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喝冰的么?”男人的声音打断我思绪。
“啊,可以啊。”
加冰的柠檬水放在我面前,我眨眨眼,目光跟随为我倒水的手。
男人收回胳膊,垂眸解袖口。
我们一起挑的黑色衬衫袖子上挽,露出结实的麦色小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材好,他连这种自然为之的小动作――解袖口,系皮带,打手语,都在流溢荷尔蒙……
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煮米切肉,一个记忆的小气泡涌现脑海。
拉开包摸出手机,我点开男人的微信头像,进入朋友圈。
再一次查看这张朋友圈封面,我才发现这只漫画手比的不是rock――rock只展开食指和小拇指。
而这个手势的大拇指也是伸展的。
打开网页搜索手语,我很快找到一样的手势。
释义是再简单不过一个的字:
爱。
睫毛颤了颤,我抬眸看打火燃灶的男人。
顺着网页继续往下划,都是基础的手语:你好,谢谢,再见……
一直看到页面底端――
有了。
他刚才不告诉我的那个手势:先指向“我”,随后拇指食指微曲,指尖抵住下巴,最后再指“你”。
下拉查看意义――
我眉心跳了下。
“好了。”男人的声音伴随锅铲叮当。
我立刻啪地摁灭手机屏。
“哦。”
裹着特制辣酱的鸡肉饭被盛进碗里放在面前,我突然想到,要是热衷下厨的夏教授看到晁晟做饭的样子,应该会夸他吧:手脚麻利,干净利落,比我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强。
下一秒,我又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一跳――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和我爸产生联系呢。
我大概是真饿晕了吧……
抓起勺子舀了一口饭填进嘴里,我目光一顿。
――跟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吃!”我扭头对男人赞道。
他没吭声,转身坐到电风扇旁边的台面,两条长腿抻开,一手纾解衬衫领口。
第二颗纽扣开,露出的胸口上沁着薄薄一层汗。
我看着男人胸前和额上的水渍,朝他竖起右手拇指,笑眯眯地往下摁了摁――谢谢。
他眉尖扬了下,唇角也跟着勾起来。
笑了。
我低头继续吃饭。
脸侧的八字刘海不停往碗里滑,抬手捋过两遍后,我烦了。
一手在包里摸了个遍,没找到发圈。我脱下腕上的平安扣手链,将脑后披散的长发虚虚捆住。
收拾好还没吃两口,背后的头发又一松。
我扭头,弓身捡起地上的手链――这条定制的手链有些年头了,起锈的扣头刚才断开了。
我将手链收进包里。
台面上的男人倏尔起身,翻抽屉又拉柜子。
最后,他捏着一根皮筋到我跟前――就是那种黄色的,买菜时会见到的捆菜的橡皮筋。
“这个行么?”
我也不讲究。
“行啊。”
刚要伸手拿,男人却缩回胳膊,走到了洗手池边。
等他旋开水龙头洗完手重新站到我身后,我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头发被轻轻拢住,我浑身也跟着僵住。
“吃你的啊。”背后的男音很低。
我“嗯”地应声,有些木然地拿起勺子。
却没了进食的心思。
触觉仿佛瞬间被放大了许多倍,全部聚焦我看不见的后背。
――发丝被分开了。
男人的手指介入,缠绕。
带着湿润的水汽。
我能感受到他指节的形状,甚至指甲的边缘。
明明是有力的,粗糙的。
却也可以这样柔和,细腻。
所有的头发被橡皮筋低低束在一起,耳后的软肉暴露出来。
正好迎上电风扇送来的风,有点凉。
还没来得及瑟缩,皮肤又察觉到一些不属于我的温度。
――热的,干燥的,带着粗粗拉拉的茧,蹭过我的耳垂。
我呼吸一窒,难以自控地哆嗦了下。
身后的男人立刻停下来。
“紧么?”
我定了定神才呼出气来。
睫毛还在颤动不停。
“不紧。”
――可为什么被皮筋捆绑的每一根头发,都在狠狠拉扯我的神经呢?
