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空】
【没空。】
徐青涟回宿舍就看到这条消息了，但她一直到晚上才回复。
一来她不明白程赋忽然给她发消息的目的是什么，二来她也确实在犹豫。
她分手后处于巨大的悲伤中，这些天才开始慢慢整理，发现她和程赋之前，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但她在感情上向来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不仅得不到答案，还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犹豫再三，徐青涟还是拒绝了，她还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完全抵御程赋的脸，所以干脆筑起高墙，阻断一切和程赋接触的机会。
回完信息的徐青涟软趴趴地挂在床头，杜箬正把她从家来带来的那些宝贝玩偶整齐地摆到墙边，顺手丢给她一个圆滚滚的悲伤皮卡蛙。
“带错了，怎么把这丑家伙带来了。”
“哪里丑了，多可爱。”
徐青涟把那只皮卡蛙放在枕头边，杜箬也趴过来，两人头对头地聊天。
她们的舍友都来了，除了和徐青涟同一个学院的白枝，还有物理与信息工程学院的一个小姑娘，叫方芜，南方来的，操着一口软糯的口音，性格却很豪爽，长相也是美艳风格，浓妆卷发吊带裙，声音和脸完全是两个人。
方芜一来就给她们分了一种南方的糕点特产，快言快语地和杜箬聊了几句，便拎着包离开了宿舍，白枝一直很安静，默默地整理东西，打扫了卫生，还把她们收拾的时候产生的垃圾一起扔了。
徐青涟和杜箬回来的时候寝室焕然一新，白枝正在阳台上晾抹布，她有些过意不去，跟白枝说了好几遍谢谢，对方也只是轻轻摇头，回她没关系。
不太喜欢说话，但很有礼貌。
看白枝一直坐在桌前，徐青涟主动跟她说话：“白枝，你是几班，听说咱们专业一共三个班。”
“一班。”
“这么巧，我也是……你没加专业群吗，我怎么没在群里见过你。”
闻言白枝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些困惑：“有专业群吗？”
“有的，在录取通知书上，每个学院都有。”
“……我没注意。”
“我邀你进去吧。”
徐青涟递出二维码，白枝犹豫了一下，扫码和她加了好友。
“谢谢你。”
“没关系。”
徐青涟笑得眉毛眼睛都弯了起来，心底感到一丝幸福，她的室友都挺可爱的。
*
入学报到结束后，很快便迎来了两周的军训，不仅每天在操场上训练，晚上还要检查内务，桌上不能有杂物，垃圾桶不能有垃圾，被子要叠成方块，床铺上还不能放东西，杜箬含泪把她的玩偶都塞进了柜子里。
社团和学生会的招新也见缝插针，晚上她们军训结束后总会看到有人在操场上表演，学院群里每天都有学长学姐发布招新信息，徐青涟已经打算好了报名学校的新闻社。
早先联系上的姜茉学姐偶尔会和徐青涟聊聊天，关心一下新生的军训现状。
姜茉说：“你要知道，现在学校随处可见小绿人，我们吃饭都得跑着去。这几天热的够呛，把咱们祖国的花朵都给晒蔫了。”
这话不假，徐青涟每天认真涂防晒，胳膊和手腕还是有条明显的分界线。
姜茉：“等周五汇报演练结束就好了，周末不光有新生晚会，还有各种各样的社团招新，有的是你们玩。诶对了，你报名晚会的主持人了没，到时候新闻社招新，如果你有这个经验的话会比较容易进。”
“报了。”徐青涟看到通知后就报了名，参加了一轮面试。
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丰富的主持经验，现在相册里还有她扎着羊角辫涂着腮帮子的主持照片，徐青涟本来还挺有信心的，但和她竞争的还有播音专业的，徐青涟一下子又没了底。
尤其她还在报名现场见到了程赋。
自从拒绝程赋见面的要求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化学院训练场地在足球场，和她们离了小半个学校。
虽然没见过，但徐青涟听过程赋的名字，学校表白墙和论坛上频频出现程赋的照片，背影照侧面照，路上食堂操场，短短一周就有五六个投稿和十几条帖子讨论。
程赋本来长得就帅，个子高身材好，在一众小绿人里尤为突出，论坛里流传最广的是他抗水的照片，绿色外套系在腰间，内里短袖贴着坚实的肌肉，侧脸卓越美颜淡漠，不像在抗水，“像在扛起我们美好的未来”。
徐青涟班里的女生提起过他很多次，最关心的还是他有没有对象，徐青涟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和白枝一起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回答：没有。
“有！我听学姐说了，他有女朋友！”有个女生表情很认真，“开学那天学姐负责迎新，她们问程赋有没有对象，他说有。”
其他人半信半疑，纷纷问道：“那他女朋友是咱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啊，应该不是吧，没见他俩在一起走过。”
传言经过了百八十人，准确性自然不能确定，徐青涟在心底哼了一声：程赋这性格，除了她谁还眼瞎？多半是程赋瞎说用来挡桃花的。
