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不走了？”
“当然，我家在这里，还想去哪里呀？”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迎接晚会——”
“去不了，我下了飞机就要敢皇都酒店的酒会，时差都没得倒。”兰溪拿了行李箱，拖着往外走，滚轮的声音和高跟鞋交杂在一起，匆匆忙忙。
“你都是大老板了，就不能给自己休息休息？”
“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呀？你要是想迎接我，先去皇都酒店等着吧。”
兰溪结婚后去了欧洲分舵全权打理那边的事务，也不算五年阔别，期间时不时会回来出个差。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维持着原状，繁忙拥挤又日新月异。
她是其中的一位，也是其中最顶部的几位。
她一到了酒店就随联系好的服务人员去房间换了一套礼服，妆面没改，她其实在飞机上睡了挺久，气色还可以，但时差还在，捏着鼻子灌了一杯浓茶。
齐斯蕊赶到的时候，兰溪正拿着包从更衣室出来。
兰溪一直以来都符合大多数人对于富家千金、豪门精英的想象，幼儿园的时候是干净礼貌的小朋友，中小学的时候是无可挑剔的优秀学生，大学工作时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如今也是，长成了所有人会想象的，兰溪该成为的样子。
干练、得体，可以是个美丽端庄的名媛，也可以是杀伐决断的掌舵人。
“虽然我总是见你，但每次都觉得你变了不少。”齐斯蕊由衷赞叹。
兰溪莫名其妙：“哪里变了？”
对方挑眉：“更漂亮了？”
兰溪也挑：“谢谢。”
酒会觥筹交错，兰溪发出去几张名片也收到了几张，她前几次都是匆匆出差，没能在这种宴席上露脸，认识她的人有，但不认识她的也不在少数。
但绝大多数，都认识她的姓氏。
“这种酒会最无聊了，看你也一直是随意聊聊，为什么非要来？”齐斯蕊不解。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把火能不能烧起来端看今年新开的楼盘。听说远峰的李总会来，他手底下的智能家居——”
“你确定要和远峰合作？”齐斯蕊没能听兰溪把话说完，重音咬在“远峰”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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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今天下班得早，同事笑着打趣她说难得看楚主管那么早下班，是不是去约会。
楚云没有否认。
是也不是。
徐暮雨晚上有个宴会说自己临时找不到女伴，问她能不能帮这个忙。
楚云对他是无有不应的，更何况只是简单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一个宴会。
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公司楼下，楚云看清了车牌快走几步过去，打开车门：“等很久了吗？”
后座的另一边坐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收起了手里的文件，侧头道：“没有。”
司机踩动油门，车子前往会场。
安静到压抑的氛围让楚云有些无措，她开口道：“我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徐暮雨可能看出了楚云的不安，补充道，“李德临时出差，替他露个面。”
皇都酒店老总的五十岁生辰礼，请帖送到了远峰集团，但这种事一般都是远峰集团的总裁出面，但临时工厂出了问题，李德匆匆忙忙去了，忘了这茬，临到头了想起来。皇都酒店算是他们的头批客户，关系交情在，出席是必要的。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好在楚云的尴尬没有很久，车很快就到造型室。
整座酒店今天都不开业了，只为了老板亲生。
年至半百的皇都老总黄维兴头发还黑着，身姿挺拔，站在中央的台子上说着谢词，大抵的意思都是感谢各位捧场，皇都蓬荜生辉。
酒店的六层以下都是宴会厅，中间打空，坠下繁重富丽的水晶吊灯，光影细碎，阴影层层叠叠，大厅站满了宾客，二三楼的走廊旁也站了不少人，围着听黄维兴的演讲，时不时地喝彩鼓掌。
徐暮雨从进门起身边就没断过声音，一个个排队上来一样地搭话，他姿态不算正式，但还客气地应着，只是语句简短，能一个字回答的绝不多说两个。
楚云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开始认真听黄维兴的致辞，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舞台后推出来一辆餐车，礼炮作响，吓了楚云一跳，她错乱地往后踩了一步，似乎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她第一次穿那么高的高跟鞋，也是第一次穿那么长的裙子，踉跄着被人拦着腰抱住。
“爸爸，生日快乐！”
黄维兴十八岁的女儿推着餐车，餐车上放着巨大的生日蛋糕。
