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单手打字:【嗯嗯。】
钟思琦不放过每一个八卦的机会:【你是和陈泽野在一起吗?】
祁安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没撒谎:【算是吧。】
那头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们两个约会去了?!】
祁安瞳孔一缩,脸热:【不是,你想什么呢。】
【是有事要解决。】
钟思琦听不进去,坚持自己的想法:【哎呀我懂,放心吧,学校这边交给我。】
【你们俩的爱情,由我来守护!!】
祁安:“……”
这都什么跟什么。
网吧里头认识陈泽野的人不少,时不时有人路过,各种各样的目光不约而同往祁安身上落。
对面一个刺猬头最夸张,短短五分钟就看了三次。
倒没什么恶意,更多是好奇。
他凑到蒲兴旁边和他嘀咕:“这人谁啊?”
“不知道。”蒲兴吊儿郎当地咬着烟,“找野哥的。”
“这么会玩吗,在网吧里学习。”这帮人在一起待久了,什么话都敢说,“不过长得真他妈纯。”
“纯不纯的和你有半分钱关系?”蒲兴斜睨一眼,“回去打你的游戏。”
……
下午两点,蒙蒙细雨划过。
周围环境更吵,冒着热气的泡面气味扩散,玻璃门开开合合,外头湿漉漉的水汽被带过。
腿站得有些发麻,祁安轻轻跺了下脚,词书翻开新的一页,心思变得涣散,视线不知不觉又挪到了陈泽野身上。
他睡觉的时候真的好安静,连动作都很少有,睫毛和头发一样乖顺,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但手臂上那些伤痕好刺眼,心不知不觉又揪起来。
她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脚步很急地转身向外,发尾被扬起,空气中融入一抹很淡的香气。
雨更大了。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尽头。
蒲兴那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把,敲键盘的声音有点大,椅子里的人好像被吵到了,歪着脑袋动了下。
又过了几秒,他费力地睁开眼,精神还是不太好,脸色白得过分,眉宇间戾气很重。
“野哥你醒了?”激动劲儿还没过去,蒲兴摘了耳机挂在脖子上,敲出一根烟往外递,“来一局吗?”
“嗯?”祁安什么时候走的他没注意到,这会儿有点纳闷,“刚才那个女生哪去了?”
陈泽野没接烟,把身子坐得直了点,脖颈很倦地往后仰,声音也哑:“什么女生。”
“就中午那阵儿。”蒲兴耸耸肩,很老实地交代,“有个妹子过来找你,我说你不喜欢被打扰,让她回去,但她不听,非要在这等。”
“该说不说啊,这次来的和之前那些不一样,
看着挺乖。”
“哦对了,她还穿着你们一中的校服。”
陈泽野脸色一变,狭长的眼尾收拢,双眼皮褶皱压出很深一道,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人呢?”
“不知道啊。”蒲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问得发愣,“十分钟前还在这呢。”
陈泽野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解锁手机没看见新消息,直接拨通了置顶那个人的电话。
冰冷的机械音一下一下砸在耳边,冷冽分明的脸上,眸色越来越沉。
没有耐心等到最后,他掐断电话又打了一次,玻璃门在这时开合,昏暗光线的尽头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连带着耳边也被消音。
祁安手腕上挂着个白色塑料袋,外头雨丝毫没有减小,蓝白校服被打湿了大半,湿漉漉的发尾贴在脖颈上,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醒,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微微睁眸,脚步都跟着僵住。
思绪还是一片空白,陈泽野已经大步朝着她走过来,颀长身影轰然而下,手腕不容分说地被桎梏。
……
网吧二楼有个很清静的小包厢,知道这的人不多,陈泽野偶尔嫌下面吵的时候会来这补觉。
墙壁上的开关被按开,突如其来的暖光让祁安不太适应地眯了下眼。
“在这等会儿。”
陈泽野撂下一句话,关门下楼。
隔壁就有个便利店,他进去买了条干净的毛巾,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最里排的货架上拿了两袋红糖姜茶,路过蒲兴身后的时候踢了脚凳子,让他去搞点热水回来。
蒲兴那几个人半局还没结束,但完全没了心思,围在一起七嘴八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靠我没看错吧,什么人让野哥这么上心啊。”
