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
棠谙的赞同声让叶老更加摸不着头脑。
棠谙:“我也不知你们为何将它认作仙器,更不知那日,它为何就变成了条大鱼。”
她煞有介事地猜测:“许是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它才会成为仙器。”
“特殊情况吗?”叶老的确见过这样的炼器物,因此他半信半疑。
棠谙:“我也想研究出它更多的秘密,但这世上,恐怕只有叶老能做到。”
“那是当然。”叶蝉衣替她爷爷接下这奉承。
棠谙望着纪流青的方向,缓缓开口:“我想,像各位这样的大能,定然不会贪图我这点小物件,对吗?”
“自然,姑娘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到时必定原样奉还。”纪流青说谎不打草稿。
将叶老二人送走后,纪流青却不急着走。
“你还挺贤惠。”棠谙稳稳地坐在原处,她旁观纪流青忙碌,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纪流青正在打扫屋子,他虽瞎了眼,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一点不马虎。
棠谙觉得奇怪,“敬玄宗莫不是明面上给你安个好听名号,背地里却虐待你、奴役你......”
“咦――什么癖好。”她越想越心惊。
纪流青放下抹布,无奈地望向棠谙。
“棠姑娘说笑了,敬玄宗从未苛待过我,纪某只是爱洁。”
棠谙:“什么!你们敬玄宗给客人住的屋子,竟然不提前收拾?”
“收拾过,只是昨晚,又脏了。”纪流青嗓音低哑,几乎是贴着棠谙的耳朵吐出。
“你干什么!”棠谙吓得弹开。
纪流青满脸茫然,“抱歉,正巧打扫到这里,可是冒犯了姑娘?”
棠谙捏着拳头,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别和瞎子计较。
平静下来后,她才品出纪流青话中的不对劲。
“为何昨晚又脏了?”她不解。
纪流青轻笑一声,“若是姑娘一人,住上半月也不会脏。”
“只怕啊,有外面的脏男人来睡过。还是两个。”
第68章
棠谙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面上却还挂着笑。
“呵呵,怎么可能?我一个姑娘家,公子切莫辱我名誉。”
“是在下唐突了。”纪流青垂着头, 不知在想什么。
纪流青真将里里外外打扫了遍, 可如果只是为了点棠谙一下, 也不必这样操劳, 不知道他犯什么病。
棠谙心安理得地躺在干净被褥上,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香气, 那味道与纪流青身上的,如出一辙。
“我劝过你停下。”她站在自己床前的纪流青说。
纪流青拭去额上微汗,好脾气道:“我是想说,今日举行秘境开场大典, 你要不要去?”
棠谙蹭地爬起来,“你不早说!”
“见你累了,想让你多躺会儿。”纪流青表现得很无辜。
他一定是故意的。棠谙盯着纪流青那张笑脸, 这样断定。
在纪流青的监视下, 棠谙终于得以踏出小楼。
大典在摘星台举行,那是一座浮于空中的岛屿。
棠谙不禁问:“你们是怎样让它浮起来的?”
纪流青:“原理很简单, 就像炼制飞行法宝一样。”
棠谙惊讶道:“你是说,这是一个体型堪比小山的法宝?”
“的确如此。”纪流青很有涵养, 并没有嘲笑棠谙的孤陋寡闻。
他们到时, 大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座位有限, 不少人只能站着。
棠谙找不到裴千烛他们在哪儿, 只好站去后排。
但她身形刚动, 就被纪流青挡住。
“跟我来。”他语气冰冷, 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棠谙不知道纪流青搭错了哪根筋,随后她腕上一痛, 纪流青竟不顾旁人诧异目光,攥住棠谙。
他手劲很大,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向前走,好像变了个人。
棠谙觉得莫名其妙,压着怒气道:“我不过是想挑个好地方观礼,还能跑不成?”
纪流青微怔,终于放缓脚步,“我并不是怕你跑。”
他攥着棠谙的手不再那么用力,却没有松开。
“那是什么?”
纪流青沉默片刻,自言自语:“你想看热闹?这处应当视线最好......”
当棠谙在正席上坐定时,还觉得不太真实。
席上坐的,皆是各宗宗主这样的大人物,叶老也身处其中。
纪流青是个瞎子,看不见旁人目光。但棠谙眼睛好得很。
简直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履薄冰、如坐针毡......
