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声器传出的电影台词和时而响起的浅笑,萦绕在饭厅内。
看到一半,屏幕顶端弹出新消息横幅,她原本没准备看,但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将音效都掩盖了,只好点进微信页面。
朱语芙发来四条消息,第一条是问她起床没有,后面则在讲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你走了以后,社长当着我们的面儿问沈是不是喜欢岑,结果你猜怎么着?]
[沈居然哭了!她还一个劲儿的控诉社长凶她。微笑脸.jpg]
[更绝的是傅居然也在KTV,他不知道从哪听见沈被欺负的消息,问都不问清楚,冲进包间就揍人,还砸了好多东西!]
见她还处在输入中的状态,黎栀干脆给她打一通语音电话,省得她一直打字。
她淡淡道:“谁打赢了?”
“算平局吧?他们都挂彩了。”朱语芙再度描述昨晚的情形:“岑庄叙也被傅那边的人惹恼了,他本来想用酒瓶砸他们,幸好被我拦下了,不然还得进局子。”
“沈夏妍呢?没解释么?”
“解释个屁!”提起沈夏妍,她就一肚子气:“我算是看透了,她就是一朵盛世白莲!明明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她偏不开口,除了哭就是哭!把我恶心坏了!”
黎栀没想到仅一个晚上沈夏妍在他们面前维持的人设便崩塌了。
还喜得盛世白莲的评价。
她安抚朱语芙的情绪,嗓音噙着一丝笑意:“昨晚岑庄叙说他被骚扰的时候你还不信,现在知道她有多表里不一了?”
朱语芙闷闷应声:“怪我眼瞎。”她想到两人的关系,提醒道:“学姐,你以后也少跟她来往吧,太容易惹一身骚了。”
黎栀应声:“我有数。”她没跟朱语芙闲聊太久,给手机充上电便到花园散步。
沿途瞧见的花卉都被周伯照顾得很好,隐隐还能瞥见沾在花瓣上的几滴水珠。
她拨弄两下花瓣,摩挲指腹残留的湿意,在并不浓郁的香气伴随下继续往前。
葡萄架旁边有一架秋千,她坐在有几道细微裂痕的木板上,手握两边的麻绳再用脚尖借力,使得秋千荡起浅浅的弧。
阳光铺洒在她身上,却不见丝毫暖意,她稍稍一荡高,寒风便从四面袭卷而来,擦过她的脸颊,拂起鬓边的那缕发。
远远看去,竟让人不舍惊扰。
周伯的脚步停顿几许,又在震响的催促下,走向黎栀:“小黎,你电话响了。”
来电人是成助理。
黎栀纳闷接通。
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事,便听他用焦急的语气道:“黎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老板发烧了,你能帮我过去看一下吗?我这会儿走不开。”
黎栀一怔:“他在哪?”她不曾犹豫地往别墅跑,急匆匆地拎起挎包找车钥匙。
第30章 :照顾
‘走不开’的成德把地址发给她,悠闲地踩着拖鞋走到玄关。
他瞥一眼对面那扇紧闭的门,跟做贼似得走到消防栓前,放好那把备用钥匙。
怕黎栀找不到,他非常细致地描述一下位置,就差没发图片了。
他以苦恼的言辞暗示道:“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他吃东西没有,可把人急死了!”
黎栀当然听进去了。
她坐上驾驶位点开导航,顾不上跟他说太多:“你别担心,一会儿我给他买。”
成德叹口气:“行。”他回到902关上门,诚恳地向黎栀道谢:“麻烦你了啊。”
“没事。”挂断电话,黎栀踩下油门往小区对面的药店行驶。
暂时联系不到贺斯泯,她也不知道他的症状,只好买一些常用药品和降温贴。
拎着药袋回到车上,她又到CBD背后的粤式餐厅,打包一份鱼片粥和清炒小菜,见没有缺漏便不再停留地赶往枫莛。
枫莛占地面积较广,若非有保安指路,凭她那么差的方向感,恐怕很难找对。
黎栀乘坐六单元的电梯上楼,确定楼道无人,再打开消防栓摸出藏好的钥匙。
她将钥匙对准901的锁芯,刚拧开房门,隐约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后。
可等她回头,被偷窥的感觉又骤然消失,仿若只是她的错觉。
她看一眼对面的902,念着更要紧的人还在等她,便不再多想地带上那扇门,从鞋柜里拿出唯一一双男士拖鞋换上。
“贺斯泯?”
