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天将天兵眼睁睁见旭凤梦游似的走开,心里也是崩溃的。
好歹您吩咐一声,这只年猪……,嗯,不!穷奇,该如何处理啊!
润玉抱着九曜,笑得风清云淡,温润如玉,素白重纱的衣袂飘飞轻舞间,宛若一只云鹤翩翩远去。
穷奇?关他何事,他只是司夜之神,又不是战神,有旭凤在,又与润玉何干?
旭凤?旭凤也是晕的,他不知,他走后,因润玉带着九曜也走了,结果方才死猪似的穷奇,蹦起来,红绳都来不及挣开就,逃了。
把方才还绑猪绑得开心的老胡,萝卜心都快吓出来了。
得,这下,旭凤可是脱不开的责任,被太微一通好骂后,赐下赤霄剑并令润玉相助,共同擒拿穷奇。
旭凤当然知道那只年猪,不,穷奇在魔界,自然也会去往魔界,只他想如前尘般带锦觅前往时,锦觅却在姻缘府中快做了窝。
而往日插科打诨待他极好的叔父,月下仙人丹朱,却意外的神色淡漠相阻,肃颜教训道:
“旭凤,你乃天帝嫡子,所行所为当行之有度,锦觅乃为女子,又相救过你,你安可欺她不解世事收为小侍于身边?
且不言男女有别,仅是你将恩人收为侍从便是不妥。如今老夫将她安排于姻缘府中,有老夫年岁身份在此,方可免你二人闲言。
旭凤,老夫知你蔑世间规法,但你需知,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大律不是世人的束缚,而是保护。你身为天帝之子,此一点需牢记。”
“旭凤谢过叔父的教诲,旭凤告辞。”
旭凤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不知往日嬉皮笑脸游戏人间,把真爱与姻缘挂嘴边的叔父又在抽什么风,怎变得如此冷肃,还叫他“旭凤”,往日不都是“凤娃、凤娃”的叫吗?
旭凤一身恶寒而去,丹朱却手扶缠绕着红线木拐,冷冷目光看向紫方云宫之处,目光如冰,似带杀机。
这目光旭凤未见,却让魇兽见着,轻轻发出鹿鸣之声,引得丹朱回目后,又重变得八风不动,肃严端方。
旭凤同润玉前往魔界,二人换去天界的金衣雪裳,旭凤一身墨色,让润玉想起“乌鸦”失笑,只是,这却是只羽毛极美的乌鸦。
他却不知,自家也换成那幽兰衣袍后,却似那夜月幽兰,引得一众魔人争相观看,几乎挤落忘川。
渡口船夫任旭凤自行上舟,却在润玉登船时横篙相扶了一把,沉声道:
“公子好福气,前尘已尽,当是欢喜人生。”
“老丈……”
润玉知晓这位渡者很是有些能为,便想相询,却被渡者抬手止住,笑道:
“公子身边自有尊贵,我这渡者,可不敢妄言。”
“这老儿,还算知机。”
九曜自润玉袖中钻出,跳上船头用小爪爪抓这河上青色荧光作耍,那荧光乃是亡者执念所化,是他们记忆的碎片。
润玉轻轻勾唇而笑,看着淘气的九曜心中温软,想了想,却又自袖袋中取出支玉瓶,盛入些忘川河水后塞上。
玉瓶白润薄透,盛入忘川河水后变得青绿发光,象星辰一样美丽璀璨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连旭凤也看得眼热,向润玉讨来玉瓶盛水,而后拿在手中耍玩。
渡者只做不见,在靠岸后,旭凤上岸,润玉经过时,方听他低语:
“请公子代问尊主安好。”
“一定!”
润玉温言相应,上岸后还不及叫旭凤,却一眼发现,离他不远之处,穗禾血裳似火,独立遗世。
“君上……”
润玉脱口轻呼,却在看到穗禾眼中戏谑,忙又改口:
“穗禾,你怎会来此?”
