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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翠翘诧异看着福晋拿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个不停。
“福晋,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不必。”
逸娴红着脸,偷眼瞧了瞧还在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吃早膳的罪魁祸首。
她的手又酸又麻,胳膊都抬不起来,都怪这臭男人。
“都下去。”
胤禛放下筷子,淡然说道。
房内掩上之后,胤禛牵起福晋的手,让她坐他怀里。
“这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今后该如何承受的住爷?”
“承受什么?”逸娴听得一头雾水。
四爷贴在她耳畔,咬着她的耳朵温声细语。
“不知羞!”逸娴慌得起身,若再调.情下去,最后难受辛苦的还是她。
她咬着嘴唇,将翠翘叫进来,让她帮忙伺候她用早膳。
从木兰围场到紫禁城,不消三日即可抵达。
因四爷有伤在身,一路上行走极为缓慢,行至第七日,才抵达紫禁城。
这几日,翠翘很是纳闷。
福晋不是嘴巴疼,就是手疼,要不然就是胸口疼,还不准太医来瞧。
她每回去问苏培盛那狗东西,是不是四爷欺负福晋。
可苏培盛只知道嬉皮笑脸不说话。
他脸上笑容更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翠翘只觉得苏培盛这狗东西愈发神经兮兮,索性不再理他。
“福晋,前头就到紫禁城啦。”
翠翘语气中带着雀跃,他们终于回到紫禁城,福晋终于可以逃离四阿哥的魔掌。
逸娴郁闷的掀开马车帘子。
一看到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她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马车驶入乾西四所,院内已然站满莺莺燕燕。
远远地就看见一清丽婉约的女子,有些不合群的独自站在石狮子边上。
与那些看见四爷,就扭捏作态的侍妾格格相比,那女子毫无媚骨,遗世独立,让人难以忽视。
苏培盛搀扶着四爷,冷不丁见四爷的眼神,有一瞬飘向那女子。
但极为云淡风轻,转瞬即逝。
苏培盛登时惊的垂下眼睫,心想这李格格果然不凡,今后定要对她更客气些。
四爷从不会多看一眼不感兴趣的东西。
而方才,四爷看李格格的眼神很微妙。
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就像四爷看福晋一样。
逸娴跟在四爷的身后,看见四爷正眼都没看李格格一眼,登时放下心。
后院众人目送四爷回前院,直到四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拐角。
众人又转而给福晋请安,这才纷纷散去。
武格格和刘格格二人并未离去,而是迫不及待疾步走到福晋面前。
“福晋,呜呜,您可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四爷身上。
唯独武格格和刘格格,眼神紧紧跟随福晋。
武格格欲言又止,朝着李金桂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
“二位妹妹,快到我屋里说话。”
逸娴领着武格格和刘格格回到居所。
她才堪堪落座,就见武格格眉飞色舞,一脸得意的神色。
“福晋,您放心,奴才二人,已遵照您的嘱托,好好地给李金桂那贱人立了规矩,她若敢越过福晋,我们二人定撕了她的皮。”
“噗!”逸娴被武格格的话,惊得喷出一口茶水。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是真心让武格格和刘格格二人给李氏教规矩,并无刁难之意。
她们二人不会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吧。
“这..你们是如何给她立规矩的?”
