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宫室,罕见的人迹,孤男寡女。
稍一思索,便知晓这赵文瑞打得什么主意。
李明寂凉薄地勾起唇角,看向赵文瑞的目光,已经与看死人无异。
他自然可以直接取走赵文瑞的性命。
只是冲动行事会带来无数的麻烦,赵文瑞早晚会死,他还有无数种方式,慢慢地折磨他。
推开宫室大门,内殿空旷,粉尘呛入鼻中,显然方才无人来过。
点了赵文瑞的穴道,把他扔到角落,李明寂注意到,宫室的另一面还有一扇门。
将门推开,一顶软轿停在门前,撩开车帘,轿中仍然无人。
李明寂垂眸,指腹轻轻碾过坐垫上的血渍。闭眼轻嗅,似乎还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
是这顶软轿,将舒窈带到了此处。
但她现在,又在哪里?
李明寂回到宫殿,淡淡地看着赵文瑞。察觉到危险,赵文瑞慌忙求饶:“我、我真不知道!这要问彩蝶!你去找她!”
他实在吓得厉害,大冬天出了一身虚汗,双腿也直打哆嗦。也不知被这侍卫点了什么地方,四肢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胡乱扭动。
舒窈身边怎会有如此恐怖之人?他接近舒窈有什么目的?舒窈见过他的真面目吗?
赵文瑞被精、虫腐蚀已久的大脑难得运转起来,只觉得越想越毛骨悚然。
李明寂迟迟不对他动手,定然是顾忌他的身份,不敢杀他。待他离开此处……
忽地,李明寂动了。
扯开赵文瑞挂在腰上的锦囊,倒出几颗药丸,李明寂扣着赵文瑞的下巴,将药丸尽数扔进赵文瑞口中。
“唔……唔!”
赵文瑞双眼瞪大,拼命挣扎着,然而被卸了下巴,根本动不了嘴巴,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药丸滑落喉中。
李明寂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笑意不达眼底。
“赵世子便在此处,好好享受吧。”
一条手帕轻轻地落了下来。
……
好难受。
舒窈抱着双膝,蜷缩在黑暗之中,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疼的,还是热的。
她不曾想到,东宫西面废弃的宫室之下,居然藏了这么一条暗道。暗道入口狭窄,地底却十分空旷,四面皆有通道,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然而舒窈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这暗道究竟有什么用处,从地面走下暗道,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如今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李明寂……”
她咬着唇,嗓音轻哑似呓语。
这么久了,他应该发现她不见了吧?
可这地方这么难找,连舒窈自己都想不到,李明寂怎么会发现呢?至于宴会上那些熟识的人,嘉懿公主、汝阳长公主……她们定然以为她早就回府了,根本不会想到要找她。
头顶已经听不见脚步声了,那宫女恐怕也无功而返。可舒窈不敢轻举妄动,且不说她已经完全失去爬出去的力气,倘若那宫女和她的人还没有离开,她就是自投罗网。
舒窈又困又累,身体还不时传来异样的感觉。
舒窈难受得厉害,她抬起手,一口咬在自己的虎口处。疼痛让她获得了短暂清醒。
她艰难地撑着地面,意图借力起身。
片刻又颓然坐在地上。
不行。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李明寂……李明寂……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呀……
呼唤声轻弱到几乎听不见,泪花在眼眶打转。舒窈恨不得立刻昏厥过去,总比清醒着受到这样的折磨好。
她应该已经开始做梦了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有光线从暗道中渗透进来,还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郡主。”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刹那,眼泪如决堤般争先恐后地涌出,她被拥入青年冷如霜雪的怀抱。
是李明寂吗?她不是在做梦吧?