旭凤只觉自家嘴里被硬塞一罐蜜糖,甜腻得他直翻白眼,果断前走几步,再不走,牙都得甜掉了。
“你来此,我自来此寻你。”
穗禾抬手丢给九曜瓶玉露让它自饮,也甩了瓶与旭凤,而后取出瓶优昙甘露让润玉服下,口中微嗔:
“魔界气浊,也不带上甘露,真真让人放心不下。”
第六章
“是润玉的不是,让穗禾担心了。”
润玉乖顺的应着,玉面轻红,眼尾染绯,一双明眸水润潋滟,顾盼之间昳丽动人。
“我的乖乖,鱼鱼生得,还真是美啊!”
九曜扇着小翅膀,毛乎乎的胖脸上全是促狭笑意。
旭凤却不满意了,嘟嘴忍不住辩了句:
“明明爷才是六界第一美人吧!”
“美?每五百年就要挨火烧的烤鸡,还敢当尊主的面说你美?小凤崽子涅槃一次都是五万年,你还想称美,还说自家是凤凰,脸大吧!”
九曜鄙视的一个白眼甩过去,把旭凤气个半死。
它说话又急又快,旁的旭凤没听清,但“五百年就要挨火烧的烤鸡”却是听个清楚,气个不行,抬手便要去抓这长两小翅膀的肥猫崽子。
结果不曾想,这猫看着不大,且又肥又圆,却是灵巧至极,他的战神之力,凤凰之捷在这猫面前根本不够看,一着不慎,被九曜蹦他背上,压趴在地起不得身。
他们这里闹,润玉却和穗禾正在品评优昙甘露比之星辉凝露如何,全不知旭凤被九曜当了座垫。
“你个肥猫,给爷下来,压死我了。”
旭凤没料到这猫那么点儿大,却重似山岳,凤凰虽勇,却无担山架海之力,被压得气都快没了。
这么丢人的事,旭凤自不敢高声,以至润玉与穗禾半分也没发现他的憋屈处境。
远处到有魔人商贩在兜卖物品,可自从穗禾现身,那些魔族个个都战战兢兢,没有四散而逃的,都是两股颤颤汗下如雨。
没法子,魔也要生存,也要吃饭,不劳作,不为商,拿什么饱腹?
“他们很怕你,是你诛杀的魔多吗?”
润玉弯起唇角,笑得格外温软,他的性子其实有些软,又太怕失去,日子久了便显得清冷,因为唯此,才不会因一次次寻求温暖后受伤。
可如今,穗禾的疼惜与宠溺,象最暖的阳光,把清冷护甲融化,露出真实温柔的润玉,也让他显得有些孩子气。
“不算多,只是魔族三王被我活撕掉两个,他们怕了而已。其实,魔血腥臭,非是必要,本尊并不想诛魔,而更愿意捉来做苦役,物尽其用。”
穗禾摸摸润玉的掌心有些凉,便握在掌中不曾放,她是血凰,灵力虽霸道强横,便渡些温热不灼的灵力给润玉暖身却是不难。
被宠着的感觉真好!
润玉低眉浅笑,象静夜冷月下悄然绽放的那朵优昙,洁净似雪,让人一见心欢。
九曜小爪爪捂心,两只乌溜大眼睛里快闪出星星来,欢喜无限:
“鱼鱼大美人,也只有鱼鱼这么美的,才配得上尊主。”
“是、是、是,我哥是大美人,你可以放我起来了吗?”
旭凤果断认输,肥猫果然是世上最讨厌的生物,没有之一,因为它,会捉鸟吃。
被只肥猫给欺负的旭凤狼狈起身,却在一回首间,心上又挨一阵冰雹袭击,那个凉透啊!
他哥和穗禾那凶女人正两手相牵,语笑盈盈,根本不知道自家方才被欺负,说好的疼弟弟呢?!
“小子,认命吧!你哥有尊主就行了,你?碍眼的人形灯笼,还不麻溜儿的自个儿找地蹲。”
九曜跳上旭凤肩头,懒懒的活动一下腰,而后给旭凤心口补上一刀。
旭凤对这只猫算是无语,虽然也猜到,这肥家伙大概来历并不简单,但也绝对想不到,这只亦是穷奇,圣兽穷奇。
“玉儿可会度魂?”
