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只好挣扎着下地,用巾帕擦了擦身子,重新束紧裹胸。他捡起被慕容琅丢在地上的衣衫,快速穿好,又将揉乱的头发重新束起。随后,他为慕容琅掖了掖被子,将他的衣袍叠好放在一旁。待重新检查了一下,见并无不妥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屋外雪已经停了,厚厚地积了一地。但月亮仍被乌压压的云层遮挡,透不出光亮。今夜是除夕,百姓们都上街放起了烟花炮仗。一簇簇的烟花蹿至半空,姹紫嫣红,竞相绽放,令人目不暇接。
苏墨抬起头,看着五颜六色地花火将半边天空都照得亮如白昼,大人和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飘来,又淡淡地消失在空气中。
十几年前的今日,陈家被满门抄斩,十几年后的刚刚,他被慕容琅在迷乱之下占有了身子……
“慕容琅,我恨你……”苏墨闭上眼,一行酸楚的清泪从眼角流下……
御风总算清点完赏银,疾步走回客房。他正准备抬手敲门,看看主子醒了没。谁知,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拉了开,紧接着低头走出一人。那人没想到门口会有人,也被唬了一跳。待她抬头一看,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雪……程小姐?”御风瞪着眼前的姑娘,甚是意外。
……
自从得知程卿筠要设宴款待慕容琅等人,程玉姝就兴奋得难以言表。自从她上次去卫所送过餐食之后,她已有好些日子没见慕容琅了。这里面既有她使性子的原因,也有慕容琅去定昌执行任务,不在卫所的缘故。
然而,日子一久,她对慕容琅的思念渐渐就盖过了她的气恼和醋意。她反复思量着雪叶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越避着不见慕容琅,他们二人就会越来越疏远,就越会将慕容琅推向苏墨。既然她仍然想嫁给慕容琅,并没有打算放弃这桩婚事,那她就要学着放下小姐的身段,主动一些。
何况,慕容琅虽然对苏墨有好感,但苏墨是否对慕容琅也有同样的感情还说不定。毕竟两人都是男子,即便慕容琅再桀骜不羁,难道苏墨也不在乎不成?
再说,她与慕容琅的亲事是两家都已默认的,甚至她随母亲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偶尔见到慕容琅的世子妃长姐慕容琬,也被慕容琬当做未来的弟媳相待。所以,她背后有着这么多人的撑腰,她还畏缩什么呢?
今日宴席,因她和嫂嫂都是女眷,不便露面,她就让雪叶吩咐在宴席上伺候的下人,多留意慕容将军。若是慕容将军得空离席,便立刻过来回禀。她想借此机会过来与他见个面。
因此,那个带着御风和慕容琅去客房的下人退出去之后,便来到了程玉姝的院子,将慕容琅酒醉的事告诉了她。
程玉姝一听慕容琅醉了,心下便有些着急,抬脚就想过来看他。雪叶却将她一把拉住。
“小姐,您这样过去,万一被人撞见,只怕不好!”雪叶提醒她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会污了您的闺誉!”
程玉姝一听,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亏得雪叶提醒。听说,今日来府上赴宴的还有辽东都司的梁大人和京里来的公公,要是被人知道她如此不顾体统,不止会影响她的名声,只怕连程家也会跟着一道蒙羞。
“那怎么办?我实在想去看看他。”她不甘心地对雪叶道。
雪叶自然明白小姐的心思,她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旋即脚步一顿,转身道:“要不这样,您换上我的衣裳,扮做是我。院中灯火昏暗,看不真切。即便有人瞧见,也会以为是您不放心慕容将军,特意派我去瞧瞧他。”
程玉姝觉得这个法子甚好,便依她所言,挑了一件她的衣裙换上,又拆了头发,重新梳成了丫鬟的发髻,两人在屋内好一通折腾。雪叶将小姐打扮好之后,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氅,这才放她出了院子。
程玉姝担心被人看见,因此未提灯笼。好在借着雪地映出的光,和天上烟花的闪光,倒也能勉强看清路。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客房外。
她见四下无人,便理了理鬓发衣衫,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慕容公子,你还好么?”
屋内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一遍:“慕容公子,你还好么?”
依然无人回应。
莫非是睡着了?程玉姝想着,随即便将门推开,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
屋内未点灯烛,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房内的情形。床上,慕容琅正沉沉地睡着,他的双臂裸|露着伸出被衾,露出遒劲有力的线条。程玉姝看得脸上一阵一阵发烧。她担心慕容琅这样会着凉,便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想将他的胳膊盖上。
谁知,慕容琅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嘴里含糊地说着:“别……别走……我……是不是把你弄疼了……”程玉姝没想到慕容琅会有此举,险些惊叫出声。她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慕容琅的力道太大,她根本扭不过。
她又羞又急,慌乱之中,一眼瞥见了床榻边的小几。慕容琅的外袍,甚至中衣、亵裤都在上面放着。她这才意识到,慕容琅此时应是未着片缕。这要是突然有人从外面进来,撞见这一幕,那她……那她可怎么好?