舒窈浑浑噩噩地想。
她头一回发现李明寂身上的气息竟如此好闻,他冰凉的身体也对她十分吸引,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她闭了闭眼,胡乱地往李明寂脸上贴,炙热的唇碰到他的唇瓣。
一个笨拙而生涩的吻。
第101章 索吻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僵硬,旋即脚下一空,少女柔软的身体宛若一条藤蔓,紧紧地缠绕在大树上。
“李明寂,李明寂……”
舒窈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嗓音娇糯。落在唇上的吻毫无章法,仿佛幼猫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随后便是更加放肆的索取。
如此还不够,她勾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娇颤着嗓音咬字:“李明寂,我好难受……”
“嗯,”李明寂低低道,“我在。”
摸到她紊乱的脉相,李明寂迅速点住她的穴道阻止药效扩散,眼底一片冰冷,心里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处理赵文瑞的方式。
从废弃的宫室一路赶来,李明寂遇到了一脸慌乱的宫女,一并弄晕了扔进关着赵文瑞的宫殿,沿着宫女追寻的路线一路向前,他看见了被丢弃在地上的斗篷。
是舒窈的斗篷。
于是,李明寂想到了一个地方。
埋藏在这庞大的宫殿建筑群之下,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如同一张大网,在黑暗中收拢整座皇城。
也是曾经改变了梁朝李氏皇族、改变了李明寂命运的地方。
寻着前世的记忆,李明寂找到了东宫暗道的入口。随后便看见小郡主蜷坐在角落,像只被丢弃的小动物。
青年平静的眼底之下是滔天的怒火,他慢慢地将少女抱起,低低地重复道,“郡主,我在。”
滚烫的眼泪一颗又一颗落下来,沾湿了李明寂的衣襟。
怀里的少女已经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凭本能去触碰他的唇瓣。然而这样简单的触碰如何满足得了她,亲吻逐渐下移,她先是咬了咬李明寂的下颌,随即亲到了他的喉结上。
李明寂闷哼一声。
喉咙是人的命门。他才用竹叶割断了小厮的动脉,如何不知晓这里有多重要。少女落在喉结上的亲吻,既是甜蜜的糖霜,也似毒箭悬在上空,好似下一刻,便会贯穿他的喉咙。
他闭了闭眼,冰凉的指腹在少女的穴道上轻轻按压,哑声道:“郡主先忍一忍,好不好?”
这样肮脏破旧的暗道,承载着无数人命与阴谋厮杀的地方,根本不配在她的脑海中留下记忆。
舒窈发出小兽般的轻哼,好似呜咽一般。她的嗓音本就娇,此刻更添上几分漾人心弦的媚,嘟囔道:“我不要……”
她难受,他为何不配合她?是不听她的话了么?
李明寂有许多种将她弄晕的办法,然而他如何舍得对守了两世的小郡主动手,只能由着她埋在他的胸口胡乱摸索,脚下步伐加快,从暗道中拐出。
这处暗道是前朝皇帝所修,历经百余年,至最后一任皇帝才建成,本是用以保命,但是皇帝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雍太祖一刀斩下头颅。
此后暗道的地图几经流转,由于实在太过复杂,便是如今皇位上的雍帝,恐怕也只了解部分,而不知这暗道的全貌。
有一条路,正是从东宫通往旧的秦阳侯府,也就是如今的郡主府。
梨落院。
暗道的出口与一座废旧的水井相连,李明寂推开堵住水井的巨石,得以窥见天光。
强烈的光芒刺痛了舒窈的双眼,她别过脸,几乎裹进青年的怀抱。
“李明寂。”
分明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却仍旧记得抱着她人的名字。好似只要这般,就抓住了她的救命稻草。
李明寂轻轻嗯了一声,又唤道:“郡主。”
秦阳侯府改为郡主府之后,雍帝派来能工巧匠,又为舒窈在院子里挖了一座温泉池。
池水与华羲宫的温泉池相连,冬日也热气氤氲。守在门前的婢女小厮见李明寂抱着舒窈进来,纷纷不可思议地瞪直了眼,却被青年冷厉的眼风一扫,愣是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话。
而怀中的舒窈也忍耐到了极限,不等李明寂下池,便抓着他的衣领,再度咬上了他的唇。
舒窈并不知道什么是亲吻。
只记得过去做梦,她与那登徒子躺在一起,宛如野兽厮磨。她总要将他的唇瓣咬出血来,而他亦是让她耗尽力气,还会低笑着鼓励她:
“郡主,太轻了,再用力些。”
于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她也用了同样的办法,咬过李明寂的唇、他的喉结,然后隔着衣领咬住他的锁骨。
这一回用足了力气,李明寂实打实地吃痛,忽然意识到她为何会这样做,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眼底冷意愈甚。
他不欲重蹈前世的覆辙,这半年在小郡主身边,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动她分毫。哪怕小郡主多次信任地靠在他怀里,他也压下了心中所有的贪念,没有做出一点出格之举。
偏偏有人要打破他的底线,想要攫取他精心呵护的花朵。
他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自顾自亲了许久,却得不到半点回应,舒窈再次红了眼眶,有些赌气地松开唇瓣。
她再一次被抱了起来,放入了温泉池中。
温暖的池水浸没她的身体,舒窈轻哼一声,身体的躁动似乎没有先前那样强烈。
靠着青年温凉的身躯,她闭上眼,发出满足的喟叹,又一次主动贴了上去。
这一回,面前的青年不再沉默。
青年的手臂垫在她的身后,她的后背靠着石阶,下巴被轻轻托起。
“郡主,”李明寂嗓音轻哑,“这样才是亲吻。”
……
东宫。
楼阁之上,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将茶水随意地浇在花盆之中,皇后起身,淡淡笑道:“昌平侯世子与华羲郡主应当已经说了许久的话,阿梧,随本宫去望湖亭看看。”
她派出了宫女去请人,还命人将望湖亭清场,赵文瑞若有点脑子,也猜得出她是什么意思。
郑月瑶恭敬地道了声是,跟着起身,默默地站在皇后身后,与她一并走下台阶。
她回头看了眼随侍的宫女,一颗心忽上忽下,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皇后派去请赵文瑞的宫女早就回来了,她派去喊舒窈的宫女彩蝶,至今迟迟未归。
她究竟去了哪里?
