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侣很久没有这样分开过,此时此刻有说不完的话。
祁安已经到家了,外套换下放在一旁,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阿泽。”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声线本身就偏细,软软糯糯像在撒娇,陈泽野心也跟着软下来,眉眼柔和地看着她:“是想我了吗宝宝?”
祁安又换了另一个姿势,侧躺时脸上的肉被挤到一起,发丝不太听话的掉下来,半遮挡住秀挺的鼻:“想。”
“很想你。”
低沉的笑敲进耳膜,仿佛羽毛轻拂过般的痒,陈泽野故意打趣:“没想到我们家安安这么黏人。”
“像只小猫。”
“这样吧。”他唇边的弧度加大,“回去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弥补这几天不在你身边。”
祁安眼睛蹭一下亮了,琥珀色眸底透着灵动:“什么礼物呀?”
陈泽野拖长语调,挑眉笑得很坏:“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祁安鼓起腮帮,佯装生气要瞪他,在嫌他这种故作神秘。
“早点去睡觉吧宝宝。”
那阵已经过了十点,陈泽野耐心哄着她:“睡一觉醒来,你就能收到我的礼物了。”
“真的吗?”祁安觉得他在哄人,“不许骗我。”
陈泽野笑得无奈:“哪敢骗你啊宝宝。”
祁安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又想起什么:“但你还是别赶夜路,这样太辛苦了。”•
陈泽野说好。
就因为他那句礼物,祁安对他回来这件事又多了几分期待。
她缩在他的被子里,周围是他身上那种混着雪松的冷冽气息,但还是觉得不够。
祁安大胆地从衣柜里找了件他常穿的衣服,搂着抱在怀里,迷迷糊糊没多久便有了睡意。
但一个小时后,祁安白着一张脸,蓦地从睡梦中惊醒。
玻璃被风拍打发出噪音,小腹仿佛碾碎了般地痛,淡灰色的床褥翻动,她捂着肚子跑去洗手间,发现姨妈又提前造访了一周。
偏偏家里的姨妈巾用完了,她压着呼吸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可倒霉的事总是接二连三出现,那晚黎北的夜间外送服务,不知为什么停掉了。
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发丝被胡乱黏住,她蜷在角落撑了十五分钟,还是决定出门买一趟。
陈泽野的嘱咐提醒在耳边回荡,求助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那阵时间实在很晚,这种事情又太私密,她怎么说都不好去打扰蒲兴。
白色棉服套在身上,祁安捏着钥匙出了门,浓重的夜色如墨般散不开,月光也被乌云遮挡,耳边风声簌簌,摇晃的树影如鬼怪魑魅晃动,叫人不自觉联想起某些恐怖电影中的场景,心跳晦涩加速。
她怕黑的毛病还在,每一步走得都很慢。
冷风像是一把生涩的刃,不讲情面地吹在脸上,下巴缩进衣领,小腹疼得更厉害了,五脏六腑好像都搅在一起。
掌心贴上去用力按了按,她试图用这种方法舒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处疼痛上,她压根没注意到从后面靠过来的脚步。
陌生的气息逼近,口鼻猛然被捂住,力度很大地往后牵扯,祁安瞳孔惊恐放大,喉咙里呜咽溢出,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处传来猝不及防的钝痛。
像是坠入无尽的深海,耳边风声渐远模糊,祁安手指挣扎着蜷缩,很快便完全脱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合上眼,彻底失去意识。
第68章 匕首
破旧的日历被扔在地上, 三月已然过半。
广播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电流声,女主播正在进行天气播报,新一轮冷空气再次降临黎北, 伴随着强降雪与冰雹。
今年春天好像不会再来了。
废弃破败的地下室里, 潮意弥散横生,发霉的石墙上飞虫聚集杂乱, 尘埃颗粒在空气中肆虐翻滚着。
角落中的女孩脸色苍白如纸,脑袋斜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被打湿的发凌乱,身上那件白色棉服沾满斑驳与肮脏。
微弱的光线顺着半封闭的窗户缝隙中挤入, 落在她紧皱的眉目之间,却无法让人感受到半点温度。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色仿佛是会吃人的怪物,祁安困顿于桎梏中无法挣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暗色逼近, 然后将她完全吞噬淹没。
轰——
远处的废墟坍塌, 灰霾四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祁安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全被捆住,黑色爬虫在面前大摇大摆经过, 粗糙的麻绳粗暴地勒住细腻皮肤, 留下一圈狼狈的红痕。
寒意顺着毛孔一寸寸向内蔓延, 痛意也在快速扩散,呼吸一下比一下更重,喉咙充斥着难以忍受的腥锈。
对未知环境的恐惧迫使祁安攥紧衣袖, 过于用力的关节泛起灰白, 她牙齿死死咬在唇瓣上,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将情绪压抑收拢进琥珀色瞳孔中。
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很明显她现在遭到了绑架,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她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胸口随着深呼吸急速起伏。
她屏住呼吸打量四周,完全陌生的场景,脚下堆着杂物与垃圾,被打湿的广告纸上字迹模糊不清。
祁安在脑海中飞快思考着对方的身份与目的,可线索就像是一团乱麻般纠缠干扰,根本找不到半点头绪。
破败的大门被踢开,视线里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位置看不清面孔,祁安出于本能地向后蜷缩。
“呦。”轻佻的一声响起,对方目光看过来,“醒了?”
