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现今的身体还未好全,所以没有让她做从前的事。而她也从如云和小妹的口中了解到这些日子姨娘似乎和大人之间发生了不少事。
她见姨娘这般难受,好端端的人居然和她这受过伤的人气色差不多,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又着急。
“姨娘,你怎瘦了这么多呢?”如云记得姨娘从前贪嘴,虽说不胖,但总归身上还有些肉,可现在看着,连身形都单薄了不少。
江瓷月冲她笑笑,“大概是天热了,我不太想吃东西。”
可现在才五月初,何来她口中的天热,分明只是句借口罢了。
如云突然有些难过,一个月前的姨娘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颊边总是带着笑,看向人和物的眼神带着懵懂和好奇,而不是现在这般的......死气沉沉。
此时屋内就如云和姨娘两人,她忍不住说道,“姨娘,如云知道您性子倔,但未来若要在这偌大的相府中生存,您总要和大人软下些性子,免得自己吃亏。”
江瓷月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蓦然抬眼看向如云,“你和芷兰姑姑从前总让我对裴大人软下些性子,是不是怕裴大人未来娶妻后,我会受欺负呢?”
如云一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江瓷月现在已经不会幼稚又执着的和人说自己其实不是裴大人的妾室了。
“你放心,我会的。”江瓷月转过头轻轻说道。
如云看着她如玉般的侧脸,有那么一刻似乎觉得这位娇艳若滴的姨娘好似长大了一些,眉眼中少了几分从前的天真懵懂。
这一日晚间睡时。
江瓷月忍着困意迟迟没有入睡,直至夜半时分,身后传来了轻微的O@声。
她知道这是裴砚安来了。
他每日都会在半夜里过来,在天将亮时又离开。她偶有几次夜间睡得没有那般熟,所以才会知道。
背后传来裴砚安宽衣的声音,江瓷月想着等会儿要做的事,隐隐有些紧张。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在床沿处停下,江瓷月在心中默数着时间,却迟迟没有等来裴砚安躺到她的身边。
就在她心中愈发忐忑的时候,背后终于再次传来了响动声,好似是有叮当的玉佩被放在桌上,随后锦被掀开一角,伴随着一股茶香袭来。
裴砚安躺在她背后,在他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时,原先背对着她的人突然动了。
自两人发生争执以来,江瓷月第一次转过身,主动投进他的怀抱之中。
第62章 蛰伏
屋内的烛光影影绰绰, 从裴砚安的角度看不见怀里这人的表情,他也在愣怔后一把搂住了对方,宽厚的手掌贴在她消瘦的肩胛骨上。
虽然看不见, 但他能感觉到掌下的僵硬。
他垂眸没有出声,想着江瓷月到底是想做什么,想让她主动开口。
江瓷月原本还算绵长的呼吸在这静谧之中渐渐变得快了些。她不知后边该如何继续,只能垂眼抿唇小心地伸出手,回应这个充满清冷茶香的拥抱。
终于还是裴砚安先开了口, “为何还没睡?”
江瓷月因为埋着头, 声音闷闷的,“......在等你。”
裴砚安半阖着眼唇角微扬, 放在她肩胛处的手下滑至腰间, 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一瞬的绷紧。
他握着那截腰身微微用力,将人带着往上一提。
江瓷月惊愕地抬头,嘴唇堪堪擦过他的下颌。
“等我做什么?”
