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连忙去捂唇,抿了抿唇瓣:“好。”
经这么一打听,白桃才知道,那个人回京以后做回了皇子,却还不是太子。
个中原因,感觉很复杂。
这就不是她能搞定的事了。
白桃撇开心底的想法,决定还是先想怎样回遂州。毕竟像今日这样的盛况不多,她能支开侍卫的机会也就不多。
少女饮完茶,招来人道:“去买糕点的怎么还没回来?你去看看。”
支开了这个,没过一会儿,白桃又道:“隔壁是什么声音?”
小二不解地问:“什么?”
“我听见了,好像有什么人在争执。”
外面声音嘈杂,谁也没听见是什么。小二连忙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去看看。”
白桃立即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也去看看。”
剩下最后一个侍卫紧盯着她,白桃一时犯了愁,到底怎么把人支开。
白桃看着侍卫,侍卫也会看向她。
“你要不要喝茶?”白桃从桌上取下一只小碗,给它倒了一碗,“天气炎热,你也歇歇。”
侍卫冷漠地扫了一眼,答道:“属下执勤时不能喝水,不能离开主子,这是规矩。”
“还有这种规矩?”白桃讷讷道,“好吧。”
侍卫不再理她,但白桃知道,这人必然在留意着她的动静,她只好端起茶汤又喝了几口当做掩饰。
没过多久,茶楼小二和她的侍卫巡查回来,朝她道:“姑娘,我与这位兄弟看过了,邻屋没有什么,姑娘放心。”
白桃朝他道谢,故作安心:“那就好。”
在茶楼坐了半晌,白桃都没找到机会甩开这些侍卫,决定换过一处。
方才小二说的几个举办关扑活动铺子人潮最多,应该更加合适。
白桃想到这里,当即起身掏出银两付账,身后的侍卫一步一步跟着她下楼,非常敬业。
一整日,白桃都在京华大街上各个铺子里转,不论人多人少,身后的侍卫步步紧跟,从不留她单独一人。
云层渐厚,凉风席卷,许是有一场大雨降临。
大街上的人渐渐变少,白桃心中一叹,想跑居然这么难,连个机会都找不到。
眼见云层聚集,白桃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身,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节奏快而有力,渐渐逼近。
行人纷纷向两旁躲避,白桃也跟着人流往外挤,两边的侍卫将她护到一旁。
正在推搡时,白桃觉得腰间一松,低头一看,一个矮瘦的男子正扯她的钱袋。
白桃当即将钱袋子抓了回来,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一闪身就躲进了人群,白桃下意识地喊身边的侍卫:“有贼!愣着做什么,追呀!”
都有人敢偷她的东西,这还能忍?
人流涌动,身边的侍卫没有见到那位贼人,一时有点分不清方向。
白桃指了远处,急道:“那边,那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挤进了一家布匹的铺子门外。一位大娘带着人往里头收摊子,一面还嘟囔道:“要下雨了。”
白桃回头一看,方才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小侍卫不知去了哪里。她心底先是一慌,不习惯没有人跟着。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悄悄地沿着铺子长廊往外走,便到了另一条小街。这条街依附于京华大道,开的是寻常的铺子,来往也多是普通百姓。
将要下雨,一路上都有人在收摊和狂奔。
白桃来不及多看,便沿着屋檐往外走。
她的手中拿着她的钱袋子,刚刚她没有被抢,好歹她也是在外摸爬滚打过的,对自家的钱袋子都有一种异样的敏感。
如今钱财俱在,又没有侍卫跟随,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进京之前,她是跟着二殿下的马车来的,没有什么身份凭证。如今要再出去,最好也是混别人的马车,货车也可以。
白桃无意中打听到,京华大道旁的两条街里出入京城的人最多最杂。
她心底编好了故事,就盼着能早点找到一个将要出京的好心人。
可惜天公不作美,还没等白桃找到合适的马车,淅沥的雨点便飘落下来,竟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白桃只好一边寻车,一边找地方躲雨。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有人呼喊:“白姑娘?”
