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今晚你是我的了，咱们去吃新开的那家肉蟹煲吧，听说味道不错。”
“好耶。”
*
咖啡馆内，程赋见到了欧阳丹云。
馆内人不多，静谧的有些可怕，灯光昏暗，墙上贴着花颜六色的动漫海报，其中一张上面的女孩正崩溃流泪，眼泪像透明珠子似的挂在脸上。
程赋握紧拳，慌忙走向了角落里的欧阳丹云，对方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里闪着泪光。
没有想象中母子分离多年重新相见时热情的拥抱和决堤的泪水，即便内心翻涌出惊涛骇浪，真见到欧阳丹云，程赋也只是平淡地叫了声：“妈妈。”
欧阳丹云的眼角顿时滑落一滴眼泪，她挤出笑容，仔细地打量着程赋：“你都长这么高了。”
“你也变了很多。”
眼前的样貌和模糊的记忆重叠起来，像是缺损多年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程赋坐在桌前，长舒一口气。
欧阳丹云擦了擦眼泪，问起他的近况，程赋一一回答。
没有煽情的话语，却让两个人心里都是酸涩的，欧阳丹云好像离开了很久，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你在谈恋爱吗？”欧阳丹云问道。
闻言，程赋第一次露出笑容：“是的，妈妈。”
欧阳丹云也笑了：“你好像很喜欢她。”
程赋道：“特别喜欢。”
“那就好。”欧阳丹云满心欣慰。
她其实看到了三人一起过来，也看到他和徐青涟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程赋在她面前放下所有防备的脆弱模样，她只在程赋很小的时候见过。
那时候的程赋在学走路，晃晃悠悠地走不稳，她们在他面前引导，程赋就会害怕地盯着地面，东倒西歪地快步跑过来，扑进她们的怀里。
现在的程赋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沉静内敛，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不再依赖她们这些家长，但却会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心爱的人。
她的孩子，很好地长大了。
第39章 三九
徐青涟逛街回来，欧阳丹云已经走了，剩下程赋自己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把崭新的吉他。
他的吉他被程楷正砸了之后，程赋没再买过新的，这东西对他来说并非必需品，酒吧里秦坦也可以提供，程楷正打钱给他让他自己买，程赋直接退了回去，多少带了些和程楷正赌气的意思。
这把吉他是欧阳丹云从德国带来的，出自一位古典吉他大师之手，内侧刻了程赋的名字缩写，抚摸着曲线流畅的琴声，程赋眼底聚起一团浓雾。
“好漂亮的吉他。”徐青涟在身后拍了他一下。
那团浓雾骤然散开，程赋脸上一片清朗，转头露出笑容，道：“你来啦。”
“逛完了，杜箬先回家了。”
徐青涟向他展示了手里的包装袋，并从里面拿出一条米白色围巾，套到了程赋的脖子上。
“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程赋的半张脸都陷在围巾中，清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徐青涟的脸，轻声说：“谢谢……这算是新年礼物吗？”
徐青涟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但听见程赋这么说，便笑着点点头：“那就算是了。”
“你的礼物，过年的时候给你。”程赋说这话时眼神微微下移，似乎有些害羞。
徐青涟在他眼角亲了一下：“那我拭目以待。”
程赋一副还不习惯她突然亲吻的样子，眼睛瞪大了，身体却往前凑了凑，眼睛落在徐青涟嘴唇上。
但徐青涟显然没接收到他的暗示，亲完就跑，说：“回家。”
“……”
程赋背上吉他，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两人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程赋回了自己家，秦坦已经打算回京都过年，临走前要把他家的钥匙留给程赋，方便他俩“私会”，程赋没要。
他对现在这样已经很满足了，每天能和徐青涟见一面，徐青涟偶尔会出其不意地亲他，而后发展成两人深情拥吻，每每都是徐青涟主动来亲他，到最后却是程赋更急切些，在徐青涟面前，他的理智总是不攻自破。
两人的关系稳定发展，但每次约会程赋还是只敢在徐青涟家附近的小巷外等她，有时撞见徐有为，总少不了被他说道一番，对高中老师兼未来老丈人的训诫，程赋低头听着，不忘发信息让徐青涟晚点过来。
学校放了寒假，徐有为就更有功夫和程赋聊天了，两人每次撞见都是二十分钟起步，有时候徐有为聊到兴头上，还会带他去小餐馆吃饭，这次更是直接邀请程赋去他家吃饭。
程赋哪里敢啊，小心翼翼地找借口拒绝，徐有为也不勉强，只是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有什么问题，跟老师长辈多交流一下，别老憋在心里。”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轻松的，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暑假的事情，程赋的沉默与回避，不仅伤害了作为老师的徐有为，也伤害了作为徐青涟父亲的徐有为。