他轻啧了声,语气字音中透着几分失望:“还以为那点迷药就能直接要了你的命呢。”
“不过也对。”来人恶狠狠地笑了下,“这么轻易就让你死了的话——”
“实在也是便宜了你这条贱命。”
沉闷脚步带动浮尘,光影交错变换,那人的模样也跟随动作逐渐暴露在眼前。
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和不好的记忆一起涌入,祁安眼眸瞪大,眉头紧蹙:“陆睿诚,怎么是你?!”
“看来你们学霸的记性确实是不错。”被叫做陆睿诚的男生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半蹲下在她身前,“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没把我忘了啊。”
残留的药劲还没完全褪去,祁安呼吸急促:“你想干什么。”
陆睿诚嗤笑一声:“这不是和老同学叙叙旧么。”
祁安态度冷淡,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我想我和你并不熟。”
“是么?”
吐息间的烟气近距离喷洒在脸上,引起生理性的反胃不适,祁安皱眉想要偏头躲开,却被他大力捏住下巴,粗薄蛮横地禁锢。
“躲什么啊?”陆睿诚手劲儿很大,皮肤很快被攥出红痕,烙铁烧灼般的痛,“你瞧不起老子啊?”
“陆睿诚。”
祁安咬紧牙关,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来:“你
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我明明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这几个字仿佛戳到了他心中的暴力开关,陆睿诚一把扯住她头发,重重磕在墙角处,暗红色的血沾染白墙,他啐了口,“老子妈都让你们逼死了,你怎么敢说无冤无仇的?”
虚汗顺着额角触碰伤口,祁安痛得说不出连贯的话:“你妈妈......我不认识啊......”
“不认识?”陆睿诚掌心又掐上她脖子,双目狰狞,“那钱舒荣你总该认识吧?”
祁安耳边嗡的一声,思绪空白几秒,不好的想法如炸弹般爆开,覆水难收。
“要不是她去勾引陆博容,还不要脸地跑到我妈面前挑衅,她怎么会情绪激动导致病发,又怎么会抢救无效最后去世?”
“还敢说这一切和你们没关系?”
陆博容就是陆睿诚的父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是他们临舟附中人尽皆知的、那位捐过两栋楼的陆总。
但祁安和陆睿诚的恩怨还远不止这些。
高一入学那年,开学不过两个月,祁安因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出众,在年级里收获了不少讨论度,追求者渐多,陆睿诚也是其中一个。
当时他的追求高调且轰烈,用那些最烂俗的方法砸钱,各种名牌礼物接连不断往祁安所在的班级送。
但祁安拒绝得很彻底,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过半点松口。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从小受惯了溺爱与追捧,以为有钱便能横行霸道,没想到却在祁安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接二连三遭受拒绝后,陆睿诚恼羞成怒,教唆身边人用尽手段去教训、去欺辱。
祁安那时候所遭受的校园暴力,除了被孔诗诗为难,还要承受着陆睿诚那帮人的顽劣捉弄。
所以当她再次看见他之后,才会有那般惊恐的反应。
血液中翻涌着凉气,祁安想起那次父亲忌日,她回到临舟的家中,在邻居那里听到的流言蜚语。
——“肯定啊,你们没听说吗,她最近攀上了个大老板,姓什么来着。”
——“哦对了,姓陆,背景好像挺硬的,听我儿子说,给他们实验附中捐过两栋楼。”
当时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可最后还是安慰自己说,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上天不会这么接二连三地把她捉弄。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太天真了。
原来扭转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已经开始转动。
再无回头之路。
“你说当时老子追了你那么久,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你却不知好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整天一副清高样儿。”陆睿诚在她脸颊上拍了拍,“现在看来都是装的吧,是不是骨子里和你那个婊子妈一样下贱啊。”
他半眯起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怪不得你那男朋友对你那么上心呢,估计也是你靠着这点手段勾引上来的吧。”
祁安大脑短暂空白了秒,心脏猛然向下坠去,牵扯出难以承受的痛意。
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陈泽野的存在。
陆睿诚现在就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怪物,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知不知道老子派人过来找了你半个多月,结果全被你那男朋友挡下了。”
“那小子也真肯为你拼命啊,身上都被刀伤成那样了,还能逞强对着我的人放狠话,我兄弟现在还因为他躺在医院呢。”
“幸亏他这几天不在,不然我还真找不到机会和你算账呢。”
祁安眼眶唰一下红了。
原来陈泽野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口,都是因为这个。
原来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不放心自己单独出门,就是怕他去不在,她会遇见什么不该有的危险。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后默默守护着。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凌迟在身上,痛到难以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下来,滚烫着溅落在地上。
陆睿诚却笑得扭曲:“怎么?”