她的下颌被捏住微微抬起,裴砚安的指腹描摹过她秀丽笔挺的鼻梁,抚过她的唇角, 摁在下唇上。
唇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江瓷月微微抿唇。面对裴砚安的询问,她似是语塞词穷, 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想自己是不是寻错了办法,这太难了。
于是她试着抽回手,却被变本加厉压向裴砚安的胸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庞, 清雅的茶香在她的唇边荡开。
裴砚安轻吻着她的唇角,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心思藏得还不够好,不过没关系。, 只要你不想着要离开,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江瓷月捏紧手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处,蝶翅一般的眼睫在微颤后又静止下来。
“嘉仪郡主是不是来寻过我?”她轻声发问。
裴砚安承认得很快,“是。”
江瓷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想见见郡主。”
裴砚安呼吸沉沉,覆在她后颈的手慢条斯理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江瓷月觉得自己此刻的生死好似被他掌控在手中,只能忍住让自己别躲开他的触碰,也别害怕得太明显。
“郡主曾说自己在太后寿宴后就要离开京中了,走前会来同我告别的。”江瓷月看着眼前人,眼神有些闪躲,“所以,我想在郡主走前见见郡主,不然,往后就都见不到了。”
裴砚安的眼中深邃如幽谭,似是要将江瓷月看穿一般,倏尔唇角一弯,道了一声,“好。”
还未等江瓷月在心中雀跃,又听见裴砚安说道,“只能在府上见她。”
江瓷月垂下眼睑,温顺应下。
既然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此刻两人亲近的姿势让她有些难以忍受,于是她动了动想远离些。
但裴砚安却是不依,将试图逃脱的她拽回,力道和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语气温和教导她,“ǎ用完就跑可不是好习惯,你得多些耐心。”
唇轻柔贴上她的唇,只是这个亲吻霸道又强势,丝毫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着温和的模样。
江瓷月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下透出一丝脆弱,宛若那珍贵的琉璃瓷,一碰就会碎。
好在裴砚安没有做太过分,缱绻的亲吻以一声叹息结束。
“睡吧。”
远处的烛火突然发出“啪”的一声,烛光微微晃动,江瓷月睁着眼半晌后静静阖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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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将蒙蒙亮。
谢子楹有些困倦地揉了揉脸,一旁的阿可早已倚着木架昏昏欲睡。
这几日她们都歇在她二叔的府上,因为进不去裴府见不到江瓷月,她这位二叔急得不行,她也烦心得很。
若是寻常的宅邸便也罢了,大不了她偷偷闯进去,但那是相府,她就算有这胆子,也没那把握。
谢凛脸上也是愁云密布,连带着那最爱的酒都不喝了,时常看着那张纸上江瓷月写下的字,神色间满是担忧和焦急。
“关于那位ǎ你就知道这么些吗?”
这几日谢凛动用了京中所有的人脉,都不曾打听到裴砚安府上那位江姨娘的来历,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听谢子楹说她这手字是和自己阿娘学的,可当年和谢素离开的那个男子分明是姓徐,见不到那位ǎ一切谜团都解不开。
谢子楹无声叹气,“是啊,她对自己的事说得并不多,更是很少提到自己的爹娘。”她微微顿住,想到之前在樊月楼江瓷月说的话,“她那个阿爹似乎......对她并不太好。”
谢凛猛地抬头看向她,“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还没见到人,但他其实已经将那位小姑娘代入成了谢素的女儿,不然这一手字迹如何解释?
忽而门口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子楹抬眼看去,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踏进屋内,朝着谢凛和她行礼。
这是派去打听裴砚安南巡之事的人。
“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谢凛迫切地问着人消息。
男子点了点头,“有一点发现,而且我发现还有别的人也在查裴相南巡带回来的这位姑娘。”
谢子楹闻言皱眉,“是谁?”
男子迟疑了一会,“应该是长公主,我询问的那个人说长公主府上林长史的人也曾派人去多方打听过那位姑娘。”
“长公主?”谢子楹觉得这事未免有些蹊跷,长公主为何要查江瓷月,她们之间怎么看也不会有牵扯,除非是因为裴砚安。
谢子楹继续问:“那你们查到什么了?”
“我打听到城外十里的凌州一户宅子中曾丢了位女子,但那女子丢了没过多久,那府上的人也悉数都不见了,寻不到半分踪影。”男子停顿后继续说,“裴相身边的女子似乎就是在凌州后才出现的。”
谢凛听完这些看向谢子楹。
后者也很无奈,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晓这些,江瓷月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他人的隐私。
“那宅中消失的人,会不会是长公主的人带走了?”
男子摇摇头,“林长史似乎也在寻找他们的踪迹。”
谢子楹双手环抱于胸,“那就是裴大人做的了,可他为什么要这般做呢,他和ㄖ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情。”
自宫宴后一直不让她见江瓷月这事也很蹊跷。
谢凛突然猛一拍桌,发出巨大“嘭”的一声。
一旁打瞌睡的阿可直接被吓得惊醒过来。
“实在不行,我豁出脸去相府一趟!”
谢子楹连忙让其喝口凉茶静静心,“您就别添乱了,我去至少还有个理由,您要是去硬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终于想不开准备反了这天,到时候还得连累王府。”
正当一行人一筹莫展之时,外边又急匆匆跑来一人,是谢凛府上的管事。
管事行事匆匆,手上还拿着一张拜帖。
进屋后恭恭敬敬递到了谢子楹的面前,“这是相府一早送去郡主府上的帖子,刚被您府上的人送过来。”
谢子楹听到这是相府送来的帖子后连忙起身接过帖子打开,一旁的谢凛也有些难耐想知晓里边写的是什么。
她快速浏览了一边上边的内容,脸上浮现欣喜之色,“ㄔ嘉医袢杖ジ上一叙!”
谢凛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那快去!”说着连忙让人去备马车。
“子楹,你切记得要问清诸多事情,比如她阿娘的姓名,家住何处,又是为何会来京中成了......”
