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笺和程赋之前的关系也很紧张，在添上程楷正这么一笔，哪天两人打起来都不意外。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来管。”程赋冷冰冰地说。
他倒也不想管，但是恩师的请求，杜笺不能置之不理。
杜笺耸耸肩：“随你。但你真的很有天赋，不要因为私人感情浪费了你的天赋。”
“我有天赋的地方不止这一点。”程赋放下手里的仪器，抬头与他对视，“学长，明天我想请个假。”
程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神采，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杜笺觉得不对劲，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点头说：“可以。”
似乎是不满意这个反应，程赋问道：“学长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我只是帮程老师传句话，又不是在监视你。”
他对程赋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不过程赋既然这么问了，杜笺也隐约有了猜测。
程赋说：“明天要去校编辑部配合工作。”
呵。
杜笺差点冷笑出声。
程赋平时表现得那么成熟，在这些方面也挺幼稚的。
杜笺想笑一下，却觉得唇角的肌肉不受他控制，根本笑不出来：“是嘛，那你可要好好配合，说不定还能遇到青涟。她面试成功的那天，还请我们吃了饭。”
他好像也变得很幼稚，和一个小四岁的孩子炫耀什么？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看着程赋抿唇挫败的模样，杜笺忽然觉得畅快。
实验室里有人不小心把仪器碰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微妙的气味飘来，在两人四周萦绕，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程赋咬牙，杜笺冷笑，无声的硝烟在蔓延。
“祝你好运。”
杜笺打破沉默，送上祝福。
程赋抬了下肩膀，不作回应。
第13章 情侣装
徐青涟和于佟彤，加上摄影部的一男一女，四人忙活了一上午，完成了对体院林春霖的采访。
完事后四人去食堂吃饭，已经过了饭点，食堂的人不多，满屋飘着炒饭的香味，本就饥肠辘辘的几人闻到这味道几乎走不动道，便买了炒饭坐在离窗口最近的地方等着。
相比于其他三人的疲倦，于佟彤表现得亢奋：“下午要采访的是程赋！”
她为了这次采访，写了一晚上的提纲，想问的问题很多，也想和程赋套近乎，但是删删减减，却只能留下最官方的一些问题。写完的提纲给徐青涟看过，徐青涟提了点意见。
摄影部的两人在新生晚会的时候就认识程赋了，他们对程赋的印象仅限于那个唱歌很好听的大帅哥，没什么特殊的好感，所以他们不像于佟彤这么激动，也没徐青涟这么冷淡，只静静地听着于佟彤讲述她那条爆火的视频，边等着后厨烈火烹饪中的炒饭。
结束林春霖的采访后，徐青涟一直心不在焉，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会有个人神兵天降，把她叫走，或者替她采访，这样她就不用和程赋见面。
这些天来，她想起程赋的时候很少，白天的学习和编辑部的活动已经够她忙碌，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每天躺在床上都是累极了的状态，忙碌但也充实。
即便如此，程赋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入侵她的大脑，有时正看着电视剧，曾经的画面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让人猝不及防。但她现在不会像之前那样想到程赋就流眼泪了，更多的是感慨。
她高中时候的想法太单纯了，原来不是考上一个大学就能在一起，就比如她和杜箬，她们学院的课集中在上午，杜箬学院则是下午，如果不是同住在一个宿舍，两人可能只能在周末见面。
大学看上去就这么大点地方，但不刻意去联系的话，偶遇的机会非常小。
“青涟，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于佟彤的话把正在发呆的徐青涟叫了回来，徐青涟眼神茫然：“什么？”
“你是不是饿晕啦？我刚才说，待会儿你采访程赋，我负责记录。”
“什么？！”
徐青涟语调提高了两个度，但因为没吃饭，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为什么是我？你不是很期待这次采访吗？”
于佟彤摸了下自己的耳垂，面带羞涩：“我不太好意思，怕一会儿说话磕磕巴巴的。”
这和徐青涟最初的打算相背而驰，她本想躲在后面记录，尽量看不到程赋，也别让程赋看到她，如果她来采访，那两人势必要面对面……想想都觉得很尴尬。
“好不好嘛，这顿饭我请你？”于佟彤拽着她的衣服撒娇，发圈上的小羊驼也跟着摇来摇去。
徐青涟抵不住，只得答应：“行吧，到时候你别后悔啊，这可是你和程赋能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没关系，机会还会有的。”于佟彤眨眨眼，帮她把窗口上做好的炒饭端了过来，“谢谢你，今天你就是我的女神。”