第102章 很乖
“公主,您有看见郡主吗?”
静水轩外,松针拦下嘉懿公主的仪仗队,面色焦急。
“舒窈?”
嘉懿公主摇头,“没有。”
舒窈早上来宴会,只跟她打了声招呼,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嘉懿公主看见那侍卫在她身边,心想她八成是跟那侍卫你侬我侬去了。
上次太子婚宴就是这样,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出去玩也不带她。
不远处,春蕊快步跑来,同样摇了摇头,“李侍卫也不见了。”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难道郡主贪玩,又和李侍卫跑了?
可这一次,分明是皇后邀请在先……松针不知为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见松针与春蕊二人的焦急不似作假,嘉懿公主便道,“这样,本宫让人跟你们一起找吧。”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省省心,她这个做姐姐的,只能多照顾照顾了。
松针感激道:“公主,郡主是被太子妃派来的宫女叫走的。”
“太子妃?”嘉懿公主恍然大悟,“噢,本宫知道她在哪里,她与母后在一起呢。随本宫来。”
一行人往楼阁走,恰好遇见皇后与郑月瑶的仪仗队下来。郑月瑶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贵女,都在寻话题与她搭腔。
嘉懿公主扫了一眼,并未发现舒窈。
“母后,嫂嫂,”在皇后与郑月瑶面前,嘉懿公主规矩许多,行了一礼便问道,“你们有看见窈窈吗?”
皇后敛眸不语,只是看着郑月瑶。郑月瑶便露出平静柔和的笑容:“我让人将郡主请去了望湖亭,她应该在那边。”
郑月瑶想,是应该这样。
去望湖亭的人越多,撞见舒窈与昌平侯世子“私会”的人也就越多。届时皇后再请雍帝为二人赐婚,这桩婚事就成了。
可为什么,她仍然感到不安?
一群人一路往望湖亭走。至湖畔,却见亭中空旷无人,只有一只被打开的漆木盒摆在石桌上。
皇后皱起眉。
华羲郡主呢?
昌平侯世子也不在?
郑月瑶却一眼认出这漆木盒装着舒窈送她的新婚礼,脸色僵了下。
她不是交给宫女去处理了吗?这只金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嘉懿公主也认出了这只金栉,凑近看了看,“咦,这不是窈窈那只金栉吗?”
扬州匠人的精心之作,舒窈宝贝得很,只在春宴上戴过一次,她还讨要了几次,舒窈都没给她,怎么就随意丢在这?
她隐约嗅到了一阵异香,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头喃喃自语,“奇怪,怎么有些头晕……”
“郡主已经将此物赠予太子妃娘娘,”春蕊连忙解释,忍不住看了郑月瑶一眼,焦急道,“太子妃娘娘,郡主为何也不在这里?”
人就是郑月瑶派去请的,然而眼下连去请舒窈的宫女都不知去了哪里,郑月瑶怎么答得上来,只觉得这宫女与舒窈一样傲慢无礼,皱了下眉,身后却有人轻声道:
“华羲郡主吗?”
说话的人,是舒宁悠。
她在暗中观察了许久。
皇后的邀请,望湖亭,昌平侯世子。
与话本一字不差,只是这一次,没有她这位“蠢毒庶妹”的介入,谢彦舟也尚在谢府禁足,没有参宴。
倘若按照话本的发展,舒宁悠自然知晓舒窈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若让这些人看见大雍最尊贵的郡主与一纨绔苟合,又是怎样的精彩呢?
舒宁悠轻轻勾起唇角,面上却清纯无辜,指了个方向,“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臣女方才见过郡主,她似乎往西边去了。”
西边。
那是东宫废弃的旧址,也是鲜有人踏足的禁地。
皇后端庄雍容的笑容淡了几分。
“那就随本宫去西边找找。东宫就这么大,她还能去哪里?”
不听从她安排的婚事?
她倒要看看,舒窈会躲到哪里。
……
东宫西侧,赵文瑞按着面前的女子,神色恍惚,只觉得畅快不已。
这些年声色犬马,赵文瑞的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因此会随身携带药丸。尤其是为了今日的计划,他多带了几颗,其中一颗还让彩蝶喂给了舒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