穗禾此来并不是看润玉帮旭凤捉穷奇的,她来,却是因润玉催生逆鳞之事,故,向九曜做个手势,九曜便把旭凤给弄走了。
润玉的衣食饰物自定婚穗禾,便是由鸟族这方供应,而他身上这身幽兰衣袍亦出鸟族制衣高手。
其色乃是碧海青天的深蓝如夜色,锦绣华文,在月华下会变幻出数种深浅各异的蓝碧之色,那蔽膝与立领外罩锦衣上却绣有隐隐凤纹。
只是这凤纹却非是寻常,乃是只闭眸傲然的凰。
唯穗禾清楚,自那日润玉被伤后,他之每件衣裳都有此纹,乃是制衣女官密绣的护咒之纹。
但凡有法咒袭向润玉,那凰目自睁,可抵御太微与荼姚联手攻击十次之力。
这才是穗禾放心的让润玉游走天界的原因,也是她敢将润玉带往魔界魔尊都不敢轻往的“无回渊”的原因。
无回渊,乃是魔界众生都不可近处,在忘川之源,渊下鬼泣魂唳,有阴风怨气肆虐。
这里,是无望众生积怨之地,也是执念之魂徘徊之处,十殿阎君都不可问,不可度,不可近之所。
润玉随穗禾立在渊上黑岩,耳闻那凄惨惨戚戚的哭号与怨愤声,几乎落下泪来。
就在他心绪摇动间,衣上凤纹立显,那凰双瞳金辉闪耀,轻挥双翼,润玉周身便华光大作,身周黑雾被焚个干净。
润玉微怔,这才发现自家方才几乎为此处鬼声所惑,不由有些小小的汗颜,好歹也为过千载天帝,自家这修为也……
“玉儿不必觉羞,此处除了本尊,不为其惑者甚少。”
穗禾一挥袖间,幻化出两个云锦坐垫与润玉坐下,同时灵音身现,小小火炉上正煮一壶好茶。
润玉微笑着接过穗禾递过的玉杯,茶香甘浓而醇厚,入口香透两颊,齿颊微苦而生甘,入喉余味绵长,确是好茶。
“穗禾带我来此,方才又问度亡事,想来可是要润玉为其超度?穗禾既言,润玉当从,只是润玉力薄,恐难尽全功。”
润玉颊上有丝轻红,却是因此茶的驱散他方才受惑后倦怠的效力,他知穗禾不会害他,只是深恐会误事,才会有所犹豫。
“无妨,有我。”
穗禾又递过一杯香茶让润玉暖手,眉目温柔,语声和软:
“旭凤处有九曜,捉个兽不是大事。然,要为你催生逆鳞,却是耽搁不得。
龙之逆鳞,拔之将亡,乃是因其伤损要害,折损仙寿,故,催生逆鳞便要向天取寿。
取寿之法,乃在天命功德,而世间最大的功德,便是度不可度者。”
润玉明白,非为自己,以穗禾之霸道,此渊也不过灭了便是,何需如此手脚?
心下感念之余,心旌摇动,一条熠熠生辉,华美绝伦的修美龙尾现了出来,慌得灵音化光而遁。
——主君,这是情动了,再不走该让尊主给踹飞天河里去。
穗禾只嗅到润玉往日身上淡凉冷香变得清甜浓洌,仿佛三月枝头桃花馥郁,而润玉眼尾也桃晕浓艳,勾得穗禾不觉伸手揽之入怀,轻轻叼住软嫩清甜的唇细细品尝。
润玉前尘同锦觅最近时,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般唇上轻触,何曾再有其它?
