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区就这一群人最热闹。
傍晚刑台云过来,第一次跟林栖的朋友们见面觉得应该带个见面礼。
从林栖那得知是红毛的店重新开业,便订了两个开业花篮。
以他和林栖的名义一起送的。
花篮比他先提前到店,绿毛看着饱满的麦穗和灿烂的向日葵,一拍手笑道:“难怪觉得还差点什么,原来是开业花篮,这才像开业嘛!姐夫真周到细心。”
一群人又在花姐烧烤店吃饭,很普通有烟火气的苍蝇馆,夫妻两白天经营家常菜晚上卖烧烤,在这小区已经开了几十年的店。
林栖和红毛挨一起坐,两人一人吊着条胳膊,一左一右,绿毛坐在大圆桌对面,觉得画面十分搞笑,于是怼着两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人太闹腾,被庄子捏着后颈子摁老实了,小咪和阿为他们在一旁嗑瓜子,被逗得哈哈笑。
林栖跟绿毛要了一张照片发给刑台云。
虽然是她跟红毛的合照,但更多的画面呈现的是整个小店的布局。
因为这个人的平和与温柔时常让林栖忽略了他是个从小锦衣玉食的金贵人。
早上邀请他一起吃饭时也没考虑太多。
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刑台云肯定没进过这样的苍蝇馆子。
林栖本意是希望他能先有个心理准备,甚至给他发了条消息,高情商地为他找好一条退路。
刑台云在等红绿灯时收到那条消息。
林栖:邢医生如果您累的话可以先回家,我打车回来。
目光上移,刑台云看到她发过来的照片。
点开照片,这人完全辜负了林栖的一番心意。
对着两个人像放大再放大,周围环境都被他剔到屏幕外,只剩下挨在一起的红毛和林栖。
倒也不是吃醋,刑台云甚至看着照片嘴角还扯了抹笑意。
他没有把红毛裁剪,是整张图片点击保存进了相册。
又给林栖回了消息。
刑台云:来接你是小事,蹭饭倒是大事。
林栖看到刑台云回过来的消息时下意识地先嘁了声。
两人的聊天言简意赅,绝不多言一句废话。
往往也是以刑台云的最后一条消息收尾。
这次林栖照常把手机放到一边,过了会儿又抓起来,反常的回了个哦字。
这一晚聚到很晚,刑台云的气质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人却很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他能跟庄子聊一些话题,也会和绿毛说幼稚的玩笑。
林栖悄悄盯紧他的可乐罐时刑台云无奈地笑笑,将罐子送到她跟前,替她掌着力。
砰—的一声。
清脆的起环声和滋滋的气泡声碰撞在夏天里。
林栖勾着小小的易拉环,冰凉的水雾沾湿指尖,她一直捏着这枚易拉环把玩,直到铝片上覆盖着自己的温度。
对于这份无言的默契,她心里微微诧异。
绿毛嘴巴里炸响嘎嘣脆的坚果,下巴像小松鼠一样不停咬合,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两人互动,终于问出一个困扰在心中已久的问题。
“栖姐,为什么姐夫喊你老婆,你喊姐夫刑医生啊?你们是在玩什么情趣吗?”
林栖:……
一桌人:???
刑台云:[微笑]
庄子一把扯过绿毛的脑袋拧在胳肢窝下,对林栖和刑台云汗颜道:“孩子还小,孩子还小,不懂事。”
“我会长大的!”绿毛逃离庄子魔爪,直挺挺坐起来,他的目光穿过餐桌,认真的投射在林栖身上,举起手上的可乐。
“栖姐,咱们今天一别两年后再见!再见我一定是个成熟的大人!”
林栖:???
看出林栖一头雾水,旁边的红毛解释,“这小子要去读技校。”
庄子:“这小子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还是坚持要去读技校。”
小咪:“他爹要揍这小子是以为这小子这次又人来疯。”
阿为:“人来疯是因为这小子高中不好好读,辍学后家里又花钱把他送进了一所大专学校,结果读了几天就逃回来了,不是个爱读书的小混蛋,前前后后败了家里好些钱。”
绿毛:……
有这么在女神跟前揭人家底裤的吗!混蛋们!
绿毛认真道:“栖姐你肯定知道的,我这次是认真的。”
“我信你,”林栖举起自己的可乐,她甚至不去问更多。
今晚红毛话格外少。
饭局快结束时林栖拎起自己的可乐跟旁边的撞了下,她偏头看红毛,“心情不好?”
