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没想到他会直接跳上马,不由得蹙着眉问道:“你做什么?”
身后的人呼吸急促,牢牢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白桃有点痛,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推他:“沉得很!”
青年男子固执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哑犹如猛兽:“为什么……不等我。”
少女疑惑:“你不是自己能跟上来吗?”
可是如果他没有这么一路找过来,压根不知道她会在这里。沈宴清不信她没有刻意避开守林人,没有刻意避开自己。
好好的骑马,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白桃亦是一头雾水,跟他有商有量:“能不能先下去?”
沈宴清的理智就差一线决堤,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只恨不得把她揉得更紧,根本不可能松手。
男子宽大的手掌环过她的腰际,紧紧扣住。白桃蹙起眉来,下意识地看向别处,见四处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别人看见吗?”白桃问他。
沈宴清不想回答她的话,只想将她的气息埋进身体。怕被什么人看见……他只怕没有人知道她是他的。
他的猎物,他的领地,他的所爱。
恶毒的心思在心头闪过,沈宴清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说话,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暴露他想要占有的心思。
白桃被他勒得生疼,也终于发现不对,回想起来昨日好像没有提醒他喝药。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回身试探地问道:“你现在,是在发病吗?”
沈宴清又没回答。
实际上,他现在清醒得很。
他甚至怀疑之前那些发病的夜晚也是清醒的。他一直想做那些事,将她带到身边能够抬手就能触碰的地方,能够无所顾忌地拥抱和亲密。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过生病,只是欲望蔓延之后没有克制,甚至还能借助这个病情来靠近她,获得她的同情,强迫她留在府中。
阴险。对一个姑娘用这样的手段,实在算得上阴险。
冰凉的手指探到了他的额头,是白桃在试探他有没有生病。
沈宴清低下头去,像夜晚那样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她的脸颊方才吹了很久的风,是凉的。
白桃无奈,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这座山的山路比较陡峭,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就不好下山了。”
青年男子故作不语,执拗地将她攥紧,就像小孩子抱紧手里唯一的糖块。
面前的少女甚至拨了拨他的碎发,显然是以为他再次发病了,一切动作都温柔了许多。她一向善良,怎么做得出伤害病人的事呢?
沈宴清垂着眸子,有点委屈地将她抱得更紧。
不如就让她一直以为他在生病。反正,装这个病也不是第一次。
第92章 退让
阳光下, 两个人影相互依偎,看上去十分亲昵。
白桃将缰绳拉扯回来,驭不动马。
身后的人只顾着贴着她, 什么也不管。
白桃现在后悔昨日为什么要较劲,现在他因为没有喝药又一次发作, 还是在这种地方, 她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脱身。
“现在听我的。”白桃发觉语气有点着急,又不得不放缓语调, 哄道:“我们要下山去。”
“我们这样一起下去, 不仅走得慢, 你的马还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也无妨, 反正早晚还能让人来收拾。沈宴清心底如此想, 却不能说。毕竟在发病时他从来顾不上这些。
青年男子紧紧拉扯着缰绳, 怕被她扔下,不由得将人环得更紧。
白桃不由得连连承诺:“不会丢下你。”
即便如此,环在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松。白桃实在无奈,直言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青年男子坐直身躯, 像是认错似的。突然间, 他一扯缰绳, 夹紧马腹, 白桃身下的马匹毫无预兆地扬了扬蹄子,便在山坡上奔跑起来。
白桃咿呀乱叫了两声, 惊魂未定时,身后的人依旧箍着她的腰, 两个人牢牢地坐在马背上。
