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留春令【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3:56

  这些年,慕容狄始终被陈家之事折磨,每每想起就会愤懑满怀,乱发一通脾气。当时她以为又是如此,便柔声劝慰了几句。而慕容狄见她进来便收了声,只顺着她的话点头应是,自始至终未多做解释。
  “难道是太子又做下了什么错事,被老爷知道了?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所以他对老爷……”慕容夫人心下忽然一沉:“太子毒害老爷的事,琬儿一定被蒙在鼓里!而她身处东宫,日日陪在太子身边……”想到梦中见到慕容琬的情景,她周身霎时一阵冰寒。
  “何妈妈!何妈妈!”她摇着何妈妈的肩膀叫道。
  “夫人!”睡得正香的何妈妈被慕容夫人的声音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应道:“老奴在!”
  “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玉京!”慕容夫人支起半个身子,对何妈妈吩咐道。
  “回玉京?”何妈妈一怔,原本还有些迷瞪的她立刻醒了。她看了看窗外,外面黑黢黢的,月亮还挂在天上呢。“夫人,您莫不是被梦魇住了?好好的,做什么回玉京啊?再说,您这身子……”
  谢启暄在给慕容夫人诊过病后,就去了偏厅吃茶点。因为茶点做得很是对他口味,他便没跟着严恺一起回去,而是让后厨再多做一些,他想带回卫所。所以,当慕容夫人第二次吐血的时候,他还在偏厅。
  谢启暄重新为慕容夫人把脉。病因没什么两样,方子也不用重开,只是他叮嘱何妈妈,慕容夫人服药的次数由原先的每日两次,改做每日三次。此外,要给她多吃一些滋补身子的东西。何妈妈正想着明日再去买些人参、燕窝备着,谁知夫人这就要回京城。
  “别总拿我的身子说事!”慕容夫人急切地道:“我说了,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何况启暄那孩子也说没什么大碍。你若实在不放心,明早派人去多抓几服药带在路上便是。”
  何妈妈见夫人话说的急,担心她又吐血,赶忙顺从地道:“夫人莫急,老奴全听夫人的。只不过,眼下二公子还在鞑靼。您不想等他回来再走么?好歹见上一面,您也能放心啊。”
  慕容夫人如何不想等慕容琅回来,但慕容琬凄惨的哭嚎揪得她心疼。“横竖琅儿还有一众将士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但琬儿……琬儿就只有她自己。”说着,她又不自觉地干呕了几声。
  “慕容琬?大小姐?”何妈妈惊得张大了嘴,她一边抚着夫人的后背,一边问道:“夫人,难道是大小姐出事了?那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信!对了,那封信呢?”慕容夫人经何妈妈这一提醒,乍然想起她将信给了秦伯之后,就未再在见过。
  “信被严副将收起来了,想是带回卫所了。”何妈妈如实回道,转而又继续向她央告:“您能不能告诉老奴,那信上究竟说了什么,可是要急死我了!”
  慕容夫人朝她摆了摆手,道:“此事等以后我再说给你。这会儿你先去收拾行李,衣衫鞋袜够路上换洗的就行。咱们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贵重物件,倒也省事。”
  何妈妈见夫人像是不愿多说,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开始专注起回京的事:“那府上的这些下人也和咱们一道回去么?”。
  慕容夫人摇摇头:“除了原先慕容府上一路跟来的护卫,其余人全部交由严副将,让他帮忙遣散了吧。左右琅儿也不住在这里,没的养着这么些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咱们回京的事不要告诉小程大人。他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摆宴送行什么的,我实在没那个心情。”她现在恨不能即刻就飞回玉京。
  “是,老奴记下了!”何妈妈应道,但却仍旧站着没动,像是还有话想问。
  慕容夫人见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还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老奴是想问,那秦伯……”何妈妈只看见秦伯被几个士兵带走,却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事。眼下夫人要回京城,那秦伯是留在朔州卫,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呢?
  “这……”慕容夫人被何妈妈这么一问,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秦伯是慕容府上的下人,他所犯之事又与慕容狄大人有关,按道理,她应该将他带回京城,交由官府审理。但此事背后牵扯的是东宫,是天家,绝非寻常案件可比。她一介妇人,带着如此重要的犯人回京,万一路上出个什么闪失……
  她思忖了半刻,才道:“等天一亮,你安排车夫送我去一趟卫所。我有事向严副将交代。”
  “是!”何妈妈回道,转身就忙去了。
  慕容夫人说完这一切,只觉得身心交瘁。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没了说话的气力。
  慕容府在京城声名显赫,除了官居二品的老爷慕容狄,还有三品武将、被誉为“大周第一将军”的慕容琅和为皇家诞下嫡长孙的太子妃慕容琬,可谓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是诸多权贵世家争相结交和巴结的对象。
  然而慕容夫人懂得登高跌重、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她一直谨言慎行,甚至连笑都要收敛着。不仅如此,她还经常提醒慕容琅和慕容琬,切不可仗势欺人、作威作福。任何一个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将慕容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早在慕容琬嫁进东宫的那一刻,慕容家的噩梦就已经开始了......