红毛摇摇头,“没有。”
“那咱两聊会儿?”
“好啊。”红毛提起劲来。
“你本名叫胡八万?”
“本来不叫这个,那个人以前好赌,总是输,他说肯定是我挡了他的财路,就去迷信了一个什么大师说的话,连名带姓都给我改了。”
“那你以前叫什么?”
“不记得了。”
名字名字,有姓有名,是有家,是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叫什么。”林栖耸耸肩。
红毛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
“一起走一个?”林栖拎起可乐。
砰的一声。
红毛听见她说:“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刑台云悄悄去结了账。
老板娘笑笑,“又见了。”
上次林栖来替红毛出头逞威风刑台云始终是没放心,他跟来了,车子就停在这家店附近,更早的,林栖还没搬去刑台云那住时,老板娘受了一笔钱忠这个男人的托付晚上迟一些关店,把灯点久一些,多关照一下林栖。
刑台云便也对老板娘温和笑笑,之后又出去接了个韩严的电话。
挂断电话时,红毛朝他走过来。
他好像已经等了一会儿。
“怎么?”刑台云问他。
他们站在小区的花坛跟前,稀稀疏疏的矮灌丛绿植半死半活。
路灯拉长他们的影子,灯光下一群飞虫。
“姐夫。”红毛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A4纸,许是揣太久,折痕深重。
刑台云展开来看,是长长一列关于计算机的专业书单。
“这些是我从网上查来的,我想姐夫你比我有知识有文化,想请你帮我看看,怕我自己挑的太高深买来看不懂。”
红毛骨架瘦弱,比刑台云矮半个多头,他抓了一把后脑勺,是极其真诚的样子,和林栖一样坦诚,甚至带着点自卑。
刑台云之前对他的印象就像看今天的绿毛。
如今再看,经事的少年始终是剐了一层稚嫩的皮。
“我很早就不读书了,思来想去自己会一点感兴趣的就修电脑修手机,以前觉得守着外公外婆留下的这个小店把日子糊过去就好了,到现在我也不是有什么大志向,就是想能学点东西,多赚点钱,把日子过得像样点。”
“能这样想挺好的。”
红毛笑笑,“其实我想要是换做以前的我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应该是这样的吧,从来没有人对我抱有期待,虽然栖姐也什么都没说,但我觉得她眼睛里就是这样表达的,她对我有期待。”
“她是个很能感染别人的人。”刑台云也温和一笑。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两人回头看,绿毛被扛进隔壁的娟娟理发店。
庄子,小咪和阿为他们三摁着绿毛修理他那蓬头发。
“都是要去读书的人了,索性今天就剪了头重新做人。”
“救命啊,我不要,栖姐—”
“叫什么叫。”阿为一甩毛巾卷成团塞进他的嘴。
红毛看笑了,对刑台云说:“都在等能把他踢回学校的这一天。”
林栖和刑台云离开时,绿毛已经视死如归不再挣扎将一颗头颅扔给理发师折磨。
上车前阿为递给林栖一包草药。
“我爸前段时间摔断了腿,我爷爷从老家寄来一些草药包,有一味巴戟天是他自己山上去采的,等拆了石膏后热敷可以行气活血舒经通络,我给红毛也拿了一些,你要是不嫌弃这些送给你。”
林栖接过来,“谢谢。”
“客气。”阿为笑笑。
红毛在一旁道:“那姐夫你要照顾好栖姐哦,进出浴室的时候看好她,浴室里摔倒没人在家很危险的。”
刑台云:???
“好,我会照顾好她,”刑台云这样说着,眼神却轻轻瞟了眼旁边的林栖。
她倒好,把脸偏向一边,留着个饱满的后脑勺,就跟与她无关一样。
“那姐你们路上小心,姐夫再见,谢谢姐夫请客。”一群人跟他两道别。
到半路,林栖收到绿毛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绿毛剪了贴头皮的青茬,脑壳染成纯黑色。
对着镜头比着耶露着个笑脸。
“看什么呢?”
林栖抬起头,在后视镜中撞上刑台云的目光。
她顿了顿,把手机举到刑台云跟前。
“看到了,”刑台云嘴角含了抹笑意,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是男人。”
林栖:……
第22章
☁不行。.
