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可还是把耳朵灵敏的芙蓉引了过来。
随着一道纤巧的人影从窗外飞速闪过,芙蓉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小姐?你方才叫奴婢了吗?”
“没有,你听错了!”
芙蓉迟疑了瞬息。
“那小姐,你还要加热水吗?”
“不用了,我马上出浴。你快回去吧!”
“真的不用了吗?小姐,奴婢见你今日好像不太舒服,可否要奴婢守夜?”
“芙蓉!我没有不舒服!”
秦忘机急切地应付着婢女,宋桢在一旁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她。等到芙蓉的脚步声走远,他再也忍不住,走过去捧住了秦忘机的脸。
“虽然白日才见过,但分开之后,我却时时都在想你。”
垂眸凝着她蒙着一层薄雾的杏眼说完,目光已经移到她嫣红的唇瓣上。
“好想你。”
说完,宋桢再也忍不住,吻住她的瞬间,闭上了眼。
秦忘机被他吻得头晕目眩。
等到宋桢终于怜她一些,松开了她,她两眼泛红,又催他走。
“孤陪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秦忘机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他。
“真的。孤只想陪着你,不做别的。”
秦忘机仍是怀疑地看着他。
“好吧,我想帮你洗澡。”
不等秦忘机拒绝,男人就开始殷勤地给她又是拆发髻,又是用舀子舀水打湿她的头发。
忙前忙后,笨拙的动作十分的滑稽。
秦忘机忐忑不安地憋着笑,果然不多时,就觉得头皮被扯痛了一下。
“嘶——”
宋桢赶忙松开手里的乌发。可打湿的头发,就像海藻一样,缠在他的手上,与他密不可分。
他不会弄,只好弯腰靠近,把手伸到她面前。
“你帮我弄。”
他的手甫一伸来,秦忘机下意识便伸手捂上了胸口,然而她的细腕又如何遮得住胸前春光?反倒把宋桢的注意力拉到上面。
“年年,你的手腕好细。”他近在咫尺,说话时,气息有意无意吹在她的脸庞上。
秦忘机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雪白的手腕,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别的东西。
已经很粗了……
晃着脑袋甩开邪念,她的耳垂却诚实地红了。
宋桢凝着她的动作带起的白浪,等她完全解开缠在他手上的头发,眸色早已黑成了墨色。
三两下将自己剥干净,长腿一抬,便进了浴桶,在她惊诧的注视下,在她对面坐下。
“你,你干什么!”秦忘机压低嗓音叫道。
宋桢朝她展开双臂,隔着半步的距离盯着她,眸色炙热如火。
“年年,来我怀里。”
“不要……你、你快出去!”秦忘机蜷缩到角落,身子紧紧贴着浴桶,可手指还是碰到了他的脚踝。
她迅速弹开。
今日已经无故缺勤,累了一日,夜里她只想好好休息。
宋桢深深凝着她,少顷,突然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拿掉了头上的玉冠。
顷刻间,三千青丝一泻而下,从两边遮住了他的侧脸。
他面白,此时眸色却带着淡红,披散着头发,面容妖冶,犹如从深远的潭底钻出来的鬼魅。
秦忘机只看了一眼,便像被烫到一般,错开了视线。
“快来。”
他又开始蛊惑了。
秦忘机很有骨气地闭上眼不去看他,捂着耳朵无声地拒绝,可她的防线还是几欲崩溃。
“你我的头发,都缠到一起了。快过来,来我怀里,我们一起把它们分开。”
秦忘机睁眼,看着两人浮在水面,交缠在一处的头发,不由自主想起某些时刻,心跳都漏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移动身子,借着水的浮力,红着脸钻进了他的怀里。
抬手,挽住了他
的脖颈。
有些口渴,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丝慰藉的时候,男人突然勾了一下唇角。
“你转过去,我要帮你濯发。”
秦忘机心脏骤缩,脸上的红顷刻间窜向了脚心。
在他的帮助下,她转过了身,背对他坐着,任由他一下一下,濯洗着自己的长发。也许是因为坐着,足够悠闲,这一回,他没再弄疼她。
他的动作细致而缓慢,湿润的手时不时碰到她微烫的脸,每每她以为他要靠近,结果他只是十分正经地,在给她洗头发。
反倒是她,越发如坐针毡了。
洗完最后一缕头发,男人温柔地把她一头黑发拢起来,动作轻柔地拧干上面的水,将其挽好。
一时静默。
秦忘机感觉到他应该是服侍完了自己,不想坐在他怀里被他这样欣赏,她没他那么好的定力。
“我出去了。”她说。
男人没有回话。
看不见他的表情,猜不出他此刻所想,她思索片刻,抬手扶住了桶壁。
起身刚要迈出去,身后又响起哗啦一声,她来不及反应,宋桢就从后面抱住了她,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颊,耳朵,后颈。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蓦地宋桢略一用力,抱她坐回桶里。
跌坐下去的刹那,她蹙着眉头,情难自抑哈了口气。生怕出声,她及时地伸手捂住了双唇。
男人并未着急开始,下颌抵到她颈窝处,刻意磨了几个来回。
“还疼吗?”
