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舞姬乖顺的应了一声,苏培盛点点头。
他全程不想抬头,就怕舞姬领口的浑圆戳到他脸上。
奈何职责所在,他掀起眼皮,就见舞姬带着个渔网似的歪帽子,只露出下半张浓妆艳抹的漂亮脸蛋。
他垂着脑袋将舞姬领到前厅里头,珐琅彩宫灯骤然黯淡,舞姬提着裙摆就朝王爷翩跹走去。
胤禛板着脸伸出手,捏住舞姬的指尖,与她极为生疏的共舞。
他虽厌恶洋人,但邦交的礼仪依旧精通。
一舞将毕,胤禛将要放开那舞姬之时,忽而那大胆的舞姬将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放肆!”胤禛压着怒意低声呵斥。
“我还能更放肆呢~”逸娴整个人都靠在四爷身上,娇嗔道。
“你怎么来了!”胤禛垂眸见福晋穿着那伤风败俗的衣衫,衣不蔽体,不成体统。
此刻见福晋从他怀中离开,胤禛伸手抱住她的纤腰,将她重新桎梏在怀中护着。
她穿成这样,定不能让旁人瞧见。
胤禛抱着福晋退到一旁,九贝子胤禟和十三阿哥胤祥见四哥神色有异,匆忙领着各自的舞伴,去与罗刹国人共舞。
此时那罗刹国女亲王忽然满脸不悦,不知在对理藩院的官员说些什么。
“苏培盛,去问问那女亲王在说什么。”
逸娴身上披着四爷的斗篷,周身裹得严严实实。
“福晋,那女亲王说想与大清盟友舞一支花儿纸。”
“什么花儿?”精通洋务的胤禟一头雾水。
“是华尔兹。”逸娴微微诧异,华尔兹在康熙朝时期,尚未在欧洲兴起,这女亲王是故意在找茬。
“苏培盛,去取一套旗装来!”
“四嫂会跳这花儿?”
“懂一些。”
此时苏培盛急急取来一套旗装,逸娴匆忙到偏厅更衣。
当穿着旗装的大清女人,朝着女亲王伸出手腕之时,女亲王脸上满是嘲讽与不屑。
直到那大清女人旋出漂亮的舞步,女亲王才悻悻而归。
待女亲王败下阵后,场间又有几名罗刹国的公爵邀那大清女子共舞。
出于礼貌,逸娴正要伸手,忽而被四爷拽到怀里搂紧。
“告诉他们,这是爷的女人!”
胤禛此刻面色铁青,福晋方才与那女亲王近乎贴面而舞,对方是女子,他尚且能忍。
如今这些洋鬼子竟敢觊觎他的福晋,他忍不了。
“让南府的舞姬招待他们。”
胤禛搂着福晋,面色铁青离开理藩院。
入了马车,四爷伸手就开始解她的衣衫盘扣。
“爷做什么?”
“穿的什么!脱掉!”
胤禛伸手去解福晋穿在里头的洋人小衣,方才几乎所有男人都在盯着福晋衣襟前瞧。
他都看见了!恨不得将那些狂徒的眼睛挖出来。
“这是鱼骨里衬,系带在腰后呢,为穿上它,我今儿连晚膳都没吃,不好看吗?”
胤禛的眼神落在福晋所指的方向,喉结滚动几许。
“只许在闺房内穿给爷看。”
“那好不好看嘛~”逸娴只穿着那件鱼骨里衣,伸手挽着四爷的脖子。
“嗯...”胤禛看的极为认真,心想洋人的东西,果然都是不正经的东西。
“明儿咱到南郊的靶场,我让爷瞧瞧更好看的东西,可好?”逸娴趁机给四爷下套。
“在闺房里看即可!”胤禛环在福晋腰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那可不成,那些东西比今儿的东西更火.爆极了,爷若不看,今后可没机会再看了哦。”逸娴一脸坏笑。
“爷你脸红什么呢?”逸娴瞧着四爷通红的脸,顿时捂嘴偷笑。
“唔..爷把衣衫扯破了!”
“洋人的东西就是麻烦!”胤禛迫不及待撕开那奇怪的衣衫,方才她跳舞之时,他就想要她。
心中恼怒,那些男人,定也是这般肖想他的女人。
“娴儿,你是我的!”
.......
第二日一早,胤禛满心期待来到南郊靶场。
当看到一排排的红衣大炮之时,苏培盛快笑疯了。
爷连换洗的衣衫都准备好了,福晋就带爷来看这?还真是火爆的红衣大炮,一点就爆炸。
“爷,咱来比试枪法可好?一刻钟内,谁命中靶心最多就算赢家,爷若赢了我..”