徐有为不反对他和徐青涟重新开始，却也时时保持着担忧，害怕自己的女儿再次受到伤害。
程赋认真地做下承诺：“以后我再也不会对青涟有任何的隐瞒。”
徐有为欣慰地笑笑，转头一巴掌拍在程赋的背上，咬着牙说：“叫什么青涟，青涟也是你叫的？”
任何一个老丈人，都有想拍死女婿的时刻。
放假在家的徐有为成了两人约会的最大阻碍，徐青涟不怕他，有时在街边遇到，她大大方方捉着程赋手腕向徐有为问好，徐有为含笑叮嘱她早点回家，目光落在程赋身上却是带着刺。
程赋装作没看到，低头看着地面，手掌却配合地握紧徐青涟。徐有为气得咬牙，但又无可奈何，回家后就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早知道当年就不该鼓动程赋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
他对徐青涟的要求也很简单，晚上早点回家就行，不要耽误到太晚。
这点上杨瑛比他要更担忧，偷偷买了避.孕.套想塞进徐青涟包里，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孩子，亲密接触倒是没什么，但怕他们一不小心搞出大麻烦。
对此徐有为收了套套，信誓旦旦地说：“程赋这个孩子的品性我了解，咱们青涟也是懂事孩子，他们有分寸的。”
两个家长对两人的恋情说不上全心全意地支持，但也秉持了尊重的态度，徐青涟还会和他们聊起约会时的趣事。而程赋那边情况就完全相反，从国外拿了金奖回来的程楷正听说程赋整天不着家，生了一天的闷气，气消了想和程赋好好谈谈，但程赋不领情，也不愿意搭理他。
欧阳丹云在程楷正回来前就离开国内，临走前她和陆襄见过一面，聊了许多，托陆襄转交给程赋一封信。
这封信交到程赋手上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腊月二十九那天，天上飞着鹅毛大雪，程赋在阳台看信，外面的雪花飞舞，屋内的他静的像是一副油画，除了颤抖的持信的手，还有渐渐湿润的眼角。
信里，欧阳丹云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程赋，在她已经被家人朋友逼到绝境之时，程赋的降生让她获得了新的希望。
“你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小小一个，眼睛都睁不开，周围一堆人围着你笑，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但等他们走了，我把你抱在怀里，感受到你的重量，忽然忍不住眼泪。那时候我想，我一定要让要我的孩子实现我未完成的梦想，让他承袭我自由的意志……”
“可后来我又在想，这对你何尝不是一种逼迫，所以我只希望你能随心所欲地活着，你可以成为伟大的音乐家，也可以做街头自在的艺术家，甚至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只要你能快乐就好。在你身上，我窥见了自己要想的东西。”
“有些路总要尝试之后才能知道走不走的通，你不是我试错的那条路，相反，正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更加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我的孩子，你从来都没有错，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将来能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祝愿你永远不受拘束，自由自在。”
那天的雪一直下到深夜，程赋在窗边坐了一个晚上，这封信也来来回回阅读过数遍，最后被他压在了抽屉最深处，上面是他的画本，他的曲谱，他送给徐青涟的礼物。
第二天这份礼物出现在徐青涟手腕上，是他精心挑选的玉手串，温润的暖玉衬得徐青涟纤细的手腕白皙如雪，徐青涟抬起手，对着雪景欣赏片刻，转头对程赋笑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程赋盯着她的笑容，情难自已地吻了上去，徐青涟有一瞬的错愕，转而揽住他的脖子，给予他回应。程赋听到徐青涟在他耳边轻笑，那笑声带着小小的钩子，穿透鼓膜，游走在程赋的四肢百骸，调动他的欲.望。
对着苍茫的雪地，程赋许下新年愿望：他想和徐青涟长长久久。
寒假很快过去，在沂城电视台的元宵晚会后，徐青涟的实习工作圆满结束，程赋最后一次来接她下班，两人一边商量着回学校的时间，一边惋惜程赋和秦坦的节目没能选上。
在一众欢快喜庆的节目歌曲中，两人的情歌虽然获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但遗憾落选，另一个唱歌类节目邀请他们去参加，被程赋婉拒，他不习惯台前被太多人注目的感觉，也不想让他们扒出自己的私生活。
经过一个寒假的深思熟虑，程赋打算把自己的词曲卖给唱片公司，让他们找合适的人来演唱，虽然肯定不如自己直接来赚的钱多，但也足够支撑起他和徐青涟的未来。
老师提前回学校，程赋也跟着程楷正他们回去了，徐青涟和杜箬兄妹于次日坐高铁回去，高铁上的杜笺容光焕发，作为这次比赛的小组长，这次取得的成就足够他申请任何一个学校的博士。
他打算一直读下去，成为这个研究领域核心人员的一份子。
杜笺的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但他说完后却突然安静下来，目光平静地看向徐青涟，问道：“你们呢，有读研的打算吗？”
