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茵——白鹭下时【完结】
时间:2023-08-18 14:34:01

  看见亲吻她的人是他,看见和她缠绵的人是他,看见她的郎君是他,不是谢云谏!
  却再也忍受不了,她在他的怀中想着别的男人,仅仅只是因为那人顶着个她丈夫的虚名!
  就算是云谏,也不行。
  就算只有一刻,也不行!
  二人就这般相持着,许久,触及到她目中的一点泪意,他那稀薄殆尽的理智才重回颅内,又抱着她往屋内走:
  “笨。茵茵的身子只有郎君能看,我怎舍得让别人瞧见你。”
  室内的红烛光重新照在脸上,识茵长松一口气。他已将她抱在了怀里,在榻上坐下,指节轻轻屈起,微凉的指落在那滑腻似酥的脖颈上。
  嗓音暗昧,如沉闷无风的夜中一声喑哑的铃铎:“上次的牙印,云谏是不是瞧见了?茵茵是怎样糊弄过去的呢?”
  “茵茵,你说,”
  嗓音又一顿,他拉下那抹樱草色衣襟:“如果这次换个地方留,云谏是不是就看不到了呢?嗯?”
  那一巴掌终于落在了他脸上,识茵气结:“谢有思!”
  她方才怎么会觉得他可怜?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我是许给云谏的,今夜来见你已是冒险,你是非要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吗?我的名声怎么办?云谏又怎么办?”
  谢明庭面色铁青:“那让你跟了云谏,你心里就舒坦?”
  “他才回来几天你就那么喜欢他?不肯喜欢我?可明明连你从前喜欢的那个他也是我装的,凭什么你说放下就放下了,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那我又算什么,我算什么?”
  女孩子原本式微的挣扎又一瞬激烈起来:“是你把我还给他的!是你!你要我怎么样?”
  “非要我一清白之身,侍奉你们兄弟两个你才乐意吗?是吗?”
  谢明庭被她乱挥的手打到脸,颊上漫开火辣辣的疼,又如火焰,一路烧至了心里。适才恍惚想起来,今夜叫她过来,似乎是想和她道歉服软,开始时他也做得好好的,她同意了留下来。但不知为什么,又搞成如今这副境地。
  他不会爱人,也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讨得一个女孩子的欢心和原谅。他只是凭本能地察觉到,他好像又做错事了。
  他本应该继续伏低做小,乞求她的原谅,但现在,以她的反抗来看,显然事与愿违。
  心间骤然酸楚得厉害,他有些挫败,张了张口,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抱歉。”
  “没有把你还给他,我亦喜欢你,碧落黄泉,之死靡它。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等过些日子,我们就搬出去好吗?一切都交给我,不会让人说你什么的……”
  大抵是第一回 表露自己的内心,曾在三法司辩法时以一当十、口若悬河的谢少卿,此刻竟算得上有些语无伦次。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身下的泣露芙蓉花,伸手拭下她睫畔滚落的玉珠儿:“下次不会了。茵茵,今晚是我不对,原谅我好吗?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从前……
  识茵唯在心底讥讽地笑了笑,心里突生快意。
  像从前那样撒娇卖痴地讨好他、说喜欢他吗?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个?
  真可笑啊,编织谎言去欺骗别人的人,竟也会期待真心。
  可从前的满心爱慕,也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她不喜欢他的,从未。
  ……
  顾忌着弟弟已经发现,谢明庭没敢贪欢,很快放她回去。
  他将披风亲替她系上,纤长手指,勾着系带在她颈下打了个结:“从后门出去,不会被发现。”
  “云谏寻你不到,待会儿就应当过来寻我。院子后头有个假山石洞,和麒麟院挨着,那里地形隐蔽不易被发现,先前他们找不到你也是情理之中。我会把他引过来。你就说,只是思念父母出来走走,没想到会惊动他。”
  编谎这种事自是审案无数的大理寺少卿来得更为圆融熟络,识茵垂眸不应,面色怏怏,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谢明庭自知今夜做得过火,没再敢强求,握着她手轻吻一吻让陈砾送了她出去。
  识茵强忍不适,扶门而出,没有回头。
  她想,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今夜的她,简直像个笑话。
  谢明庭本想送她出去。忆起她对自己的抵触,又终究未动。
  她现在,应该不想见到他。他有些神伤地想。
  院外,久寻识茵不到的谢云谏果然已经折回来了。他着急地奔进来:“哥!哥!”
  “你有没有瞧见茵茵?”
  谢明庭披衣出来,立在灯月朦胧的阶下,好似一株笼罩着月光的生辉玉树。
  他淡淡睇弟弟一眼:“胡乱嚷嚷什么。”
  “你的新妇不见了,你来我院子寻?”