逸娴顿觉头皮发麻,惊得心如擂鼓。
“福晋姐姐放心,我们用的都是巧劲儿,定不会整出人命来,而且她的伤都在衣下,除非她掀开衣衫,否则谁都不会发现。”
果然...逸娴顿觉欲哭无泪,她莫名其妙的发展了两个心狠手辣的忠心爪牙。
完了,四爷若知道,定会觉得是她这个嫡福晋在背后唆使。
“武妹妹,刘妹妹,你们二人莫要再为难后院里的任何人,爷喜欢与谁在一块,就让爷自己选择。”
逸娴胸有成竹,有她这个嫡福晋在,四爷若还能喜欢旁人,那她也太失败了。
武格格和刘格格对视一眼。
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相同的厌恶,那是对四阿哥打心底里的厌恶和发怵。
只可惜,福晋看不穿四阿哥的虚伪和薄情寡义。
她们二人只能帮着福晋拢住四阿哥的心。
希望福晋别那么快梦醒,她那么喜欢四阿哥,可千万别做傻事。
“福晋姐姐,那贱人矫揉造作,您还是小心些好。”
逸娴扶额,她也极为厌恶李金桂,定要尽快将这祸害打发走才行。
可乾西四所里,只有四爷有资格能与德妃叫板,堂而皇之将李金桂退回内务府,而不被德妃责难。
想到李金桂那张脸,还要在四爷面前晃悠,逸娴再也坐不住了,径直去前院找四爷。
她一只脚才踏出屋内,耳畔就传来一阵悠扬琴音。
这琴音是从四爷院内传出,逸娴心中愈发忐忑难安。
“又是这贱人,整个后院就属她最不安分,和南府那些歌舞伎似的,最喜欢弹棉花。”
跟在福晋身后的武格格,没好气的淬一句。
“武妹妹,刘妹妹,你们先回去歇息,晚膳来与我唠唠嗑。”
逸娴话音未落,就加快脚步赶到前院。
才绕过回廊亭,就见苏培盛守在门外,她登时慌了神。
四爷和李氏到底在屋里做什么?苏培盛才需在门外回避。
脚下一趔趄,她险些跌倒,幸亏翠翘眼疾手快搀扶住她的胳膊。
苏培盛见福晋气势汹汹杀过来,正要开口提醒屋内的四阿哥,嘴巴忽而被翠翘那蛮丫头捂紧。
屋内,琴音袅袅,四爷正侧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听着李金桂抚琴。
逸娴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屋内的二人。
她不会抚琴,但也听出李格格弹奏的佛曲《释谈章》有两处错漏。
四爷擅音律,难道听不出错漏?还是因为弹琴之人,让他不忍心指责?
就在她心中泛起醋意之时,忽而听见四爷开口了。
“错了。”
李格格倏然压弦止音,语气带着软糯与绵柔:“四阿哥恕罪,奴才只不过是东施效颦,学那痴傻之人,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李格格娇羞抬眸,目光灼灼看向四爷,可四爷并没有睁眼看她。
李格格起身,翩跹走到四爷面前,曲膝跪地,语调凄婉。
“奴才知罪,奴才只不过想多听听爷的声音,哪怕是一句责备也好。”
“起来吧。”
胤禛睁开眼,抬眸就看见福晋默然站在门口。
逸娴抿唇不语,避开与四爷对视的眼神,踩着花盆底,款款走到李格格面前。
“李氏,爷的身子还未痊愈,你就猴急的来勾引爷,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爷,李氏极为不安分,不若退回内务府可好?”
她的语气,带着不安与恳求。
“福晋,呜呜呜,奴才只是担心爷的伤势,前来送汤药,奴才没有勾引四阿哥。”
“四阿哥就是奴才的命,奴才宁愿被五马分尸,也不会伤害四阿哥半分。”
李格格哭哭啼啼,跪着爬到福晋面前,伸手拽住福晋的衣袖,苦苦哀求。
“你放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逸娴窝着火,抬手甩开死缠烂打的李氏。
只听嘶啦一声裂帛轻响,李格格登时惊叫出声。
此时逸娴满脸错愕,手里还抓着李氏断裂的里衣袖子。
她只不过稍微用些力气,李氏的衣袖怎么裂开了?
李氏的胳膊上,都是斑驳青紫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新伤旧痕叠加在一块。让人触目惊心。
武格格和刘格格胡乱揣摩她心意,简直错的离谱。
“呜呜呜,这都是奴才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污了四爷和福晋的眼睛,奴才该死。”
“下去让太医瞧瞧伤。”逸娴眼皮子突突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翠翘正要搀扶李格格出去,忽而四爷幽幽开口。
“磕碰?被何物磕碰?”
“这...那个..”
李格格痛苦凝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培盛,去查!”胤禛盯着福晋,沉沉说道。
被熟悉的冰冷眼神盯着,逸娴顿时失望不已。
“爷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飞天遁地,赶回紫禁城来虐打李氏?”
“苏培盛,去查。”
“四阿哥息怒,福晋说的都对,只要爷不赶走奴才,奴才在爷身边当牛做马,当个洒扫宫女也成,求求爷,呜呜呜...”
李格格转而调头跪在四爷面前,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她哭的肝肠寸断,脑门上鲜血淋漓,令人于心不忍。
“把她拖出去,退回内务府,就说是我的意思。”
见四爷无动于衷,逸娴忍无可忍,即便得罪德妃,也要以她的名义,将李氏立即遣送回内务府。
“呵,爷竟不知,爷已穷到让后院的女人过得如此拮据,连件像样的里衣都穿不起!”
四爷这句话是何意?
逸娴顺着四爷的眼神,就看见李格格露在外头的半截里衣,竟然破烂不堪。
甚至还打着两个补丁。
“你们都出去!”
