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雪/悔薄幸——砚古【完结】
时间:2023-09-10 23:06:18

  像是有轻唤了他一声夫君。
  像是有微赧红了脸庞说了一句, 久等了。
  那一双如画的眉眼微弯弯,言笑嫣然, 绝世无双。里面盛满了她不尽的爱意与欢喜, 为那一场少年时初遇的邂逅一眼心动,经年不变。
  他那好似残缺一半的灵魂,从来不知道爱人与被爱是为何物。
  全然的在她的身上所彰见。
  可是有一天, 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弄丢了她, 于是他又回到了之前那残缺无感的人生之中 ,举目之下尽是一片的清冷与荒凉。
  回到京城的第三天,他抛下了手中一应的事情, 只将自己泡在了酒肆里喝得个烂醉。
  他们说, 酒是忘忧, 若是一醉, 便了却了世俗间一切的烦脑。
  可他却是不知为何, 越喝越教人心凉, 越喝越教人痛断肝肠。
  在离开她的这一年,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发疯一般的想她,随即紧随在后的发疯一般的拒绝承认想着她。
  他不想承认割舍不下她。
  也不想承认自己始终都放不下她。
  更无法承认自己还爱着她。
  只在午夜梦回之后不停的追逐着她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想要伸手触碰却始终都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仍旧不知道爱为何物,只是在失去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尤其是心口的那一个位置变得无比的空洞。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寂寂无息的灌着冷风。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爱她的,在那撷花宴上一别,在那春日小宴相会,她转身掩扇眉目含羞的向他盈盈一礼。
  在那一日情暖花好的洞房花烛之夜。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远比想像中还要深爱着她,离不开她。
  那迟到了的诉情衷。
  那难以修补的创伤与裂痕。
  “……”
  下坠的力道让两人一时间在寒潭中不断的沉溺了下去,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祁青鹤呛出了一口水花。
  水花翻腾。
  漫无边际的窒息感从八方涌了过来。
  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只是欺骨的冷直浸入了骨髓,就好似千万根看不见的细小的银针细细的扎在肤里与骨血之中。
  冷的让人窒息。
  意识在混沌之间不断的沉浮,祁青鹤本能的想要叫她的名字,只刚刚张了张嘴就腾起了一串的气泡翻滚上去。
  紧随其后的是让人彻底绝望的窒息感,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藻雪……
  ……你在哪里?
  好似到了半真半幻的虚妄之地,像是那一夜又一夜的午夜梦回,混杂不堪的意识朦胧而又无比的模糊。
  她在哪里……
  他可是又一次不小心弄丢了她?
  窒冷的地下寒潭之中,祁青鹤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握住一些什么东西,像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好。
  忽然——
  唯一有意识的左手在不停的挣扎中,好似被人握住。
  被寒潭洗尽了血色的双眸睁开,隐约的好似看见了有一个黑影落了下来,只是望得有些不真切,明明已经离得非常的近了,但他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水花翻腾了起来。
  祁青鹤呛咳之下骤然打乱了换气的节奏,只觉得无数冰冷刺骨的水直灌入进了胸肺,无比的窒息的喘不出一丝的气来。
  气泡不住的鼓升。
  那一只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地用了用力,将他往上拉了些许。
  有了这一道力量的牵引,他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般用尽最后的气力迎了上去。
  那一只手将他从冰冷的深水之中拉了上来,眼见着他就要在水中溺毙至死,便伸手托住了他的颈,低头覆向了他的唇。
  手中相扣的温度。
  唇齿间的温度。
  是这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潭里唯一的温度。
  低吻下,仲藻雪撬开了他的唇为他渡气。
  祁青鹤怔然的睁着一双眸子,像是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像是想要看清楚她亲吻他时候的神色,只是入目之间皆是一片朦胧的残影碎裂,一切都望不真切。
  只剩下了无数的水流流过了他的眼底。
  细细的。
  好似一绢薄纱一般。
  藻雪……
  再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明明是一个连吻都算不上的触碰,仅仅只是为了救他,但却已经让他全身禁不住颤粟了起来。
  像是有失而复得的欢喜。
  喜不自胜的患得患失。
  好似囚水的濒死者终于抓住了一方浮木。
  盈得满满的胸腔之中却是有一肺腑的话想要说与她听,那些少年时没有来得及诉得的衷肠。
  无法开口,祁青鹤只得伸手揽住了她,想要加深这一个吻。
  仲藻雪见他气息已经平稳了,便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抽身而退,脱离了他的怀抱,没有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
  祁青鹤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抓她,却只在一片晦暗的碎影中任由着她的衣发从自己指间无息的穿了过去。