起先她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直到街上再没有其他可以称作姑娘的人,白桃才回头一看,竟有人将一把伞撑到了她的面前。
她有点诧异,定眼一看。这人身量板正,眉清目秀,但总看着有些呆板,和跟着她的那些侍卫很像。
“你是殿下的人?”白桃问。
“我是殿下吩咐巡视这条街的。”对方给白桃解释,又问,“怎么不见姑娘身边的侍卫。”
“……走散了。”白桃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问道:“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在巡街吗?”
“是。”对方压低声音回答,“都在暗处。”
这些还是不能外传的话,白桃识趣地不再多问。
“属下送姑娘回府。”侍卫将伞尽力地撑在白桃的上方,他自己反而被雨淋了半身。
“你也遮着些。”白桃推拒道。
她心中自知今日出京无望,又拗不过他的主动热情,只好道:“……多谢。”
不试不知道,原来出京城的第一步躲开他的人,就有这么难。
第66章 怪异
凉风乍起, 雨如滚珠。
雨势太大,即便侍卫极力将伞面盖在她这边,白桃的裙角还是淋湿了。
少女拎着湿哒哒的裙摆走在廊中, 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她张望一眼,原本站在院中值勤的侍卫均不在原位, 也不知去了哪里, 如今院子里竟然显得有几分清幽。
两个小太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还带着些厚重的鼻音, 睡眼惺忪。白桃一日在外, 他们倒是十分的轻松。
“姑娘衣裙湿了, 换换吧。”小太监跟在她的后面碎碎念道, “再让后厨烧些热水, 煮点姜汤, 莫要着凉。”
这些小太监伺候的人多了,做事很周到,不需多嘱咐,就能将事情办得服服帖帖。
白桃沐浴后换过一身轻便衣裳,走出屋外时发现雨势比之前小了很多, 但浓云翻滚, 不久, 还会有一场大雨。
再看院中, 廊下又出现了很多侍卫,戒备森严, 神情肃穆。
应该是那个人回来了。
眼下是她要吃晚饭的时候,但白桃不知道怎么想的, 招来小太监,道:“去问问殿下,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小太监慌张起来,连忙道:“奴才不敢。”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
白桃这话刚落,小太监连忙道:“姑娘饶命!”
少女抿抿唇瓣,走向书房。
一路以来,他能感觉到侍卫比平日里更加严肃,弄得白桃也有点心慌。
原本她想要不就算了吧,奈何人已经走到书房外。
青年坐在长椅上,余光扫见门外的身影,心底一声冷笑。
“殿下?”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而,她的半边身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让她进来。”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他的语气很少见有这么冷淡的时候,白桃有点心底发毛,第一时间想起她今天好几次想要跑路但是失败的经历,不会被他知道了吧。
一进书房,白桃便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阴沉,身上的银色衣袍也洇湿了一大半。
淋成这样,难怪会不高兴。
“殿下淋了雨,要不要喝点热茶?”白桃试探地问。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般人不会对关心自己的人生气。
然而沈晏清只问道:“什么事。”
“后厨的……晚饭好了,要不一起……吃个晚饭?”
气氛压抑,白桃也说得支支吾吾。
青年抬眸看她一眼,周遭的气息仿佛都冷了下来。白桃干巴巴地道:“要不,算了。”
“去倒热茶。”沈宴清开口。
白桃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是他给她派活,她连连点头,溜出了书房。
小太监很快将热茶备好,由白桃端进书房。
再次进入书房之中,白桃感觉手背有一点凉,余光扫见窗子被打开,雨水混着泥土的腥气一并涌入屋中,将屋内原本的气息掩盖。
白桃回过神来,将热茶送到他的面前,干笑道:“殿下用茶。”
目光一垂,就看见他银雪一般的袍角上好像沾着什么污渍。他一向极其讲究自己的衣着,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只银白袖子伸过她的面前,将桌上的热茶端起,饮了一口。
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也不言语。
白桃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有点饿了。他不说话,场面很尴尬。
她只好先开口,问道:“……要不,我先告退?”