这也太肆无忌惮了。白桃从来没有这样与人同乘一马。
何况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男人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脖颈边, 时不时会吓她一跳。像这样总是分心,压根很难骑马。
身后的青年紧紧地抓着缰绳,带她走过山坡,在山路上驰骋。
两侧的树木飞快向后闪去,身后的山坡与那匹红棕马都已经看不到了。他带着她在山里跑了一段,又逐渐减慢速度,好似在欣赏风景。
十月的山林落叶遍地,草木凋零,哪里有什么风景。
白桃无心去看周围的事情,心底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病。身前带着一个人还能骑马骑得这么稳,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但是白桃又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发病的时候也不会变笨,甚至还能写字。
少女轻叹了一声,身体不再紧绷。靠着他,应该不会掉下去吧。
有人为她拉扯缰绳,白桃便趁机也能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桃忽然察觉身边的林子都矮小了很多,看上去像是最开始的那座山。
她抬眼一看,山路如此熟悉,便知道这是原路折返。
“快到马场了。”白桃朝身后的人道。
马蹄并未停下,似乎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原路折返。
然而他们两个现在还同乘一马,若是被马场的人看见,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白桃连忙按住身前拉着缰绳的手:“先让我下来。”
沈宴清并不听。
白桃着急道:“快点,不要被人看见。”
见他不动,白桃几乎要抢过缰绳,勒马停下。沈宴清没办法,只好提前勒马,乖乖地跳下马,提着马绳为她牵马。
才没走一段路,远远地就有人跑来,殷勤地道:“殿下,奴才来牵马吧。”
沈宴清朝他摆摆手,一路将马牵到马棚,再转身将白桃接下马来。眼神示意池明,后者便上前同马场的官员交涉。
沈宴清则同白桃一起回到马车,他谨记着自己的病情,径直地坐在白桃的身边。
白桃不时地向他投去视线来观察他的状态,沈宴清眼神灼热毫不掩饰地盯着她,坦坦荡荡地接受她的猜疑。
少女红着脸捧起他的脸,将他的视线转向一边。白桃还是在这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这样的他和之前夜晚发病时挺像的。
何况,白桃也不觉得有什么装病的必要。
通过骑马放肆了一番之后,白桃的心情好多了,对什么事都更加有耐心。回府以后,白桃让后厨熬了药,眼看着沈宴清认真喝完。
他喝完药以后便说困乏,拉着白桃一起回房。白桃并不困,无奈之下答应在一旁坐着看他入睡。
结果她没坐多久,一听见别人睡着的呼吸,就忍不住打哈欠。而且往床架子上一靠,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蜷缩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
大约是被他抱上来的。
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估计那个男人睡醒之后病情好转,又忙活去了。
白桃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让人把重新扎了一个更牢靠的秋千,一个人坐在上面晃。
之前在院子里找人玩蹴鞠被沈宴清训了一顿以后,白桃便不怎么敢再找侍卫陪她玩。
原本和陶唐比较亲近,可是现在陶唐也不怎么同她说话。院子里明明有这么多人,能说得上话的几乎没有。
白桃轻叹一声,又想家了。
月末天气突变,寒风一夜席卷,庭院中枯叶满地。
一大清早,白桃便听见有人敲门,后院的小太监来给她添炭,嘱咐她不能关窗。
白桃有点惊讶,十月哪里到了要烧炭的时候?
不过几个炭盆一起点燃,整个屋子的确暖和不少。
小太监们刚出去,陶唐就进来送早膳,人有点蒙,嘟囔了一句:“真暖和。”
白桃惊讶他居然肯说话了,陶唐有点羞涩地垂下脑袋。许他说话是前辈的吩咐,但是他看到殿下对白小姐这么关心,也不敢和白小姐太亲近。
白桃一面吃饭,一面问他一些后厨的事,陶唐一一回答,但不会主动搭话。
吃过早饭以后,白桃在院子里转了转。从门口又传来新的动静,远远地能看到侍卫领了好些人进来。
“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桃认出这是马六,惊喜之情无以言表,飞快地朝他们跑去。
“你怎么来了?!”白桃语气藏不住兴奋,“你没和哥哥去浥州?”