  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只能依稀的看见一个重影轮廓。
  好似万物汇作了光往那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仲藻雪原是意识有些昏沉,只是卜一从高处坠入了寒潭里,被那锥心刺骨的寒潭水直接给冻醒了过来。
  看着他在水中挣扎,便用着最后的力气伸手拉了他一把,引着他往出口游了过去。
  得到方向与指引的男人回缓过了神来,往她的那个方向游去,见她力有不支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往上面潜了出去。
  “哗啦——”
  两人潜浮出了水面。
  ——
  这个地方是临安城的一条地下河,通向的是郊外一处偏僻的不起眼的村庄,是村里的村民专门用来浣洗衣物的溪河。
  潜浮出了水面。
  祁青鹤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吐出了灌入肺腔中的积水。
  一旁的仲藻雪只比他好上了一点点,吐完了呛咳进气管的的水之后,只觉得冷热一阵交替浑身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好似有些昏沉,好似有些混沌,望什么都有些不怎么真切。
  “咳!——”
  听到了她的咳嗽声,祁青鹤神色有些慌乱的伸手摸了过来,只看见她一个隐约的轮廓,余尽的便是一片的碎裂的虫影。
  “藻雪,你怎样了?”祁青鹤问。
  “……”
  仲藻雪侧身咳了一声,等将肺中的水全都咳了出来后才回缓了过来,伸手推开了他伸过来的那一只手,说道,“我没事,死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嗓子却因为刚才一阵剧烈的咳嗽而有些咳坏的有些哑。
  仲藻雪道,“我们得快些走,若是让他追过来怕是都得死在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正准备勉力的支撑着身子站起来继续往前面走着,却不知为何一双腿全然的使不出来了力气,反倒而险险狼狈的栽在了地上。
  祁青鹤伸手稳当的扶住了她,“他不能在我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尤其是已有人马暴露在了沈钰的面前,解决掉沈钰才是他们此次猎杀的首要目标,所以你不用担心。”
  仲藻雪轻咳了几声抬头望着他,她隐约的觉得男人看上去好似有些不对劲,但又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
  冬日里的天色亮的有些晚,虽然今下的天已经能瞧得见个五指,但很多的地方却是依旧还是有些望不清楚。
  仲藻雪问,“你怎么了?”
  祁青鹤说,“只是受了一些小伤,不碍事。”
  说到了这里,那一只扶着她的手摸索着滑落在了她的手臂之上,像是在试探什么,也像是在确认什么。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些违和。
  仲藻雪皱着眉头望着那一只胡乱摸着的手,想着他先前有“前科”,只当他又是故意的在这种地方这个时点想着法子的占她的便宜,便反手就是一巴掌的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别用你那些个小心思耍花样,此地不宜久留。”仲藻雪皱着眉头说道。
  “……”
  祁青鹤蹲坐在了她的面前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手背上的那一道五指的印子莫名的有些疼。
  明明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感觉不到疼了的。
  祁青鹤坐在了她的面前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却是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只看着眼前一片的晦暗,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朦朦的灰色纱雾一般,教一切都看得有些不真切,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崩裂不堪的碎片,仅仅只剩下一个轮廓和无法交叠在了一起的重影。
  耳畔是鸡鸣声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
  那声音高昂洪亮,叫醒了这一座沉醒的小村庄。
  于是,他知道了,并不是天色太黑的缘故,而是他已经看不见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解铃
  拂晓未明, 天色只刚刚放开,好似昨夜满城下过了一场雨,这会儿郊乡正直雾气散开, 远远的看去仿佛一条乳白色的带子缠绕着整个山丘与峰野。
  这个靠近临安城的清苦村庄, 是刘师爷的老家。
  祁青鹤早年还在临安城的时候就曾有来过几次, 走返过了几趟,对这里面的山道与村落好在也算是熟悉。
  仲藻雪不知双腿伤到了哪里, 这会儿行走不得,他便背着她穿过了这一层浓浓的山雾,准备去约定的地点找刘师爷。
  “藻雪。”
  “嗯。”
  “藻雪。”
  “嗯。”
  “藻雪 ……”
  “你有完没完, 烦死了。”伏在背后的仲藻雪终于被他消磨掉了耐性的半直起了身,皱着眉头的斥他, “有什么话就快说,一直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
  “……”
  四目之下具是一片浓重的迷雾, 一切都有些望不真切。
  只是难得的, 男人的方向感非常的强,在这样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迷雾之中依旧能摸的清楚方向,只是偶尔会有些顾及不到脚下踩到的石子打滑, 走的会有些踉跄, 便再三的放慢了脚步怕将她摔着。
  祁青鹤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要睡, 藻雪。”
  仲藻雪伏在他的背后面容有些阴郁, “你连我睡不睡都要管了吗?”