一声轻唤打破安静。
却无人给予回应。
黎栀不清楚他的卧室在哪里,只能凭直觉推开书房隔壁的门。
屋内一片昏暗,深灰色的窗帘隔绝阳光,隐隐只能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身影。
她放轻脚步朝他靠近,摁亮床头灯的那一秒,黑暗被鹅黄的光芒驱散,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庞,柔和他冷硬的轮廓。
他睡得并不安稳,一双清隽的眉微蹙,眉峰及额间布满薄汗,似乎难受至极。
黎栀看见床头柜上有药盒,猜测他已经吃过了,但还是准备给他量一下体温。
不过——
她拿出药袋里的体温计,发现它和柜子上那支都属于腋下测量,一时犯了难。
“贺斯泯,醒醒。”她动作轻柔地推一下他的肩膀,却见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
无法,只好帮他量。
黎栀两辈子没扒过男人衣服,手一伸出去,整张脸就红了。
她深呼吸,佯装淡然地拨开那件纯黑色浴袍,指尖无意擦过他滚烫的肌肤时,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被烫到一般。
以往见他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很难想象出,那件衬衣下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如今他胸肌的轮廓近在眼前,她的视线就变得不受控了,时不时就要瞥一眼,脑海中更是蹦出许多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这样的身材一看就没少锻炼,既然胸肌都有了,人鱼线和腹肌肯定少不了。
那会有几块呢?
好奇心作祟的她,明晃晃地盯着被浴袍遮住的地方,都没发现某人已经苏醒。
“看够了么?”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像一张砂纸板在她耳边轻轻地磨。
黎栀下意识答:“还没。”答完察觉到不对,猛然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深的眼。
她怔愣一瞬,被腹肌勾起的念头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懊恼到恨不得咬破舌尖。
太羞耻了...
见她的脸红得像刚摘下的樱桃,贺斯泯主动缓解尴尬:“成德叫你过来的么?”
黎栀点头:“嗯。”她从社死的状态中走出来:“他有事,所以让我来照顾你。”
确实是‘照顾’。
若非他醒得及时,恐怕要被她扒个干净,再从头看到尾了。
贺斯泯盯着那只紧贴在他锁骨上的玉手,不自在地轻咳。
他原是想借此提醒她收敛点,却见她握住他的手腕往上抬,说要给他量体温。
不到一分钟,发出声响的体温计又被她收回,他问:“多少度?”
“39.5。”
还没退烧。
黎栀凝着眉,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他额间的薄汗:“你还记得你几点吃的药吗?”
“大概十一点?记不清了。”他服完药便昏沉沉地睡了,直到衣服被扒才醒来。
“午餐呢?”
“没吃。”
“那你先喝点粥。”黎栀揭开外卖盒的盖子,拿着圆勺递给他:“要我喂你么?”
贺斯泯坐起来:“不用。”他用掌心托着盒底,慢条斯理地舀一勺粥送入嘴里。
鲜嫩的鱼片入口即化,爽滑的口感打开味蕾,不知不觉中满足他空荡荡的胃。
“味道不错。”他看着贴心照顾他的女人,心尖微动:“谢谢。”
第31章 :悄然甜到他心底
“不用跟我客气。”她含笑的唇角像沾了蜜,悄然甜到他心底。
黎栀等他吃完,收起盒子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避免留下味道。
回来时,还端着一杯热水。
她把维C泡腾片放水里,微不可察的小气泡骤然升起,渐渐和水融合在一起。
待温度适宜,她看着贺斯泯喝两口润润嗓:“你再睡会儿,六点我叫你吃药。”
贺斯泯的唇边溢出轻应。
他拢着浴袍躺下,指向额间的降温贴,嗓音依旧带着哑意:“这个能摘了么?”
“不能。”
“……”当他没问。
黎栀覆上他额间,没感觉到多少凉意,便重新给他换一张:“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我煲排骨汤给你补补。”她停顿两秒:“家里有萝卜吗?”
贺斯泯微顿:“没有。”
他没想到黎栀要给他做饭,尽管感动,但并不愿让她太劳累:“不如点外卖?”
黎栀跟他不同频:“也行。”她想得是通过外卖买菜:“我先出去了,你快睡。”
床头灯再度熄灭。
深陷黑暗中的贺斯泯,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安心阖眸。
许是高烧不退的缘故,他比以往更嗜睡,沾上枕头没多久,困意便席卷而来。
他熟睡的过程中,黎栀拎着送上门的外卖,走进厨房准备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她将泡过的排骨冷水下锅,用姜片和料酒焯出血沫,再捞起来清洗,洗干净后放入砂锅,加适量的生姜和开水煮沸。
与此同时,执起菜刀将玉米、白萝卜切成块,等排骨炖得软烂,再将其倒入汤面,加些许食盐和葱花转小火继续炖。
浓郁的香味四溢,黎栀夹一块萝卜尝尝味道,见咸淡适中,便关火折返卧室。
她推开门:“贺斯泯——”
未出口的话在瞳眸倒映出他宽阔的后背时,悉数化为惊叹:“你能站起来了?”