“还能什么人,心上人呗。”
“你看他那着急的样,被拿捏得这么死啊。”
“真他妈神了,没想到野哥好这口。”
门重新被关上,杂音喧嚣隔绝,祁安动了动干涩的唇,刚想说点什么,白色毛巾从头顶盖下来,视野全部被挡住。
她伸手想掀,闷声嘟囔:“陈泽野你干嘛。”
“别乱动。”
祁安没怎么防备就被他虚虚地扯进怀里,下巴磕在他胸口,混着雪松的冷冽一个劲儿往鼻腔里面涌。
这是头一次他不太温柔,黑色皮筋一把扯下,柔顺的长发被擦得胡乱。
祁安半虚半实靠在他身前,强有力的心跳声震在耳边,不属于她的体温一点点吞噬感官。
好近,近到心悸发慌。
头发勉强被擦干,陈泽野上下打量着她,又发现了另一处疏漏。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舌尖在侧腮上顶了圈,下颌线绷得很紧,唇角抿直,一个不合适的想法冒出心头。
但总比让她感冒情况进一步加重要好。
喉结滚了下,陈泽野沉着声:“闭眼。”
“嗯?”祁安很懵地仰头。
他今天耐心真的好差,抓起她一只胳膊,让她掌心挡住自己的眼。
乌沉光线下,其他感官全部脱离,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让人格外敏感。
狭小空间里,心跳声和呼吸声格外清晰,紧随其来还有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睫毛刮在掌心很痒,祁安好奇地透过指缝往外看,撞入眼帘的是他凌厉劲瘦的脖颈,青筋脉络清晰鲜活,微低着头弓出一道弧度,再往下的肩胛骨同样凸出。
他两手扯着衣服下摆向上拽,蹭起来的衣角隐约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带着独属于少年的蓬勃力。
祁安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连忙闭紧眼睛。
可喉咙却不受控制溢出一点声音。
陈泽野精准捕捉,动作却没停,干脆利落地将卫衣脱下勾在手里,半俯下身子凑近她,笑得有点痞。
“祁同学。”
“你怎么还偷看啊?”
祁安脸红耳朵更红,像被煮熟的虾子,但还是想守住自己最后的倔强:“我没有。”
陈泽野没多逗她:“行了,睁眼。”
祁安脑海里蹦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捂得更紧:“我不要!”
“你瞎想什么呢。”陈泽野攥着她手腕往旁边带,“睁眼。”
祁安不受控制地空咽了下,手指间的缝隙挪大了点。
原来他里面还有一件白色T恤。
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陈泽野还在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祁安下意识要为自己辩解:“我没多想。”
“嗯。”他善解人意地挑眉,“我说你多想了?”
“……”
“把湿衣服换下来。”陈泽野把那件卫衣塞到她手里,“穿这个。”
“不用了吧。”祁安看了看他身上那件薄薄的T恤,觉得他比自己更需要,“我不冷。”
“让你穿就穿。”陈泽野转身往外走,“弄好了叫我。”
祁安最后还是按照他说得做了,她快速把衣服套好,很轻地喊了下他名字。
陈泽野推门进来,暖黄的光晕不偏不倚落在女孩身上,他第一反应是后悔。
他的衣服实在太大了,袖子长出一大截,下摆遮到腿根,最要命的是领口,松松垮垮地向下坠,露出的两根锁骨极其漂亮,像是天上的弯月,也像精心雕琢后的艺术品。
祁安其实也觉得不太自在,衣服上他的味道太浓,经过残存的体温发酵,入侵她身上的每一寸毛孔,无形的拥抱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其中。
喉咙发痒,祁安用手向下扯了扯衣摆,抬头看见陈泽野绷着下颌站在阴影处,目光神色都有些奇怪。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陈泽野走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上领前两根抽绳,交叉拉紧。
祁安反应过来点什么,眨眼的速度变快。
头顶传来很轻一声笑,祁安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陈泽野把她袖口翻上去两折,勉强把手露出来,又把压在衣领下的头发捋顺:“笑你像个小朋友。”
祁安气鼓鼓:“才没有。”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陈泽野后退一步盯着她看,重新回到正题:“不是说不让你过来吗。”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换了一个:“怎么找到这的。”
祁安抓了抓袖口的线头:“找人问的。”
“谁告诉你的?”
“不能说。”
陈泽野磨了磨牙根,被气得发笑:“你还挺仗义。”
“之前去过网吧吗?”
