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反目成仇后——八月寒酥【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3:17

  一行人原也疲累,又各有心事隐衷,便也不活泛,只听卞亦枫一人唱着独角戏。
  卞宁宁无声浅酌着杯中酒,因为心中有事,不知不觉便也多饮了两杯,竟有些头脑发沉。
  一巡酒过,卞亦枫却好似比旁人醉得更厉害,他偏偏倒倒地站起身,竟直接拿起了酒壶饮了一口。可他手一抖,却是将酒到了沈寒山的衣袖上。
  “哎呀呀,瞧我。”卞亦枫上手去扒拉沈寒山的衣袖,替他擦了擦上面的酒渍。
  好在衣裳本就色深,也并不明显。
  “好了,可以了。”沈寒山有些不耐,偏卞亦枫拉着他的衣袖擦个没完。
  众人只当卞亦枫醉了酒,卞宁宁招了个随从过来,将卞亦枫强行带回了房。
  冷冷清清的宴席这才终于散了场。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西沉,月明风清之时。卞宁宁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在庭院中站了会儿,头却愈发昏沉。
  许久未曾饮酒,如今饮上两杯,反倒是让她颇有些烦躁。
  夜阑人静,她看了眼对面那间未燃烛火的屋子,沈寒山自方才起就不见了踪影,不曾回这院子。
  她依然坐在廊下,仰头望着清月。说不出究竟是在赏月,还是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皎月渐渐被阴云掩盖,只从灰墨色的云絮中透出寥寥无几的光华。
  卞宁宁随手摘了朵叫不出名字的花,把玩了片刻,却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也不知是否是因着饮了酒,竟让她心里有了些小性,只觉这花摘得十分不中意。
  罢了。她缓缓站起身,回了屋子。
  可她刚收拾完躺到拔步床上,却听到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她坐起身子,乌发松散在肩头,直垂腰际。犹豫了片刻,她才终于起身开了门。
  而门外的人背对着她,只在浓重的夜色里描出一个精妙而雅致的轮廓,在月光下映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影子,投照到她玉白的寝衣之上,仿佛一副绝美的山水画卷。
  心下倏尔怔忡。
  “沈少傅有何事?”她问。
  声音敛得极好,听不出一丝喜悲。
  沈寒山回过身后,却见他手里捧着把层层叠叠的花朵,正散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
  他上前一步,花蕊中藏匿的香气霎时将他二人笼罩其中。
  纵然天色暗沉地不像话,可卞宁宁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花的模样。
  是从前她最钟爱的木香。
  白瓷般的小花朵凑在一起,如同翻涌的雪白浪花,轻轻拈上一朵,便是满手的芬芳。
  “我见这别院外的木香开得极好,便替你采了些来。”沈寒山将那捧木香递给面前的女子,眼底是无声的笑意。
  可惜夜色深沉,女子并未注意到。
  卞宁宁怔然望着开得正好的小花,却是忘了伸手去接。
  沈寒山又往前递了递:“九王爷说这两日赶路,你犯了眩疾。这木香清冽,最是适合解心头之闷。”
  卞宁宁抬眼看他:“我何时……”
  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话是卞亦枫说的,便不奇怪了。
  她接过花,感受到手下没有一丝不适。木香带刺,想来他已经将枝桠上的小刺都拔掉了。
  如从前一般。
  “谢谢。”
  她将花捧到鼻尖,不是馥郁浓烈的香气,而是清冷如雪山化溪般的淡香。
  “我还以为,沈少傅不想与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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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娶妻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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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轻笑,仿佛寒冬时节燃起的暖炉,充斥着洋洋煦意。
  “我怎会不同你说话,我不过是在恼自己罢了。”
  沈寒山收回手,敛衽于身后,望着眼前女子如一汪清泉的眸子。
  他庆幸并未燃烛,所以她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直视他,不掺杂任何的尘世烦扰。
  “沈少傅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花?”
  她出声问道,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不再是沉晦莫测,而是仿若孩童摆弄的玉珠落于玉盘,清脆欢愉。
  可话音刚落,眼风一转,却突然瞧见一个玉白色的物什从沈寒山袖中落了出来。沈寒山却好似并未发觉,只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卞宁宁上前一步,将那物件捡了起来。青葱般的手指摊开来,却见一个皎白色的香囊正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之中。
  明明是更深夜重之时,可她只觉得手中那抹白色格外乍眼。
  她记得这枚香囊,正是今日丹荔在马车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的那枚。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香囊是丹荔做给沈寒山的,却仍是让她愕然。
  原来他将这香囊收下了。
  她以为他对丹荔无意,所以昨夜才不肯与丹荔同屋,犟着在马车中宿了一晚。
  可转念一想,是了,丹荔年少可爱,全心全意爱慕着他,他便是收了,又有何奇怪?
