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喜于色的他翻来覆去的摸着合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乐呵得不像话。
等他缓过劲儿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盖公章，顺便跟贺斯泯敲定一下细节。
再下楼时，夕阳已经落山。
黎栀挽着他的胳膊出门，到聿城七中门口接到黎予尘，再前往城东的中餐厅。
他们跟着侍者走在中式风格的游廊上，途经雕刻着复古花纹的长柱，再绕过赏景台，便驻足在私密性极高的包间外。
靠窗的木桌上放着香炉，袅袅升起的烟雾携着一抹沉香的气息钻进他们鼻腔。
黎正炀将点菜的事交给姐弟俩，他坐在主位上，惬意地品着侍者端上来的茶。
期间，他时不时跟黎予尘炫耀一下合同的事，黎予尘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爸。”他出声打断黎正炀，省得他越发起劲，没完没了：“你要不要海鲜粥？”
“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
“那来一碗。”他话音刚落，黎予尘又报起菜单，完全不给他多讲几句的机会。
餐厅上菜很快，他们点的金瑶狮子头、芦苇鸭、蒜蓉虾和酱汁脆瓜等等依次出现在餐桌上，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美食在前，他们纷纷执起筷子挨个将其品尝，沉浸在味蕾带来地独特享受中。
黎栀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她环视餐桌，正疑惑樱桃鹅肝怎么还没上，一辆餐车便推进来。
“这是您点的——”沈莉在主位上的男人看过来时，双手一抖，餐盘摔落在地。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正炀，眼底满是疑惑，像在确定他是不是多年前的故人。
只是时隔太久，再刻骨的记忆都会被时间磨灭，她只记得名字和那双眼睛了。
黎正炀莫名：“你有事吗？”
“没...没事。”沈莉低头看着这身工作服，没有勇气问他的名字。
她捡起地上的碎片，保持服务员该有的姿态：“对不起，我重新给您上一份。”
黎正炀没把她的怪异放心上。
倒是黎栀探究地看她两眼，总觉得她的长相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又过五六分钟，她再一次端着鹅肝进来时，黎栀透过她的眉眼看到另一人的影子，总算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她记忆里出现一帧沈莉拎着家乡特产到寝室看望女儿的画面。
她们当时还打过招呼。
不过看样子，沈莉没认出她。
黎栀捏着勺子搅动海鲜粥，没错过她眼底闪过的怀念和挣扎。
她沉住气，等包间的门合上才将眸光移向黎正炀：“爸，你认识那位阿姨吗？”
“不认识。”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像在看旧情人呢？”
“噗——”
黎予尘一口粥喷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神情从不可置信变得百般复杂：“爸，我们从来没有反对过您找另一半吧？您这样瞒着是什么意思？”
听他咬着牙一口一个‘您’，黎正炀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你跟我好好说话！什么叫我瞒着？在这之前我都没见过她！”
“您急什么？心虚了？”
“黎予尘！”他撸起袖子，拽住黎予尘的衣领把人拎起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姐！”
“叫你姐也没用。”
又挨一巴掌的黎予尘，躲到黎栀身后，还不服气：“姐，你看爸都不敢承认。”
黎正炀：“……”
他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黎正炀对上黎栀的视线，一腔怒火瞬间灭得干净：“乖女儿，我真不认识她。”
第23章 ：想追就追
他确实不像藏有故事的样子。
黎栀打消怀疑：“我没有不信。”她搀着他的胳膊坐下：“先吃饭，别放凉了。”
黎正炀这才舒坦。
他横一眼黎予尘：“看看你姐多贴心，哪像你？脑子不灵光还爱跟我对着干。”
黎予尘可冤了。
明明是他姐先提的旧情人，他只是发表一下看法而已，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
他嘟囔：“我脑子不灵光怪谁？还不是怪您的基因太好。”
“什么？你大点儿声。”
“听不见算了。”
他俩跟小学生闹别扭似得，闹完没多久，又继续说说笑笑。
气氛不知不觉地变得温馨。
黎栀看着他们，头一次体会到家庭给予的温暖。身为孤儿的她，七岁测出精神力后被一位老教授收养，虽然过着不愁衣食的优渥生活，但他鲜少给她关爱。
她幼时所渴望的，在阴差阳错中都有了。她很庆幸，同样也抱着莫大的感激。
“姐，你怎么不吃冰醪糟？”黎予尘专门给她点的，却见她连碗都没有碰一下。