她们越说越离谱，已经开始说程赋女朋友是他青梅竹马相恋十几年了，徐青涟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转而跟白枝聊天。
白枝正在刷手机，她的眉头好像总是皱着，手机屏幕上的配色有些眼熟，徐青涟从自己手机上看了一下，是秦坦前几天发的招聘公告。
白枝这几天在宿舍里也经常看各种附近的招聘，但从她的衣物用品来看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你在找兼职吗？”
“嗯。”
白枝坦荡地点头：“你认识NONE酒吧的老板？我在他朋友圈下面看到你的点赞。”
“他之前在我老家那边开店。”
徐青涟也打开了那份招聘，上面的薪资的确诱人，工作时间晚五点到九点，每个月3K。
白枝低头思索片刻：“老板人怎么样？”
“他……别的不说，我觉得至少人品上信得过。”
徐青涟接触秦坦的时间不久，但秦坦却也帮过她，不管他感情上有多混乱，对朋友是真情实感。
“你想去NONE兼职吗？”
“看了一圈只有他们这儿工资高，而且和我们的课表没有冲突。”
看到徐青涟欲言又止的神色，白枝勾唇浅笑：“我很缺钱。”
大大方方，没有丝毫的窘迫。
“我们学校有贫困生补助，国家也有助学贷款……”
“学费是不缺的，我只是，不太想用家里的钱。”
徐青涟了然地笑笑：“那就好。”
她还担心白枝是不好意思申请，听白枝这么说便放心下来。
白枝行动能力极强，当天晚上就去找了秦坦，隔天就把工作定了下来，徐青涟诧异于对方的速度，对方也为徐青涟带回来的消息。
“我看到，这些天班里女生一直在讨论的程赋了，听老板说，他以后可能会在那里驻唱。”
徐青涟愣了一下，虽然这件事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程赋真的会去，不过……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还特地把她拉到阳台来。
白枝的脸色微红，有些无措地比划着手指：“我看你好像对他有点兴趣。”
“……”
一股火扑上了徐青涟的脸颊，她瞬间比白枝还无措：“没、没有啊，我、我……很明显吗？”
“她们讨论的时候，你听的很认真。”
“……”
面对一脸真诚的白枝，徐青涟有苦难言，白枝肯定以为她也喜欢程赋才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她确实喜欢程赋，但她……
两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徐青涟拜托白枝：“能别告诉杜箬吗？”
杜箬如果知道她还关注程赋，肯定恨不得把她脑子挖出来。
哪怕她是不经意间关注的。
*
军训快要结束的时候，主持人选拔结果出来了，校迎新晚会主持人三男三女，交替主持，女生除了徐青涟都是播音专业的，徐青涟凭着样貌好气质佳杀了出来，取得一席之地。
竞选成功的结果就是，徐青涟每天晚上军训完，还要去学校礼堂参加彩排，杜箬放弃了回去睡觉打游戏的机会，拖着打颤的双腿陪着她从操场传过半个学校去礼堂。
徐青涟感动不已，杜箬说：“哼，我是为了防止哪个狐狸精再来迷惑你。我哥可说了，有些学长最喜欢坑骗刚来学校的小学妹。”
徐青涟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我啊，我现在心如止水。”
话刚说完没多久就被打脸了，排练现场，程赋也在。
程赋抱着吉他坐在最里面，身上还穿着军训服，别人穿着松垮的丑衣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高定的感觉，他只是随意地安静地坐着，便让人移不开眼。
徐青涟拿到节目单，程赋演唱的曲目排在中间：《胆小鬼》。
杜箬一看就炸了毛：“他还敢唱这首歌？他还敢？！！！”
她一副要吃了节目单的架势，徐青涟赶紧把她拉走，将她安置到角落里，嘱咐道：“不要乱跑，也别随便跟别人说话。”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杜箬没好气地说，“我看那小子贼心未死，你不要跟他说完。”
杜箬说着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程赋：你还敢往这看，看个屁，再看把你眼挖掉？
徐青涟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抚道：“我们俩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她又重复一遍。
第5章 彩排
高考倒计时三天的时候，学校放假了，徐青涟和杜箬每天约着在图书馆复习，偶尔会遇见程赋。
那天他周围没有人，徐青涟便拉着杜箬坐到了他对面。
程赋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书上。
徐青涟撕了张作业纸，写上东西递给了程赋。
那张小纸条在程赋手腕底下静静躺着，程赋看都没看一眼，直到徐青涟急得轻轻敲了下书本，他才伸手去拿。
徐青涟的字体工整大气，一句话占了两行格子：【你考场在哪儿？我在二中302。】