  沈寒山正想同她说些什么,却见她不知从地上拾了个什么物件,怔怔地望着手心。他垂下眼帘,便瞧见了个陌生的香囊。他只当是她无意掉落的,并未过多在意。
  可谁知却又听面前女子极尽疏离的声音传来:“沈少傅这花,为何不送给丹荔姑娘?送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沈寒山原本舒展的面容僵住,眉心拧了两条深深的竖纹,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戾气。
  “我为何要送给她?”
  纵使心里已是燃起了怒火,可他仍是用着柔和的语气问道。
  “丹荔姑娘人比花娇,满心满眼都是沈少傅,为何不送给她?”
  说罢,卞宁宁将手里那捧木香猛然摔到地上。簇拥重叠的木香花瞬间散乱一地,掩盖了被她一同丢弃的那枚香囊。
  沈寒山知她最爱此花,摘花的时候更是耐性十足,挑拣了枝头开得最繁盛的花株。摘了一丛又一丛,仍觉不够,到最后竟是要用发带紧紧缠绕在一处才能握住。
  可他还觉得不够多,只怨不能将那耷了满墙的木香花都摘来送给她。
  可如今这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他才发现原来他摘了这么许多。只是这花却再没有方才那般夺人心魄的美感,只剩满地零落,与被野火燎原的死寂一般无趣。
  卞宁宁抬起那双荡着水雾般的眸子,看着他,声音中染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决绝:“丹荔姑娘确实甚好。”
  “样貌出众,乖顺淑静,沈少傅若是喜欢,娶作妻子,倒也相配。”
  “但若是沈少傅嫌她身份低微,纳为美妾,也无不可。”
  沈寒山死死盯着那张樱唇张张合合,吐出的却是诛心之言,仿佛当头下了场倾世大雪,寒意覆满心头。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膨胀难耐的怒火,靛蓝锦靴碾过破碎满地的玉白色,抬手禁锢住她的肩头。
  “卞宁宁。”
  久违的,她的名字完整地被他唤了出来。
  “所以你为了让她帮你指认郝盛远,便是这般狠心,将我往外推吗?”
  字字铿锵,仿佛咬碎了满口银牙,和着心尖上冒出的血肉,在唇边化作无尽的怨怼和不解。
  他原本不想说的,即便昨夜彻夜不眠,他也不愿这般猜想。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问上一句,是否这两日她突然的冷漠,皆因平白多了个钟情于他的丹荔?
  是否是因着这丹荔,恰好是她如今手里对付郝盛远最大的筹码?
  这段时日以来,他以为他们之间的隔阂在渐渐消散,可如今不过是来了个丹荔,仿佛从前的种种就都是大梦一场。
  肩上传来一阵疼痛,让卞宁宁不禁凝了眉。
  可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表情,沈寒山却仍是当即察觉到。他陡然松开紧紧覆住卞宁宁肩头的双手,置于半空中。
  手中空落落的,一如胸腔中的那片方寸。
  卞宁宁也没有料到沈寒山竟是将这两件事关联到了一起,可她也不愿过多解释。不管是因何缘由,总归她不会与他再有任何情爱上的纠葛。
  既然娇女有情,郎君有意,又凭何要来指责她将他往外推?
  他又何曾真心实意对待过她?
  “即便沈少傅从前对我有情,却也大不过权势地位。如今沈少傅位极人臣,将来太子即位,郝盛远下狱,您就是一人之下的朝国太师,什么样的女子不会有?”
  “便是像郝盛远一般暗中娇养骗取一两个女子的芳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就是我卞宁宁配不上你,沈少傅对我这份少得可怜的真心,就且收回吧。”
  说罢,她的声音竟也有些发颤,眼眶中充盈着泪水,却迟迟不肯落下。
  “回吧。”
  哐当一声,她转身关了房门,将屋外的一切隔绝在外,包括那抹刺痛她双眸的身影,和那声微弱到近乎没有的“宁宁”。
  说完这番话,好似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无力地倚靠着雕花门,滑落在地,而眼底氤氲了许久的清泪也终于顺着脸畔落下,浸湿了她的衣襟。
  她已经许久不曾哭过了。
  今夜这是怎么了?不过酌了几杯酒,竟就忘了她如今可是刀枪不入的余青竹了。
  她觉得她应该是不难过的,不过是断了本就不能有的情谊,该是桩天大的好事。
  她和他,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再是能被放在一起被提及的关系,现在不过是回到原本该有的样子,不是极好吗?
