也听到了程赋说的话，此时尴尬地站在原地，干巴巴地安慰道：“其实程赋平时学习很认真。”
“谢谢你。”
程楷正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走了，他的背影如此寂寥，姜温明只觉得悲恸。
【讲文明：程赋，你还好吗？】
【程赋：没事】
【讲文明：我今天才知道你和程老师的关系，不好意思】
【程赋：没事，我们俩的事情你不用管】
【讲文明：……好，玩得开心】
这点不开心很快被程赋抛在脑后，到了车站，是秦坦开车来接的他，两人没直接去他家，而是去了超市。
“昨天晚上点的外卖，那群孩子说今天晚上要吃火锅，去买点食材。”
秦坦的心情不错，车上放着歌，手指敲着方向盘。
“徐青涟她们出去玩了？”程赋正翻看着手机，他这几天发给徐青涟的问候，对方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秦坦笑道：“嗯，东方星球，他们一伙人全都去了，我为了接你才没去。”
“那真是辛苦你了。”程赋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晚上我来做饭吧。”
“哟，你还会做饭呢。”秦坦调侃道。
程赋看着就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初中就会了。”程赋说。
“想起来了，咱们有同一对爸妈，都只负责生不负责养。”
提起父母，秦坦的态度总是很轻浮，好像多不在乎似的。
“我爸今天去宿舍找我了，想让我国庆回家待着。”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行人从车前穿过，或是有说有笑，或是行色匆匆，这头走到那头，就像在玻璃窗上演出剧集。
程赋顿了顿，继续说：“我都忘了他们家长什么样，也就他们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绿灯亮了，秦坦发动汽车，笑道：“你只要记住哥家里什么样就行了，以后你要是想留在京都，可以住我这儿，房租看着给。”
“但当婚房可不行，婚房还是得自己买，不能委屈了青涟。”
秦坦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把程赋也给逗笑了：“我没打算留在京都，毕业后我要回沂城的，青涟也要回去，她一直想进沂城的电视台工作。”
“挺好。”秦坦减速拐了个弯，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下午六点多，徐青涟她们回来了。
东方星球的项目多，一天体验完时间会很赶，所以她们买了两天的票，把一部分项目留在了第二天。
别墅里已经飘起了牛油火锅的香味，秦坦坐在沙发上，客厅的巨屏电视放着动画电影，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七嘴八舌地和他打完招呼，又风风火火地上楼去换衣服，屋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徐青涟是最先下来的，她听到厨房有剁菜的声音，而秦坦还坐在沙发上，便猜测是程赋来了。
“厨房需要我帮忙吗？”徐青涟问道。
秦坦仰着头，指着背后的厨房笑道：“你自己去问问吧。反正我是被赶出来了，大厨嫌我笨手笨脚。”
徐青涟进了厨房，看到熟悉的背影。程赋穿了件黑色的家居服，围裙系在腰上，浅灰色的系带将衣服勒出褶皱，他面对着窗户，光线勾勒出宽阔厚实的背部，满满的居家感。
“程赋？”
徐青涟叫了他一声，程赋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瞬。
“需要帮忙吗？”
徐青涟从厨房门口的柜子上拿了件围裙穿上，走到程赋的身侧。
程赋在切西红柿，修长如骨瓷的手指按在菜刀上，指尖沾了些红色的汁水，莫名有些性.感。
“不用，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程赋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唇角勾起浅笑，“玩得开心吗？”
“嗯，还不错。”徐青涟把泡好的豆皮拿出来清洗，摆进盘中，“景色还是不错的，国风元素做得很好。”
程赋切菜的速度减慢，认真听着她说话。
“我和杜箬一起坐了过山车，最高的地方有九十度，冲下来的一瞬间我在想万一脱轨了会怎么样，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活了一次……程赋，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听你说。”
程赋抬眸看了她一眼，满目温柔。
徐青涟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了，尽管很多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他却觉得每一句都动听。
“那我继续说咯。其实我那个时候还想到了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想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就今天，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程赋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燃起希冀的光，但徐青涟的语气太平静，又让他感到不安。
处理好豆皮，徐青涟又把解冻好的虾滑挤了出来，她的侧颜沉静，面容祥和，程赋心中泛起浓浓的眷恋。
