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刚刚说了什么?
找娘娘分配工作?
顾典正也怔愣在那了,沐雨慕似笑非笑望了过去,论背景,在宫正司里, 有谁比她有背景。
曾经的自己真是太傻了, 别人都是拉着虎皮做大旗, 她却有靠山而不用, 生生让人踩到脑袋上!
缓缓放下手中卷宗, 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端起茶杯, 发现茶杯是空的。
茜茜眼尖,立刻碰了一下雯雯, 两人一唱一和, “哎呀,典正,快,这倒茶的活怎么能你干呢,我来我来。”
“典正, 娘娘是个好相处的人吗?我都还没见过娘娘呢。”
沐雨慕接过两人献殷勤的茶杯,轻轻拿杯盖磕了磕杯边, 唇边笑意若隐若现,“娘娘啊,是个美人,至于性子……你们见到自然就会知晓了。”
说完,她又睨向顾典正,“自己的活,自己干,你说是不是,顾典正?”
她没叫顾姐,又搬出了贤妃娘娘,态度显而易见。
顾典正被她的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愤愤摔了下手中的卷宗,骂向她手底下的女史,“你们干什么吃的,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还不过来拿卷宗,这几天干不完就别休息了!”
任她无能狂吠,沐雨慕瞥了身边谄媚的两个女史,无奈道:“好了,快别装了,干活了。”
雯雯道:“是,典正。”
茜茜挥手握拳,“典正威武!”
“还贫。”沐雨慕作势要拿卷宗打人,两人赶忙跑了,她垂下眸子,半晌笑了一下。
嗯,这感觉还不错。
且自她发了遍火之后,她就发现,宫正司的人再见她时,虽还如以往般亲近,但也多了三分尊敬和害怕。
怕?
怕就对了。
她,再也不想任人宰割了。
又是一日当值,雯雯带着名单来寻她,“典正这是你让我找的翊坤宫和尚服局、尚功局,所有女官和宫女的名单。”
沐雨慕接过翻看起来,名单十分详尽,将对方籍贯、何时入的宫、身上有什么特征记得一清二楚。
她一页一页向后翻看,翻到最后才道:“还缺了几人。”
“嗯?所有人都在了啊典正。”
“还缺,在尚服局、尚功局做工的宫女。”
一如安米洛最开始那般,在尚食局做工,归尚食局管辖,但她们的名册却不在尚食局,反而归宫女统管。
雯雯恍然大悟,“是了,各局还有帮忙的宫女,我这再去管她们再要一份名单。”
沐雨慕叫道:“不急,你先去掌管宫女入宫记录的人那里,将分派到尚服局和尚功局的宫女做一下记录,并且叮嘱对方,谁来问都说没有人来过。”
“而后你再去一趟尚服局、尚功局,告知她们,将宫女名字也加上,不得落下一人。”
雯雯立刻便懂了,“是,典正。”
沐雨慕将名册压到桌上,弯起嘴角,那日在宫宴上为她领路的宫女,逃不掉的。
雯雯办事利索,很快就将两份名单要来了,一经查对,果然尚服局和尚功局均少报了几人。
“典正,你猜得没错。”
“嗯,”沐雨慕撑着下巴,思考片刻,而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道:“叫上茜茜和宦官们,我们去尚服局和尚功局清查,既少了人,是生是死,我们宫正司就得管上一管了。”
“是!”