“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棠谙贴在纪流青耳边问。
广场上人声嘈杂,偏偏纪流青又装聋作哑。
台下无数双眼睛,目睹了棠谙“走后门”的全过程。
修士们时不时用余光撇向棠谙,更有好事者,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还在议论什么。
不用听见,棠谙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世清誉毁在你身上了!”棠谙在纪流青耳旁大吼。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似是被棠谙吓到。
棠谙扭头才发现,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人,是......
“山长!”棠谙揉揉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看错,险些被震聋的人,是你山长无疑。”常枕溪学棠谙的动作,揉起自己耳朵来。
棠谙按捺住想揍他的心,礼貌问道:“山长此行,是为何事?”
常枕溪笑着指向棠谙。
“我?”棠谙满脸不相信。“山长怕是又在寻我开心。”
纪流青这会儿又不装聋了,他先是对常枕溪寒暄一番,又向棠谙解释道:
“若是有修士夺得归墟令,敬玄宗便会向他的宗主发去邀请函。这是惯例。”
常枕溪接过他的话,“所以我能来,还是沾了你和裴千烛的光。”
“山长说笑了。”棠谙心里翻着白眼。
常枕溪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
“哎,对了。你怎么没和裴千烛在一起,而是和这位......”
他顿了顿,又满怀歉意道:“这位纪贤侄也是人中龙凤,算起来还是我这弟子高攀了。”
纪流青从善如流,“哪里哪里,棠姑娘更是蕙质兰心......”
他们俩隔着棠谙攀谈起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余地。棠谙被夹在中间,只想一人给他们一拳。
典礼还未开始,她闲得无聊,在人群中找起裴千烛来。
时不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便狠狠瞪回去,体验一把“仗势欺人”的快乐。
但她扫了许多遍,也看见裴千烛。
常枕溪:“找人?”
棠谙点头。
无需问她找谁,常枕溪随手给她指了处地方。
那里围着的人格外多,密集程度是其它地方三倍。
“在哪呀?”棠谙轻扯常枕溪衣袖问,她眼睛都快看花,却没找到裴千烛。
常枕溪顺着她目光看去,脸色变得凝重,“你知道吗?人潮也是潮水,能淹死人的。”
棠谙:“?”
常枕溪忽然放大声量:“所以,你就当裴千烛死了,以后跟着纪贤侄好好过。”
棠谙听得莫名其妙,她扭头看见纪流青嘴角多出一抹浅笑,才明白常枕溪在打什么鬼主意。
棠谙压低声音,“你就是这样卖弟子的?”
“什么叫卖?多不好听。”常枕溪连连摇头。
他声若蚊蝇:“纪流青身份不一般,他既然这样表现,不如顺着他心意来。到时候......”
棠谙看着常枕溪挤眉弄眼的样子,心下了然。
但她表示不赞同,“他那脑子,恐怕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斗不过。”
常枕溪摆摆手,“小棠啊,你还是太年轻。”
棠谙阴沉着脸,攥紧拳头,看他怎么编。
常枕溪:“反正你和裴千烛八字还没一撇,又何必拘着自己?多试一次,也是多一段经历,有什么坏处呢?”
棠谙沉默了,她没想到常枕溪还挺前卫。
“只不过啊......”常枕溪话锋一转,“你得守好底线。”他正色道。
棠谙被气笑,“山长,你这话我全记下了。”
“孺子可教也......”常枕溪满眼欣慰。
棠谙:“我要说与常卿诀听去。”
常枕溪瞪大眼睛,高呼:“万万不可!”
正席上其他宗主借看向常枕溪,常枕溪忙赔着笑,胡诌一番。
常枕溪还心有余悸,他又附到棠谙耳边说:“你这就不厚道了,若是让阿诀知道,那我成什么人了?”
棠谙心道:原来你心里还有点数......