他想抱一抱她，想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当时分手，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好说清楚，这些天我也在拒绝和你交流，说到底还是在和你赌气。”
徐青涟察觉到程赋在看着她，甚至不用转身她都能知道那目光有多么的炙热。
双手微微颤抖着，徐青涟歪了下头，避开程赋的视线：“今天晚上我们聊一聊吧，把事情都捋清楚。”
好聚好散，才能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好聚好散，才能重新开始。
第18章 结束
晚饭时候，对于程赋这个突然来到的访客，大家都没有太惊讶，本来就都是酒吧的同事，程赋和秦坦关系又好，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唯有酒吧另外一位兼职生的男朋友不乐意，抱怨了句：“原来你天天和这种大帅哥在一起工作啊。”
女生表情无语：“你就这么自卑吗？”
秦坦也点点头：“是呀是呀，我也是大帅哥啊，你怎么没有危机感？”
“其实我、我也挺帅的。”
男生脸一红，在众人的笑声中将这小插曲翻了篇。
程赋不光外貌出众，身高在几人当中也是最高的，在大圆桌上环顾一圈他最显眼，但他也是最安静的，哪怕众人在以他为主题说笑，程赋也没有任何反应，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眉眼氤氲在火锅的雾气中。
徐青涟坐在他身侧，两人中间放着三个小碟子，一碟肉一碟菜一碟蘸料，牛羊肉一层一层地堆起了小山，菠菜生菜豆芽土豆，一个一行，整齐地排列着。
程赋几乎没怎么动口，把心思都费在摆盘上了。
徐青涟小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完我吃。”程赋很自然地说。
也不知道是谁有重度洁癖，别人碰过的杯子绝对不用第二次。
“你吃你自己的吧，别管我了。”
程赋把盘子推到徐青涟面前：“不要浪费。”
两人情侣般黏腻的小动作被秦坦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感叹：
一起在厨房做个饭就和好了？他的厨房莫不是开过什么光？
徐青涟咀嚼着程赋夹的菜，腮帮子小仓鼠似的鼓了起来，程赋托脸，满足地看着她，尽情享受这短暂而美好的晚餐，徐青涟也收敛了一身的尖刺，不再刻意回避着程赋的接近，两人坐在一起，肩头挨得那样近，就好像他们从没分过手一样。
两人周遭的空气都冒着粉红泡泡，其他人只猜测他们是不是看对了眼，知情人却觉得困惑。
饭后回到房间，徐青涟在卫生间洗澡，杜箬抱着平板，边刷剧边在门口跟她聊天：“你真打算跟程赋和好了？”
水流声充斥在耳边，徐青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零星听到几个词，大概能猜到：“没有。”
“那你们俩坐在一起，还卿卿我我地咬耳朵。”
里面没有回答，过了两分钟徐青涟带着一身雾气出来，擦着头发解释道：“我就是忽然不想再这样了。我俩现在这样纠缠，还是因为当初分手的时候没有说清楚。”
杜箬：“正常来说，你俩分手分得那么惨烈，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如果不是程赋穷追不舍，屡屡靠近，他们或许早就成陌生人了。
徐青涟：“对啊，所以我才想跟他说清楚，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都该了断了。”
杜箬试探地问道：“所以你是想和好？”
“……”
徐青涟轻轻摇头，换好睡衣，吹干头发，披了件外套出了屋门。
别墅二楼有一个大露台，种着些花花草草，摆着桌椅，花架前还放着一个秋千，看得出来秦坦家人曾想把这里打造成烧烤聚会的地方，但并没有实现。
程赋已经来了，换了身白色衬衫，坐在爬满蔷薇的花架前，还没干透的头发挂着水珠，没入衬衫中。
“怎么没吹干头发就来了。”徐青涟到他面前坐下，程赋别过脸，没有看她。
程赋：“怕你等急了。”
“你来的比我早。”徐青涟笑道，“那我们快点说完，免得感冒了。”
“……”
“那我先说吧，当时你为什么失联了？”
程赋深吸一口气：“我爸，在我高考后回来了，想让我报清开，我不愿意，我们俩吵了一架，他摔了我的手机，把我带到了京都。”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徐青涟低下头，裹紧身上的外套，“那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只是因为不讨厌我吗？”
“……不是，我喜欢你。”程赋还是倔强地歪着头，声音却已经哽咽。
“当时为什么那么说，是因为你不想报清开，所以想跟我分手？”
“不是！我……不想分手。我只是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差，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赋不愿意回想起他和程楷正争吵的场景，在外慈眉善目的程老师，闯进他的房中，将他用来记录灵感的画本撕得粉碎，和妈妈合照的相框也被摔碎，玻璃迸裂，飞到程赋脚边。
吉他琴弦被划断，发出最后的嘶鸣，巴掌落在耳边，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程赋和他争吵，父子俩大打出手，吓哭了前来劝架的陆襄。
程楷正抱着陆襄，恶毒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你、你妈，你们两个都爱说这种话，都想要自由，什么喜欢不喜欢，你的喜欢值几个钱？你妈就是因为不喜欢你才不要你的！”