祁安摇头。
“没去过就敢随随便便过来了?”他语气有些不爽,“胆子这么大?万一我不在这呢?遇见危险了怎么——”
“陈泽野。”
她忽然打断他。
祁安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抓起他手臂,没了卫衣的遮掩,那些伤痕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在眼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酸涩重新蔓上心头,难过的情绪有些撑不住。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发现你的伤口,所以今天才没去上课的。”
陈泽野被她问得心口闷了下,像是被沙石硌过的淬痛。
“不是。”
祁安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继续说:“可我现在都知道了。”
长睫不经意间发颤,她仰起头再一次叫他:“陈泽野——”
“祁安。”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陈泽野反抓住她的手腕,脸色不知怎么沉得有些可怕,冷冽的眼垂下,漆黑的瞳孔凝在她身上。
“你就不怕我吗?”
祁安这次没逃也没躲,有些执拗地对上他的眼,仿佛要从中找到什么回答。
“我为什么要怕你?”
粗粝的指腹蹭在脉搏,他嗓音变得很轻,几乎是场幻觉。
“他们都说我是很坏的人。”
第30章 约定
从小到大, 祁安遇见过很多坏人。
他们有人站在象牙塔顶端,拥有造物主赋予的一切特权,却用最恶劣狠毒的手段戏弄人间。
他们有人伪善, 温和的面具下是一张漠视众生的脸, 笑着割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将你推入万丈深渊。
但陈泽野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赤诚坦荡, 所以无论爱恨都干净纯粹,像清风拂过山岗,不带一丝慌乱,便能留下最好的少年模样。
“为什么要听别人说的话?”
祁安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因为淋雨而变低
的体温已经完全恢复,手腕被攥得发紧,留下很淡一圈红痕,语气却无比坚定:“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两个人贴的很近, 黑白布料叠合在一起, 呼吸凌乱搅在一起, 陈泽野喉结缓缓滚了下,眸光也变得更暗,睫毛在眼下拓出的阴影不太明显地颤了颤。
这是他紧张时才会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他不再看祁安的眼睛, 声音又低又哑:“那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电流穿过吊灯有一瞬间的不平稳, 光线变得昏暗, 街角那家老唱片店又一次随机播放到了那首《暗号》,只不过这次换了另外两句。
“可是你不想,一直走在黑暗地下道, 想吹风, 想自由,想要一起手牵手。”
玻璃窗没有关严, 混着腥咸的水汽蒸腾盘旋,湿漉漉把人包裹起来,所有暧昧与燥热被带走,只有心脏被熨出的潮湿还在。
眉心微动了下,祁安看着眼前的人,少年五官偏冷,眉眼生的锋利,带着不易近人的攻击性,但漆黑深沉的眼底分明透着几分倦意。
琥珀色眸子湿润,她有些赌气地开口:“是。”
“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
眸光晦暗不明,喉咙沙哑溢出一个嗯表示赞同,刹那的刺痛扎向神经。
陈泽野很重地呼出一口气,手上的力气也跟着松懈,神色中落寞一闪而过。
但女孩的话并没说完,还有后面两句。
“陈泽野,你真的好坏。”
“坏在什么都不肯说,坏在什么都要自己扛,总是对我撒谎。”
四周好像静了下来,不知是从哪飘进来的雨落到手臂泛凉,但他却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翻滚着发烫。
他盯着她看了好长时间,眼前渐渐浮现出另一种画面,同样的下雨天,同样昏暗的光线,女孩的面孔比现在更柔和也更青涩,只不过那份倔强从不曾改变。
唇角向上勾了下,很低一声笑。
祁安不明白他怎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拧着眉有点恼:“你笑什么啊。”
“生气了?”
祁安吸了吸鼻子,闷闷不乐:“不想让你这么说自己。”
他才不是什么坏人。
陈泽野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多了点哄人的意味:“安安不喜欢的话,以后都不提了。”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传来,祁安大脑嗡的一下,做贼心虚地往旁边躲。
陈泽野把人拽回来,俯下身和她视线平齐,掌心脉络贴合,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
身上那件卫衣随着动作散发的味道更多,祁安被他虚拢着禁锢,想逃却没地方逃,陈泽野笑得有点痞,眉梢微微扬起,使着坏问她:“跑什么啊?”
“心虚的人才跑。”
祁安抓了抓他衣角,软着声音问他:“是你那些朋友吗?”
陈泽野无所谓地嗯了下:“应该是吧。”
见里面半天没有反应,蒲兴拔高嗓子喊:“野哥开门啊!”
“你要的热水我给你弄来了!”
陈泽野低声骂了句脏话,把人按在床边坐好,转身过去拉开门,一张八卦满满的脸贴在门框。
蒲兴眉飞色舞,目光越过想往里面看:“野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