  ……
  次日,慕容夫人独自去朔州卫见了严恺。她告知了严恺她准备回京的决定,并给慕容琅留了一封亲笔信。因为不想慕容琅分心,她让严恺等他回来,再将此信连同那封神秘信函一并交予他。秦伯暂时留在朔州卫的地牢,至于如何处置,等慕容琅看过信,自会做出判断。
  严恺在昨日面见慕容夫人时,便已知秦伯所为。他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因而对慕容夫人的嘱托言听计从。同时,为防止她在回京路上出现意外,他着意加派了一些士兵护送,要求他们直到夫人平安回到府上,才能撤离回来。
  慕容夫人归心似箭,午饭后,她便带着何妈妈以及一众护卫、士兵匆匆上路。看着马车一路疾驰卷起的尘土,严恺眉头紧皱。他不知有多少次艳羡过慕容琅的出身,羡慕他一生下来,就有着常人不能企及的富贵。可是现在,他却庆幸自己是个平头百姓。虽然没享过什么了不得的福气,但却贵在踏实自在。
  想到自从燕南天被押送回来,他已许久没有收到将军的消息。现在将军家里又平地起雷,出了件不亚于天崩地裂的大事。严恺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可真替将军捏把汗啊……
第160章 独自行动
  一声鹰唳划破长空,一道黑影如雷霆一般略出,翱翔于湛蓝如洗的碧空之中。苏墨抬起头,看着雄鹰振翅高飞的身影,不由生出几分向往。
  已经是第六天了,赛雅一如既往地前来送饭、洒扫,与前几日无异,但苏墨心里清楚,如果再拿不到解药,逃出皇城,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解药究竟藏在哪里?时至今日,她依然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去一个殿阁一个殿阁地搜么?皇城太大,这么做显然不现实。且不说能否避开所有的侍卫,能否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将皇城搜遍,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可她连解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算那药被人大喇喇地摆在桌案上,她都想不到那就是自己在找的东西。
  被关在小院的这些天里,苏墨唯一能见到的人就只有赛雅。只是赛雅到皇城做仆役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年多,知道的东西很是有限。上次能够在无意中将放置蓝魄冥罗花的殿阁告诉她,已是意外之喜。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了。
  苏墨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她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在时机合适的时候,使出她仅剩的一招。只是此招能否成功,她心里并没有把握。而她也不希图慕容琅能帮到自己,因为这次的行动她根本就没有帮手,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事实上,这个计划在几人最初商议的时候,慕容琅是不同意的。这次任务的艰巨程度,可以说是他从军以来,难度最大的一次。留苏墨一个人在城内已经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去送死。何况苏墨现在身中幽冥毒,连最基本的睡眠都难以保证,每日都是在强打精神。因此,慕容琅认为,他一定要进入皇城,与苏墨共同作战,就像两人在定昌离宫时那样。
  “但是,皇城的情况与离宫实在太不一样了。”白杰面色冷静,对慕容琅言道:“定昌因为有茗轩茶庄这个暗桩在,我们可以提前拿到离宫的地图,因而对离宫内部的情况在事前就能掌握个五六成。再加上将军您与达腊交手过多次,对他的脾气秉性也算了解,所以大略能猜度出他的行事举动。可是,勒都,尤其是皇城,被达慕可汗围得就像铁板一块,咱们始终安插不进人手。您若是返回救人,无异于两眼一抹黑!”
  “是的。达慕可汗等的就是将军。为此,他一定会在皇城内加强布防,守株待兔,就等着您自投罗网的那一刻。到那时,我正被囚禁之中,而您就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抵挡人数众多的皇城侍卫。万一,我是说万一,您被抓到了,不仅会成为鞑靼要挟大周的把柄,而且朔州卫那二十万的兄弟怎么办?朔州怎么办?大周的边防怎么办?即便这些您都不考虑,那慕容夫人呢?您也不顾了么?”苏墨接着白杰的话坦言道。
  “这……”慕容琅被两人的话噎了个瓷实。白杰和苏墨说得句句在理,他无法反驳。可若是让他将全部的任务和危险都留给苏墨,他又实在于心不忍。他下不了这个决定。
  苏墨明白慕容琅的顾虑,故作轻松地笑着对他道:“将军放心,我自小就在佛祖跟前吃斋念佛,佛祖自然对我会格外偏疼些。您没看此前那么多的紧要关头,我还不是都全须全尾地度过去了?这次一定也是一样。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慕容琅还想再坚持一下,或许,或许还有其它他们没想到的法子呢?
  但苏墨却主意已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她向慕容琅和白杰拱了拱手,神色郑重地道:“请将军相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圆满完成任务,不辜负将军和兄弟们对我的信任!”
  “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们会在皇城外接应你!”白杰赶忙回道。时间紧迫,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他必须推慕容琅一把,将此事定死。
  “好吧!”慕容琅终于妥协,但眉宇间却染了一抹浓重的忧色:“苏墨,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等着你!”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充道:“还有全体士兵,也都等着你回来!”