程玉姝见硬扯扯不开,只好半哄半骗地对他道:“公子放心,我不走,你先把手松开可好?”
慕容琅想是听懂了她的话,顺从地将手放开,放回了被衾中。程玉姝知道此处不可久留,赶忙跑到门口,哪知刚一拉开门,抬眼便见御风站在门外。她大惊失色,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低着头,红着脸,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出去。
御风不明所以,就觉得一向端庄稳重的程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不说,竟然还穿着雪叶的衣裳,害他差点认错了人!
他边想边走进屋内,待瞧见主子的衣裳,又想到程玉姝的神色,立刻瞠目结舌!
主子和程小姐,这是……!!!
……
第二日一早。
“砰!砰!砰!”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主子,你醒了么?我有要事禀报!”御风在门外急切地说道。
慕容琅睁开眼,他的头还有些疼,神智仍有些迷糊。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外面天光大亮,想是雪已经停了,明亮的日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将屋内的一切照得十分清楚。
这里不是他在朔州卫的寝屋,慕容琅回想了半刻,才忆起昨夜他喝完酒,身上就……随后他让御风将他带离了宴席,但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么说,现下他还在知州府?
听到御风在门外的叫声,慕容琅立刻起身。谁知,他刚一掀被子,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连亵裤都没穿,而身下的床单上赫然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主子,我是御风!你醒了么?”御风又敲了一遍门,催促着道。
“等一下!”慕容琅冲门口回道,他的嗓子还有些哑。
他赶忙拿起衣裳穿好,又用被衾将床单上的血渍盖住。待收拾停当,才对候在门外的御风道:“进来吧!”
御风推门,快速进屋内。他见主子已穿戴整齐,面上恢复正常的神色,稍安了安心。他对慕容琅拱手抱拳道:
“主子,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阴差阳错
“何事?”慕容琅负手站着,对御风问道。
“刚刚卫所的士兵过来回禀,昨夜有人潜入地牢,打伤了地牢中的几个士兵,将那个假扮达腊的死囚杀死了。所幸他还没逃出卫所,就被我们事先埋伏在地牢外的士兵抓到了。”
“哦?可有问出什么来?”慕容琅道。
“这个……”御风顿了顿:“那个杀手还没等问话,就咬破埋在牙中的毒囊,死了。”
看来是一个死士,慕容琅想。达腊被抓,南天先生一定将此事告知了那位主子,而那位主子为防身份泄露,定然会派杀手前来。慕容琅设置这个假达腊的目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进而查出这位“大周主子”究竟是谁。只是他本以为南天先生会亲自来,没想到只是派了一位死士。
“在他身上可有搜出什么凭证?”慕容琅蹙眉问。
“搜了,但什么都没有。看来,他来之前就做好了事败后自杀的打算。”御风如实道。
“好,我知道了!”慕容琅面无表情地说。虽然在此事上,他一无所获,但毕竟还有一副尸首,总要物尽其用才行。他转而对御风道:“将尸首扔进关押达腊的密室,让他好好看看那位‘大周主子’送给他的‘礼物’!”
“是!”御风领命,转身就要退下。然而慕容琅却把他叫住了。
“慢着,你先别走。你且告诉我,昨夜你把我带出宴席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慕容琅问,比起地牢中发生的事,当下他最关心的反而是这个。
御风一听这话,便知主子对昨夜之事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到自己撞见的那一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偷偷瞟了眼慕容琅,见主子眸光如炬,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知躲不过去,只得支吾着道:“那个,那个……昨晚主子您喝多了,我就扶您到客房睡下。原本我想在门外守着,可有个小太监突然跑过来,非拉我去清点赏银。我被他拗得无法,只好跟着去了。等我回来,就看见…...就看见……”御风不敢往下说了。
“就看见什么?你再这么吞吞吐吐的,这个月的月钱你就别想要了!”慕容琅见御风避重就轻,心中顿生了几分恼意。
“别别别……”御风赶忙摆手,拦住了慕容琅的话,他还要攒钱娶媳妇呢。他见慕容琅当真动了气,只得咬了咬牙,道:“属下就看见,程小姐从您的房中出来,慌慌张张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御风说完,心里暗暗祈祷程玉姝别怪他才好,他也是被主子逼得啊!