“你心疼了啊?”
“不过你马上就要变得比臭水沟里的水还脏了,你说他知道后会不会嫌你恶心,再也不要你了啊?”
难以忍受的烟酒气息混杂压下,陆睿诚把她丢到地上,倾身靠过来,暴力将她身上那件白色棉服撕开扔到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祁安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挣扎着推搡,牙齿止不住打颤:“陆睿诚你疯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
“犯法?”陆睿诚动作停了秒,瞳孔里染上仇恨的血色,“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个吗?”
“一命换一命,既然我不能把你妈怎么样,那就只能让你替她还债了。”
他俯视着眼前的女生,少女长发乱糟糟披在肩上,身上沾满污痕淤泥,可皮肤依然白皙,瞳孔干净澄澈。
里面那件居家睡衣领口松垮,若隐若现的弧度让人更加浮想联翩。
祁安拼了命地向后躲闪,沙哑声线甚至发不出完整的话:“陆睿诚你给我滚开!”
“别碰我!”
“放心。”陆睿诚阴森地笑了下,像一具腐败的干尸,手扯上她衣服下摆,“我会考虑对你温柔点的。”
祁安反复嘶喊,反复拒绝,余光中瞥见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灰尘斑驳沾染,不再似从前那般透明,但却足够锋利。
那一刻,她无端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她从前在附中被欺凌,很多次也如现在这般绝望,那个时候她想,自己这辈子只能活在谷底。
可后来她遇见了陈泽野。
就像一束光挤进了她的世界。
他总是习惯性地守护在她身后,如一道沉默的影子,用他温暖干净的怀抱,为自己撑起一把保护伞。
他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那么这一次,她是不是也应该变得勇敢。
不知道是从哪爆发出的力气,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与不适,竟生生将手腕上的麻绳挣脱,砰一声断裂。
卷起的尘土肆虐飞扬,她快速捡起那块玻璃碎片,眼眶通红,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却用尽全部力量,刺向陆睿诚的手腕。
当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她手背,如岩浆般扩散,灼伤皮肤的那个瞬间,祁安只觉得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痛意延迟刺激神经,陆睿诚很快反应过来她做了些什么,由难以置信到暴跳如雷:“你他妈找死是吧!”
“行啊,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正好去下地狱给我妈陪葬!”
他手伸进口袋,拿出那把一直带在身上的匕首。
刀刃晃出冰冷的白光,在昏暗视线中格外刺眼。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疼痛也难忍,陆睿诚手抖了下,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前后几秒的间隙里,祁安其实是有机会躲开的,但她真的太累了,刚才那下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精力。
身体好像被锈箍住,她就那么僵在原地,像是老电影中的戏剧场景,眼睁睁看着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插进了她的小腹里。
……
外头风雪还未停止。
天边出现异常的橘红,像是泼上去的血色。
陆睿诚拖着伤口逃跑消失,空荡荡的地下室,祁安独自蜷缩在角落的血泊里,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变冷,感受着脉搏跳动微弱。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红的血浸透,她觉得自己好像溺进一片无声的海,腥咸海水淹没口鼻,所有感官尽数失去,唯有眼前,如走马灯
一般,快速闪过许多光景。
她想起陈泽野为自己赢下的那块三千米金牌。
她想起陈泽野在平安夜送她那场正式而浪漫的告白。
她想起陈泽野用一场烟花当作生日礼物,他说以后的每年每天,都会陪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