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留春令【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3:56

  “嘶~”苏墨的手指骨节一阵刺痛,手里刚编好的一只小狐狸随即掉在了地上。这已是今日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膝盖,第二次是脚踝。疼痛的次数和时间比之前又长了些,苏墨越来越怀疑自己恐怕是中了幽冥毒。
  可幽冥毒并非寻常毒药,而是绝世奇毒,见过它的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它极为昂贵,是千金也买不到的贵重。这卫所里的人有谁会拥有此毒,并且用在她身上呢?
  苏墨的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面孔,严恺、廖参将、章参将……但随后她又一一否认掉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像是能有这种毒的人。而且,她在卫所住了这么久,若是想害她,早就害了,何必要等到这时候呢?
  但,如果不是朔州卫的人呢?苏墨眸光一闪,她开始感到疼痛的那段时间里,从外面来到卫所的只有一人。
  秦伯!
  苏墨正想着,突然牢门的铁锁一阵乱响,她侧头看去,竟是御风。
  “苏……姑娘。”御风习惯性地向苏墨拱手行礼。
  由于慕容琅一直没说对苏墨如何处置,御风拿捏不准她到底算不算犯人。虽然他对苏墨刺杀主子的事耿耿于怀,恨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这些日子他揣测主子的意思,感觉主子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难道是想等大家都淡忘了,再找个理由放过她?御风有些怀疑。
  不过,既然苏墨没有被定罪,那他便还是照以前的行事比较稳妥。如今,他已经得罪了慕容夫人,可不能再得罪主子了。
  只听御风继续道:“那个,我今日来是有封信要拿给你。” 说着,他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这是谢鸿大人托慕容夫人带给你的。慕容夫人不便过来,托我代为转交。”
  “有劳御风大哥了。”苏墨站起身,双手接过信,对御风谢道。
  御风一眼就瞥见了掉在地上的小狐狸,他心下一动:“苏姑娘,你编这个小狐狸我瞧着挺可爱的,不知能否送与我?”
  “啊?哦。”待苏墨反应过来,御风已经将小狐狸捡了起来,小心地捧在手里,生怕弄坏了似的。
  苏墨没想到御风这么大人了,竟然还会喜欢这种小孩儿的玩意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若喜欢,就拿去吧。”她说道。
  御风道了谢,便出了牢房。待他走远,苏墨立刻拿起信封,三两下揭了封口处的火漆,将信拿了出来。她心里有种预感,谢鸿一定是要问她关于幽冥毒的事。她离开玉京这么久,谢鸿迟迟收不到消息,想必非常着急。
  难道禁城之中出了什么变故?
第112章 谢鸿之信
  谢鸿的信并不长,除了叮嘱她照护好自己,同时看顾好谢启暄、别让他惹出什么乱子之外,便是问询关于幽冥毒解药的进展,字里行间都透着急切。
  其实,谢鸿从未对苏墨言明中毒之人乃是当今圣上,但由于幽冥毒极为罕有,每每现世,必会引发朝堂动荡,甚至王朝兴替,因此,谢鸿第一次对她提及此毒的时候,苏墨便猜到定与禁城御座之上的那位有关。
  苏墨将信反复看了几遍,随后便向士兵要了火,将信烧了个干净。
  “小哥,有件事不知可否拜托你帮个忙?”苏墨对看守地牢的一名士兵说道。
  “苏姑娘,你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请说便是。”士兵回道。
  “我想请谢医官过来一趟,不知你可否……”苏墨探寻着问道。
  “谢医官?苏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士兵上下打量着苏墨,有点紧张。御风走的时候,曾嘱咐他们看好苏墨,有任何事情都要随时向严恺禀报。
  “没,你别误会。我找他是有事想问他。”苏墨解释道。由于谢鸿在信里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苏墨便想从谢启暄那里再打探打探。谢启暄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家中来信,或许他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哦,哦,你没事就好。等我得空的时候,就去通禀,你且等等。”士兵憨憨地回道。
  “嗯,好,多谢你了。”苏墨向他拱了拱手。
  ……
  御风捧着草编的小狐狸兴冲冲地回来。他在老家有个喜欢的姑娘,那姑娘心灵手巧,尤其擅长用田间的稻草编织各种小动物。御风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前些年她随父亲到玉京卖山货的时候,一晃两人也许久未见了。今日他在牢里看见苏墨编的这个,一下就想到了那个姑娘。
  慕容琅已经能下地了,正在房内缓步走着。御风只顾着把玩小狐狸,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到他身上。
  “主子!”御风赶忙刹住了脚。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慕容琅好奇地问道,说着便探头向御风的手里看去。
  “没,没什么。”御风把手藏到背后,不想让他看见。
  “嗯?”慕容琅瞬间绷起了脸。御风越是藏,他就越想弄清楚究竟。
  御风无法,只好将手伸出来,手心中有一只用草编的小狐狸,活灵活现的,甚为可爱。
  慕容琅小心地用手捏起小狐狸的尾巴,笑着道:“这是哪儿来的?总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主子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御风憨憨地挠着头道:“是陈……苏姑娘编的,我刚才去给她送信,见她正编这个,便向她讨了来。”
  “哦?”慕容琅拎起来仔细一看,果然用来编小狐狸的草就是地牢里铺在地上的稻草。他心念一转,轻轻将小狐狸握在手里,负手道:“御风,去看看我的药好没好?”