他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白桃便放轻脚步,慢慢地从书房中退下。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冷淡的声音传来。
“明日送你回遂州。”
白桃惊喜地转过身来,甚至都没有细想他岂是这么容易就会松口。
“只是没有出城的路引,你在城门就会被守备扔进抓起来扔进牢中,以罪论处。”
他语气认真严肃,好像在说真的。
“……”白桃怔怔地看着他,最终忍不住开口问,“你知道了?”
“支走侍卫,躲避他人,独自一人走向京西市集。”沈晏清呵笑,“你不会想等人带你出城吧。”
她的一举一动,他清清楚楚。
白桃有些发寒,连忙道:“……我这也是没办法。”
沈晏清又不说话了。
青年发丝微垂,眼眸抬起时露出狰狞的红血丝。明明是极其俊美的一张脸,如今却看起来孤高阴冷。
白桃咽了咽唾沫,问:“你还好吧……”
沈晏清收回目光:“不好。”
他站起身往外走,白桃下意识给他让路,又在心中后悔就不该多问。她又不是大夫,他真不感觉不好她也做不了什么。
白桃垂头丧气地跟在沈晏清的身后,银白的袍尾掀起一角,污渍在光线下显现出暗红。
“这是……?”
白桃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怔在原地。
沈宴清没心思遮掩,冷冷道:“是血迹。”
血、血迹,正常人谁身上有血迹?他还说得这么平静。
眼见小姑娘默默地往后退开些许,沈晏清心中冷笑,开口道:“方从狱中回来。”
“……噢。”
狱中审犯人多少都沾点血腥,血渍弄到袍子上,不奇怪。
“那先把外袍换下吧。”白桃的语气算得上温和,“你这样也挺不舒服。”
沈晏清抬起眼皮,回看她一眼,接着便走向主屋。
白桃站在门外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沈宴清转过身来,扫她一眼:“进来。”
“那个,没别的事我就不进去了。”白桃道。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有点不对劲。
高大的青年同他银雪的袍子一齐站在阴暗的屋子里,沉默一瞬,终究化为平静:“去吧。”
白桃悻悻地转过身,逃也似的走了。
她去后厨转了一圈,快速地吃过晚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雨幕泼进廊中,白桃不想刚换的衣裳沾了水,故意站在后厨等了雨小了一些才走。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瓢泼骤雨只剩下些许雨丝还飘摇。
回主院子沿路的灯柱已被点燃,在夜里发着黯淡的幽光,小太监撑着伞为白桃引路。
一道雪白的光亮在黑夜中划过,白桃眨了眨眼睛,才发觉院子里有别的动静。
细雨朦胧,一把长剑挑开帘幕,凌厉如鹰。青年衣袍银白,身姿翻转之间,时而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时而又疾如闪电。
白桃驻足,与沈宴清隔着一片树丛。
距离不远,但那边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美则美矣,白桃总觉得有点奇怪。剑什么时候练不好,一定要在这个夜色漆黑的下雨天练么?
剑风流转不停,白桃也不知道迎着雨站了多久,只觉得雨点密集,好像有下大的趋势。
那人银白的衣衫已经沾湿,但他丝毫没有要收剑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就算是身体再康健,淋了雨也容易生病。
“殿下。”白桃往前走近,朝他喊道,“下雨了,进去吧。”
对方并未回应,长剑嗖嗖挽出一个剑花,白桃恍了一下神。
他的姿态无疑是很英俊的,线条流畅的侧颜和身线让人赏心悦目。
“下雨了——”白桃不由得拔高声调,“你再淋了雨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