逸娴心中不安,觉得有必要对四爷好好解释一番。
“不需避讳,直言便可。”
胤禛随手取来屏风上的斗篷,披在李氏肩上。
“好!既然她不出去,那我出去!”
逸娴赌气转身,原以为四爷会开口挽留。
可直到她一只脚已经跨出,身后依然只有李氏凄凄呜呜的哭声。
绝望之际,四爷凉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
“我若说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呢?爷肯定不信吧,既如此,又何须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四爷若是完全信任她,她根本就无需解释任何事情。
她只要站在四爷面前,他都会无条件相信她。
此时她百口莫辩,本就是她嘱咐武格格和刘格格好生调.教李氏。
她若说是武格格和刘格格曲解她的意思,四爷又会觉得,她将过错推给旁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无论如何,这兴风作浪的李金桂,断不能再留在四爷的后院里。
逸娴攥紧手里的帕子,忍泪赌上她与四爷的情分。
“四爷,李金桂和乌拉那拉氏逸娴,注定水火难容。把她送走可好?”
胤禛气滞,气恼福晋依旧如此歹毒,气恼她不知悔改,更气她从不知晓意顺从他。
正好借着李氏,来敲打敲打福晋的傲气,让她知道,谁才是她此生的依附和全部。
逸娴蹙足在原地,见四爷不回答,于是决然转身离开。
原来,她是福晋又如何?还不是后院里众多女人的其中之一,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四爷与别的女人温存之后,又与她卿卿我我,她就忍不住想吐。
即便没有李格格,还有赵钱孙王格格,她永远不会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女人。
大梦初醒,不免悲凉,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还有无数个凄清的夜,四爷会陪在不同的女人身边。
这道坎,她根本不想过去。
她不再犹豫,决然离开。
“站住!”
四爷在身后唤她,可逸娴不想再为他回头了。
胤禛压抑着满腔怒意,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拂逆他的意思,让他难堪。
“李氏,爷今晚去你屋里安置。”
胤禛冷冷看着福晋的背影,咬牙切齿说道。
逸娴的脚步顿了顿,嗤笑一声,只加快脚步离开这伤心地。
四爷真是爱极了李金桂。
甚至他受伤不能宠幸李金桂,也要去她屋里与他厮守。
甚至不惜当着众人打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
他已然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逸娴失魂落魄回到屋里,连衣衫鞋袜都不想换,就这么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翠翘,你立即去宫外一趟,去大相国寺放生池畔,将这半枚铜钱,放在那盆最大的十八学士山茶花下。”
“啊?福晋,宫门都已经落锁,奴才明儿一早再去可好?”
翠翘看福晋伤心欲绝的样子,深怕福晋做出什么傻事来,哪儿敢离开福晋半步。
“现在就去!若拖到明日去,就永远别回我身边伺候。”
“别别别,奴才这就立即去。”
翠翘慌得匆忙接过福晋手里的半枚铜钱,一步三回头,迈出屋内。
没一会,就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入内伺候。
“福晋,奴才琉夏,翠翘姐姐让奴才呆在屋内伺候您。”
“嗯。”逸娴用锦被蒙住头脸,怏怏不乐应了一声。
琉夏谨遵翠翘姐姐的吩咐,走到床前,一双眼睛警惕盯着躲在锦被里的福晋。
片刻之后,锦被里传出压抑的啜泣。
琉夏刚想走上前查看,忽而想起翠翘姐姐嘱咐过,若福晋想哭,就让她哭,哭出来也好。
琉夏乖巧地往后退了退,静静伫立在床前。
思索片刻,她到门外唤来一个小太监,让小太监去告知四爷一声。
李格格屋内,苏培盛正站在门外听曲儿,李格格一双巧手弹得曲子犹如天籁。
四爷最喜欢音律,难怪会多青睐李格格几分。
正沉浸其中,忽而福晋院里的洒扫小太监春喜,慌慌张张跑到他面前。
“苏公公,福晋..福晋这会哭的厉害,奴才们劝不住。”
苏培盛惊得挑了挑眉,堂堂嫡福晋,竟然学着妾室争宠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
看来福晋是真着急了,才会做出如此跌身份的事。
他打发走春喜,就在门外喊了声有事禀报,入了屋内,在四爷耳畔低语。
“知道了。”胤禛不耐皱眉。
见四爷一脸不耐,苏培盛识趣离开屋内。
原以为四爷不会纵容福晋如此任性妄为,却不想他才在门外站直身子,就见四爷跨出屋内。
苏培盛默然跟在四爷身后,四爷的脚步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