“我知晓。”谢子楹这次没等他说完,“我先回去换身衣物,趁这时间也让人去相府送个回帖。”
谢凛连连点头,“若是有了消息,务必要来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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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江瓷月起来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如云身体虽还未好全,但也能给她梳个妆。
如云拿着玉梳由上而下轻轻梳着,见到江瓷月总是看向窗外,想到红叶说今日大人是早间才离开的,平时都是天未亮就离开了。
她想着姨娘莫不是真是将那些话听进去了,这样也好。在她眼中,人活一世只为求个安稳无虑,姨娘若能一直和大人这般,就算未来相府多了主母,有大人护着,姨娘的处境也不会太过难捱。
院门口突然出现澜音的身影,江瓷月不顾还未梳完的发髻,起身提起衣裙便走了出去。
她有些焦急地走到澜音面前,眼神看向她的手,“澜音......”
在看到澜音递给她的东西后,她脸上露出释然又心安的笑意,紧紧将那回帖捂在心口。
“郡主、郡主说会来的对吗?”她似乎指示想找个人确定一下。
澜音颔首,“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江瓷月这才手忙脚乱打开那回帖,在看到确切的回复后如释重负一般。
如云也追了出来,想让江瓷月回去继续将这发髻梳完。
江瓷月也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气色并不好,马上要见郡主,她也不想是以这样一幅病气的模样视人。
待她梳妆完,换好衣服,外边传来了声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她回头便看见一声红衣的谢子楹踏入屋内,不知怎的,她那一瞬眼眶就有些发热。
谢子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江瓷月面前,瞧着她那瘦了一圈的脸,眉头紧锁,“怎么了这是,相府不给饭吃的吗?”
江瓷月看向一边的如云,“如云,我想和郡主说说话。”
如云悄然退下,还替她们关上了门。
谢子楹就是再眼拙,也能看出现在的江瓷月不对劲,她想问的话太多,但看着面前的江瓷月此刻竟有些不敢惊扰。
“这几日发生什么了?”短短几日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江瓷月今日上了浅淡的妆容,但眼中那些细碎的难过还是掩不住,她勉力一笑,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郡主当日在别院时同我说的话,可还算数?”
谢子楹猛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发生什么了?”她记性好得很,自然是记得别院那日自己对江瓷月说的话。
“莫不是裴大人要娶妻了,想要弃了你?”
江瓷月听到这话,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怎么你们都知道,他要娶妻的?”
谢子楹听到这话一愣,讷讷道:“什么意思,难道你......你不知道吗?”
江瓷月微微摇头,“我初来乍到,对此没有太多了解,是我太轻信了。”她微微停顿后继续说,“是我以为他会娶我。”
“等等、等等。”谢子楹听得糊涂,也想不明白,更是顾不上原先要问她的那些话,“我此刻乱得很,你、你与裴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娶不娶的?
江瓷月在郡主来前便已经想清楚了,她既然要郡主的帮忙,很多事便不能瞒着她,但是她也答应了裴砚安,会替他保密那日的事,故而她只能挑着些真话来说。
“我与裴大人,并不是大家眼中的关系,我们起先不过是互相帮助,后来是因缘巧合下才在一起的。”江瓷月怔然看着别处,眸光潋滟,“从前我不知他有婚约,现下知晓了,我自然是要离开。”
谢子楹兀自睁大眼,一时难以消化这其中的信息,她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停在她面前,面色肃然,“所以,你并不是裴大人的妾室?”
江瓷月摇头。
谢子楹出神许久,“那、那你们......”
那为何江瓷月又说自己知道了裴砚安的婚约后才要离开?难道裴砚安没有婚约的话她便不会离开吗?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谢子楹摸索着寻了位置坐下,脑海中快速整理着信息,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说辞,“你的意思是,你与裴大人从前......是准备谈婚论嫁的两情相悦?”
“嗯。”江瓷月敛下眼,“是他骗了我,我不知道他有婚约在身,我以为他会娶我的。”
“这!”谢子楹想拍桌而起,但又怕引起太大动静,毕竟是在相府,“我爹爹早说裴砚安这人狡猾,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这般无耻。这种人不值得,你走了便是,还留在这做什么?!”
“我走不了。”江瓷月泪光连连,语气中带着些疲惫,“我就是因为走不了,所以才想请郡主帮帮我。”
谢子楹一咬牙,“帮!我定然会帮你!”
“真的吗?”江瓷月充满希翼的目光追随着她。
“自然,我说到便做到,再难我也会帮。”话虽这么说,但谢子楹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毕竟这可是在裴砚安手下夺人,但她又气不过江瓷月被这般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