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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飞入苏城上空时应乔睡得正熟,机长广播响起,她睁了眼,却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褚行骞肩膀上。
应乔懊恼地抬头,自己一心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还是在意识不清醒时做出这等逾越的事。
她悄悄用余光打量,却发现褚行骞也在闭目养神。以为他还睡着,应乔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听见他说道:“流口水了。”
应乔慌乱伸手摸了下唇角,意识到褚行骞骗她,一时生气,抬手打了他一下。
好像是下意识地动作冲散了两人之间的拘谨,褚行骞睁开眼,抬手晃了晃右肩,那是应乔刚刚枕过的地方。
飞机即将落地,褚行骞扭头问应乔,“等下去吃饭?”
应乔摇头,“不了吧,我想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得上班了。”
褚行骞没说话,边扭动着肩膀边盯着应乔看,那样子明显是在告诉她,自己的胳膊被她压麻了。
刚开始的时候应乔还会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去在意褚行骞的目光,可离他近一点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被他盯着看了,应乔到底点了头,认命道:“行吧,吃就吃。”
……
落地时间接近九点,褚行骞的司机载着两人直接到了市中心的餐厅。
等上菜的时候应乔一一给爷爷和叔叔发了微信,告知他们自己已平安落地,还在听着他们谆谆教诲的时候,侍应端来精致的粥品,应乔便放下了手机。
因为自幼接受的餐桌礼仪,两人吃饭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褚行骞上机之前吃了点东西,所以现在也不饿。但就是想找个机会再留应乔一阵,所以也是简单喝了点粥。
反观应乔是真的有点饿了,她低着头,不疾不徐地用汤匙喝着粥,入口的时候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吃的很少,每一道菜都是简单的夹上一点。一些味道较重或是稍有辣意的东西她一概不碰,褚行骞刚想开口问个酒精,却见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士就这么朝两人走了过来。
“褚总,这么巧?”
褚行骞抬起头,确定这人他不太认识,便是冷面依旧。
那人也不恼,似乎习惯了褚行骞这般,于是自报家门,“褚总怕是把我忘了,上次您父亲的饭局上我们见过的,我姓樊。”
褚行骞的大脑浅浅转了一下,依旧是没什么印象,“抱歉,忘了。”
对方脸上堆着的笑容霎时凝固,连正在喝粥的应乔都忍不住呛了一口。她咳嗽了两声,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对方刚想问这位是谁,就见褚行骞抬手轻拍着应乔的后背,另一只手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多大的人了,喝粥还会被呛到。”
这般自然的动作和稍有过界的语气让那人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因为实在是有些尴尬,应乔又不想掺和到褚行骞的公事当中,于是站起身,略带歉意地和对方点头示意,随后走去了卫生间。
应乔离开后樊总迫不及待地想和褚行骞聊上几句,却见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应乔的身影,直到见不到她人,方才作罢。
这样明显带着温度的视线让人觉得奇怪,樊总没忍住的问道:“褚总,这位是……”
褚行骞看了他一眼,难得解释,“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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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行骞有了个“妹妹”的消息不胫而走,传言先是在苏城上流圈子传了一阵,最后借着一阵风终究吹到了褚家。
自褚行骞回国接管公司后,其父褚赢表面上退居幕后,可实际却在公司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褚行骞和他关系不太好,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在婚姻中的背叛。
褚赢年少时爱上自己的秘书周月婉,但周月婉家境普通,褚赢又执意要娶,没办法,褚家也只能认了这门亲事。
可婚后,褚赢忙于工作,周月婉在家相夫教子时常受到褚家亲友的排挤。刚开始的时候褚赢还会为她出头安慰一二,可时间长了,便腻了。最终的结局如狗血八点档电视剧一般,褚赢在外面安了好几个家,却独独忘了自己当初执意要娶的结发妻子。
周月婉空有一身傲骨,自知无法挽回褚赢的心,便带着年少的褚行骞远走国外。她原以为褚赢会为了褚行骞妥协,可没想到多年之后等到的却是他的离婚协议书。
褚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妻子叶清在家里的花园浇花,他手握水枪,在叶清的指挥下往□□的根部浇着。
趁着他心情不错,叶清状似随意地开口,“和你说个事。”
“什么?”