礼炮的响声和人群的欢呼落下最安静的那一瞬间，有清脆的碎裂声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杏色大理石上是葡萄红的酒液，浓稠得宛如鲜血。
二楼栏杆后的女人似乎倚着什么，单手悬空在栏杆外，姿态漂亮得像是挂在墙上的壁画活了过来，那种冲击视觉的美丽脆弱好像目睹了一支玫瑰盛放又凋零。
楚云感觉自己好像跟她对视上了，但很快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周围一片安静，有人在看碎在地上的高脚杯，有人在看二楼摔杯子的女人。
只有齐斯蕊觉得头皮发麻，她看猩红的红酒液宛如舞台上拉了一半没能拉开的幕布，误闯入的观众不知道是开幕还是闭幕，但耳边作响的宛如命运交响曲的前奏那样震慑心魂，说着好戏开场。
这一刻，兰溪的嗓音温和平静，好像是大戏的报幕员。
她说：“抱歉，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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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白月光回来第一句话：我回国了
兰溪：手滑
第28章 合作
“让你不要搞什么惊喜了，吓到客人了吧。”黄维兴笑着说了女儿几句，又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有人应和了几句，当作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就过去了。
兰溪在二楼拉平了嘴角，往后退了一步，眼皮微微下耷，漫不经心中显出冷。
“别人的白月光出场第一句台词都是我回国了，怎么轮到你就是手滑？”齐斯蕊吐槽，“远峰来了徐暮雨，李德估计不会来了，你要去找他吗？”
兰溪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甚至看不出她在听，过了一两秒才道：“去啊。”
她似乎在看向虚空中不知名的某个方向：“我们算是和平分手，哪有什么白月光的说法？”
齐斯蕊心里翻了个白眼，在场的明天就全部会知道徐暮雨是如何在兰溪新婚当天一酒瓶砸破了新郎的脑袋还全身而退的。
这件事兰溪的家族尽力压下，也只能保证媒体不刊登而已，当时在场的宾客就算这几年有人来有人走，也多少留了一半亲眼目睹了这件事。
就算当初不认识徐暮雨，那张脸总不至于看了就忘。
谁都知道兰家大小姐看上了个穷小子，为了他连有线头的衣服都肯穿，但被家里人棒打鸳鸯，被迫联姻，起初也没几个人知道那个穷小子是谁，后来婚礼上那么一闹，谁都知道了。
后来的事像是误入爽文剧情，徐暮雨恰好就是那个站在风口上，抓住了智能时代的猪。
他飞得越高，就越被人津津乐道那些口口相传的流言，好事者称宋老爷子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现在哪里用得着三十年，三年就够了。
也有老牌豪门嘲笑，徐暮雨无非是吃不到软饭只能靠自己。
至于徐暮雨的态度，他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毕竟也没有人敢在整座城市新的首富面前提他被羞辱的往事。
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沉默寡言而冷淡，一如楚云看到的。
楚云连忙站起身，从徐暮雨怀中离开：“谢谢。”
徐暮雨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发愣，但很快回过神道：“不客气。”
二楼的女人似乎离开了栏杆附近，不再能看到，连水晶吊灯都暗淡了少许。
之后的徐总表现得比平时更为沉默冷淡，连简单的单字应答都吝啬，来交谈的人猜测他心情不太好也就不来惹霉头，直到一楼的楼梯下来了一个淡灰长裙的女人。
灰色寡淡又中规中矩，但配上兰溪那张脸就是全场瞩目的存在。
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左右铺开，仿佛生莲。
楚云的第一感便是，没有人会不爱她。
兰溪站定在徐暮雨面前。
舞会的奏乐声没有停，悠扬的古典乐，是华尔兹圆舞曲，似乎有小提琴手拨错了一个音，突兀了一瞬又很快掩饰过去，兰溪侧头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才被打破，她笑着从路过的服务员托盘上拿过香槟，才道：“本来以为是李总会来，但来的是徐总的话好像更好了。”
远峰集团在徐暮雨投资公司名下众多公司里不是最能赚的，也不是最大规模的，只是今年资源侧重，他过问得多些。
徐暮雨的目光划过兰溪拿杯子的左手，无名指的根部戴着方钻戒指，钻石不大不小，切割整齐，很配她。
兰溪浑身上下都非常素，连项链没带，只有那枚戒指。
他收敛了眉目，道：“远峰的事都是李德在管，我不了解。”
兰溪的神色顿了一秒，很快嘴角又往上提了提：“那打扰了。”
她的目光落在楚云身上，看起来温柔而客气，楚云也朝她笑了笑：“你好。”
“你好。”兰溪余光扫了眼她的右手，落在裙摆的一边，丝巾缠在手腕，她说，“丝巾的搭配很漂亮。”
楚云连忙道：“谢谢。”
徐暮雨忽然道：“我会让李德联系你。”
兰溪在下楼的每一节台阶都在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显得自己又像个合格的白月光又像藕断丝连。
但真的站在徐暮雨面前的时候，只记得装出个体面模样。
