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琅见苏墨情况不好,估计坚持不到返回卫所。于是,他命御风先行回去,让谢启暄带着诊箱过来,尤其是多带一些治疗冻伤的药膏。他自己则牵着“追月”,带苏墨来到了毡房。
毡房内,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慕容琅将苏墨抱到毯子上,从一旁拿了两床被子为他盖好。而后想了想,尤嫌不够,又将自己的狐裘也盖在了他身上。随后,他取了些木柴,开始生火烧水。慕容琅虽是富贵公子出身,但多年在外征战,凡事皆亲力亲为。像这种简单的粗活,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火堆燃起,毡房内渐渐有了暖意。慕容琅取了一碗煮熟的水,来到苏墨身边。他将少年轻轻揽起,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勺一勺喂苏墨喝水。
苏墨全身烧得滚烫,依然不省人事。他的嘴唇被风吹得爆皮干裂,甫一碰到热水就觉得刺痛,再加上木勺质地粗糙,唇上的破口处被勺子的倒刺刮擦,疼得要命。苏墨下意识地就向后躲,
慕容琅本就没伺候过人,苏墨又不老实。他笨拙地喂了半晌,一勺水洒出多半勺,水没喂进去多少,人却往他怀里越靠越紧。
少年不自觉地扭动和娇弱的嘤咛,让慕容琅忽而想起了那个梦。梦里,苏墨也是这样在他怀中扭来扭去。只不过那时是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而现下却是苏墨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别动!苏墨,别再动了……”慕容琅苦笑。他低声哀求着少年,身上却渐渐起了燥热。好在他尤记着梦里小少年给他的那一巴掌,因而不敢造次。苏墨像是听到了慕容琅的求告,渐渐平静了下来。
慕容琅将碗放到身侧的地上,转而掏出帕子。用帕子蘸着热水,一点一点在苏墨的唇上轻轻擦着。
少年的嘴唇柔软娇嫩,指尖触上去就像按在松软的棉花上,极有弹性。他唇上的破皮被帕子浸润,一点点掉落,双唇就像红透了的樱桃,甚为诱人。慕容琅怔怔地看着指腹下的娇唇,竟与他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他记起自己曾放肆地在其上轻啄、舔|弄、揉碾,甚至啃咬,不舍停下。可那毕竟是在梦里,所有的感觉都像隔着一层什么,并不真切。而现下梦中之人就被他搂在怀里,樱唇就在他指下抚着,慕容琅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他自以为行事光明磊落,总以正人君子自居,然而此刻却满脑子都是难以启齿的邪念。他张皇地将手从苏墨的唇上移开,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渴…..我好渴……”昏迷中的苏墨喃喃地道。
现下水已经被不烫了,慕容琅舀起一勺水,试着凑向苏墨的嘴边。然而勺子只要碰到少年的嘴,他就痛苦地将脸闪避到一旁,怎么都喂不进去。
“乖,张嘴……”慕容琅耐心地哄道,再一次将勺子伸向苏墨。
“疼……”苏墨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勺子,水全都洒了出来。
慕容琅接连试了几次,仍是无济于事。他本就燥热不堪,现下又怎么都喂不进水,不知是气自己没用,还是气苏墨不配合,他的火气一下被挑了起来。
“好!这次我看你还喝不喝!”他就像赌气一样,端起碗含了一口水,随后将苏墨的脸扭向自己,将嘴唇用力覆在了苏墨的唇上!
唇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随后便是一股清泉直抵喉间,高热难耐的苏墨就像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一片水泊,他贪婪地吸吮着慕容琅的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再要,再多要一些清泉。
“我要,我还要……”他含混地道,声音融化在慕容琅的嘴里,全然不知这样的举动对慕容琅来说意味着什么。
慕容琅被苏墨不管不顾地索要着更多的水。他的脑中早已一片混沌,只知道不停地含水、喂水。少年的嘴里像含了蜜糖,甘之如饴,稚嫩的小舌如同一条顽皮的小鱼,与他捉着迷藏。慕容琅沉醉其中,一分一秒也不舍得放开,身体的某处不可遏制地起了变化。
此刻,苏墨的性别,与慕容家的仇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只想要这一刻的欢愉,他甘愿向欲念缴械投降!
一碗水喂完,慕容琅翻过身,隔着被子,将苏墨压在了身下。两人唇舌交缠,喘息连连。只觉得越吻越透不过气,越透不过气,就越想从对方的嘴里得到更多。
“毕剥”一声,木柴燃烧发出的声响将慕容琅残存的一点理智唤醒。他立即停了下来。
身下之人正病着,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的缠吻,他已是有罪。他绝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苏墨再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趁着苏墨停嘴喘气的档口,慕容琅赶忙起身,将被子整理好。随后,他慌乱地走到门边,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苏墨咕哝了几声,便沉沉睡了过去。
毡房内,慕容琅的心跳得厉害,明明是极静的夜,他却觉得四周到处都是他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虽然在外,慕容琅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但在情|事面前,他却还是个新兵。今晚是他第一次与人接吻,再确切点说,是与“男子”接吻。
对于自己喜欢“男子”这事,他已经放弃挣扎了。他所有的想法和举动都在无比昭彰地告诉他,他喜欢苏墨,甚至不只是喜欢,而是……爱!
