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一怔。
随着他的话语去端详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静水深流的湖泊,静谧而神秘。
她赞美:“很漂亮。”
维克托笑得眼睛眯起来,是月牙的形状:“你喜欢就好。”
他施施然地坐回去,便听到兰溪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一双漂亮的眼睛。”
维克托道:“可我只想你喜欢。”
兰溪神色不变:“维克托先生,我喜欢含蓄点的。”
“好吧,但我想,兰小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中国女人,这样的夸奖不必含蓄吧。”他笑着说。
“或许你应该用德语说,听起来没有母语羞耻。”
维克托从善如流地用德语又说了一遍。
兰溪合着手托着下巴,忽然问道:“你是在追求我吗?”
“显而易见。”
“为了我的钱吗?”
“一开始是。”维克托坦然承认,“我父亲急着催我联姻,我就订了蓝色妖姬,但现在不是了,你本人值得我追求。”
“亮信很缺钱吗?”
“应该是吧,我父亲接了个自己吃不下的盘子,正在找人合作。那些事情我是不懂的,我只是孝顺,是吧,你们中国人是这么说的吧。”
兰溪歪着头笑了笑,显得俏皮:“我可不好追。”
维克托可能没什么印象,但兰溪高二那年去欧洲当了一年的交换生,没见过维克托,但听过他的传闻。
有名的花花公子,身边的女孩换得比衣服还勤快。
那边风气跟国内不太一样,很多女孩子以和他date作为炫耀的资本,兰溪听了不少花边传闻,如今见了面也符合她的所有刻板印象。
这很好,她想。
约会结束后,兰溪给宋城打了电话:“还记得我之前跟你商量的内容吗?”
宋城的声音有些模糊:“记得。”
“全部作废。”
“兰溪,你耍我?”声音猛然加重。
“宋先生,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你琢磨着这笔买卖划不划算的同时,也得看看你的竞争对手在干什么。”
“维克托?我以为你不会看上一只花蝴蝶。”
“我也没有看上你,谁拿出来的利益多就选谁。”兰溪慢条斯理地道,“毕竟有钱的是大爷。”
况且,兰溪只是需要选择一个人跟她结婚,维克托从各种层面来说都优于宋城。
相比起来,破坏剧情都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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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岱找上门的时候,兰溪并不意外。
宋老爷子很早就退了,集团的事务只需过过兰澜的手,但家里的事还是要经过老爷子的首肯。
“你决定和维克托结婚?”宋岱问的时候脸色并不好,带着显然的不认同。
兰溪正在吃水果,叉子插进切好的黄心猕猴桃里:“是啊。”
“距离你们正式见面也就一个月的时候,是不是太草率了?”
兰溪嚼着水果咽下去才道:“我是可以等,但他们那个项目要开始了,急着找人入股。”
“他们家急,你就顺着?”
“我算了我们家现在的现金流,再加上还没用的授信金额,只需要我们一家入股就能吃下整个项目,我的意思是五五分成,维克托他爸愿意再拿出一成来做结婚基金,我没有理由不同意。外公,他们家从前是华侨对国家贡献很多,这才把这个项目给他们救急,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不跟他结婚,我们家吃不了这款蛋糕了?”
兰溪颇无所谓:“他们家老爷子虽然娶了个外国人,但封建,觉得娶了女人才能拿捏住对方,我配合一下也无所谓。”
“兰溪,那维克托呢,你自己不可能没听说过,他花心爱玩,你喜欢他吗,就跟他结婚?”宋岱的声音越来越慢,“还是说,你只是再报复我和你妈妈?”
那叠猕猴桃很快吃完了,兰溪安静了一会儿,才道:“不喜欢啊外公。我只是觉得很划算,钱和爱总得占一头吧。”
“那将来,你碰见个你喜欢的呢,怎么办?”
“离婚呗。”兰溪笑得一团孩子气的模样,“我婚前协议已经找人拟好了,外公你要看看吗?”
“你太儿戏了!”龙头杖敲在地上,沉闷的响回荡在客厅里。
可兰溪从来没有怕过宋岱,她抬头直视宋岱:“外公,一味的考虑喜不喜欢,不是我们家的作风。”
第25章 婚礼
豪门联姻,不管发生多少次都会被媒体津津乐道。
尤其是兰氏地产和亮信集团这种,发生得又急又快,好像有火烧屁股的大事在后面追。
婚礼在市中心地标酒店的顶层,泳池鲜花,奢靡而富丽堂皇。
只是富贵得千篇一律,少了些用心的细节,好像恰好应证了这场婚姻只是个过场。
兰溪任由妆娘给自己上妆,闭着眼睛休息,伴娘是齐斯蕊,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穿着伴娘服,捧着杯水:“救了命了,你玩真的?”