秦忘机红着脸,艰难摇头。
“我是说,我方才特地剃了须。”
秦忘机一怔,眨了眨眼的功夫,他又蹭了上来。没白日里那么扎了,好痒……她手心一热,情不自禁又哈出了一口气。
她瑟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感觉出来了。
“那,舒服吗?”
舒服,又不舒服……秦忘机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羞赧地闭上了眼。
“不舒服,就自己来。”
他不断地啄吻着她,一边吻,一边说着,却就是不肯放开她,也不肯发力。
于是一阵僵持后,浴桶里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轻微晃动。
等秦忘机浑身黏黏腻腻,连喘气都没有力气的时候,宋桢松开了她,转过她的身子,抱着她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眸无力的虚睁着,像一个吃撑的人一样,被迫地承受着。
忽然,眼睛一涩,身体下沉,耳边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
她看见宋桢的长发飘在水面上,而他们已经潜入了水里。他紧紧抱着她,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边温柔地吻她一边给她渡气。
喉咙深处,情不自禁传出了喊声,顷刻间又被宋桢吞入了腹中。
虽囿于一只不大的浴桶,可渐渐地,她却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牢固的船上,飘荡在风景绝美的无人仙境。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没喝酒,却像是醉了。天上星汉迢迢,她的身子轻如云雾,漫无目的,不知飘向何处。
此景绝美,不似人间。
她感动地哭了。
迷迷糊糊中,宋桢已经给她擦干身子,将她抱回了房间,放到了榻上。
“已经很晚了,你快走吧。”她闭着眼,背对他侧躺着,神志不清地喃喃道。
说完,就因为极度的困倦,陷入了梦乡。
第64章
说让他走, 却枕着他一只手臂。
宋桢惬意地欣赏着怀中她的睡颜,良久。
当年,宋桓冒充他将她骗走, 那时他就应该果断把她抢回来。
不过所幸,三年时光如石中火,一瞬而过,如今,她终究还是重新遇见了他。
说起来他大她七岁, 二十五六的年纪,气血方刚的精壮男儿。
搂着她睡到半夜, 他又难受醒了。
仿佛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力气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报复性地想要宣泄。
秦忘机睡梦中,只觉得身上无比滚烫,好像有个火把不停地在身上摩擦, 要将她点燃。
烦躁中,她伸手挥开。
碰上的一刹, 她猝然被烫醒。
一扭头,就看见男人深邃的眼,和略显不好意思的脸。
男人见她醒了,索性不再偷偷摸摸,转而大张旗鼓地来逗引她。
“你怎么还没走?”秦忘机闪躲着, 问。
宋桢哑声回道:“天亮再走。”
“不行,”秦忘机警觉地避开身后的威胁, “明日还要上值, 你再折腾, 我要下不来床了。”
“那就再准你休沐一日。”
男人从后面拥着她,低磁的嗓音贴着她后背传出, 她顿觉一阵电流直窜向了天灵盖。
“唔……”
他吻上了她的颈侧,她情不自禁阖上了眼皮,扬起了下颌。
就在他试图从后面悄悄偷袭时,秦忘机的双眼猛地睁开:“不,不行!”