沐雨慕没避着人,顾典正听后脱口而出,“沐雨慕你疯了,尚服局和尚功局那可是贵妃娘娘掌管的。”
沐雨慕回道:“那又如何,我宫正司本就负责纠察宫帷,现下错处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焉和能不管。”
顾典正上下看了一眼沐雨慕,而后道:“沐典正高义,佩服。”
没理她的阴阳怪气,沐雨慕带人直接出了门,她前脚刚走,后脚顾典正就也跟着出了门,她要去寻黄司正,如此能惩治沐雨慕的机会,她怎能放过。
沐雨慕带着茜茜、雯雯还有一干宦官,浩浩荡荡往尚服局而去。
尚服局刚被宫正司清查过一遍,此时听闻宫正司又来了,可真是浑身上下汗毛又立起来了,她们中有的人上次被惩罚的伤都还没好。
因而也不敢出言反对,待她们将所有人都唤了出来,沐雨慕命茜茜核对名单,这才冷眼看过。
人群中并没有当日宫宴上的那位宫女,她命宦官将那些不在名单上的宫女带走,压入宫正司,等待审问。
而后转头对尚未散去的尚服局女官道:“我有一句忠告给大家,记住尔等是尚服局女官,不是供人取乐的女.妓。”
尚服局女官纷纷变了脸色,有那受不住的,当即就哭出声跑走了。
沐雨慕继续带人去尚功局,尚功局和尚服局相辅相成,掌女红课程、金玉宝货、支度衣服、薪炭等事,因而沐雨慕到的时候,她们正忙着给各宫发新月的炭。
尚功局的尚功正在盯着,见她们来势汹汹,直接出来拒绝她们要核对人的事情,话语间极不客气。
“沐典正,你区区一个七品典正,谁给你的权利,来我尚功局拿人?我尚功局近日繁忙,没时间陪你玩找人的游戏。”
面对咄咄逼人的尚功女官,沐雨慕面色不变,十分平静道:“宫正司赋予我清查后宫的权利,新年刚过,每个局都很繁忙,这并不是尚功不让她们出来的理由。”
“要知道,这名单,是你尚功局给我的,眼下和宫女名单对不上,我宫正司需要知道这些宫女的去处,她们若是死了,那尚功局便命案在身了。”
“若是尚功执意如此,不肯将人叫出来,”她微微扬了下声音,“那我只能认定,连尚功也牵扯其中。”
“只能待我禀告丁宫正和贤妃娘娘后,由丁宫正亲自捉拿尚功了。”
尚功局的尚功因自己给出的名单缺人在前,又见沐雨慕用贤妃娘娘压人,只能气得挥袖道:“都停下,集合!给宫正司的女官查查!”
沐雨慕点头,“多谢尚功。”
尚功局所有女官和宫女悉数而出,沐雨慕站在高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见茜茜一个一个将名单上没有的人叫出来,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勾起唇。
找到了。
那日宫宴上领路宫女,低垂着头,一张脸惨白,不敢抬眼看她。
沐雨慕满意颔首,“走,我们回宫正司。”
所有不在名单上的宫女都被关了起来,唯独这在宫宴上为沐雨慕领路的宫女被单独关押。
“吱呀”一声,沐雨慕推门而入,跪在地上的宫女抬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将头垂了下去。
沐雨慕缓步走到她跟前,金边裙摆堪堪停在她膝盖旁,没往前探一寸,仿佛碰到她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居高临下蔑视道:“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那宫女头低的更低了,不敢说一句话。
沐雨慕勾唇,“你叫什么名字?”
她还是不说话,茜茜候在一旁开口道:“典正,这位叫焦鹤。”
“焦鹤……”沐雨慕点头,“是个好名字,就是可惜了……”
有的时候未尽之语最是恐怖,焦鹤颤了一下,抬起脸来,沐雨慕对上她依旧还抱有期待的目光,说道:“既已经被我找到,你总不会还在奢想会有人来救你?”
焦鹤了脸上表情便是如此,沐雨慕笑了一声,配合宫正司审讯室,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说:“那日之事我虽难以启齿,不敢公之于众,但绝不是你闭嘴,就能逃得过去的。”
正戳中心事,焦鹤瞳孔一缩。
沐雨慕继续道:“你也太小看我们宫正司了,你可知,每年死在宫正司的人有多少?”
“只要我想,我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能将你折磨死。”
而后她睨着焦鹤道:“她既不招,用刑吧。”
焦鹤用膝盖向前挪动两步,带着哭音道:“典正……便饶了奴婢吧,那日之事,奴婢向您道歉。”
候在一边,正等着沐雨慕审案,想再次学习一下的茜茜和雯雯也是一愣。
“典正?”
沐典正除了那日被叫去翊坤宫,对尚服局的女官用刑了,可从未出现过连审问都没审问,上来就用刑的情况。
要知道,直接用刑,那都是宫正司为了让人开口,先将人打怕了的老方法,沐典正一向厌恶这种方式。
且沐典正破案奇怪,根本用不到行刑,单凭推测,s就能将她们所犯的事审问出来,直接下刑罚,如今这是?
沐雨慕目光扫过不动的两人,“怎么?跟着我时间久了,连上刑都不会了?”
两人异口同声,“不是,典正?真要用刑?”
“不然我自己动手?”