两人的回答都是：有。
徐青涟虽然已经有了想做的工作，但也不在意自己的学历更高些，杜箬则是想读到硕士后申请回到沂城大学任教，她高中就开始羡慕那里的老师，一周才几节课，科研压力也没有清开大学这么重，主打就是一个轻松自在。
看到徐青涟点头，杜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看来这趟车我们要坐个七八年咯。”
杜笺不了解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沂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月份的时候，比赛得到的证书和奖金将会发放到学校，学校会召开表彰大会，而他打算在那天对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告白。
想到和徐青涟有关联的程赋，杜笺轻轻地皱了下眉，对徐青涟说：“我们比赛拿奖的时候，组里有个师哥给程老师提议，可以在候补名单上加上程赋的名字。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我是偷听到的，所以不知道程老师有没有同意。”
虽然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如何，但是出于道德感，杜笺还是希望徐青涟能够提醒程赋：“程赋毕竟没有去M国，如果遭人举报，会有不好的影响。”
第40章 四十
大一下学期的生活开始得没有什么波澜，宿舍里四个人聚在一起聊了聊寒假生活，把一个寒假没说完的话都说了一遍。
方芜跟着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回去见了家长，两人公开恋爱，结果她邻家哥哥被两家的父母狠狠批了一顿，骂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不怀好意。
方芜很潇洒地摆手笑道:“其实是我对他图媒不轨，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他了。你呢，清涟，你和你那位……?”
“我们复合了。”徐青涟不好意思地笑笑，余光瞟了杜箬一眼。
杜箬翻了个白眼，指着徐青涟控诉道:“我就说他俩得复合吧！”
方芜捂着嘴笑，把肩膀搭在白枝肩上，道:“挺好的。互相喜欢就该在一起。”
说到白枝，她却很沉默，只说假期去滑了雪，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待着，或者去敬老院做义工。
“你这假期也太无聊了吧。”方芜调侃两句，又道，“但我还没滑过雪啊！我们家都没怎么下过雪。”
白枝笑笑:“下次带你去。”
宿舍开学后的第一次会谈，以白枝和方芜约定好去滑雪结束了。
徐青涟把班群里的各种通知看了看，下载好课表，给程赋发信息。
【晚上你自己吃饭吧，我和杜箬一起。】
她不能因为有了男朋友就不陪杜箬吃饭了，要有一个饭搭子的基本素养。
程赋回她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我不可以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吗？】
【晚上我去NONE找你。】
【亲—3—】
哄男朋友方面，徐青涟颇有心得，程赋果然被她两句话哄好了，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吃饭的事实。
【程赋:对了，我们宿舍来了个新舍友】
他们宿舍是四人寝，但只住了他和姜温明两个人，新学期一开始又搬进来一个，说是国外大学的交换生。
清开大学名声在外，有外国交换生还挺正常的，徐青涟表达了一下惊讶，说:【那你们以后可以练口语了】
【程赋:不是。】
【程赋:是中国人，留学生。】
徐青涟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这是留学生又换回来了？
【什么专业的啊？】
【程赋:应该是学金融的】
她们院还没有交换生的消息，一般是大二学年开始，交换一两个学期。
程赋宿舍这位，来的有点早了。
【程赋:这个同学他……有点自来熟。】
从程赋这个省略号里，徐青涟已经能想象到他的心情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来熟挺好的，好相处。】
【程赋:……】
【程赋:太熟了。他和姜温明早上才见面，现在已经勾肩搭背约定好去看酒吧看演出了。】
姜温明本身就是个自来熟，但还没到社牛的程度，新舍友很显然是个社牛，程赋和他们俩待在一起，每一秒都觉得煎熬。
如果是新生开学，他还能冷脸装成生人勿进的模样，屏蔽两人的亲近。
但姜温明一早就跟新舍友介绍过了：“程赋他只是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发过来，新舍友很自然地和他套起了近乎：“你好你好，我是万新辞。”
“你好，程赋。”
程赋对着他点点头，转身戴上了耳机。
万新辞转头看向姜温明，好奇地挑了下眉。
姜温明说：“他就这样，习惯就好。”
刚对新舍友“爱答不理”的程赋，此时正在费尽心思地约他女朋友的晚饭。
他理解徐青涟作为一个饭搭子的职业素养，但他作为一个男朋友，刚刚上任就失去了陪吃饭的权利，不免有些吃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