“我现在不能吃。”
“生理期到了？”见她应声，他拿起点菜iPad：“喝红糖水吗？我给你点一碗。”
“喝不下了。”她撑得厉害。
黎栀从包里翻找出卫生巾，起身的时候，一只手表顺着倾斜的包口落在凳上。
她脚步微顿，还没来得及将它收起来，就见黎正炀伸出手：“姓傅那小子的？”
“怎么可能？这是——”
“你少找借口。”提及傅瑾言，他的脸色就变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就算他愿意跟你谈，以他妈那个性格，你也得栽跟头！”
他们比傅家有实力，但贺楠卉仗着她身后有一个贺家，眼睛跟长脑袋上似得。
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还说什么只有京市的世家千金才配当她的儿媳妇。
简直白日做梦！
京市的名门望族那么多，人家凭什么把女儿下嫁过来？联姻都没她傅家的份。
“爸，你误会了。”黎予尘见他气得不轻，连忙解释：“傅瑾言只是贺斯泯的替身，我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你懂吗？”
黎正炀听得犯迷糊。
他从黎予尘口中得知经过，突然不能直视替身这个词汇了。
谁能想到，现在的小年轻这么会玩呢？追正主之前还得找一个相似的人练习。
他缓过劲儿的时候，黎栀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爸，那只手表是贺斯泯的。”
“嗯。”他猜到了。
黎正炀把手表递给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复杂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还是朋友。”黎栀擦干沾在指尖的水渍，像是随口一问：“你反对我追他吗？”
“说不上反对。”他只是担心她会被那只狐狸吃得死死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选择人品过关的贺斯泯，比栽进傅瑾言那个坑里好太多。
黎正炀暗叹女大不中留：“你想追就追，不用考虑太多。”
总归有他当后盾。
黎栀勾起唇：“爸你真好。”她给黎予尘递一个眼神，时不时说两句好听的话。
有他们这么插科打诨，黎正炀心底的那些顾虑，亦消散大半了。
一家子慢悠悠地到前台结账，丝毫不知暗处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动向。
第24章 ：他的心又乱了
岷盛和正炀两大集团的合同在那天敲定下来之后，黎正炀和黎栀都忙碌起来。
前者是因为盯零件的进度，时不时跑工厂；后者则跟R1团队准备发布会的事。
团队在黎栀加入前是六个人，他们三人一组，共做出两个测验成功的机器人。
虽然进度和思维比不上有一定优势的黎栀，但对于当今社会的科技发展来说，idea和最终的成品已经称得上优秀了。
黎栀从来没有仗着自己在星际所拥有的知识而高人一等，自打进入团队后该学的丝毫没落下，对各位前辈也很尊重。
再加上R1不像普通职场，时而因为利益闹出矛盾，所以大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小黎，你过来看看。”资历最深的刘老将她的数据调整一下，顺便跟她讲解。
他把黎栀当半个弟子，她的机器人都是他盯着做，不仅不会藏私还经常教她。
黎栀的态度也很端正。
她跟刘老把之前为了藏拙故意做的漏洞补上，再依次试验几遍机器人的功能。
“成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她露出轻松的笑：“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就等发布会了。
只要三个成品上线顺利，留给他们构思新品的时候会多很多。
刘老也松口气：“是啊。”他摘下手套叫其他人：“快十二点了，先去吃饭吧。”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贺斯泯点了泰式火锅，他和成德还在办公室等着她。
“那你下午过来吗？”
“不了，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黎栀跟他们道别，趁着电梯口没人悄悄拿出通行卡刷一下。
她这一个多月经常上楼，总经办的员工见怪不怪，只要碰到她都会打声招呼，或者热情地跟她分享一些零食和饮品。
他们掌握好度，因担心被贴上‘巴结老板娘’的标签，所以从不会打听她的私事。
这就导致误会越来越深。
对此一无所知的黎•老板娘•栀，跟他们简短寒暄几句，奔着美食走进总裁室。
“好香。”一股酸辣味从炉子里飘出来，她耸耸鼻尖：“这家店还配炉子和锅？”
贺斯泯轻应：“嗯。”他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温声道：“蟹柳和肥牛可以吃了。”
黎栀迫不及待地夹起肥牛。
她微嘟着唇吹两下，估摸着不烫了再放入嘴里慢慢咀嚼，味蕾瞬间得到满足。
冬阴功汤底十分开胃，他们把菜吃得差不多，又舀两勺汤汁拌一下碗里的饭。
缭缭升起的雾逐渐变少，贺斯泯落在她唇上的视线随即移开。