逸娴倾身贴近四爷耳畔,呵气如兰:“今儿晚上,我就让爷瞧瞧闺房更好看的舞。”
“苏培盛,备火铳。”胤禛耳尖泛红,退到一旁。
等到火铳备好之后,胤禛弹无虚发,正中靶心。
他正在上膛,忽而耳畔传来连续不断的轰鸣声。
胤禛满脸震惊看向福晋。
方才就见她手里的火铳很特别,没成想竟能连发数十枪。
“哎呦,福晋,您将靶子都轰碎了。”苏培盛忍不住惊呼道。
“爷,这叫二十八连珠火铳,威力如何?若咱的神机营能换上,是不是能震慑邻邦?”
说话间,胤禛又见一队兵士肩上扛着铁管走来。
他还未来得及问那是何物,只听一阵巨响,他面前的小土包被炸出一个深坑。
“爷,这冲天炮如何?轻便极了,扛在肩上就能行军打仗,炸开之后片片碎裂,锐不可当!”
“我哥哥麾下有一个兵器奇才,名唤戴梓,爷若感兴趣,可随时寻他来。”
如今戴梓被逸娴嘱咐五格好好护着,一心只搞研究发明,不理会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
他反而发明出许多奇思妙想的东西来。
前几天听说还画出了战舰的草图。
逸娴知道,让四爷对洋人改观很难,她的力量很渺小,但至少要让四爷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拘束在大清天朝上国的美梦中。
“爷,我昨儿在琉璃厂得到件世间最坚固也最脆弱的宝贝,爷要瞧瞧吗?”
“福晋,这世间怎么会有一物如此矛盾?”苏培盛费解的挠挠头。
此时春嬷嬷取来一个托盘,放在长桌上。
“这是何物?”胤禛茫然看向托盘内拳头大小,状若水滴的透明玻璃。
“娴儿若喜欢,爷让内务府多制些成色更好的来。”
“爷,这叫鲁伯特之泪。”
“这鲁伯特之泪,就像咱大清雄狮劲旅,无坚不摧。”
逸娴说着,用火铳在玻璃一端开枪,只听一身巨响。
众人定睛一看,那玻璃圆端竟完好无损。
苏培盛正要夸几句吉祥话,忽而见福晋徒手捏住玻璃的细尾巴,只听啪嗒一声脆响。
那火铳都打不穿的鲁伯特之泪,竟被福晋徒手轻轻一捏,瞬间暴裂。
见四爷满眼震惊,若有所思,逸娴不再多言,因为她知道,四爷看明白了。
再强悍不可一世之物,都有最脆弱的一面。
“苏培盛,回头去十三行寻些善火器和算术,理化,医术的洋人,来与我们大清切磋。”
“爷,听说洋人的鸦片可好了,用一些就能保持身材纤细,我可馋了,爷能不能让十三行送些到咱府里来?”
逸娴故意在四爷面前,表现出很想要鸦片减肥的样子,果然见四爷面色一沉。
“你想都别想,那东西能要了你的小命!谁若敢将这害人的东西带入大清,杀无赦。”
逸娴莞尔,娇嗔着抱着四爷的肩膀,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不知自己力所能及做的这些事情是否徒劳。
但若她能影响四爷和她的孩子,就能影响到大清未来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掌权人。
她一定要试试。
“无趣,回府,准备一下,明日随圣驾下江南。”
“走喽,看瘦马喽~”逸娴酸溜溜的说道。
她可没忘,上回四爷和八爷下江南之时,沿途的江南官员,送来好些个花容月貌的瘦马。
“你想得美,汗阿玛御驾岂能容下那些污糟东西。”
“爷去哪啊?”逸娴见四爷抬腿就走,匆忙追上前去。
“小骗子!”胤禛负手疾步踏上马车,小骗子跟着钻入马车,径直扑进他怀里。
....
龙船上,德妃如今俨然是后宫第一人,所有人都知道,今后的大清皇帝,左右都是她两个儿子之一。
此时德妃正温柔晓意,给康熙爷捏肩。
胤禛一家子,正在奴才的搀扶下,登上船舱。
见胤禛对嫡福晋那拉氏极为冷淡,甚至那拉氏站不稳,都不曾出手去搀扶,康熙帝忍不住抱怨胤禛的臭脾气。
“万岁爷,胤禛是个闷葫芦,他私底下还是很宠那拉氏的,瞧瞧这些年来,胤禛的孩子皆是那拉氏所出,就知道她多受宠。”
德妃见万岁爷面色有些不悦,又添油加醋道:“听说前几日,她还帮着胤禛招待罗刹女亲王,跳的舞艳惊四座,那拉氏博学多才,臣妾亦喜欢这个儿媳。”
“她倒是个伶俐人。”康熙帝语气平淡的说道。
等到德妃走后,康熙帝将梁九功叫到跟前。
“去查查胤禛的福晋那拉氏。”
梁九功诧异的挑眉,低头应了一声。
这日,龙船停靠在直隶一处依山傍水的草场。
四爷正与朝中勋贵们在打马球,逸娴则被带到康熙爷面前。
球场上四爷身手矫健,可刚下过雨的草地,却带着湿润的春泥,马蹄不免在春泥中打滑。
眼瞧着四爷好几回因春泥,马失前蹄摔着,逸娴一颗心顿时揪紧。
“春泥误事。”坐在御座上的康熙爷忽然沉声说了一句。
“可不是,马蹄上的春泥只会误了春风得意马蹄疾。”梁九功谄媚的说道。
“老四家的,你怎么看?”