  祁青鹤没有回答, 只是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又叫了她一声, “藻雪。”
  仲藻雪被他这一叫又清醒了三分, 只是这会儿却不想再应他了。
  于是祁青鹤又叫了她一声, “藻雪。”
  “……”
  “藻雪。”
  “闭嘴。”仲藻雪头痛欲裂的吼了他一声。
  “嗯。”祁青鹤应了一声。
  等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再没有声音之后,祁青鹤又唤了她一声,“藻雪。”
  “……你是又找了新的法子来折磨我吗?”实在被他吵得头痛,仲藻雪咬牙。
  祁青鹤没有说话。
  逃离出来的时候他有给仲藻雪检查过一遍,但是找不到任何新的伤口,但她脸色苍白呈现出来的严重失血缺氧和双腿无力行走俨然是异常。
  找不出原因的异常让人不安。
  尤其是她在密室之中有过突然的昏死过去。
  知道经了这一夜的折腾她现在已经是累了,但祁青鹤却不知为何的害怕她睡着。
  身后不一会儿又没有了声音,只是有非常轻微的呼吸声在他的颈边传来,带着些许的温热,有些酥痒。
  只是这一次祁青鹤却也没有再叫唤她了,而是在费力的将她固定好以后,直接将她掂了掂。
  “祁、青、鹤!”被陡然惊醒过来的仲藻雪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回过神来后知道是他故意为之,便气极的一拳捶在了他的背上。
  祁青鹤任由她打了几下,只在她动作越发大了后说,“我另一只手不便,小心摔着。”
  仲藻雪被他折腾了这一路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道,“你不想走就将我放下来,我又没有求你背着我。”
  祁青鹤说,“这里不算安全,我们得早些汇合,还有你身上的伤也要找大夫。”
  “我身上伤没事。”
  想到这里,仲藻雪沉默了一会儿,知道这一夜的激变能逃出来自己也有受他的恩承他的情,她沉默了良久后,问,“你另一只手臂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伤到的?”
  祁青鹤说,“应该是与人对势的时候伤到的。”
  仲藻雪问,“很严重吗?”
  祁青鹤说,“还好,只是用不上力,有些抬不起来,所以你不要乱动。”
  仲藻雪没有说话。
  “藻雪。”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仲藻雪皱眉。
  祁青鹤沉默,他只是害怕她像那个时候一般的昏死过去,心里有些不安,但到底应该说什么却是不知道的,于是只会这样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说什么?
  重回临安城再遇见她之后,他原是有很多的话想要问她,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她满口谎言没有几句话是真的,于是他只有自己去找所谓的“真相”。
  后来,她在怀疑与忖度中,在一次次的试探之中确定了他的立场不变,本心依旧,至少还是那个迂腐固执冥顽不灵的祁大人,于是开始陆续的“别有图谋”的与他说真话。
  三分的真,但剩下的东西却还是不想告诉她。
  哪怕是到了最后,她将所有一切的真相都说了出来,但对于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却依旧还是缄口不提。
  “为什么不跟我明说,你去找了沈蒙。”祁青鹤走得很慢,低声问道。
  仲藻雪沉默的环着他的脖颈,微耷下眼睑。
  “为什么要瞒着我。”祁青鹤低声问。
  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
  仲藻雪伏在他的背上有些怔神的睁着一双眼睛缓缓地说,“……因为我知道,我的相公接受不了我做这样的事情。”
  去乞求另外一个男人,求对方放过,求对方既往不咎,求对方宽饶性命。
  “既然你知道他接受不了,又为什么还要去?”祁青鹤低问。
  仲藻雪怔了怔,神色像是有些茫然的飞回了时光深处。
  她道,“……因为,比起这些,我更不能接受,我的相公就这样死在大牢里。”
  ……
  “你说什么?!”
  消息传入祁府的时候。
  仲藻雪正像往日里一般闲倚在庭栏上看着书,廊下的红枫落了一地,一旁是她刚刚熬好的枫糖,正以红炉小火细细的沸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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