背后的动作继续,男人的手缓慢捋顺自己扎好的发束。
“这么敏感啊。”
――不需要暗示的咬字或暧昧的语气了。
这样的字眼足够挑逗。
又偏偏一语中的。
我的大脑都在颤栗,
血液开始躁动,我的耳朵一定红了。
更糟糕的是,他一定看得到……
肩头有点无助地缩了下,我很小声:“是你太糙了。”
男人轻笑的气音有点哑。
“嗯,糙到你了。”
他两只手扶上我双肩,大掌轻而易举握住微缩的肩头。
摩挲,拿捏。
像在催促,又像在对我发出某种邀约。
“还吃么?”
第12章 真心话
还吃么?
我一时没有回答。
肚子好像还没完全饱。
但别的地方,现在也很需要喂养。
尤其在经过一番撩拨之后。
已然饥肠辘辘,蠢蠢欲动……
我垂眸看面前饭碗,剩下一半还多。
他给我的比店里的分量多出不少。
“我吃不完的。”我很小声。
肩头的锁骨被男人的拇指摸了摸。
“吃不完剩下。”
我眨眨眼睫“唔”了声,拿起勺子。
肩上烙铁般的大手也松开,去到洗水池边开始洗洗涮涮。
又吃了没几口,饱腹感就很明确。
“我饱了。”
看着剩下整整半碗饭,我有点犹豫:“要不我――”
男人的手直接撤走我面前的碗,同时捞起里面的勺子。
很自然地吃起来。
我怔两秒,耳朵上的温度又起来了。
跟刚才被他挑逗时一样。
又不太一样。
是无关风月,不含欲念的――被灼热的,是吃完辣椒酱的胃,以及满满涨涨的心房……
“诶。”
男人忽而出声,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看我的眼神有点玩味:“你那什么表情?”
“嗯……”我立刻转开视线,扯出个话头,“你在家,也这样吃你妹的剩饭吗?”
男人哼了声:“真当我垃圾桶?”
吃干净的饭碗被扔进洗水池,他旋开水龙头。
“她从来不剩饭。比你乖。”
睫毛颤抖几下,我弱声:“你做太多了……”
哗啦水声盖过我的反驳。男人收好洗干净的碗。
“走了。”
我起身往往门口走,他三两步跟上来,胳膊揽过我腰身。
“啪”的一声轻响,厨房的灯灭。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里:“上去玩会儿?”
“嗯……?”
我下意识看另外一扇房门。
他发现我这个动作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往走廊尽头看,又低低笑了下。
“消消食儿。”男人的气息烘热我耳朵。
我想,他也是喜欢这样的――在看不清的暗色里,与我耳鬓厮磨。
一只大手我肚子,落在微鼓的胃上。
“吃这么饱,你会难受的。”
胃部被男人偏热的掌心熨贴,里头是恰到好处的饱胀感。我有点不明所以:“还……好吧。”
“我意思是――”他的手贴着裙料下移。
肚脐之下,不知道是哪根手指,慢慢画了个圈。
“会顶到的。”
“……”
会不会的还未可知。
但我确信,我满涨的胃部,悸动的心跳,甚至颅内的幻想都在此刻朝顶点进发了……
齿尖咬住下唇,我伸手在男人胳膊上掐了一下。
他气音笑笑,搂过我的腰往楼梯口走。
楼上的动静比之前更闹腾。
心里有了预计,上去推门进去后,我还是被惊了下:人好多。
比我之前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多。
酒吧的互动大屏幕开了,黄头发蓝眼睛的DJ打出动感十足的音效,配合灯光,现场气氛热烈至极。
男人的胳膊完全环过我后腰,护着我一路往吧台走。
哪里都没有座了,他带我绕去吧台后面。
还没坐下,最近的一桌便有人喊他,招呼着过去。
男人看向我,声音开口即被淹没,只剩唇形:去吗?
我垂眸很轻地摇了下头。
他没说话,朝那桌人摆摆手。
瞟了眼被拒的酒桌,我稍踮脚,嘴唇就近男人的耳朵:“你过去玩会儿吧。”
这种时候,老板也免不了应酬。
他摇头,弯腰与我耳语:“我只想跟你玩。”
男人的声线本就低磁,加上灯光酒色的渲染,“玩”这一字,便令人遐想――仿佛在进行某种预热。
我眼尾翘了下,提高声音:“玩什么?”