刑台云将红毛的那张A4纸揣走,对计算机他不算精通,所以没贸然给什么建议。
他将这张纸拍照发给认识的朋友,朋友是计算机行业的大拿,如今在中科院工作。
与朋友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刑台云将新罗列的一份书单拍照发给红毛。
消息发送的那一刻,林栖喊他的声音从书房外传进来。
林栖将夜宵放到餐桌上,回头道:“刑医生,我请你吃晚点。”
夜深人静的夜晚,两人对坐在餐桌上。
馅大皮薄的鲜虾蟹籽馄饨,刑台云刚消灭第一个林栖就有点迫不及待问他,“还可以吗?”
刑台云点点头,“好吃的。”
林栖露出点得意的神色,“我挑的最好的一家。”
“所以也最贵?”
林栖想给他翻白眼,并不需要他提醒这个自己都想要忽略的价格。
刑台云嘴角含了笑意,“怎么想着请我吃东西?”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很照顾我,刚才在饭桌上也只顾着照顾我自己都没怎么吃。”
想起什么,林栖拿起手机又是一顿操作,她将手机放下的同时刑台云的手机响了。
刑台云看到林栖的转账,问她,“什么意思?”
林栖说:“那次在医院你帮红毛垫付的医药费,怕你不收,红毛让我替他转给你的。”
“我这边真不急。”
“那您是要为难我喽,我可是跟红毛拍胸脯保证了能完成任务的。”林栖狡黠道。
刑台云笑笑。
说完了这茬事,林栖又望着他的一碗馄饨,不知道这分量对他来说够不够。
“要不要给你煎个荷包蛋?”
刑台云:???
“对我那么好突然有点不适应。” 刑台云避开了她的送蛋请求。
“那你也太好打发了邢医生。”
“你才发现吗?” 刑台云反而从厨房拿来一套新的碗碟。
林栖看着他将馄饨往另一个碗里装,眼神在吃和男人之间来回游转,最后还是停在馄饨上,一边道:“很早就发现了。”
好骗,好拿捏,好欺负,以及现在的好打发。
妥妥四好青俊。
林栖都没见过地球上会有他这一号物种。
甚至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林栖常有一种感觉,自己后半生可能得孤独终老。
没有哪个男人能契合一个女人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但刑台云完全可以。
离婚后她就算把眼光踩到脚底板都将就不了别人了。
害人不浅。
“想说什么?”刑台云将碗推给她。
“没什么,”林栖摇摇头,因着心里那点小小的怨怼一不小心就将话题拐进另一个死胡同。
她说:“刑医生你连一碗馄饨都吃不完你真不行。”
刑台云:???
一晃到七月末,林栖的手可算能拆石膏了。
本来已经一贫如洗,哪料袭击案调查完不久就收到了赔偿。
办案之神速。
但那两个人行政拘留满后并没有被放出来,警方没透露更多,林栖也没有在意。
这段时间刑台云罩着她,她能安心把精力都集中在备考上,再回到医院时甚至有点不适应的陌生感。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被驱散。
萌妹护士凑到她左边嘀咕,“小林栖,这次你总算因祸得福,你用一次伤痛换来了跟邢医生永久的缠绵悱恻。”
林栖一头问号。
高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了她身边,“言简意赅,刑医生把你从老黄棍那要过去了,你以后归邢医生管。”
林栖微微诧异。
牡丹情感大师抱着保温杯也晃悠过来,朝林栖点点下巴,“进展怎么样?你跟刑医生上次吵架和好没有?”
林栖:???
萌妹:“大师你消息怎么那么闭塞,那早百八十年前就和好了。”
林栖满头黑线看向萌妹。
高冷凑近林栖闻了闻,“人家都发展到用一样味道的洗衣液了,说实话你跟刑医生是不是同居了?”
林栖震惊地看向高冷。
萌妹:“不会吧,小林栖你速度那么快?邢医生看起来那么难拉下神坛的男神就被你降服了?”
林栖赶紧打断三人,举起手插嘴道:“不是,你们都说些什么?我跟刑医生什么时候吵架了?”
高冷:“不就你刻意避开刑医生的那次呗,你还特意绕道他的办公室,那几天但凡跟刑医生打交道的事情你都请我们帮忙。”
林栖:???
高冷又指了指林栖的工位,“就你坐这,邢医生坐在办公室,你两不还聊过微信的吗?当时我们都在小群里猜你两和好没有。”
林栖:……
这个科室,每个人都是针孔摄像头吗?
“怎么样?怎么样?拿下邢医生没有?”
林栖一脸麻木。
同事还是那干同事。
有毒。
“你有什么要狡辩…不是要说的吗?”三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她。
林栖淡淡瞥三人一眼,“有。”
“什么?”三双眼睛迸发出精光。
“这个月工资为什么还没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