兰溪睁开眼睛,摊开双手,看她自己身上的婚纱:“现在喊停都停不了。”
“你真的不是为了气那谁,一时冲动……兰阿姨还真任由你胡来?!”
兰溪垂下眼睛,她贴了假睫毛,化了繁重的眼妆,睁开眼睛似乎都非常困难,她笑了笑:“其实吧,我家里人不是看上钱,他们是怕我吃亏,如果我愿意找个自己拿捏得住的,他们其实无所谓。”
后来想想,徐暮雨如果是个纯粹的废物,她的家人不至于那么抗拒。
本身兰溪跟别人结婚会不会被占便宜,其实不是靠对方家境决定的。如果对象是维克托这种没什么用的花瓶公子哥,外公和母亲觉得对方不配,但并没有出手阻拦。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齐斯蕊喝完了冰水,定定地望着她,“但无论你想做什么,祝你心想事成。”
兰溪笑道:“我会的。”
兰溪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结婚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她在最应该幻想这些的年纪时跟徐暮雨分了手,后来也知道了徐暮雨的以后没有自己。
如今身在其中,只觉得心绪平静,走过铺着红毯的台阶,挽着外公的手臂,他们的动作很大,因为她的婚纱裙摆层层叠叠,好像缀了几百或者几千钻石,她不太记得,设计师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正在加班。
红毯的尽头站着维克托,是她精挑细选也是对方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她会和那个男人在牧师的见证下说出承诺,无论牧师说了怎样的一长串,她都会说“我愿意”。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兰溪忽然想到,如果时过境迁,她会后悔今天吗?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月内,在她的生命长度里实在是太短,被推着走,甚至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她打算做那么一场不为人知的豪赌,想来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要后悔的。
可兰溪又想,她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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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头发胡子花白,高声念着英文诗。
维克托墨绿色的眼睛今天似乎格外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低沉着嗓音:“I do.”
可他的尾音很快被淹没,游泳池旁传来一阵骚乱,有宾客落入了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兰澜站在一边,举着香槟:“看来比自己结婚还高兴呢?”
小插曲很快就要过去,牧师又开始重复一遍誓词。
长台其实并没有兰溪走时觉得的那么长,如果换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大概只需要一两分钟。
徐暮雨大概只花了不到一分钟走到了新人面前。
没人知道他怎么来的,门口的保安看上去也没有阻拦过他。
他穿着黑色西服白色里衬,没有打领带,随意但还有点正式的穿着像是婚宴上每一个带着善意祝福前来的宾客,手里还拎着瓶快喝完的红酒。
徐暮雨酒量不好,但随着年纪上去,喝得多了,慢慢练出来了酒量,但兰溪这种时候并不能判断出他有没有醉。
兰澜直接变了脸色,压着嗓子道:“拦住他!”
兰溪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很多人都要高,尤其是她正站在高台上,看徐暮雨时居高临下,但声音还算平和:“你走错了。”
几个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已经慢慢围过来,只是徐暮雨毕竟什么都没做,所以他们也只能等着。
男人抱着酒瓶:“你今天结婚吗?”
他问得很慢,甚至说到“结婚”两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嗯。”
徐暮雨抬头,今天大概是个被祝福的日子,阳光灿烂,刺眼得他睁不开眼睛,但他还记得兰溪的模样,说道:“怪不得那么漂亮。”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道:“比我想的还要漂亮。”
声音到最后猛得放低,好似一声呢喃叹息。
兰溪死死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兰溪,这位是?”维克托适时地插话,站在兰溪身边。
“这是你的新郎吗?”徐暮雨问,谁都知道他只是在跟兰溪对话,但他大概真的醉了,又自言自语一样,“看起来很配。”
兰澜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话说到这个地步总不是来抢婚的。
也是,徐暮雨野心昭彰,心思缜密,就算被人当面羞辱甩支票也依旧能保持风度,半点不落下乘。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因为任何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撕破脸的。
维克托也松了一口气,真诚地笑着:“谢——”
“哐——!”
黑玻璃的红酒瓶应声碎开,残余的酒液像是鲜血溅开落在新郎的白西装上,或许本来就是血。
徐暮雨把那个红酒瓶砸在了维克托脑袋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是戏剧高潮揭开的幕布。
维克托捂着额头暴跳如雷:“把他抓起来!”