徐青涟苦笑一下，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这话昨天宿舍里其他几个人跟她说了十几遍。
她和程赋只是工作上的偶然交集，仅此而已。
*
长源湖是清开主校区的标志性景色，正对着图书馆大门，湖心有小亭，四面环柳，柳树下的石凳上坐满休息背书的学生，湖面微风起，柳枝随风飘摇，是学校各类宣传片中必不可少的地点。
于佟彤把程赋的采访地方选在长源湖，和摄影部的两位各种找角度和光线，力求拍出程赋最帅的照片。
徐青涟倚在树上看提纲，其实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约定的时间是四点半，他们四点钟就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每次变动，徐青涟的心就缩紧一分。
干脆趁机溜走好了。徐青涟不时冒出这样的念头。
“青涟快来这里，看看这个角度怎么样！”
于佟彤把她拉到树下当模特，面对镜头徐青涟略显拘谨，笑容也有些僵硬。
“挺好，很漂亮。”摄影部的女生称赞道，“啊，有兴趣当我的专属模特嘛？”
旁边的男生笑道：“咱们是来干正事儿的，别搞。”
“但我真的很喜欢徐青涟，超漂亮的，拍出的效果也不错。”
她把照片拿给徐青涟看，不得不说他们找的这个位置非常好，背后的湖面折射出阳光，不多也不少刚好全部照在徐青涟的背后，图书馆倒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像在身后长出了翅膀。
徐青涟扎着高马尾，白T牛仔裤，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是青春的朝气。
“说真的，我可以付工资，我是专业的摄影师，有二十多万粉丝的那种，我的账号是……”
在女生试图说服徐青涟的时候，程赋来了。
187的身高和模特般的身材比例过于引人注目，徐青涟老远就看见了他，然后移开眼神，装作没看到。
“程赋！你好，我是编辑部的于佟彤，我们联系过的。”
于佟彤激动了这么久，真正见到程赋的时候却变得拘谨了，介绍完自己后就红着脸站到一旁，不停地给徐青涟使眼色。
呼——
徐青涟走到程赋面前，语气很官方：“你好。”
“你好。”程赋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额，要准备一下吗，还是现在开始？”
“现在就可以。”
程赋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笑容会让原本清冷的脸庞焕发出不一样的少年朝气，但印象里他这样笑的时候很少，除了两人谈恋爱那段时间。
程赋这样看着她，又对着她笑，徐青涟连路怎么走都要忘了，只能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提纲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架好摄像机，徐青涟先告诉了他基本的注意事项：“录像可能会用在今年新生的视频合集上，使用前都会经过你的同意的。如果你不想录像，也可以采取录音的方式。”
“我都可以。”程赋还是看着她，唇角一直上扬，跟笑容不值钱似的。
“咳咳。”徐青涟清了清嗓子，“那程赋同学，可以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好。”
“……”
问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摄影师打断了他们，用商量的语气建议道：“程赋同学，可以看镜头吗？”
潜台词是，别盯着徐青涟看了。
他盯得明目张胆，徐青涟早已被他盯得脸颊通红，这不同寻常的氛围，其他人很难不发现。
“不好意思。”
程赋配合地看向镜头，目光从徐青涟脸上移开的瞬间，笑容也跟着收敛了，跟刚才完全两个人似的。
镜头后的摄像师打了个寒颤：“放松一点就好。”
“对着镜头我有点紧张，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吗？”程赋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
对男神的要求，于佟彤有求必应，他们暂停了采访，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休息。
徐青涟捂着脸，掌心的温度灼人，程赋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让她措手不及：哪有人采访的时候一直盯着记者的？
于佟彤去买了几杯奶茶来，他们围着石桌，程赋又坐在徐青涟对面，托着脸看她。
为了避免和他对视，徐青涟转头去跟摄影部的那个女生说话，女生名叫陈暖玉。
陈暖玉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感叹道：“你们俩可以一起当我的模特吗，正好我最近正在拍摄校园情侣主题。”
很巧，今天程赋也是白T牛仔裤，两人的牛仔裤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徐青涟T恤上印的是垂耳兔，程赋衣服上是北极狐，很不巧，它们是一个系列的。
陈暖玉不提还好，一提其他两人便也注意到了徐青涟和程赋的穿搭，于佟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笑道：“难怪程赋一直看着青涟，原来是撞衫了。”