贺斯泯穿上毛衣:“嗯。”他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就知道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了。
他走到她身边,一双修长的腿被裹在线条锋利地黑裤里,腰身比例趋于完美。
压迫感袭来,他敛眸凝视那张讶异难掩的双眸:“我没残。”
黎栀了然。
难怪他在争夺傅氏股权时,被判定终身残疾的腿突然痊愈,原来是在装样子。
她猜测有人在暗中盯着他,才不得已扮残,紧张道:“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成德。”
“确定么?”她环顾四周:“家里会不会藏着隐形摄像头?”
贺斯泯轻笑:“怎么可能。”他敛下眼底的晦暗:“没人敢在我的地盘动手脚。”
看他这么自信,黎栀那颗怕蝴蝶翅膀扇到他的心,就此落下。
为避免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她没再提这件事,踮起脚尖探一下他额间的温度。
距离拉近,一股清冽地木质调淡香从他颈边传来,从从容容地漫过她的鼻尖。
无端令人安心。
黎栀抬眸看他的刹那,恰巧对上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瑞凤眼。
他的瞳色很黑,像一谭冒出漩涡的池水,深不见底,似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收回手:“你感觉怎么样?”
“好很多了。”贺斯泯捕捉到她眼底掠过的慌乱,眉梢微挑。
他挺直配合她弯下的背脊,与馨甜交织的淡香随之远离,不再扰乱她的思绪。
“再量一下。”她跑向床头,拿起体温计塞给他:“我去炒菜了。”
“炒什么菜?”
“蒜泥油麦菜和鱼香肉丝。”
贺斯泯:“?”
不是说点外卖么?
他跟着她到厨房一探究竟。
只见原本空荡的料理台整齐摆放着两盘洗净的配菜,旁边的燃气灶上立着砂锅,锅里炖着她说要给他补补的排骨汤。
颇有烟火气的一幕令他怔神,他盯着那道娇小的背影,恍惚体会到家的温馨。
黎栀嗔道:“你站在这干嘛?”她舀一碗汤给他:“我很快就好了,你出去等。”
“需要帮忙么?”
“不用。”
被赶出厨房的贺斯泯,看一眼那扇关上的门,端着碗坐到饭厅。
他听着不算嘈杂的炒菜声,执起勺子喝两口汤,一阵暖意从喉间轻轻蔓延到胃,无论身心,都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
弯月银钩悬在天际。
黑沉夜幕下,对面大厦闪烁的霓虹绽放出朦胧光影,似一颗颗繁星落入人间。
黎栀托腮欣赏夜景,餐桌上的空餐盘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一收进洗碗机。
很快,又拿着抹布折回饭厅。
见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踩着不合脚的拖鞋,嗒嗒跑向客厅。
“贺斯泯。”她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收纳盒,唤他道:“哪个是投影仪的遥控器?”
“左边第一个。”贺斯泯擦拭指尖的水渍,温声问:“吃水果吗?”
“有什么?”
“草莓、菠萝和猕猴桃。”
黎栀沉吟:“我要菠萝。”说完摁亮手机在影视app找电影。
她首先排除看到腻味的喜剧片,点进各式各样的分类,最终选定一部恐怖片。
最近上映不少恐怖片,她嫌一个人看没意思,有贺斯泯陪着倒多增几许趣味。
贺斯泯端着果盘走来,脚步声和诡谲的片头曲交织在一起。
他看向投影屏:“不害怕?”
“都是假的。”黎栀先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毕竟她也摸不准。
她让贺斯泯关掉灯,掌心落在身侧拍两下:“坐过来点儿,你那边视角不好。”
“……”或许吧。
贺斯泯没揭穿她的小心思。
他往她身边挪动几许,目光放在投影屏上,看着女主拖着行李箱搬进筒子楼。
她在偪仄老旧的出租屋里收拾好行李,哼着小调走进浴室,关上发黑的木门。
镜头一转,萦绕一层水雾的花洒上方,缓缓坠下沾血的长发,遮住她的双眼。
“啊!!”
一道凄凉地惨叫声响起。
长发的主人赫然抬头,露出那张没有眼球布满疤痕的脸,阴测测地发出笑声。
黎栀被吓一跳。
受到视觉冲击的她,精神一下紧绷起来,下意识攥住贺斯泯的衣袖寻找安慰。
随着剧情的推进,之后的内容集齐纸人、红绣鞋和新娘,画面变得更为惊悚。
贺斯泯察觉到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眼底漾出无奈的笑。
他叉一块菠萝递给她面前,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这部电影的片长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