  “是!”御风边往外走,边纳闷,主子自从好得差不多了,对于吃药都是能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还要主动吃药了?
  御风回来的时候,慕容琅正靠在床上看兵书。
  “主子,雪叶姑娘说,您的药还得再熬一会儿。等好了,程小姐会给您送来。”御风回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慕容琅若无其事地道。
  “是!主子,我那个草编的……”御风提醒慕容琅,把那只小狐狸还给他。
  “那东西是小孩子才玩的,你都多大了?”慕容琅的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上,看也没看御风。
  “可……”御风刚要出言辩驳,但见慕容琅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背。他知道主子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只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但心里可是老大不情愿,暗地里嘟囔道:“切,主子比我还大上一岁,怎么还要和我抢东西?”
  听到房里没了动静,慕容琅转过身,待确认御风已经离开,才小心翼翼地将藏在枕边的小狐狸拿在手里,饶有兴味地端详着。要说,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可今日听御风说此物是陈墨语编的,不知怎地,突然就不想放手了,竟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
  “小狐狸……”他嘴里喃喃道。陈墨语生气的时候,曾经称他为狐狸。如今再看到这一只,他不禁呵呵笑出了声:“狐狸其实也挺可爱的,不是么?”
  ……
  待地牢内点起了灯,谢启暄才过来。如今慕容琅那边虽然没有太多事了,但他还要给营内的士兵看诊。以往都有苏墨陪他,两人互相帮衬倒也不觉得什么,但现下就剩他一个人了,大事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一天下来,身子都要散架了。
  “苏墨,听御风说,你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谢启暄没精打采的,他一边捶着肩膀,一边道。
  “我想问问你,你最近一次收到家书是什么时候?信里可有说了什么?”苏墨问道。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让我想想……”谢启暄当真是累了,他也不管地牢里腌不腌臜,一屁股坐到地上,接着道:“最近一次家书,大约是一个月前吧。你也知道,朔州离玉京太远了,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这回的信不是我父亲写的,而是大哥写的。”
  苏墨见谢启暄坐在地上,也跟着蹲下身去,与他视线平行,着急地问道:“是启晗大哥写的?那谢医尊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父亲好得很。”谢启暄解释道:“大哥说,是父亲的学生、如今的太医院院判顾惜衡将父亲请了回去,说是有什么疑难病症需要父亲指点。现在父亲每隔几日就要去太医院,辛苦得很,所以写信这事就由大哥代劳了。”
  苏墨若有所思。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谢启暄纳闷地问。他并不知道谢鸿托慕容夫人给苏墨带信的事。
  “哦,我就是,就是有点想家了……”苏墨含糊地应付着。
  “我也想家了。”谢启暄听苏墨提到了家,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当初他任性离家,虽然知道边关苦寒,但当真到了这里,才知道何止是苦寒,还要面对鞑靼随时可能的进犯,还有永远也诊不完的兵将。
  不过,他如今已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医官,算是为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不能再像之前那么不懂事了。他要像父亲证明,他也可以像几位哥哥那样,做一个对大周、对朝廷有用的人。
  苏墨见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勾起了谢启暄的伤心,赶忙安慰道:“你别哭嘛,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
  “我知道,我没怪你。”谢启暄抹了把泪,语气有些委屈:“苏墨,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啊?你要是在就好了,好歹还有人陪陪我。”
  苏墨“噗嗤”一声笑了,轻轻拍了拍他:“谢七啊谢七,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撒娇呢。”
  “才没有!”谢启暄嘴硬地回道,而后便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两人又叙了会儿话,苏墨见他困得不停地打呵欠,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地牢内又安静了下来。苏墨靠着墙,仔细回想着谢启暄的话。她猜测,谢鸿此番重回太医院,很可能是因为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
  事实上,苏墨猜的不错。去年,顾惜衡最初发现景昭帝中毒之后,曾请谢鸿开过一个方子。那个药方令皇上的病情有所缓解,但它毕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随着时间的推移,龙体内恣意生长的毒丝已有弹压不住的迹象。
  因兹事体大,顾惜衡不敢将实情告知其他太医,故而他们并不知道皇上身上愈演愈烈的疼痛乃身中剧毒之故,只以为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无奈之下,顾惜衡只得将谢鸿请了回去。谢鸿重新为皇上把了脉,思索了好几日,才重新拟了一个方子。
  太医们研读谢鸿的药方,发现此方的目的并非为止痛镇定,而是用于滋补,间或还有麻醉的效力,颇为诧异。不过,皇上依方吃了几副,病情确实有缓解的趋势,他们便不敢再指摘什么。顾惜衡不敢大意,仍请谢鸿隔几日便去宫里诊脉,以便随时根据景昭帝的病情,调整药方。
  谢鸿心知皇上体内的毒虽然不至于立刻致命,但倾尽他毕生的医术,也就只能再撑半年。如果到年底,仍寻不到解药,只怕……因此,他只得给苏墨写了封信,催促她尽快找到解药。
  苏墨之所以答应谢鸿寻找破解幽冥毒的方法,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幼对研学毒理颇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私心——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查清当年父亲贪墨案的真相,请景昭帝为陈家平冤。看过谢鸿的信后,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现下她被困在地牢里,别说鞑靼,就连朔州都出不去。她想着卫所中和自己相熟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让她敢将此事托付,除了……
  他!