慕容琅到毡房外吹了很久的冷风,待欲望消退,神志彻底回归,才回到屋内。
他偷偷瞥了几眼少年,见苏墨仍昏沉沉地睡着,羸弱而又无辜,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混账东西,与那些趁人之危的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他打定主意,待苏墨醒转,便找个机会向他道歉。至于要杀要剐,随苏墨处置。
当下,苏墨仍旧高热不退。慕容琅从外面取了一盆雪水,将巾帕浸到水中拧干,覆在他的额头上。待帕子热了,再在雪水中浸透,再拧干覆在他头上。如此反复,直到苏墨的热度降了,慕容琅才停下。
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他的眼皮开始打架。这几日因为担心苏墨,他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日又在外奔波了一天,消耗了大半体力。所幸人被找了回来,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慕容琅渐渐困意上头,靠着墙睡了过去……
第69章 未婚之妻
苏墨和王戟去定昌的这几日,程玉姝来过卫所两次。有了之前慕容琅的准许,她再来这里便有了些底气。守卫们都认识这位官家小姐,在她随程知州来的那天就对她印象深刻。毕竟卫所很少来女子,何况这姑娘生得这么美,听说还与将军关系不一般。
朔州卫地处边陲,本就物资匮乏,再加上气候恶劣,缺吃少穿,条件着实艰苦。慕容琅自从多年前来此地驻守,就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从不搞特殊。平日里的饭食就是伙房中的大锅饭,衣裳破了就由卫所里的针线婆子缝补。
幸而将士们不知道慕容琅在玉京过的是什么日子,否则一定不敢相信这么一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竟愿意来此遭这份罪!
程玉姝看在眼里,觉得这倒给她常来卫所走动找到了理由。
这一日,她亲自下厨,在知州府内精心做了几样小菜,随后悉心妆扮了一番,便带雪叶乘马车过来。因想着谢启暄和苏墨也在这里,程玉姝便也准备了他二人的。待进了慕容琅的院子,程玉姝见他正在书房议事,便让雪叶将慕容琅那份送到伙房温着,自己则来找谢启暄。
谢启暄打开食盒,见里面的菜色样样精致,喷香扑鼻,还都是玉京口味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离家这么多日,要说不想家是骗人的。说来也怪,在玉京时,他从没觉得自家的饭菜有多好吃,反而时不时就去鸿运楼吃上一顿。但现下,他最想念的却是家中饭菜的味道,甚至有好几次做梦都是在花厅陪父母亲用饭。
此刻,闻着食盒中菜肴的香味,谢启暄等不及拿去温热。他用筷子夹了一口,就塞进嘴里。天啊!谢启暄简直都要哭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跟着慕容琅东奔西跑,他都记不得自己还是位富家少爷,都快要变成糙汉了!
程玉姝见谢启暄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怕他噎着,贴心地为他倒了盏茶,而后小心地探问道:“谢公子,玉姝今日前来,怎么没见到苏公子?莫非他在和慕容公子一起议事?”
自从雪叶对程玉姝讲了慕容琅和苏墨之间的事,她就有了心结。虽然慕容琅的一番言语让她稍稍开解,但自此她对苏墨的事就格外留心。今日她进了院子一直没有见到苏墨,不禁有些纳闷。
谢启暄吃得正是欢喜,听到程玉姝问他,也没有多想,便道:“哦,你说苏墨啊,他平日是经常同逸之他们在一起。不过,他这几日不在卫所,听说是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哦?苏公子还有公事在身?”程玉姝不解:“可我记得,他在军中并无官职啊?”
“说的就是呢!他在霍州帮了逸之大忙,从那以后深得逸之信任。这次刚来朔州没几天,就又被派去执行任务,简直都快成逸之的亲兵了!”谢启暄边吃边对程玉姝说。
“看来慕容公子心里是很看重苏公子了。”程玉姝小声道,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重!可看重了!苏墨可以随意进出逸之的书房,连我都没这个权利呢!就拿这回来说,我只知道苏墨有任务在身。可去哪儿?干什么?他们全都不告诉我!”谢启暄不满地抱怨道。
程玉姝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僵。
“想是军中机密,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话听上去是程玉姝在安慰谢启暄,但实际上她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她转而又问:“不过,既是机密,想必会有危险,那苏公子也愿意?”