他问起机器人的事：“测试结果出来了么？有没有问题？”
“没有。”她入行多年，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case：“挺顺利的。”
见她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贺斯泯的嘴角不自知上扬：“要我给你涨工资么？”
“那倒不用。”他给的够多了。
黎栀抿去唇上的汤汁：“等发布会结束，我们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
“北城的雪山。”她前些时日跟朱语芙闲聊，听说那边的冬景很美就动了心思。
贺斯泯没考虑多久便应允了。
他们定在元旦出发，成德不想当电灯泡，奈何他的腿还瘸着，他必须跟着去。
否则容易露馅儿。
“我去睡午觉了。”他收拾桌子，生无可恋地拎着垃圾袋走人。
黎栀也困了。
她轻车熟路地跑进休息室，抱着一条小花毛毯铺在沙发上。
毛毯是贺斯泯专门给她买的。
由于她经常上来蹭吃蹭睡，又懒得脱衣服到床上睡，他怕她感冒才不得不买。
“贺斯泯。”她侧躺着，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别忘了两点叫我。”
又在撒娇。
贺斯泯绷紧下颚：“好。”
他鲜少午睡，每当黎栀占用沙发的时候，他就会坐到办公桌前处理一下文件。
但难免会被她影响。
哪怕她不说话，光是听着她轻浅的呼吸，都很难保持专注。
他握着钢笔扶额，眸光落在裹着毛毯熟睡的那一小团，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
“贺斯泯……”
一声呢喃唤回他的思绪。
她咂巴两下嘴，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皱着眉嘟囔：“不要。”
不要什么？
想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可能，贺斯泯的呼吸一滞，心跳亦不受控地撞击着胸膛。
他还是少年时，没少被段曜他们拉着看小电影。尽管他不愿多想，但那句话实在很像建立在令人想入非非的情况下。
贺斯泯口干舌燥地端起水杯，灌下大半杯凉水，不断加速地心跳才渐渐平稳。
他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等两点的闹钟一响，面无异色地操控轮椅，停在沙发旁边。
“黎栀。”听见声音，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扒着毛毯打呵欠。
贺斯泯倒一杯温水给她，见那双眼睛恢复清明，平静试探：“你刚才做梦了？”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黎栀脸一红：“还有呢？”若被他知晓，她梦见他抢她东西吃，岂不是很丢脸？
她抠弄指尖，那心虚闪躲的模样间接性证实了贺斯泯的猜测。
他的心又乱了。
“没了。”贺斯泯轻摁太阳穴，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你先穿衣服，别迟到了。”
黎栀边应边掀开毛毯。
她简单收拾一下，提前从包里找出车钥匙，向他挥手：“我走了，后天再见。”
那挥手的姿势莫名可爱。
贺斯泯没忍住笑。
他轻启薄唇：“到了跟我说。”
“好。”黎栀关上门，在总经办某些员工的注视下离开这层楼。
她踩着时间到聿大的美术学院，赶在教授进教室前，乖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
上完两节课将近六点。
她收起书本准备走，又想起摄影社今晚要聚餐，于是止住脚步跟沈夏妍一起。
“栀栀。”被拒绝的次数太多，沈夏妍这次没挽她了：“他们说今晚要去唱K。”
“在哪唱？”
“西街。”她凑到黎栀身边，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好像是傅学长开的那家。”
第25章 ：看见你们接吻了
黎栀没太大反应：“嗯。”她搓搓微凉的掌心：“正巧我有会员卡，可以打折。”
“那挺好。”沈夏妍望着站在枫树下的同学，眼底的情绪不明。
她沉默半晌：“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你会生气吗？”那语气下藏满了试探。
她最近跟傅瑾言相处得不错，明显能感觉到他萌生的喜欢。
之所以这么问，还是担心她没有彻底放下傅瑾言，故而从中作梗，继续纠缠。
“为什么会生气？”黎栀对上那双眼睛，只一瞬便看透她的想法：“我之前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没必要再三试探我。”
“栀栀，我只是怕...怕你疏远我，怕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你拿我当过朋友吗？”
原主在这段友情里付出的比她多很多，彼此熟稔后便处处照顾她，不仅给她物质上的帮助，还在精神上鼓励支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