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病还没有好,她身体本就差,知道这些后该有多难过啊。
更要命的是。
外面流言肯定已经传得纷纷扬扬,安安会不会也不相信他啊。
……
女警带着记录本再一次坐在他面前,按照常规流程审问完毕后,私心多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天的最后,你为什么把陆睿诚放走了?”
鸦黑睫毛在眼下拓出淡淡一层阴影,手铐反射出的寒光刺人,陈泽野不适地眯了下眼,眉梢微动。
某些场景在他脑海中重现。
当时他反手把陆睿诚压在墙上,暗黑的巷口里,寒风凛冽吹过,夜色仿佛无边界的浓墨,包容一切也吞噬一切。
看着那张丑恶的面孔,又想起祁安所遭受过的伤痛,额头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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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认,那一瞬间,他确实有杀了陆睿诚的冲动。
可下一秒。
他眼前浮现出祁安那张乖软温柔的脸。
她还在医院心心念念等着想吃的蛋糕呢。
不能犯错啊。
这样会让安安很失望的。
于是恶魔从地狱边缘被拉回,理智战胜冲动。
薄唇微启,陈泽野抬头看着女警,平静地给出答案:
“因为她喜欢的那家蛋糕店马上就要关门了。”
“拖延下去时间赶不及,怕她吃不到会不开心。”
“而且我答应过她的。”
答应过她不会做冲动的事。
陈泽野眼尾难得松懈,他一笑,眼神中包含无尽偏宠。
“我不能食言。”
第76章 埋葬
很快就到了二审的日子。
律师又找到些零散的证据, 连同那两条至关重要的视频一并提交给法院。
正式开庭那天,祁安仍然不在现场。
这是陈泽野的意思。
毕竟是一起命案,庭审过程中出示的证据难免血腥, 他家宝宝睡眠质量不好, 受不住这些,看完容易做噩梦。
而且他不想让祁安卷进这场无缘无故的风暴中, 哪怕只是以旁听者的身份。
寥寥几次交锋,他明白陆家并非什么善茬,祁安和陆睿诚曾经产生过纠纷矛盾,又有钱舒荣这层特殊的关系在, 陆家很容易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他不能让坏人盯上她啊。
她是那么漂亮,温柔,善良,就像是纯洁挺立的水莲, 应该干干净净, 不能沾染半分淤泥。
这也是现在他能对她做出的最大保护。
庭审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江家律师为陈泽野做了无罪辩护,对控方律师所指控的证据逐条进行了反驳。
技术检测人员对两端监控录像进行严密分析检验,确认其情况属实, 不存在造假现象。
法槌落下, 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庄严的法庭上。
书记员请全体起立, 审判长宣布陈泽野无罪释放。
沉重冰冷的手铐卸下,那些长久压在肩膀上的桎梏也在无形中消逝。
离庭之前,负责看守管辖他的那位女警叫住了他。
女警前前后后也帮过他不少忙, 陈泽野客气德点头和她打招呼。
女警年过四十, 看他们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快回去好好陪陪家里那个小女孩吧。”
“这段时间你出了事, 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陈泽野眸光微颤了下,喉结生涩地上下滑动。
长而浓的眼睫起起落落,几乎要搭上眼睑,可里面的情绪还是很难藏住。
就算是女警不说,他也能想象到。
分秒缓缓流动,过了好半晌,陈泽野幅度很小地勾了下唇角,压下全部颓败与心疼,眼底不见笑意,声音嘶哑到极致:“嗯。”
“我知道。”
“你不知道。”
女警故意把这四个字音咬重,无声叹气“一审结果出来以后,她每天都会来警局这边守着,反反复复和我们强调说你是无辜的,不会做出这种事,请求法院能够重新调查真相。”
“刚开始大家觉得小姑娘很可怜,还能同情地安慰几句,可时间一久,耐心总会慢慢流逝。”
“局里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警长,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最近案件频发压力大,看见她就不耐烦地赶人,说出来的话我都觉得难听伤人。”
“可这样都没能让她放弃。”
远处的书记员在整理文件档案,纸张翻动声悉簌,伴随着轻微的交谈与脚步一起混在背景音中。
陈泽野觉得胸口像是被人压上了块千斤重的石头,阻碍压迫着呼吸不畅。
心脏被尖锐的针戳破,不知名情绪灌满,滚烫而翻涌。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关节泛起灰白的冷色调。
然而这种凌迟仍然没有结束。
周围有人借过,女警往旁边靠了靠:“还有一件事给我印象特别深刻。”
“那天轮到我出任务,路过警局附近的一片居民楼,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围在一起闲聊。”
“老年人嘛,茶余饭后就是爱说点八卦,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他们刚好聊到这起命案,就顺嘴说了些对你不太友好的话,小姑娘听见后立马冲过去,执拗地纠正说你不是那种人。”