“何止是愿意?我看他乐得很呢!就跟中了什么彩头似的!”谢启暄满脸怨气地嘟囔着:“可做得再好又怎样?又不加官进爵,又没赏钱拿,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看来,苏公子是位心怀家国大义之人哪……”程玉姝嘴上夸赞着苏墨,可手里的帕子却被搅得一团乱,就像她此刻的心。
“我和逸之从小就认识,没想到他竟然连我都信不过。可他才刚认识苏墨几个月,就什么事都跟他说,连我爹给他做的药膏都送了他。”谢启暄就像是在吃醋一样,听上去酸气十足。
这回程玉姝没有说话。她与慕容琅又何尝不是自幼就相识呢?可两人之间却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在外人看来,慕容琅对她如谦谦君子,尊重有加,但在她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客气,而她不想要这样的客气!
谢启暄的注意力全在吃上,全然没注意到程玉姝凝重不悦的神色。他将一份食盒中的菜吃完,见旁边还有一份,便不好意思地道:“程姑娘,反正苏墨也不在,你能不能把这份留下给我?”
“自然可以。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以后经常做些就是了。”程玉姝道。经过这次,她觉得谢启暄倒是可以成为她了解慕容琅和苏墨情况的突破口。
出了谢启暄的屋子,程玉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思却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慕容琅此前去探望她的时候,为让她放心,话中曾隐晦地表达过不会慢待她的情意。程玉姝知道,以慕容琅的冷淡性子,能和她说到这个份上已很是难得。她为此也着实开心了几天。然而今日听了谢启暄一番话,却让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没想到,苏墨和慕容琅竟已走得这样近了!
如果说,慕容琅教苏墨骑马射箭尚可用朋友之谊来解释,但苏墨以一介平民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参与军中事务,甚至还能随意进出慕容琅的书房,这背后没有慕容琅的准许是断然不可能的。虽说,苏墨是在为国效力,且不求回报,但……有谁会真的什么都不图,甘愿以身涉险呢?
那么,苏墨图的又是什么呢?
程玉姝怔怔地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雪叶已经回来了。
“小姐?”雪叶轻声唤道。
“啊?”程玉姝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您没事吧?”雪叶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
“没,我没什么事。”程玉姝敷衍她道。
雪叶举起食盒,笑着对她说:“饭食已经热好了,小姐要不要给大将军送过去?”
“嗯,好。估计时辰也差不多了。”
程玉姝带着雪叶来到慕容琅的书房门前。御风正在门外守着。
见到程玉姝,又看到雪叶手中的食盒,御风便猜到了二人的来意。他赶忙拱手行礼道:“程小姐好。我家主子刚刚议完事,现下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您请稍等,容我进去回禀一下。”
程玉姝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没一会儿,御风便从书房出来了,他对着程玉姝道:“请程小姐先去花厅稍坐,我家主子稍后便到。”
程玉姝怔愣了片刻,似是有些失望,她正转身准备往花厅走。哪知雪叶却在一旁不知轻重地说道:“我瞧着书房里也没有别人了,何必要舍近求远非去花厅呢?慕容公子平日不也经常在书房用饭么?”
御风笑着解释道:“雪叶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子的书房,未经允许,外人是不能入内的。”
“外人?我家小姐也算外人么?”雪叶不高兴地回怼道。
“这……”这个问题御风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由看了眼程玉姝。
程玉姝意识到雪叶这话倒是显得她有些自不量力了。她示意雪叶不要任性,继而又向御风微微欠身,道:“是雪叶莽撞了。还请程大哥勿怪。”
“哪里哪里,程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实在是主子的命令,属下也不敢违抗。还请程小姐见谅。”御风连忙道歉。
“御风大哥不必自责,玉姝心里明白。”说罢,她便带着雪叶往花厅去了。
程玉姝此话听上去是理解御风的为难之处,但另外一层意思,则是她明白了慕容琅待苏墨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她暗暗生了与苏墨比较的心思。
好在二人进了花厅没多久,慕容琅便走了进来。见到程玉姝,慕容琅先向她行了礼,为自己的迟来道了声“抱歉”。
程玉姝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她极力掩饰住内心的不悦,让雪叶打开桌上的食盒,温柔地道:“玉姝上次在府中见到慕容公子,感觉清瘦了许多,想是军务繁忙,日夜操劳所致。我便擅自做主,做了些玉京风味的菜肴。请慕容公子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慕容琅见食盒内整齐摆放着七八种精致的菜肴,且都是他喜欢吃的,看来程玉姝为此没少费心思。感念这位姑娘的一片心意,慕容琅赞道:“没想到程小姐还有这样的手艺。这些菜样样色香味俱全,真是有劳你了。”
“为了做这些菜,我家小姐寅时就起了。每一种食材都是她亲手洗净切好,下厨烹制的,足足费了好几个时辰呢!刚刚到了卫所,小姐又特意命我拿去灶上温热。大将军快吃,要不一会儿就凉了。”雪叶在一旁补充道。
慕容琅没想到程玉姝竟花了这么多时间在此事上,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体恤着道:“其实我平日的饭食很简单,将士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实在不必如此辛苦。”
程玉姝本就敏感,听到慕容琅这话似有阻拦之意,赶忙说道:“慕容公子莫要听雪叶乱说。其实做这些菜并不费事,玉姝只是顺手为之。”说罢,她看了眼雪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