“什么!”慕容琅大惊,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御风的话,让他逐渐回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段。他记得几杯酒下肚,他全身就燥|欲难忍。恍惚间,他好像曾在房中与一名女子交欢。但这个女子是谁,长什么样,他完全不记得了。而床上留下的那滩血迹,只有初尝人事的女子才会有。看来,这个女子应该还是个少女。
慕容琅虽未娶妻,但军中有不少已为人夫的汉子。糙老爷们凑到一起,总会讲些荤段子打发时间。因而,对于男女之事,慕容琅多少也知道些。
难道,昨夜与他一番云雨的,竟是程玉姝?!
“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慕容琅厉声对御风道。
“是!”御风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当时,属下正要敲门,想进屋瞧瞧您的情况。哪知房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有个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差点和她迎面撞上!”
“当时,夜色昏暗,一开始我没瞧清楚那人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待等看清她的脸,才发现竟然是程小姐。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她身上穿着雪叶的衣裳。程小姐见了我,好像被吓到了,连句话都没说,就低着头就跑了……”
慕容琅听完,连退了几步,一下坐在了床上,怔愣了半晌。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御风见主子错愕的样子,心中更加坐实了他此前的揣测。
慕容琅下意识地用手按住盖在那滩血迹上的被衾,用命令的语气对御风道:“此事你我知晓便可,切不可说与他人!否则,我唯你是问!”这件事涉及到程玉姝的清白,乃至一辈子的名声,决不能传扬出去。同时,慕容琅决定找个机会,当面向程玉姝问清楚。若当真发生了那种无法挽回的事情,他必须要对程玉姝负责。
“是!属下明白!”御风当然清楚个中厉害,即使主子不说,他也会将嘴锁得死死的。
慕容默然思忖着,昨夜发生的事太不寻常,因为即便是再烈的酒,他也不应该有那样的反应。他几乎可以断定,那酒一定有问题!八成是掺了媚药一类的东西!再联想到就在昨夜,假达腊被死士所杀。这两件事看似无关,但实际上时机拿捏得非常准。
慕容琅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竟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入了一场阴谋!
“严恺他们都回去了么?”慕容琅抬眸,向御风问道。
“并未。昨夜,宴席很晚才散,严副将和谢公子喝得有些多。程大人安排大家在府上留宿。梁大人和文公公也没走,都歇在了客房。卫所那边,我遣人回去告知了章廖两位参将,想来他们会加强防卫。”御风回道。
“好,我知道了!你叫下人备水进来,我先去沐浴。”慕容琅吩咐道。
“是!”御风领命告退,待走到屋外,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慕容琅沐浴后,在房中简单用了些早饭,又将叠起来的床单交给御风,命他收好,不许打开看,随后才去了花厅。
花厅内,严恺正候在里面。慕容琅带着一身肃杀之气而来,他神色冷峻,面上无一丝笑意。进屋后,他让下人全部退了出去。随后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严恺。只是他刻意隐去了难以启齿的环节。
严恺听慕容琅说完,简直不敢相信。短短一夜,竟发生了两件大事!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朔州的地面上,居然还有人敢对将军动手!
立在一旁的御风这时才知道,原来昨夜主子并不是简单的醉酒,竟是被人下了药!
而让慕容琅想不通的是,那下药之人既然有害他之心,为何不给他直接下毒,而是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呢?
几人正各自思量着,苏墨和谢启暄走了进来。
昨夜,苏墨回房后,将自己在浴房内关了足足一个时辰。他轻轻地擦洗着被慕容琅蛮横地啃咬、揉捏、蹂|躏过的地方,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为什么?慕容琅,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如瀑的泪水饱含着心酸与委屈,顺着苏墨瓷白的面颊滑下,掉落进桶里。然而,只一瞬间,这些眼泪就和浴水混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墨定定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在慕容琅房内发生的一切正如同此情此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慕容琅醒来一定什么都不记得了,而自己也必须将此事永远掩埋,对谁都不能讲。明日一早,他就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仍是那个少年苏墨。只有在深夜无人之处,他才能借着烛火的光亮,独自舔舐伤口。
想是心中背负的东西太多,苏墨这一觉竟睡到了辰时。他一睁眼,见日头已升得老高,心道“不好”,赶忙爬起来洗漱。可就在束发时,他赫然在镜子里,发现脖子上有两处慕容琅留下的吻痕,登时羞得不行。他只好让下人给他寻了条项帕,围在脖颈处,这才敢出门。
路上,苏墨遇到了因为宿醉也起晚了的谢启暄。谢启暄见到苏墨,一眼就瞧见了脖子上围着的东西。他记得昨天来的时候,苏墨没戴过这么个玩意儿。
“苏墨,你脖子是怎么了?怎么还围着条项帕?”谢启暄问道。
“我……那个……我脖子有点冷,就让丫鬟给弄了一条戴着。”苏墨胡乱编了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