徐暮雨还是非常平静,可以说得上斯文,甚至抬手把碎了一半的酒瓶扔在了远处。
他暴起的举动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可他转变得又极其之快,如果不是满地的碎玻璃还有抱着头痛呼的维克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徐暮雨想把粘在兰溪婚纱上的碎玻璃拿掉,伸出手碰到时发现那是颗钻石,只是在阳光下都反光,才没有分清。
虽然某些时刻,它们看起来一样,但谁会分不清玻璃和钻石呢,徐暮雨想。
他饱含歉意,文质彬彬地道:“抱歉,打了你的新郎。”
兰溪大概是全场除了他最冷静的人,她颇有礼貌地回:“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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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个倒霉蛋ppt做到现在
第26章 别找他麻烦
服务员和保镖都飞速地赶过来,兰溪挥了挥手:“让他走。”
得到两种不同指示的雇佣者愣在原地不知道听谁的好。
维克托捂着额头,语气依然森冷:“抓住他。”
兰溪往后撤了一步,在维克托耳边很轻地说了一个名字,维克托连额头上的伤都顾不上捂,急急忙忙去抓兰溪的手臂,洁白的婚纱染上血色,他几乎要质问,却在开口时收敛了声音:“你怎么知道?”
可兰溪的目光越过他,也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入被围困着往外走的徐暮雨,他也似有所感地回头。
金色的气球不知道哪里断了,飘飘摇摇地升空,在某个临界值会炸开坠落。
他们隔着人潮和婚礼,遥遥相望又各自收回目光。
不管徐暮雨刚刚是不是醉了,这一刻也该醒了。
“他要平平安安地离开。”兰溪把自己胳膊从维克托手里抽出来,“谁也不能计较这件事。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抖落出去。”
坦白来说,兰溪一开始去欧洲的时候很不适应,水土不服,文化不相容,很多玩笑她觉得冒犯也会直说自己不舒服,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她不太好相处。
但仅仅是不太好相处,兰溪长了一张哪国人民都觉得漂亮的脸,也有着在哪里都算得上富豪的身家。
外国人偷尝禁果的岁数比国内早很多,兰溪不太认同,但她会当作没看见。但问题在于,为了一时的欢愉而放纵,却信仰基督教。
教义不允许她们打胎。
兰溪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又在外公的耳提面命下杜绝早恋,所以她两头都不沾。
但偏巧,那些像是蝴蝶一样飞过维克托身边的女孩子里有个两边都沾的。
她在高中的时候隐约有耳闻,后来这件事被维克托的母族藏得非常严密,兰溪还是从高中同学那里确认了消息。
维克托十八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孩子,叫做艾伦,目前养在慕尼黑,刚刚过了十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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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包扎好了伤口,脸色郁气深重,已经看不出结婚时的意气风发:“那是我年少犯下的错误。”
兰溪已经换下了繁重的婚纱,穿了红底金凤的凤褂,化妆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跟你父母说了吗,别找徐暮雨麻烦?”
“已经说了。兰溪,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维克托看起来烦躁至极,想要撩头发却碰到了伤口,疼得他一直抽气,“那个姓徐的男人,你的前男友吗?”
“只是个孩子而已,又不用我养。”兰溪非常大度地道,抬手给自己戴上足金的耳环,那玩意儿太沉,坠得她耳朵疼,她就拆了一半。
“你看起来对他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跟他走?”
兰溪打量镜子前的自己,语气淡淡:“他不是来带我走的,我也不会跟他走。”
“他下手像是想把我打死。”
“我也没想到。”她喃喃,“总之,告诉你的父母我已经知道了艾伦的事,明里暗里,不管哪个方面都不能报复他,不然我就把这件事登报,让你们家狠狠脱一层皮。”
维克托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本来拿着这件事打算拿捏我什么?”
有人敲门:“准备好了吗?”
“好了。”兰溪应声,她慢慢地站起来,笑得温和无害,“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第27章 五年后
兰溪睁开眼睛时,刚好飞机播报即将降落。
等到飞机落地等候时,她拿出口红稍微补了补,在空姐的亲切笑容下说:“再见。”
手机一关闭飞行模式,齐斯蕊就掐好了时间打电话过来:“到了吗?”
“刚下飞机,行李还没拿。”
“你不是总是一个登机箱就走吗?”
“这次不走了呀。”兰溪从包里抽出墨镜给自己戴上,“回总部上班了。”
“哇哦,兰阿姨放权给你了?”
“早放了呀,不然这几年我在欧洲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