不幸的是，徐暮雨看起来也是这样想的。
在异国他乡时，兰溪夜半失眠常常翻阅那本小说。
故事开始在楚云被姨夫卖给高利贷还债。
她是个漂亮姑娘，右手伤得过于严重，连提笔都困难，手伤痊愈后，医院联系了家里人帮她出院。她努力学习左手写字，但只是在小姨家中住的这几天就被欠下巨额赌债的姨夫找到了空子用她还债。
兰溪听说过但从没去过的夜总会传言会做些违法勾当。
徐暮雨就是在那里撞见了拼命从黑社会手里逃出来的楚云。
徐暮雨虽然看起来不像，但行事作风整体上都属于一个好人的范畴，没理由会看见了双手磨破，身上有些淤青的女孩子不顾。
他管了，之后的所有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在得知楚云的高学历后，徐暮雨介绍她去自己新投资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
兰溪对这样的女主根本不可能产生讨厌的情绪，她没有做挽救她的事，自然也不可能阻止别人挽救她。
况且，说实话，她确实认为徐暮雨向前看了。
或许他有想过等自己发达了就去重修旧好，但兰溪结婚无疑阻断了这种可能性。徐暮雨根本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自尊和道德去抢夺一个和别人结婚的女人。
他们体面地握手，体面地交谈，体面地告别，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兰溪最后垂下眼睫，她的睫毛长而直，很容易垂下来让人看不清眼睛，她说：“那我静候佳音了。”
徐暮雨“嗯”了一声，说了再见。
灰色的裙摆很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楚云忽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尤其是徐暮雨这一刻还没有收回目光。
“你们是不是从前认识？”她问。
这是徐暮雨今晚第一个说再见的人。
第29章 孩子
“认识。”徐暮雨说。
他说话蜻蜓点水，似乎轻描淡写，“初恋。”
楚云惊讶了一瞬，可她细想徐暮雨和兰溪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们谈恋爱的模样。
就像理智的人不该踏入爱河。
话题止在了这里，楚云没有探索的好奇，徐暮雨更没有深谈的欲望。
最后他说：“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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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一回家就陷入了沉睡，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后终于打着哈欠爬起来，打开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兰澜的和维克托的居多。
她揉着眼睛去洗漱，一边拨通了兰澜的号码。
“妈。”
“睡醒了？”
“差不多。”
“没事的话回家跟我和外公吃个饭。”
兰溪看了一眼手表，快要十二点了，她睡了大半天，应了声好。
又给手机里其他消息回了短信，换了套休闲套装回了半山别墅。
宋岱看上去同五年前没有任何差别，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停止，他端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聊着公司交接的事，有些感慨的叹息：“时间真快啊。我还记得兰溪刚刚进公司的时候。”
兰澜笑起来：“是啊，转眼间就能接管公司了。”
她看向兰溪，言辞不乏心疼：“其实可以慢一点。”
兰溪在欧洲过得什么日子，他们都知道，短短两年内就彻底掌握公司运行，做了三年计划扩张公司规模，交出一份漂亮答卷，让兰澜毫不犹豫地以此为凭据调她回国。
兰溪本来就不是胖的人，如今人气质变得干练，但在衬衫里越发空空荡荡。
欧洲的秘书办说，小兰总几乎不怎么按时吃饭，凡事都比她按时休息来得重要。
仿佛有什么死限横在那里，稍微来不及就立刻人头落地。
可明明她是兰家唯一的大小姐，就算按部就班无功无过，兰家也迟早是她的。
兰溪喝着豆腐鲫鱼汤，闻言应了一声：“知道了。”
“下礼拜我就出去旅游了，你有事就问问外公或者给我打电话，不用硬扛。”兰澜又道，“这里不必欧洲，那群老家伙不太好对付。”
“维克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宋岱问。
兰溪回答：“嗯，他欧洲住得比较习惯。”
“……你们感情还可以吗？”
兰溪感觉莫名其妙的：“不太行，上次见面是半年前吧，他爸生日。”
宋岱很轻地叹息：“你见过徐暮雨了是不是？”
相比起来，兰溪非常坦然：“是啊。”
坦然到两位长辈措不及防。
“见过了，答应我会给我一个合作机会。怎么了吗？”她喝完了一碗汤，又自顾自地给自己乘了一碗。
期间没有人说话。
兰溪便又解围道：“毕竟，谁能想到今天呢。”
谁能想到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真的会一飞冲天呢？
在足够的财富面前，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