  “是!苏墨一定不辱使命!”苏墨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吱呀”一声,院门从外面推开,赛雅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苏墨从回忆中缓过神,冲赛雅笑着道:“我们最可爱的小赛雅又来送晚饭了。”
  赛雅听到苏墨的话,露出甜甜地一笑。待院门在身后关上,她快步走到苏墨面前,神秘兮兮地道:“姐姐,今日的晚饭有惊喜哦!是我特意为姐姐准备的。你快打开来看看!”说完,她冲苏墨眨了眨眼。
  苏墨接过赛雅手中的食盒。她看着小姑娘故弄玄虚的样子,不禁也有了几分好奇,便将她一把拉进屋,将食盒放在案上,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盖子刚被掀起,一股浓浓的酒香就飘了出来,直扑苏墨的鼻孔。赛雅就像献宝一样,从食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酒壶,对苏墨道:“姐姐,这是上好的马奶酒,只有皇城里才有哦,一般人喝不到的。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苏墨拿过酒壶,仔细闻了闻。酒香混合着奶香,两者融合得刚刚好,馥郁芬芳,香气四溢,果然是上好的佳酿。然而她却没有急着喝,而是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咳,说起来,还不是要感谢咱们那位王子。”小姑娘一脸鄙夷,不屑地道:“自从他从大周回来,就像个了不得的大英雄似的,成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与他宫里那些女人做些腌臜事。这个马奶酒就是他点名要喝的。”
  “既然是专供王子的,那你不怕被人发现么?”苏墨担心地问。
  “不怕不怕!这酒有的是,我偷拿一点,不会有人知道。这几日,我看姐姐脸色不好,每天都没精打采的,估摸着一定是晚上睡不好觉,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弄点酒喝喝,这样晚上就能睡得香了。”赛雅眸光晶亮,眼底一片纯真。
  不知怎地,苏墨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中起了一层水雾。“谢谢你,赛雅!以后不管姐姐在哪里,都不会忘记你的!”
  “嗯,赛雅也不会忘了姐姐!”赛雅认真地回应着苏墨。
  “那我们就吃饭吧!”苏墨兀自收了泪,招呼着赛雅用饭。自打听赛雅说她们这些奴仆每顿饭就只有几个烤饼,苏墨每每吃饭,都会让赛雅与自己一起吃。
  “嗯!好!”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将食盒中的菜一盘一盘地摆到案上。
  苏墨看着那一壶马奶酒,心中一动。
  许是有酒助兴,一顿饭吃得很是热烈。赛雅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不多时便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悲惨遭遇、还有进到皇城之后受过的苦一股脑地倒了个干净。苏墨一边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受了这些,一边不动声色地为她倒着酒。一壶酒不多不少几乎全灌进了赛雅的肚子里。
  “嗝~”小姑娘打了个酒嗝。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看样子已经醉了。“姐姐,我的眼前怎么有……怎么有两个姐姐?”她迷迷瞪瞪地说着醉话,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出溜。
  “因为姐姐对赛雅好呀,现在有两个姐姐疼赛雅了,赛雅高不高兴?”苏墨顺着她的话,哄着她道。
  “高兴!赛雅能够认识姐姐,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了!”小姑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依然笑嘻嘻地说着,笑容真挚又可爱。
  “那赛雅到姐姐的床上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和姐姐聊天。好不好?”苏墨将她带到床边,扶她躺下,又为她盖上了被子。
  “嗯……好……”小姑娘醉得不轻,头刚一沾枕头,就响起了鼾声。
  “赛雅,赛雅……”苏墨低声唤了她几下,见她毫无反应,终于放下了心。出入披香阁的腰牌就放在赛雅的怀里,苏墨轻轻将其拿出,紧紧握在了手中。
  机会难得,今夜,她要去探访一趟传说中的蓝魄冥罗花!
  之前的那些奴仆从小院中撤走之后,苏墨曾在他们住过的偏房里搜罗了一圈。除了一些土盆瓦罐等日常用具,还有几件旧得发黄的衣袍和帽子。
  这些装束都是皇城中男仆所穿的款式,对苏墨来说又肥又大。好在勒紧腰带之后,她也能将就着穿,总比她身上、还有包袱里那几件雪叶的衣裙强。这些衣裙不便于行动不说,而且站在一群鞑靼人中间,实在打眼。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暴露了身份。
  外面,天已经黑透。苏墨不再耽搁时间,她迅速换好衣袍,带上帽子,将腰牌在腰上一系,就出了屋门。
  院门外,几名侍卫雷打不动,还在那里守着。他们即使是换班,也是就地替换,绝不会让小院有无人把守的时间。不过,苏墨本来就无意惊扰他们,她要走的是上面。
  站在院中,苏墨屏息凝神,运行内力。她刚要脚下发力攀上屋顶,忽觉一阵剧痛猛地迸发而出,紧跟着便顺着经脉,在体内四处流窜。她腿上没防备的一疼,险些坐到地上。“嘶~”苏墨抽了抽嘴角,暗暗骂道:“这该死的幽冥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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