  收了泪意,她呆呆地坐在寂夜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也终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如此才好。
  她再也不用去猜沈寒山这三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亦不用再去想是否还要再信他一回。
  她长舒一口气,仿佛当真从一团乱麻中解脱了出来。
  可究竟是解脱还是更深的挣扎,大概连她自己都说不分明。
  沈寒山离开后,她枯坐了许久。可谁知她刚准备起身歇息,却又听屋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她拉开房门,却见朱果儿焦急地小跑过来。
  “发生何事了?”心里突的一跳,直觉不好。
  朱果儿朝着对面的屋子望了一眼,说道:“刚刚沈少傅连夜离开了,丹荔……丹荔也跟着走了。”
  她轻袖下掩盖的双手不自觉地蜷起,丹寇嵌入掌心。
  “是吗?”
  “他二人一同离开……也不奇怪。”
  朱果儿摇摇头,只觉卞宁宁这话说得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这时她才注意到洒了一地的败花残枝,便猜到卞宁宁与沈寒山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正想再问,却又听卞宁宁虚弱的声音传来。
  “果儿,我很累了,回去歇着吧。”
  卞宁宁掀起唇角笑了笑,可朱果儿却觉得那抹笑意实在勉强,仿佛一朵山巅之上饱经风霜的残花。
  “青竹……”
  可朱果儿话还没说完,她就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
  走了便走了吧,有丹荔追随他左右,自是比在此处与她争执折磨来得好。
  与其纠缠不休,徒耗心神,倒不如像如今这般,一切重归原位。
  对付郝盛远,她独自一人,也可以的。
  无边的困倦将她包裹,仿佛身上积压了千斤重担,让她喘不上气。
  她蜷起身子躺在塌上,双手自拥,就这般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翌日
  昨夜睡得实在不安稳,卞宁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却也没人来唤她。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疲惫的模样,无奈扶额。这般模样出去,如何能见人。
  她呆坐了半晌,就见金乌东升,沁满整间屋子。窗棂下的花卉争相斗艳,在晖光下漾起潋滟的光彩。
  可这般好景,也没能让她欢愉。
  她拖延了许久,这才终于收拾了一番,出了院子。
  来到正堂,就见卞亦枫正出神地看着一张画卷,旁边朱果儿正陪刘礼玩着九连环。
  比之昨日坐了一桌的人,今日这般光景,便有些寥落了。可分明不过就少了两人而已。
  “来啦。”卞亦枫收起手里的画卷,朝着卞宁宁笑说道。
  她颔首,有些疑惑:“为何不叫我,我们还得赶着去遥州。”
  “急什么,咱们再住上一日,阿礼还没玩够呢。”
  卞亦枫说完,刘礼十分配合地接过话:“是啊姐姐,我还想再玩一天。这个别院好大好大,我今早才逛了一小半。”
  说完,刘礼又怕卞宁宁不同意,连忙走上前扯着她的衣袖,仰着头,满是乞求:“姐姐,我们就再留一日吧。”
  “若你将我送到遥州,你也要离开了。可我还舍不得你们。”
  若说只是刘礼贪玩,倒也不会让卞宁宁当真心软。可刘礼眨着那双亮澄澄的眼睛,说舍不得她,她便也有些舍不得这个黏人的小家伙了。
  她矮下身子,将刘礼的手囊括在掌心之中:“那便听阿礼的,我们明日再去遥州城。”
  得了首肯,刘礼开心地蹦了起来,让心情郁结的卞宁宁都倏尔朗心了许多。
  “去玩吧。”她拍拍刘礼的肩,示意朱果儿带他出去。
  待堂中只余卞宁宁与卞亦枫二人后,卞亦枫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有话跟我说?”
  折扇轻摇,送来一阵凉风。
  “正好,我也有话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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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抱憾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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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宁宁并未好生逛过卞亦枫的这处别院,不知这别院之大,更不知这别院的西南角,竟是立了一个坟冢。
  可与其说这是一个坟冢,倒不如说更像一处桃源。
  明明已经入夏,可这园中却仍然是无尽春色。数不尽的奇花将那坟冢团团围绕,堆红砌绿,繁花似锦,连碑文都被掩盖。
  透过那抹花红,卞宁宁隐隐瞧见了几字。
  亦枫爱妻,晚乔之墓。
  卞宁宁顿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望向卞亦枫:“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个断袖?”
  说罢,卞亦枫无声一笑,蹲在墓碑前,小心翼翼地抚过墓碑上的寥寥几字,带着无尽的贪恋。
  在这坟冢之前,卞亦枫好似变了个人,再不复嬉笑懒散的模样,却是几近破碎的卑微与温柔。
  卞宁宁瞧着他抬起衣袖,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墓碑,仿佛面前之人并不是那个往日里靴上沾染一点浮灰都会紧皱眉头的九王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卞亦枫的眼角有些泛红,显得那张本就柔美的脸更加妖冶。
  她喉头有些发紧,无言凝噎,只能静静地站在卞亦枫身旁,瞧着他做完这一切,也全然忘了问他为何要将她带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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