她已经无故缺勤多日,再这么下去,真的太不像话了。
一跟头从床上坐起来,手脚并用把他往地上推。
男人的目光更哀怨了。
看了眼自己腰间,恳求地拉过她一只手:“那你帮我……”
秦忘机像甩烫手山芋似的甩脱,皱着眉头继续推他:“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窸窸窣窣折腾了几个来回,宋桢见她真的不想,不忍心她睡不好觉,就趁势下了床。
秦忘机避着他的灼灼目光,毫不犹豫放下了床帐,躺下后,想起什么,又扭头瞥向帐外。
“镯子在妆台上,最下面那个红色的小匣子里,记得拿走。”
说完,把头扭回去,不再理会一切动静。
宋桢狼狈地站在地上,看着床帐里头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无奈地轻叹了声。
不多时,里头传出了均匀的呼吸,他也不再流连,拿起屏风上的衣裳,走向了西厢房。
用完一桶凉水后,他终于征服了自己。穿戴整齐后,轻手轻脚,像一条影子一样闪进了夜幕,神不知鬼不觉翻出了院墙。
*
天亮,芙蓉醒来,进了西厢房准备收拾,一进门便被里头的情形给惊呆了。
地面都湿了,像是发了一场大水。
可昨夜并未下雨,屋顶也不漏啊!
一边盯着地上,一边朝浴桶边走,细看下,地上竟有男人的脚印!
她情不自禁捂上嘴,险些惊呼出来。
小姐踩脚的凳子翻倒在地,走过去一看,浴桶里的水也只剩下一个底,一旁备用的小木桶里,也是空空如也。
昨夜她为了让小姐泡个舒服澡,放了几乎满满一浴桶水的。
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的目光惊诧地落在了浴桶边缘,那上面有一些半透明的胶质痕迹。
像是有什么液体飞速溅在上面,向四周炸开了去,然后又顺着桶壁流淌下去,最后逐渐干枯,变成圆圆的一滴,停在那里。
联系一屋狼藉,猜到这是什么的时候,芙蓉心跳不已,睁大了双眼。
小姐竟然真的跟人私、私通……
她霎时如遭雷击,赶紧找来一块棉布,用浴桶中剩下的水沾湿,把那些可疑的痕迹处理干净。
处理完浴桶,她又把房间所有的窗户完全打开,让屋里尽可能地通风,以便将潮湿的地面吹干。
快速做完这些,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小姐房里。
辰时的滴漏还未响起,秦忘机还懒懒躺在榻上。
若是以往,芙蓉会直接进屋。可今日,走到内室房门外,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豁然想起昨日下午,小姐种种怪异的行迹来。
别的不说,都要六月了,小姐却穿得那样严实。
芙蓉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可怎么好?小姐呀小姐,你怎么那么糊涂……
“芙蓉。”秦忘机已经醒了,听见她来却
迟迟未进屋,便从里面叫她。
芙蓉立即应“是”,慢吞吞走进屋内。
不过比她想象中好,秦忘机已经穿好了官服。官服的领子本就高,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
芙蓉暗暗松了一口气。
赶紧走到已经坐到妆台前的小姐身后,给她梳头。
梳完头,芙蓉便去了外间布膳。
秦忘机起身,正要去外间,突然注意到那个红色小匣还安然躺在那里。她眉头一皱,拿过来,打开一看,那对镯子果然原封不动躺在里面。
骗子。
骗子!
*
东宫,沁园。
《女令》已经修改完毕,秦忘机无所事事,竟然在沁园赏了一整日的花。
大概这几日她未曾来,给了星临跟好姐妹更多的相处机会,两人看样子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午膳时,秦忘机左等右等竟然也没等来好姐妹。
下午,她在院子里赏花,修剪,听见一丝丝动静,便扭头去看。
可院门上空无一人。
她收回视线,在心里自嘲,不过是风吹树叶罢了。
琢磨着快到下值的时辰,她想着,那镯子必须亲自交回宋桢手里,便回屋拿上匣子去了书房。
惊云和星临像平日一样,一左一右分立在房门外。
在她抬脚进门的时候,两人撇了眼她抱在怀里的小匣子,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秦大人这是要送殿下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