  “不,不是。”谢云谏此刻才反应过来这话容易引发歧义,忙解释,“我把府中都寻遍了也没找到,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他不说话,只是冷着脸看他。谢云谏忍不住唤:“哥!”
  谢明庭这才开口:“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地方是你眼皮子底下却没去的,若还是没有,再说已寻遍了吧。”
  眼皮子底下?
  谢云谏如梦初醒,匆匆折返。
  麒麟院后,识茵已被送到了那处假山外。此处离麒麟院不远,乱石幽竹之后,依稀可见院中灯火,是阖院皆在寻她之故。
  陈砾将灯笼交给她:“少夫人,小的先躲去那边。您放心,小的会一直在,等着二公子过来才走。”
  知他是好心,识茵麻木地点头,她坐在山石上,仰头眺望着苍穹明月,实无一刻在欣赏月色。
  这样……像是什么呢?识茵想。
  自己送上门去,被他哄一哄就留下了,她还真是下贱。
  荷包里还静静装着那纸表兄亲手写的诉状,正是有关她母亲的事。
  今夜本是为此事而去,为此事隐忍,可到了最后,她却不再想提。
  谢明庭就是一条疯狗,根本不是他外表那样的温润君子,他爱的,无非是这种近乎偷情和灭|伦的刺激,他所说的喜欢她,她一个字也不会再信。
  他也根本不会顾及她的脸面与死活,一切只想着他自己的枕席欢愉。这个时候,她再自己把软肋和把柄递上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她不能任他拿捏……
  不去求他,她也可以找到母亲的。
  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一定!
  “茵茵!”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小园石径之上,谢云谏急切唤了声她名字,飞奔过来将人抱住。
  青年的筋骨震得她肤肉生疼,她身体微微震了下,一个“云”字才送出舌尖,谢云谏已将她松开,神色紧张地追问:
  “茵茵,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磕到?”他攥着她手,目光担忧地在她身上打量,“茵茵……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识茵却是愣住。
  她看着那张此刻溢满担忧的脸,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心地良善人如其名,一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她心里忽然间软得厉害。这才是她本来的丈夫。是她蠢笨,认错了人。如今,还要骗他,背着他和他的兄长不伦……
  她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瘦弱双肩若蝶翅微颤,哽咽不能语。谢云谏一瞬慌了:“茵茵?”
  下一瞬,那阵清幽的茉莉香风却撞进怀中。识茵羞愧地捂住脸:“云谏……”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知不知道……我配不上的……我配不上的……
  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只是一个局……
  她哭得这样伤心,倒把谢云谏惊在原地,原本那些关怀责备的话一字也道不出,想抱她,又怕唐突了她,只好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柔声安抚。
  识茵哭了一阵,原本慌乱委屈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开始想,她不能心软,她配不上谢云谏,但若真的跟了他,谢明庭还会一直纠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离开。
  她不会再被谢明庭拿捏了,也不会再和他来往。
  正是这时,后方传来一道熟悉而淡漠的声:“寻到了就好。”
  是谢明庭。
  谢云谏回过头去,兄长手提宫灯,身披大氅,立在丛篁修竹之下,玉一样面庞,被明黄的光与月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像一块皎皎良玉,被月光暗影染上了阴翳。
  谢明庭却没有看他。
  他视线掠过弟弟,落在那与弟弟紧密相缠的少女身上,若熔岩滚烫。
  半晌,才道了一句:“弟妹,以后别乱跑。”
  识茵还是没有应,起身轻轻推开谢云谏往回走。
  谢明庭脸色一暗。
  他知道,他又一次把她推远了。
第42章 (原36章)
  ◎那是你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让给旁人?!◎
  回到房中后, 识茵将谢明庭事先交代的言辞说了,谢云谏没有怀疑,只是担忧地叹口气:“没什么, 下次不要这样了。”
  “那你会怪我吗?”
  深夜扰他出来相寻, 她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更厌恶那个轻信谢明庭的自己, 她怎么就信了他是真的想要悔过?她简直是个笑话!
  这有什么好怪的。谢云谏在心间嘀咕。
  她今夜好似格外脆弱,哪里像往日,他但凡进了这个屋都会叫他出去,今夜却一反常态地允他进屋。
  难道……
  谢云谏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新娶回家的女孩子, 瓷白的脸,凌乱的发,微红的眼, 纤细的眉……她正怯怯地看他,似是在企盼他的垂怜。
  谢云谏的心噗通噗通跳起来。
  她是喜欢他的。心底忽然有道声音说道。
  她只是太害羞了,所以才一直拒绝他, 不是么?她若不喜欢他,哪里会容许他亲近。
  想到这里,谢云谏忍不住心间一动, 看着眼前水眸漉漉、若受惊小鹿的女孩子, 忽然不想再忍下去。
  他热烈的视线更如一簇簇火苗,月光暗影里, 俊朗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固执,竟有一瞬与那人重合。识茵本能地畏惧起来。
  忽然, 他俯身过来, 气息带着秋夜的清凉拂至脸上。识茵忽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一阵心惊肉跳。
  她害怕地全身在颤, 更不知为什么,往前的云谏虽然黏她,时常令她难以招架,但只要她不同意,他决计不会越雷池一步。但今晚的他却似乎兴致高昂,不是温顺的听从她命的家犬,而是和那个人一样,是随时都可能咬断她脖颈的恶狼!