“我最近听到些行骞的传闻。”
褚赢关上水枪,弯腰检查着眼前的绿植,确保每一片绿叶都被浇到。关于叶清的话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于是待他转过身的同时,叶清抬手替他擦了擦汗。
“樊总看到他带着一姑娘吃早饭。”
褚赢方才有了变化,“问是谁了吗?”
“问了,没说是谁,就说是妹妹。”
“妹妹?”
褚赢往花园外走,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于是沉吟片刻道:“你去查了吗?”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我打听过,那姑娘叫应乔,是洪城应家的那个应乔。”
“洪城应家?”褚赢思索一二,“我有点印象,应氏集团的董事长应淳于我们见过,他无儿无女,好像只有个侄女,就是叫应乔?”
“应该是了,你自己的儿子你清楚,整日连个人影都找不见,结果去洪城参加什么盛典?能在那么抛头露面的场合见到他,你真该好好想想了。”
两人结伴走到花园的遮阳伞处,佣人接过褚赢递过来的手套,又为他们二人拉开椅子。
“洪城应家。”
褚赢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让叶清的脸变得模糊。好半晌,褚赢才再次开口,“行骞性子冷,多和别人交流一下也是好事。”
这话一说让叶清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她马上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这意思是不追究了?”
褚赢吐了个烟圈,“这有什么好追究的,男男女女不就那么点事吗,行骞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洪城应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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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城的应乔整日在公司和研发部的同事们一起挑豆子,做杯测,想要调出符合市场要求的咖啡。
连着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后,难得在家休息一天。在床上躺了半晌后才想起还没收到褚行骞的报告,于是又连忙开了电脑,登录邮箱。
一封邮件躺在收件箱里已有几天时间,应乔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这事,索性打印出来逐字看了起来。
足足四十分钟后,应乔将手中的铅笔扔在桌上,身体后仰,嘴里念念有词道:“还真是心理原因。”
发给应乔分析报告的是她在美国的心理医生,当年她在酒吧遇险之前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风波,险些断送她的职业生涯。虽然后来平稳度过,但也改变了她的职业方向。
那段难耐的时光就是靠着她的心理医生度过的,所以即便是回国,她们两人依旧维持着联系。
医生给她的建议是找出褚行骞抗拒这种味道的因素,然后逐步开展脱敏治疗。
以应乔对咖啡的把控她倒是可以制定一系列的计划由浅及深的让褚行骞逐渐接受,可若是想追根究底找到抗拒这种味道的原因,怕是有点难。
褚行骞那性子她是见识一二了,疏离冷漠的对别人多一个眼神都没有,想探究他内心都是件难事,更别提让他回忆从前了。
思来想去,应乔还是给褚行骞发了条微信。
【晚上有时间吗?】
褚行骞很久后才回复,【有事?】
这吝啬的口吻,应乔也已经习惯了。
【带你去个地方。】
褚行骞实在不知道刚来洪城一个月不到的应乔能带他去什么他没去过的地方,于是六点整他将车停到了应乔公寓楼下。
休息了一整天的应乔显得有些容光焕发,她化了个精致的淡妆,拉开车门后褚行骞更是闻到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这味道他有点说不好,应该不是香水,但也实在不知是什么。
第17章
褚行骞按照导航把车开到了应乔想去的地方, 那是位于市郊的一处废弃工厂。
下了车的应乔将手中的牛皮纸手拎袋递给褚行骞,对方随手接过,然后跟着应乔沿工厂小路左转右拐走到一处三层楼高的独立建筑物前。
这是一幢欧式的建筑物, 看起来不像是私人住宅, 可若说是办公场所, 外面又没悬挂任何指示牌。
褚行骞四处打量了一圈,周围除了那间废弃工厂外便不再有任何建筑物。秋风刮过的时候,显得格外萧瑟。
他大抵猜到了这里是哪儿,没等问出口, 就见应乔脚步轻松地迈上门前的几级木质楼梯,用钥匙开了门。熟练地将门拉开后, 在拔钥匙的同时侧身回头, 面带微笑的邀请着褚行骞,“进来吧。”
应乔今日穿着长筒靴和高腰牛仔裤, 侧身站着的时候两条腿又细又直, 用放大镜看也找不出一丝赘肉。她的上身配了一件短款外套,拉长了身体比例, 从视觉上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褚行骞也算是见过很多拥有仙姿玉貌的人了, 可对他来说,那些人丝毫不存在他的记忆里,或者说他只能看到那些人拥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即便是再美若天仙, 在他眼里也只是凡人一个。
可现如今,只是看应乔的一个侧影, 他便觉得移不开目光, 甚至她说了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应乔的那双长腿。
细长、笔直。
见他迟迟不动, 应乔又朝他招招手,“褚总~”
褚行骞依旧没有变化,应乔又是喊道:“褚先生!褚行骞先生!!”