逸娴不敢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
“回汗阿玛,世间万物亦有可取之处,这春泥虽误马蹄,但却能让五谷丰登,瓜果飘香。”
“嗯,甚好,梁九功,一会让人将胤禛马蹄上的春泥刮下,送给老四家的种菜吧。”
“臣媳谢汗阿玛隆恩。”逸娴手心冒汗。
她能隐隐感觉到,康熙爷对她的态度比从前冷淡,她在脑海中回想近来的所作所为,忽然想起来去理藩院跳舞的事情。
良家女只能在闺房内,跳舞给夫君看,康熙爷定是知道她当着众人的面跳舞这件事。
逸娴压下心底恐惧,等到散场之后,四爷被康熙爷叫去谈政务。
午膳之后,康熙爷派来个老嬷嬷前来送春泥。
临走之前,那老嬷嬷忽然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
“雍亲王福晋,江南正值春雨之际,万岁爷命奴才嘱咐您,江南本就多险峻,您还需多叮嘱王爷少纵马,毕竟春泥误事。”
“康熙爷惦念王爷,您记得替王爷前去谢恩。”
逸娴端着御赐春泥的手颤了颤,登时脸色煞白。
若方才在马场上,她没听明白康熙爷的意思,此时她彻底明白了。
康熙爷是将她比作尘埃里的春泥。
“春嬷嬷,更衣,我要去谢恩。”逸娴用手撑着桌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龙船制高点,逸娴跪在康熙爷面前。
此刻康熙爷正极目远眺,看着胤禛与几个臣子在蹴鞠。
“那拉氏,朕倒是小瞧你了。”
“臣媳惶恐。”
“你怎么会惶恐?朕最优秀的儿子,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该得意。”
“臣媳对王爷一心一意,从未对王爷不敬。”逸娴匍匐在康熙爷脚边。
“你瞧瞧这是什么?”
逸娴抬眸,顿时满眼惊恐,死死咬住嘴唇。
梁九功手里竟然拿着纳兰画的那副不堪的小像,定是钮祜禄氏在落井下石。
不对,四爷不是从钮祜禄氏那偷走小像,并当着她的面焚毁,为何还会在康熙爷手里?
“汗阿玛,这是诬陷,臣媳不知这画像从何而来。”
“哦?纳兰煦已亲口承认,不若让你们对质?让百官来评理?”
“您还是赐死臣媳吧。”逸娴无助祈求道。
不管这小像是真是假,若让群臣知道,四爷的脸面往哪搁?
“朕的大清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倒好,反而与准噶尔那黄毛小儿纠缠不清。”
逸娴还未反应过来,眼前赫然出现一沓厚厚的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在准噶尔王宫里的一言一行。
看来康熙爷在准噶尔王宫里安插了细作,所以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幸亏信上并没有写关于四爷的情报。
“是他掳走臣媳,臣媳不愿。”
“这些你该与胤禛去说,别来污朕的耳朵。”
“那拉氏,朕知道胤禛对你这些年来几乎独宠,朕亦不想知道你用何龌龊手段,让胤禛子嗣单薄,只有你的孩子。”
“既然你有办法让他离不开你,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彻底离开你。”
“胤禛的皇后绝对不能是你,弘历是个好孩子,不能有你这样的额娘将他教坏。”
逸娴瘫坐在地,康熙爷的话她听明白了,康熙爷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做出让四爷厌弃她的事情。
若不然,她就是耽误四爷前程的春泥。
还有一点,康熙爷的确属意弘历为四爷的继任者。
“朕等不及了,只能给你一年时间。”
“臣媳知道该怎么做,只求万岁爷能饶过臣媳母族,王爷都是被我蒙蔽,臣媳罪该万死。”
逸娴欲哭无泪,她可以当被死后追封的母后皇太后,却不能当四爷的皇后。
因为康熙爷已然替四爷选好最体面的皇后人选。
她失魂落魄回到居所,四爷已沐浴更衣,坐在书桌前等她回来。
“汗阿玛与你说了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没,方才我想让弘历来我身边住几日,被万岁爷呵斥了,是我不懂规矩。”逸娴委屈的扑进四爷怀里呜咽。
“爷,我们不争储君之位可好?我不想你当皇帝。”
“说什么傻话?爷已是骑虎难下,不争只能死。”
“倘若江山与美人只能选一个呢?”逸娴忐忑看向四爷。
“爷都要。”
“只能选一个!”逸娴哑着嗓子继续追问四爷。
“汗阿玛到底与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又往爷的后宅送女人了?爷会解决,你放心。”
“没有,爷,我乏了,我们歇息可好?”
逸娴急不可耐的去解开四爷的衣衫。
“胤禛,要我。”
今夜福晋主动至极,胤禛头一回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二人缠绵至四更天,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