“直到我做完任务回来,她还蹲在那和她们争辩,眼睛通红一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看着都心疼。”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她这么坚持——”
女警停顿了下:“你可能真的会被冤枉入狱。”
陈泽野一颗心密密麻麻要被扎烂。
眼眶酸涩到难耐,睫毛间隙中沾染泪痕。
“所以出去后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啊,千万别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子。”
陈泽野重重地点头说好。
和女警再次道过谢后,陈泽野转身往外走。
女警停留在原地没动,看着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开阔的肩线撑起几分青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她又想起那个执着的小姑娘。
很干净的女孩子,皮肤白净细腻,身形单薄四肢纤细,看着柔柔弱弱,经不住半点风雨,却比想象中更加强大坚定。
已经到了她这个年纪,对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至死不渝渐渐已经不再相信。
毕竟所有的感情都会随着柴米油盐的蹉跎而渐渐消磨。
并且在警局工作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家长里短,苦难来临前分道扬镳实在是常态。
猜忌,怀疑,本就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劣性。
所以在这一刻她才会格外感慨。
原来真的有人会在年少时就爱得这样轰轰烈烈,大难临头不是单飞独行,而是带着百分百的信任与坚定,同舟共济,携手并进。
*
外面风雪已停。
陈泽野从法院出来后,干燥冷冽的新鲜空气盈满鼻腔,日光拨开云层点染上眉眼。
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踏过那道沉闷的黑色大门,几米之外,他终于看见想念了很久的心爱女孩。
祁安前夜整晚没睡,但却没有半分困意,她特意换了身漂亮的长裙,又拜托嘉嘉帮自己化了淡妆,这样看起来气色不会太差。
她很早便在法院门口等待。
看见陈泽野出来的那一刹那,情绪汹涌起来,她没有半分犹豫,跑过去用力把人抱住。
纤瘦胳膊紧紧环上他的腰腹,脸颊柔柔贴在身前,她眼眶还是湿的,仰起头看他。
喉咙里难以抑制地溢出哭腔,她细声呜咽:“陈泽野。”
“你终于没事了。”
陈泽野身上还带着监狱里的霉气,沾染到祁安身上不太吉利,他本来是想把人推开的。
可手臂却完全不听使唤,一寸寸收紧,把人彻底揽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
祁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他面前总是不够坚强,眼泪乱七八糟往下掉:“我就知道。”
“阿泽你一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这句话就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陈泽野下颌绷得很紧,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情绪。
他开始为曾经自己错误的想法自责。
他怎么会担心安安也怀疑他呢。
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他,但他的安安不会。
祁安永远相信他。
寒冬的气温还是有些低,他们没在外面停留太久,打车回到明椿巷。
短短十分钟的车程,祁安好像特别粘人,搂着陈泽野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陈泽野头偏了下,试图和她拉开距离:“宝宝你先别抱。”
祁安心猛沉了下,用不解地目光看着他。
陈泽野眼神不明显地变了下,安静几秒:“脏。”
祁安听懂那个脏是什么意思,大颗眼泪滚下来,手捂住他嘴巴:“才不脏。”
“阿泽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她一哭,陈泽野便立即缴械投降。
回到家后,陈泽野将脏衣服换下来,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不想让祁安等太久,他全程速度都很快,头发随便擦了两下就出来,水珠顺着下颌滑落藏进衣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氲满白雾的门拉开,小姑娘就乖乖守在门边。
陈泽野垂眸看她:“怎么了?”
他上身只有一件白色T恤,薄薄布料贴着腰腹,若隐若现地勾勒,祁安空咽了下,攥紧手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然后深吸一口气,抓住他衣摆要往上掀。
陈泽野愣了秒,摁住她手腕,唇边难得浮现出笑意:“宝宝你想干嘛?”