他爸妈是因为他才离婚的，他妈妈生下了一个不喜欢的孩子，成为她人生的枷锁，为了自由，她抛下了这一枷锁。
程赋不恨他妈妈，他只是讨厌自己，他是个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青涟的喜欢。
这些，程赋无法说出口。
他知道徐青涟善良，知道如果他如实告知，对方可能会心软，会原谅他。
但他不想要徐青涟这种可怜。
程赋抿着唇，久久未曾言语，一瞬间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凉亭那天，徐青涟从心急到无奈，最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她掰过程赋的脸，看到他发红的眼角，心底抽疼，几番纠结后，将程赋抱在了怀里。
“我不怪你了，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两个并不合适，我喜欢你三年，但从没了解过你。”
程赋的头埋在徐青涟的颈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想要将这份温度镌刻在心底：“了解我之后，让你失望了吗？”
徐青涟摇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轻声说：“没有，你和我想象中一样优秀，甚至更加可爱。”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程赋笑了笑，抬起手臂，想要环住她，却又不敢。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俩这段恋爱是失败的，可能当时刚毕业，满脑子都是新生活新世界，一时冲动，不计后果地谈了场不怎么成功的恋爱，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直接表白，而是慢慢了解你的话，可能会磨合的更好。”
起风了，程赋身上的热意在消散，明明徐青涟就在他怀中，他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所以，我们俩就这样结束吧。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恋爱的时候就以这次为反面案例……”
“我不要！”
那双举了很久的手终于落了下去，牢牢地将徐青涟按在他怀中。
“我不想分手，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
程赋抬起头，湿润的双唇蹭着徐青涟的脸颊，急切却又温柔的吻落在她下巴上。
我也是。
徐青涟在哽咽：“我知道，但这次真的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我一直憧憬的恋爱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收场，那段时间的彷徨无措，现在偶尔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所以我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心情。”
“就以今天晚上为界限，过去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以后我们就是普通同学，见面时可以正常地打招呼，聊天，可以吗？”
“……”
程赋不愿意，可他没有办法。
他放开徐青涟，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另一句是，“好”。
之后两人并肩坐在花架前，徐青涟说：“你是不是写了一首歌叫《向日葵》？我想听一听。”
程赋轻声唱起，低沉的嗓音在晚风中飘向远方。
向日葵的花期已经过，身后的蔷薇花也落了，他们俩终于来到了最好的结局。
都结束了。
徐青涟闭上眼睛，依偎在程赋肩头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半，杜箬刷完剧都不见徐青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徐青涟不是说去找程赋聊一聊吗？怎么聊了这么久？
在房间转了好几圈后她走出门，打算去找一找两人，却看到程赋抱着徐青涟朝她走来。
“你们……”
“嘘，她睡着了。”
程赋的声音很轻，把徐青涟放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两人的脸上都有泪痕，看上去像进行了一场深入心灵的谈判。
“你们聊什么了？程赋我告诉你，你如果再敢让她伤心，我真的会……找人揍你一顿。”
“她说我们两个彻底结束了。”程赋跪在床前，用纸巾擦着徐青涟眼角的泪水。
杜箬也愣住了：“那你怎么还……”
“她还喜欢我的。”
杜箬想骂他自恋，但程赋也没说错，徐青涟确实还喜欢着他。
“那又怎么样，青涟她从来不会做委曲求全的事情，她一直很勇敢的，敢喜欢你，敢表白，也能放下你。”
“我知道。”程赋站起身，勉强勾了勾唇角，“我俩以前的事情就翻篇了，以后，我会重新追求她。如果我就这么放弃了她，到死我都会后悔的。打扰了，祝你们好梦。”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杜箬关上门，回到徐青涟身边躺下，徐青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没了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