程赋唰唰地写了一句话，把纸条扔了回去。
【二中471】
徐青涟脸上一喜，【好巧啊，在一个地方】
程赋：【巧什么，隔了两栋教学楼】
徐青涟还没去学校看过，但是两栋教学楼也不远，考完试之后可以一起回学校。
她在心底暗暗做了打算，毫不遮掩脸上的笑容。
不一会儿，程赋又收到了一张纸条：【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班里同学打算结伴去隔壁市的民宿玩，你有兴趣吗？】
程赋回：【没有。】
好绝情啊。
徐青涟盯着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皱起了眉头：她还打算趁这个机会表白。
【一起去吧，班上同学都会去】
程赋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便塞到了书本中，徐青涟以为没希望的，正打算收拾书包走人的时候，程赋把纸条塞了过来，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我考虑一下】
高考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高考就来了，外界关注度颇高，校门口人山人海，每个家长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情绪，千叮咛万嘱咐。
徐青涟和众多考生一起进入考场，并没有特别紧张，反而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觉，十二年的学习，要在这两日检验成果，而她很自信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阳光明媚，飞鸟掠过天空，将积压在心里的所有紧张和不安一并带走。
大批的家长和学生往外涌，徐青涟和她爸走在一起，口中回答着徐有为的问题，余光搜寻着程赋的身影，奈何人太多了，虽然看到了几个学校的面孔，但怎么都不见程赋。
她还想问问程赋考虑的怎么样了。
人海茫茫，明知道程赋就在其中，她却怎么也找不见对方。
离别的忧愁后知后觉地攀上徐青涟的心头，她垂头看着自己脚下跃动的影子，高考结束的喜悦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冲淡了大半。
这时，头顶传来她爸爸的声音：“呦，程赋！考得怎么样？”
徐青涟猛地抬头，发现程赋就走在徐有为的身侧，白衬衫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背挺得笔直。
他比徐有为高半个头，目光状若不经意地落到徐青涟的脸上，与徐青涟视线交汇后又轻飘飘地离开。
徐有为是沂城一中的老师，也是徐青涟他们隔壁班的班主任，问道：“你也要去学校吧？我带你一起去。”
徐青涟侧目看了程赋一眼，想帮他解释说他不用去，谁知程赋居然点了点头，说：“谢谢徐老师。”
“你考虑好了？”徐青涟问他。
程赋看了她一眼，旋即避开视线：“嗯，去。卢和光喊我一起。”
卢和光是程赋的同桌。
徐青涟小声嘟囔：“还是卢和光面子大。”
该上车了，原本要坐副驾驶的徐青涟坐到了后排，和程赋一左一右，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脸撇向一边，看着窗外。
好近。徐青涟心想。
密闭的空间中，气味和声音都会被放大，徐青涟听到自己规律的心跳，鼻尖有淡淡的柠檬香味，这香味她在程赋身上闻到过，高一那年她坐在卢和光的后排，程赋伸手从卢和光那里拿东西，手臂在她耳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衣袖上柠檬洗衣粉的香味盈满了徐青涟的鼻腔。
三年过去，程赋身上的味道都没有变过。
他们最后选定的民宿在市郊，主打简约田园风，房间就在山脚下，四周有树林和溪流，院中白墙灰瓦，一大片竹林和鹅卵石铺成的交错纵横的小路，还有大块用来办集体活动的空地，背后这座山也是登山爱好者的宠儿，幸好他们是在工作日来的，民宿的客人不是很多。
两天一夜，白天登山，晚上他们组织了晚会，班里都闹着要听程赋唱歌，自他在元旦晚会唱过那一次之后，就没再参加过这种活动，但足以让班里同学念念不忘。
拗不过同学们起哄，程赋借了卢和光的吉他，弹唱了一首歌——《胆小鬼》。
“你爱咖啡低调的感觉”
“偏爱手机的音乐怪得很另类”
曲调一出来，人群中小幅度地躁动了一下，又慢慢变得寂静，卢和光和杜箬看向徐青涟，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程赋的声音温柔到极点，听得人心里又甜蜜又酸涩，他的神色也变得柔和，像在讲述暗恋，又像在轻声的表白。
“我喜欢看你皱眉叫我胆小鬼”
程赋再次抬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徐青涟身上，与徐青涟视线交汇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羞涩，声音轻轻抖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