祁安眨眨眼看他,眼神无辜:“我想看
看你有没有受伤。”
陈泽野又笑:“要检查啊。”
祁安诚实地点点头。
瓷砖地面凉意很重,陈泽野把人抱着放到沙发上,双手撑在身后,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来吧。”
“宝宝想从哪里开始看。”
祁安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和陈泽野在一起这段时间,她在某方面的胆子确实有在变大。
葱白指尖攥上衣角,她动作很慢地将T恤掀开,露出下面紧实漂亮的腹肌线条。
祁安面子还是薄,耳根后面开始燃烧,浑身上下哪哪都烫。
她半跪着坐在他身上,体温隔着衣服布料相互摩挲,两个人的心跳在这逼仄空间中疯狂重叠。
祁安压下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认认真真检查了遍。
没有受伤。
可悬起的心还是不能松下,祁安用湿漉漉的一双眼看他,掌心抚上他侧脸:“是不是过得很糟糕。”
“没有。”陈泽野没忍住在她唇边吻了下,“宝宝你不要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啊。
监狱那种地方有多乱,她的阿泽却在那里吃了半个多月的苦。•
祁安听不进去,闷声掉眼泪,咕哝着自责:“都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陈泽野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干泪痕,“宝宝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相反我还要谢谢你。”陈泽野揉着她的头,“谢谢你宝贝。”
谢谢你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谢谢你义无反顾站在我的身边。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很小的暖灯,光线昏昏暗暗,陈泽野还是发现了她眼下的乌青与憔悴。
他皱眉,字句中带着心疼:“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胳膊穿过她腋下,陈泽野把人抱在怀里:“怎么瘦了这么多。”
祁安语气有点娇:“因为你不在。”
陈泽野没出声,把人抱回房间,手指捋顺她的长发:“身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的。”
陈泽野不信,学着她的模样非要检查。
祁安羞得不行,只把衣摆撩开很小一角,露出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
小姑娘皮肤白,纤细腰肢生的好看,那道歪歪扭扭的伤疤攀附在上面,即便隔了这么长时间,陈泽野看着还是觉得剜心般痛。
祁安蹙眉,语气不太开心:“是不是很丑呀?”
“不丑。”陈泽野指腹贴上去,不轻不重揉了下,眼眸里的情绪越来越浓,终于没忍住俯下身子,在那个疤痕上落下轻轻一吻。
不带什么□□,只有虔诚与在意。
“我们安安,怎样都是漂亮的。”
他把人揽进怀里,侧过头,温热气息打在耳边:“我爱你的全部。”
“不止爱你可爱的面孔,也会爱你的伤痕。”
这段时间神经实在太过于紧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祁安迷迷糊糊靠在陈泽野怀里睡着了。
被子松软,周身被极具安全感的气息包围,陈泽野留出一条手臂给她当枕头。
这也是出事以来,她第一次睡得踏实。
陈泽野没有睡,就这么看着怀抱里的人,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女孩发质很好,细细软软泛着光泽,在灯光映衬下有一点点暗棕,睡起来的侧颜也很乖。
手臂依赖性地箍在他身上,呼吸安静平稳,用最柔软最平淡的方式,填满他心中的遗憾。
他难以自控地倾身吻在她侧脸上,吻在她薄薄眼皮上,吻在她耳畔上。
好像怎样都不够。
那一觉祁安睡得并不久,一个多小时就睁开了眼。
脑袋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陈泽野捏住她下巴,就着这个姿势,湿润的唇贴着吻过来。
陈泽野吻得很凶,祁安有些喘不上气,手指找不到支撑点地抓上他衣领,喉咙里发出零零散散的呜咽,像是某种小动物,听着却更让人心动。
呼吸好烫,心跳也是。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上,陈泽野轻轻摩挲着那一小块伤痕,但却带来更加酥麻的触感,从脊椎骨向上一路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陈泽野才肯停下。
脑袋埋在祁安颈窝里,喘息声有点重,他轻轻揉着她耳后一小块皮肤,声音哑得隐忍:“宝宝。”
“我好想你。”
祁安手指抚上他后颈处的发茬,看着他的眼,认认真真的语气:“我也很想你。”
咕噜声不合时宜打破旖旎,陈泽野掌心探上她小腹,闷闷笑了下:“宝宝饿了吗?”
祁安脸红得能滴血,咬唇点点头。
陈泽野撑着从她身上起来,捞起一旁的外套:“那天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做到。”
祁安反应慢了秒:“什么?”
陈泽野捏捏她脸颊:“白桃蛋糕还没让你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