茜茜和雯雯对视一眼,立刻有了动作,两人将在地上跪着的焦鹤拉起,还未想好上什么刑,沐雨慕已经走到了刑具旁。
手指抚过每一个刑具,说道:“听闻焦鹤你在此次尚功局举办的女红比赛中获得了头筹,尚功局意欲将你提拔成女秀才,那想来女红了得。”
她执起一柄锋利的小刀,转身笑意盈盈,绕到焦鹤背后,用小刀挑起她保养的十分好的手。
刀背划过肌肤,让焦鹤忍不住颤抖,“沐典正,那日之事,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
沐雨慕没管她说什么,说道:“据悉,每一个绣娘都视自己的手为第二条命,平日里悉心呵护,不敢让手上有一个倒刺。”
“你说,我废了你这双手怎么样?”
焦鹤急忙喊道:“沐典正!”
沐雨慕将小刀扔进雯雯怀中,“咱们宫正司是不是有一个刑罚,往指甲里扎针来着?扎刀行不行?”
第30章 我心仪她
雯雯接过刀, 她也是听明白了,这焦鹤害过她们典正,索性道:“先用针扎一遍, 再用刀将指甲撬了便是。”
沐雨慕满意点头, “嗯, 如此甚好。”
焦鹤的手被茜茜压到桌上, 挣扎无果, 痛恨道:“沐典正,你这样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也只敢对我用刑,有能耐,你找他们去啊!”
沐雨慕闻言道:“你说的对, 所以你们那日用势压我, 我今日便也用势压你, 多公平, 不是吗?”
一根针扎下, 扎进去还不算,还要轻拢慢捻, 拔出复扎。
“啊!啊……典、典正!啊!”
雯雯将针从焦鹤指甲下拔出来,说道:“典正, 把她嘴堵上吧, 太吵闹了。”
沐雨慕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正透过朦胧窗纸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闻言翘起唇角,“不,让她叫, 让外面所有人都听见她叫。”
屋外,顾典正在黄司正耳边吹风, “黄司正,您快想想办法啊,不能任由沐雨慕这么胡闹,一口气将尚服局和尚功局全得罪了不说,还会得罪贵妃娘娘啊!”
黄司正扭头同她道:“去,给我喊话,让沐雨慕停手,给我出来。”
顾典正脸色一变,没想到竟让她传话,不过想想如今她和沐雨慕之间糟糕的关系,也没往外推辞,当即喊了出来。
沐雨慕在屋内听着,只让雯雯和茜茜继续,别停手,自己则拉开门,顿时风雪涌入。
她道:“臣无错,亦不会交人,黄司正若有疑问,大可去请丁宫正评判,但臣想,丁宫正与贤妃娘娘,定也认为,臣无错。”
风雪打湿了她的蓝色马面裙,吹起了鬓角的乱发,她的背后,是源源不断的惨叫声。
这一刻,所有人清晰的意识到,沐雨慕不再是之前那个软弱可欺的沐雨慕了。
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大到迷人眼,两局被抓进宫正司的宫女,一个都没有放走。
无论黄司正说什么,丁宫正都如沐雨慕所说那般,坚定地站在了她身边。
锦乐宫内,贤妃摆弄着自己的熏香,同丁宫正道:“她心中有怨气,你便让她将气撒出去便好了。”
香炉里的香,被她压出了一个可爱的形状,她捧起香炉道:“你瞧,这样不是很好,她终于有点是我的人的自觉了。”
丁宫正点头认可,“娘娘,要不要打牌?”
“好啊。”
窗外银装素裹,沐雨慕将几位她带回来的宫女全部按照宫规罚了后,撑起伞准备回西院,走到一半发现自己忘记带西院的钥匙了,只能折回来。
还没推门,就听内里女史谈论她的声音,“最近沐典正变化好大啊,以前惩治宫女的时候,沐典正最是心软的,能省刑罚就省刑罚,可近日完全按照宫规行事。”
“我觉得这样才好,以前沐典正就是太心软了,放任宫女不处罚,不会让她们长记性的,只有罚到她们痛,她们才知道这样不行,不然在这个宫里活不久的。”
“最近干活也麻利点,别犯到沐典正手上。”
“沐典正又不是顾典正,总喜欢往外推活,也多亏了沐典正,现在顾典正都不敢指使我们了。”
伞柄旋转一圈,飞雪滑落,沐雨慕缓缓退下台阶,再次撑着伞走进雪地中,既然没带西院的钥匙,她去安米洛那待一会儿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