程赋笑笑：“好巧。”
“哈哈。”
徐青涟干笑两声，脚趾抓地。
一点也不巧。
这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班的班服，班主任专门定制的，因为布料舒服，拍完毕业照后她也没扔，一直穿着。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镜子前犹豫了两分钟，随手抓了件衣服就穿上了，谁能想到程赋也刚好穿了这件。
哈哈，搞得跟情侣装似的。
于佟彤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想起了徐青涟之前的叮嘱。
他俩是校友，程赋看上去也是认识徐青涟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看着她，让于佟彤觉得惊讶的是，程赋和传说中的差别也太大了。
冰山校草，冷面帅哥，偶遇程赋的照片千千万，一张带笑的都没有，今天看来程赋好像还挺爱笑的。
发现男神比想象中要温和，于佟彤鼓起勇气和对方搭话：“程赋，听说你在NONE酒吧驻唱，最近怎么不去了呀？”
“最近在实验室帮忙，要国庆之后才能回去。”
“化院的实验室嘛，那确实挺忙的，寒假就要去M国参赛了。”
徐青涟举着手机，随手打开一个软件，又退出，打开另一个，她对他俩的对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耳朵还是在不停地接收，清晰地传到脑中。
于佟彤说：“化院每年都能在国际比赛上拿奖，好羡慕你们，才大一就能参加比赛了。”
“我不去的。”程赋说，“只是帮个忙而已。”
过了考察期他就会主动离开，他不想把大学四年时光浪费在和程楷正朝夕相对上，想想都觉得窒息。
“为什么呀，多好的机会。”于佟彤惊讶地问。
程赋的目光飘向徐青涟，她的脸部被手机遮挡，两只小耳朵泛着红，似乎在认真地竖着。
“我不想。”
程赋说。
第14章 一起吃饭
我不想。
这三个字在徐青涟听来刺耳至极。
如果两人还能像朋友一样说话，徐青涟肯定会质问他为什么，就像当初问他为什么放弃了保送，为什么不想报清开大学。
他们学校每年都会有竞赛生，在国家级比赛中取得优秀成绩的，可以获得名校的保送或者降分录取，程赋在高二那年获得清开的保送资格，但他放弃了，留给了团队里另一个人。
这件事学生不知道，但在老师当中是颇为炸裂的，徐有为每天晚上都在说，惋惜叹气。
“多好的机会，虽然以程赋现在的成绩考清开没问题，但高考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万一……唉，多好的机会啊。”徐有为愁容满面，他们一个办公室的人轮番去劝，都没能劝住程赋。
程赋总在做老师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不写作业，不听课，不参加班级活动，但他成绩好，也从来不会扰乱课堂秩序，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慢慢地他想做什么老师也就随他去了。
一直放任的后果就是，程赋在这种大事上继续叛逆，老师说的话半句也听不进去。
那天晚上徐青涟偷偷给程赋发信息，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保送名额，程赋回复她的也是这三个字。
我不想。
那时候的徐青涟只觉得他很勇敢，他一定是不喜欢清开保送的化学专业，想靠自己考上其他专业，程赋一直在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像徐青涟一样，高一开始就想学新闻，现在也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第二次听到这三个字是在高考前夕，某天徐青涟和杜箬一起留下做值日，晚霞越过走廊照进教室，白瓷砖染上了耀眼的红色，像是燃起的火焰。
程赋在教室后排整理卫生用具，徐青涟在前面擦黑板，粉笔末簌簌地落下，落到徐青涟的指尖，像是不会融化的雪。
她想起来很久前网上的一句话“霜雪落满头，也算到白首”，不知道大学的时候她和程赋有没有机会一起看雪。
高三后期，大家的成绩基本稳定，只要不交白卷，徐青涟考上清开十拿九稳，她已经想好了毕业后向程赋表白，如果不成功就继续在大学里追他。
“粉笔末里有致癌物质，还有病菌和重金属。”
刚才还在后面的程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拿起另一块板擦把剩下的黑板擦了。
沉浸在浪漫幻想中的徐青涟红了脸颊，狼狈地转向另一侧，她拍了拍头上的粉笔末，借着这个机会问程赋：“程赋，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没想好。”程赋说。
“清开的化学和物理都挺不错的。”
程赋顿了一下，说：“我没说过要考清开。”
“啊？为什么？”
徐青涟整个人楞在原地，她设想过很多种被拒绝的可能，但她也会愈挫愈勇，只要程赋没有喜欢上别人，她会在自由自在的大学校园里继续她的追逐。
但她唯独没想过，两人可能不在一个大学。
“我不想。”
“可是你的成绩，不去清开岂不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
程赋说完，把板擦整齐地放在讲台上，回座位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