所以,被穗禾轻啃双唇的他,下意识微微启唇,下一刻便被穗禾勾住小舌一同起舞,似游鱼般探寻所有领土,几乎夺取润玉全部呼吸。
纤长似玉手指划过脊背,令那酥麻痒意直透心底,令得润玉发出近乎幼崽撒娇似的闷哼,似快意,又似难受。
穗禾的双瞳几乎化为金色,她的手也已落在润玉腰间,却在下一刻回复清明的乌沉星眸。
轻叹一声放开半晕润玉的唇,让他伏在自己肩上喘息,轻轻摩挲着润玉肩背,微叹:
“若非今昔时机不对,都想把玉儿带我的宫殿中长守。可惜,你逆鳞未复,还尚有万寿天劫,纵有食龙品尾之心,也得忍耐一二了。”
闻听“食龙品尾”之言,润玉更羞,他的龙尾,前尘数千年也不过让锦觅窥见两次。
可自予穗禾定亲后,因他之伤穗禾近身照料后,这龙尾便时不时显露出来,润玉虽有心控制,但却难阻心念。
应龙之尾,除其法力紊乱不可收,也唯有情动方现。
润玉对穗禾,却然情根已深,才会难以控念。
前尘纵对锦觅痴缠,伤心损魄,也不及而今对穗禾之万一,他这是用情已痴。
润玉将红透面颊埋在穗禾肩窝处,那秀美修长鳞似水晶的龙尾却轻卷而起,尾尖轻勾穗禾双足,还似撒娇般轻摇两下,方才收回。
润玉好一阵才平复心绪,他龙尾虽收,颊上霞染亦消,可那双目水润潋滟,眼尾犹染轻粉,全不似素日那清冷少言的夜神大殿,却象那年醉卧云端的桃花仙人般动人明艳。
轻咳一声,润玉避开穗禾那明眸星目,不自然的道:
“穗禾,要润玉何时开始超度?”
“尚有一刻,月至中天,月华最明之时。你可借太阴之力超度,会省力些,而那怨灵也可以月华涕魄重入轮回。”
“润玉知晓。”
润玉乖顺的应下,微微垂眸,白细修长手指轻轻抚着衣上暗纹,穗禾的呵护,让他心里甜甜的很是受用。
魔界原本是看不到月光的,魔界之光乃是初代魔尊以苍穹极光炼化的两道光柱而来。
可穗禾却以一己之力,并指化剑斩开一隙,让月华天光直投入无回渊中。
润玉也在此时,念起了超度法咒:
“无回幽幽,渊无依傍,月之煌煌,助尔明光,一念执之……”
“玉儿,此咒难度,随我念,昊天明光,四宇煌煌,黄泉已至,彼岸花繁,魂净,速归轮回乡。”
穗禾见润玉一念法咒,无回渊中便黑气动荡,隐隐有倒卷反噬之意,便知渊中不是善茬,根本不能以善念度化。
故,身上气势一放,她乃征战昊天境殺神杀魔无数的血凰,她的气息对那些怨鬼犹若融冰之火,自可压服。
若非要留这些怨灵让润玉向天道换功德,也不会让润玉换咒,直接灭了便是。
“昊天明光,四宇煌煌,黄泉巳至,彼岸花繁,魂净,速归轮回乡。”
润玉语声软糯温软,依咒念出,只见无数怨灵迎着月华冲出,身上黑气片片剥离,而后化为清透洁白灵体迎月而升。
随着怨灵们逐渐减少,忘川河底忽地绽放出朵朵幽莲,迅速自源而下开满整个忘川,河中幽莲香远,连那些魔人也目瞪口呆,立在当场犹若木鸡,只贪婪嗅那香气不提。
渡者采下一朵幽莲,插在船头,举杯而饮,满目带笑,轻语:
“旁人讨伴侣欢心不过送花几许,何若尊主,这忘川莲开,小的可要几千年也不用摆渡了。”
——因为这幽莲自可送人予彼岸。
第七章
润玉眼见月华敛去,那天隙也收拢后,无回渊竟消失不见,唯见忘川之水开遍幽莲,花香袭人,花上光华点点,犹若繁星般动人。
原以为这番渡魂少说也要费些力气,却不想,穗禾竟助他轻易渡之,欣喜之余也觉自家实有不足。
正回首穗禾方要开言,却觉左胸逆鳞旧伤处微痒,伸手按去,却按到小小月牙状硬物,轻拉开衣襟,一片凝雪肌肤上,流光溢彩幻生华光的逆鳞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