“二少爷带去了几个兄弟。”马□□下望了望,压低声音,“让我们留在京城保护小姐。”
白桥怎么可能会放心白桃一个人在京中,留下几个人就是想照顾白桃。
就算这些人没法接近白桃,至少也能知道白桃平日的状况。
得知不是只剩自己一人在京城,白桃心里的积攒的郁闷骤然消失,背着手笑嘻嘻地问:“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住回了原来的客栈。”马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银钱都由殿下为我们出了。”
见白桃蹙眉,马六立即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们想占便宜,只是殿下先付了。”
白桃轻叹,他回回都是这么周密,不给人可乘之机。
“我们来给小姐送冬衣来了。”马六招招手,身后的弟兄抬着两个木箱子进来,问白桃,“给小姐放哪儿?”
白桃扫了一眼身边的侍卫,见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带他们进自己的屋子。
“进来吧。”白桃一路将他们带进里屋,示意将两个箱子放在床铺底下,“我住在这里。”
“就可惜二少爷没能来看小姐的住处。”马六环视屋中,便见雕花的架子床、软绸织成的帐子,黄花梨木的家具看起来精致上乘。在吃住上面,这位殿下没有亏待小姐。
“小姐今日什么打算,准备去哪儿玩?”
白桃一愣,心虚地移开视线。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偶尔几次都是跟那个人一起。之前想要出去被拦下,她也就没有硬闯。
不过如今她可以在整个府宅里随意走动,说不定也能出府。
少女走出屋子,问侍卫:“我今日可以出去吗?”
马六对她居然还要问侍卫十分惊讶,一并跟出来,有点埋怨似的:“小姐不会连出门都要经过殿下的同意吧。”
白桃干干地笑了一下,替沈宴清澄清道:“也没有,他可能有他的理由。”
侍卫垂首回答:“小姐。殿下吩咐,可以在附近转一转,但是需要有侍卫跟着。”
“好。”白桃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马六道,“只是为了安全。”
替沈宴清说话,只是因为白桃不希望家里人觉得她在这里过得不好。
待侍卫安排完毕以后,白桃带着马六从侧门出府,进了一条宽大的巷子。这附近的住户非富即贵,宅子相互之间离得也比较远。
白桃一路领着马六他们在巷子里穿梭:“我带你们看看京华大街。”
白家人入京以后住在城南,那边的客栈不算太贵,物价也只是比遂州高一些。京中有名的几处地方也是听过的,不过都是勤俭持家的人,也不想着要去些好地方。
今日京华大街比往常热闹,几座酒楼似乎都有喜事在庆祝。白桃和白家人走在路上,猝不及防地遇见了一队花童,到处分发喜糖。
白桃茫然地看着一掌纸包的糖块,一旁的马六用衣服把收到的糖块兜着装起来。他们不吃糖,都是留给小姐的。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时近正午,白桃找到一处饭馆,带着马六和其他侍卫进去吃饭。
京城里的饭菜细软,对于从遂州来的这些来的粗人来说不够几口塞牙。白桃喊了两次加饭加菜,一行人才刚刚吃饱。
饭馆老板兴奋结账,不住地给白桃说吉祥话,亲自把白桃送出门,希望她下次再来。
众人刚要出门,却听街上一声高喊:“公主仪驾,行人避让——”
霎时,整条京华大街上顿时安静下来。远处的行人都纷纷跪下,请安之声此起彼伏。
白桃没见过这个阵仗,登时愣在原地。
饭馆的店家却见惯了这种架势,连忙招呼着让白桃和身后的人跪下。
白桃偷偷抬眼一看,便见空旷的大街上,忽然驶来一辆威仪的马车,马蹄声渐近时,白桃听见身旁的店主恭敬地高喊:“草民见过三公主。”
即便是没有人盯着,他们也十分自觉。
白桃混在这些人中,听着马蹄声由远到近,由近到远。
待众人站起身,白桃顺着视线看去,能看到远处的楼宇里两侧由壮实的侍卫把守,不少人站在楼外向里面张望,想一窥公主倩影,被侍卫驱赶。
“您是第一回见着三公主吧?”店家朝她笑道,“三公主并不常出宫城,但是尤其喜爱逛京城的雀簪楼,每回来时都有侍卫开道。”
“我是外地来的。”白桃回答道,“那公主这么一来,其他人还能去雀簪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