  不,也许他从来都是一匹恶狼,他是战场厮杀过的,怎会轻易受她辖制?如果他要强来,她要怎么办?
  一口气回转过来,她勉力伸手去挡,还未触到他,谢云谏忽然迷茫地抬起头来:“茵茵……我,我可以吗?”
  虽然他喜欢她,有时候情不自禁就想和她亲近,但到底记得,这种事,是要两情相悦。
  如果她不同意,他就不能逼迫她。
  她急得要哭:“不,不行,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云谏你体谅体谅我好不好,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等,等我们搬出去再……”
  说不清这是她拒绝自己的第几次,谢云谏有些挫败,到底收回了手。
  “好吧,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他轻轻地嘟哝一声,说着,便出去了。
  识茵看着月色里怆然离去的背影,心下突然说不出的难过。
  她不会和他在一起,方才那话,自然也是骗他的。
  但她其实很愧疚,他是那么好的郎君,他对她一片真心,丝毫不曾怀疑。而她却背着他和他的哥哥来往,她配不上他。
  如果当初和她成婚的是他,她一定会尽全力地去喜欢他。
  但现在,什么都晚了。
  *
  谢云谏历来性子开朗,第二天早上就把昨夜的不愉快忘了,只记得茵茵答应他等搬出去就圆房的事,一整日乐呵呵的,逢人便笑,连她发髻上消失的两只蝴蝶钗也没注意到。
  而那两只蝴蝶钗自是落在了鹿鸣院中,也是从那晚开始,谢明庭开始做簪子。
  他在窗前用金丝编织着,历经一夜一个白日,原所构想的金花、步摇皆已初步编织完成,唯剩钗头的红玉尚未来得及镶嵌。
  午后秋阳明亮,照得书案上铺陈的白鹿纸粼粼如泛金光,谢云谏鬼鬼祟祟地走近窗下的蔷薇花圃,眼角余光瞥见,他搁了钗子:“进来。”
  谢云谏干笑两声,往屋子里瞅了瞅:“我那小嫂嫂没在啊?”
  谢明庭取过张素白画纸,将案上镶嵌金钗的一系列工具都盖住,钗子则顺势握在了手里:“有什么事吗?”
  他问得云淡风轻。
  谢云谏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站在窗前,挠挠头:“我就是想问问,就是,咳咳,你有那种书吗?或者说,那种书要哪里才能买到……”
  最后一句咬得小声至极,脸上也是红若滴血。谢明庭霍然转过目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兄长的表情活似白日里见了鬼——虽然这样说自己可能不太恰当,但谢云谏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在这个自幼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长面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极度的震惊,还有不肯置信的恍然。
  谢云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虚张声势地板起面孔来:“我能有什么意思!你倒是尝了滋味了,我可还是个雏呢。不事先看看,将来闹了笑话怎么成?”
  茵茵昨晚和他说了,等他们搬出去就圆房,他可不得提早看看么。
  原本他可以让谢疾谢徐去买的,但这两人近来放肆得很,他不想让他们开自己和茵茵的玩笑,想来想去,就只好来问长兄了。
  谢明庭脸色愈青。
  都说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识茵……顾识茵,果然是转投云谏怀抱了!
  她历来把云谏辖制得死死的,她若不肯点头,云谏怎敢如此?
  谢明庭只觉浑身经络里流淌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胸口处仿佛涤荡起惊涛骇浪,不同于以往的情动,却是因为忿怒。
  她不是在他面前说,一女不能侍二夫吗?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才让她回去和云谏见面,怎么,怎么这才几天,她就转投了云谏怀抱?
  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他没应,唯森森冷笑了下。袍袖之下,簪尖狠狠刺入掌心,带出淋漓的血来。谢云谏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你怎么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嘛,干嘛这样。”
  他倒是不害臊。他们是双生,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谢明庭自己和他的“音娘”翻云覆雨的时候可没顾忌着他呢。
  谢明庭面无表情,不过瞬息,浑身沸腾的怒气都已平和下去。他背过身,冷嗤道:“装什么装,难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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