可即便这样,褚行骞依旧纹丝不动,他的神态是明显的走神,应乔张开双臂大幅度朝他挥舞着,他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没办法,应乔只得回头关了门,迈着长腿又朝褚行骞走了过来。
“怎么走神儿了啊?”
应乔柔声开口,褚行骞方才回了神。他的视线落在应乔的脸上,近距离下他看到应乔挺翘的鼻子,精致的下颌线,那双灵动的大眼上睫毛翘起,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细腻。
随着应乔的走进,他好像闻到一阵馨香。那味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却拼命地往他大脑里钻。分明刚刚在密闭的车内都没闻到,怎的在这空旷的废弃厂房边就闻到了?
褚行骞觉得奇怪,一时有点头疼。
“褚总不会是害怕了吧。”
应乔不知道褚行骞心中所想,只是凭着他的神态判断着。她当然知道褚行骞不会害怕了,不过就是借机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情绪罢了。
褚行骞这才回了神,想着尽快摆脱脑中的思绪,于是抬眼看向前方的建筑物,“这是华裕茗给你的房子?”
应乔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和他说话真的蛮痛快的,没有猜忌,没有转弯抹角。她同样地转过身,面容中透着满意,“这是他邀请我来瑞亨开出的条件之一。”
褚行骞理解华裕茗的心理,站在他的角度为了留下优秀的人才开出一些丰厚的条件,这无可厚非。他只是不明白这独栋的别墅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起来不像住宅。”
应乔解释,“算是我的一间工作室吧,不过还在装修阶段,我会在这里烘一些豆子,研发一些新品。”
“瑞亨不是拥有业界顶尖的研发团队和研发设备吗?那里的硬件设施还不够用?”
应乔回头和他解释,“瑞亨虽然有自己的研发部门,但是他们的研发部门都太商业化了,不适合我。而且刚才你也说了,他们本就有一流的研发人员和一流的研发设备,如果我不能做到在技术上有所创新,有所突破的话,那华裕茗就没有要请我来的意义了。”
褚行骞和缓点头,但也是话锋一转,“可是瑞亨开辟新的产业链的目的就是利益最大化,你若是太自由,岂非和他们背道而驰?”
听出褚行骞还是站在对方角度上看待问题,应乔不满的哼了一声,“褚总到底是哪头的?”
她语气中的傲娇没由来的撞了下褚行骞的心,让他飘走的思绪忽然回了神,脱口而出,语气也不容置疑,“当然是你这头的。”
他的不假思索让应乔也怔愣了一下,她抬起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交汇。她正视着褚行骞的眼睛,那双眼似漩涡,好像再看下去就要将她吸附进去似的。
应乔慌忙地偏过头,可耳边却好像不受控制的反复响起褚行骞的那句话,“当然是你这头的。”
她觉得这话就像是小时候和朋友吵架,一定要找一个坚定不移地和自己站一队的人。那个年龄段说这话是可爱,可他们俩这个年纪,说这话就显得幼稚了。
应乔无奈地笑意,从吧台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褚行骞,另一瓶自行拧开。
“这里刚装修过,因为我回洪城耽误了进度,所以现在这里看上去有点乱。”
褚行骞从未去过任何一家咖啡馆,所以对这里的布局实属陌生。他四处看着,一楼除了歪七扭八的摆放着几张桌子和松软的沙发外,角落处更有几盆绿植。吧台上有几台咖啡机,旁边各种样式的咖啡杯胡乱放着。
红的、蓝的、绿的、紫的。还有各种用途,各种容量的。
整个空间给他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也没什么所谓乱中有序的说法,如若是从前,褚行骞早就扭身离开了,可眼下他却觉得多待一阵也是可以的。
应乔闲淡地喝着水,默默注视着褚行骞的反应,见他手里还拎着袋子,忙又拧紧矿泉水瓶盖,朝褚行骞伸手,“劳烦褚总辛苦。”
褚行骞低头看了一眼,忙将袋子递了过去。
只见应乔走进吧台,从后面的消毒柜中拿了个小盘子出来,放在两人面前,又从牛皮纸袋中拿出一个密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