广场中央骤然响起擂鼓声,典礼在阵阵雅乐中拉开帷幕。
众修士落座后,裴千烛与时子苓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人群之后。
他们显得有些狼狈,额发微湿,衣衫也被挤得有些凌乱。
两人怀中皆抱着大堆精致物件,就连法宝、灵丹等都不少。
棠谙的目光正巧与裴千烛对上,裴千烛愣了愣,随后将怀中物件,尽数倒给时子苓。动作比他出剑还快。
棠谙终于知道,那日时子苓抱着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裴千烛没问棠谙为何坐在那里,也没问她为何与纪流青在一起。
他嘴角有抹浅浅笑意,棠谙从前还以为,裴千烛根本不会笑。
时子苓正好奇,裴千烛气场怎么突然变得温和,他顺着看去,终于发现了棠谙。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愣是要挤到裴千烛面前,好似要将他比下去。
但那举动,显得他更加憨态可掬。
棠谙看着时子苓脸上,那不值钱的傻笑,顿时忍俊不禁。
时子苓还以为棠谙发现了自己,在向他打招呼,满脸雀跃。
他们正隔着人群欢闹着,忽然,棠谙觉得周身一阵恶寒。
她搓了搓手臂,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这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出自何处。
“棠姑娘可是冷了?”纪流青发觉她不寻常的举动。
棠谙只摇头,没有说话。
此时人群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喧闹,但她还觉得耳边悉悉索索,像是有人在说话。
但没等她听清楚,那声音便消失了。
棠谙忽觉有股暖意附上,她低头,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纪流青不知从哪,拿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还亲手替她系上。
棠谙有点不敢抬头,底下那些人的目光仿若实质,要将她穿透。
“纪公子......”
“嗯?”纪流青低声回应。
他系好斗篷就离开,好似真的只是怕棠谙冷着。
棠谙却不敢领情,她木着脸道:“如今正值酷暑,我身子骨还没这么弱。”
纪流青用温和的语气回答:“山中气温是要低些。”
“那也不至于此......”棠谙解下斗篷,想递还给他。
纪流青却不接,他缓缓道:“在青漓山中,因周身气温骤降而死的修士,可不算少。”
“而且,一群人中,往往只有一个。”
棠谙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有种纪流青在死死盯着自己的错觉。
“这是什么意思?”棠谙脊背发凉。
纪流青却摇摇头,示意棠谙继续观礼。
司仪正挨个报出门派,按照惯例,修士们需起身亮相。
毕竟夺得归墟令的,都是修道界翘楚,这场典礼本身,就带有表彰大会的性质。
“堆蓝学府――三人――”
棠谙急忙起身,但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但底下的修士们,却在关注另一件事:
“今年堆蓝学府竟然来人了?”
第69章
有人不解:“这很奇怪吗?”
热心修士替他解释道:“堆蓝学府从前, 也是修道界数一数二的门派。但十年前那场大战,让它伤了根骨,再也培养不出实力强劲的弟子。”
“等等......”终于有人发现端倪, 他好像心中了然一样, 长“哦”一声。
“怎么了?”
他非得身旁修士催促数次, 才老神在在地说:“他们这回, 是走以量取胜的路子。”
“原来如此,他们来了三个人。怕是将所有能拿出手的弟子, 都押上面了。”
“三个人共用一块归墟令吗?”有人忍俊不禁。
他一笑,便带得周围一大片都笑起来,场面闹得不太好看。
时子苓脸上挂不住,偷偷问裴千烛:“他们在笑什么?”
裴千烛瞥了眼硬贴上来的时子苓, 没有说话。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棠谙。
“咦?她怎么会坐在那里?”
“那个堆蓝学府的女弟子,竟然和纪流青坐在一起!”
“等等, 那件斗篷......好像是男款!”
底下像一盆水倒进油锅一样, 又滋滋作响起来。
自古以来,男女间那些爱恨情仇, 最能引来热议,也最易被人胡乱猜度。
棠谙只觉忽然间, 全摘星台上下都在看着自己。
她就知道......
好在, 司仪在此时报出了下一个门派的名字, 让棠谙得以坐下。
常枕溪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稍稍安慰棠谙几句, 便示意她往右边瞧。
棠谙扭头, 正好与纪流青面对面。纪流青似是想凑过来说些什么,靠得有些近。
只听一片嘘声, 棠谙便知,这回她又解释不清了。
棠谙窝了一肚子气,讽刺道:“贵宗难道不教坐姿仪态?”
纪流青无奈道:“姑娘消消气,我此番是想告诉姑娘......”
昂扬鼓声将他的话打断。
司仪高唱,“礼毕――”
人群却不急着散开,甚至有人踮着脚,往台上看,神色急切。
棠谙也顺着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形容普通的中年人,只是身材略高大些。属于丢进人海,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她耳边忽然响起常枕溪的声音,“那是问心剑第二十四代传人,天下第一剑――云初。”
“他就是敬玄宗宗主?”棠谙讶异,只因云初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出彩之处。
常枕溪轻声道:“你看他的眼睛......”
云初正在致辞,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眸始终低垂。
如果不是常枕溪提醒,棠谙根本不会注意到。
棠谙定睛瞧去,一眼便觉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