他没吭声,下巴朝我抬了抬:听你的。
思索片刻,我说:“那就真心话大冒险吧。”
再寻常不过的小游戏。
――但要两个人玩,那就不一样了。
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长腿从下面勾出一个吧台凳。
我坐到高凳上,男人懒散散倚在我身旁。
“怎么来?”
我比划了几个手势:石头剪刀布。
他笑笑,配合伸过手来。
“石头剪刀布――”
我握实的拳正好对准他伸出来的两根手指。
他还是那么爱出剪刀。
“问吧。”轻飘飘撂下两个字,男人转身走向酒柜。
回来时手里握着一瓶酒和一只高脚杯。
台上的DJ谢幕,音乐不再震耳欲聋。
我们不需要再与对方贴耳私语。面对面的对峙,更适合游戏。
高脚杯被注入液体,酒色摇晃在握瓶的手指上。
我托起下巴看倒酒的男人,唇边一点一点勾起来。
“晁老板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啊?”
“不记得了。”他淡淡道,单眼皮又掀起来看我,黑眸噙笑,“和夏老师应该没谈过吧?”
我呵笑出声,又啐他:“渣男!”
渣男笑得浪荡又宽容,朝我伸过一只手。
“石头剪刀布――”
落下一大一小两把剪。
“石头剪刀布――”
大手第三次摆出剪刀,我开始怀疑他在放水了。
冰块无声落入酒杯,男人放下冰夹,眼神示意我提问。
我抬手抠了下额角。
一下还想不到问什么。
"Whenever sang my songs,on the stage,on my own..."
有歌声响起。
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位抱着吉他的女歌手坐在台上。
她唱的是一首颇有年头的英文老歌,抒情的曲,柔和的调:
"...Whenever said my words
(每当我倾诉这心声)
Wishing they would be heard
(多么希望有人在倾听)
I saw you smiling at me
(我看见你在向我微笑)
Was it real or just my fantasy
(这是真的吗,或者只是我的幻觉?)
You'd always be there in the corner
(你总是待在那个角落)
Of this tiny in little bar..."
(就在这个小酒吧里...)
“小郝过生日在包厢那次――”我视线从酒杯处上抬,直到对上男人深邃的眼。
“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他的目光像酒面一样晃了一下。
“不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
否则那句“又见面了”要从何说起呢。
我歪头凝视他两秒:“那你第一次见我什么时候啊?”
――别是我灰头土脸第一次来酒吧那回吧……
他轻扬眉:“这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
“你作弊!”我不满道,“这两个问题你都没有正面回答。”
男人不可置否,翘着唇边端起酒杯自罚。
高脚杯顿时空了大一半。
他握起拳:“还来么?”
我欣然应战。
“石头剪刀布――”
我的拳头在空中微滞,被男人出的布裹住。
两只手一起落回吧台。
他拇指抚过我的虎口。
“打算在海城呆多久?”
我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手从男人的掌中轻轻抽出,我拿起酒瓶添酒,轻描淡写道:“看吧,放暑假嘛。”
男人没接话,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拓出浓影。
我扯扯他的袖口:“继续呀。”
“来。”
“石头剪刀布――”
看见男人握实的拳头,我出剪的手指蜷了下。
他好像在跟我玩真的了。
愿赌服输,我抿抿唇:“你问吧。”
颀长的指尖在高脚杯上敲了下,男人抬眸看我。
目光很深。
“小郝在包厢过生日那次――”
不是。当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在心里抢答。
“你是在等我么?”
“……!”
问非所答。
我的心跳与呼吸同时一窒。
表情也一定失去了管理。
睫毛颤动着,我闪避男人黑漆漆的眼,只看大理石台面。
台上的歌声好像一下子更响了:
"...So let me come to you
(所以让我靠近你吧)
Close as I wanted to be
(近到我曾向往的那样)
Close enough for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