第113章 难以置信
  转眼,慕容夫人已来了有段时日,慕容琅的身子在程玉姝的悉心照料下,基本痊愈。在此期间,由于严恺的防卫措施严密,他受伤病重的事没有泄露出去。当慕容琅再次出现在练武场的时候,将士们只以为他是外出办事回来,没有半点生疑。至于苏墨么,大家猜测,估摸着是还在执行任务,所以一直没见到人。
  既然慕容琅已好,程玉姝便没有理由再待在卫所,再者,他二人订婚的日子临近,她也要回府准备了。马车上,雪叶看着这阵子累瘦了一圈的小姐,有些心疼。
  “小姐,您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了。亏得有您,大将军才能好得这么快。我看呀,大将军都已经离不开您了呢。”她嘴甜地哄着程玉姝说道。
  程玉姝靠着车内的软枕,她人虽然累,但精神却好。听到雪叶的话,她莞尔一笑。这段日子,她日日和慕容琅待在一起,两人的感情确实增进了不少,至少慕容琅对她说话不再像之前那样疏离客气。他二人虽然不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但程玉姝觉得,或许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是他们这种世家勋贵子女的夫妻相处之道。
  只听雪叶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咱们待了这么久,也没弄明白那个苏小姐究竟为何要刺杀大将军?我看其他人在大将军面前,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呢。”
  这话倒提点了程玉姝,她在卫所这么些日子,满心满眼都是慕容琅,都没有去地牢里看过苏墨。这姑娘虽然伤了她的未婚夫,但毕竟曾经在郊野客栈中救过她,两人此前也算是好友,她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太无情了?
  “雪叶,你说,苏姑娘会不会怪我?”程玉姝有些不安地问道。
  “怪您?为何?”雪叶不解。
  “怪我没有去探望她……”程玉姝道。
  雪叶“嗤”了一声,“我说小姐,就是好心也不是您这么个好法。您可别忘了,她差点把大将军害死。您不记恨她就不错了,她怎么还敢怪您呢?”雪叶直言道:“再说了,您去看她,您对她说什么?问她好,您肯定说不出口,骂她打她,您又不会。要我说啊,不见最好。您如今就专心准备和大将军的订婚礼,旁的事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程玉姝有些迟疑。她总觉得苏墨和慕容琅之间的事不简单,否则苏墨将慕容琅伤得这么深,为何不见慕容琅有所处置?不仅不处置,连一句狠话都没有。而且听谢启暄说,苏墨在牢里除了住得差点儿,其他没受什么罪,还好吃好喝地待着。这太奇怪了。她现在如此薄待苏墨,万一日后慕容琅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
  雪叶见程玉姝欲言又止,就知她又多心了。其实,关于这件事,她曾悄悄向御风打听过,但御风对她一问三不知,口风把得极严,到后来,干脆躲着她走。御风越是这样,就越让雪叶起疑。
  没办法,她只好又求助秦伯。秦伯却是一副淡定坦然的样子,让她转告程小姐,只管踏踏实实地照顾二公子。苏墨与她们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有了秦伯这句话,雪叶才彻底踏实。秦伯是慕容家的资深老仆,他肯定知道些内情。既然他都这么说,那一定是不会错的。
  “小姐,您瞧瞧您,总是皱着眉头,可生起了皱纹。”雪叶拉着程玉姝的手,开解她道:“您听我的,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大家都不提苏小姐,说明她是大将军的忌讳。别人不提,您千万也别提,更别想着去看她什么的。总之,她碍不着咱们,可别让这些污糟事搅了您的好事。”
  “嗯,好,我听你的。”程玉姝点点头,将这事彻底抛到了脑后。两人毕竟都是女儿家,没一会儿就开始议论起哪家铺子的珠钗好,哪家铺子的衣裳美,哪家铺子的脂粉香,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回了知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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