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探头探脑地挤进来，没等他开口，明江就问：“你说你前天晚上还在和赵岚说话？是几点钟的事情？”
“我也没怎么注意，嗯……应该是半夜没多久吧，也不算是说话，我还在奇怪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我喊了几声，他也没回答，我太困了，以为是他打错了，就顺手挂掉了，”小张回忆着，又犹豫地问道，“明江博士，他真的是意外死的吗？”
明江眼神闪了闪：“嗯，已经验尸过了。”
“这样啊……”小张有些唏嘘，又问，“他是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的……这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调查，”明江摇了摇头，“所以，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其实你并没有真的听到赵岚的声音对吗？”
“……嘶，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还有什么细节部分吗？”
“没有了……我当时太困了，没有多注意……”小张抓着脑袋回忆着，又说，“哦我想起来了，我问他的时候他身边好像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就……两个呼吸声嘛，喘的挺厉害的……我这不是怕尴尬，还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呢。”小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那个……就我以为是那个，你知道吧？”
明江：“……”
她捂着脸摆摆手，有些无语：“行了我知道了，”灵光一闪想到另一件事，明江又问，“对了，监听的新号有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每次随着异变出现的鲸歌。
不过自从那头鲸消失后，虽然监测一直开着，但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他们也没有人手再去管这个了。
果然，小张给的答案也是一样。
明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把这几天的海底声呐信号整理一下发给我。”
“恩恩。”
小张打开门准备离开，在关门的瞬间又回头道：“那个，明江博士……”
“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会没事的吧？”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明江愣了愣，然后艰难地扯起嘴角安慰地笑了笑：“会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张连连点头，又说，“你也是。”
“嗯我会的。”
小张离开后，明江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监控文件，开始一点一点地看监控。
仓库卸货区的监控正好在之前陆沧的事情发生后趁着暴风雨的时间在检修，她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她很需要知道赵岚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1章 Chapter.21
明江用着快进, 从赵岚离开她办公室为止，一直到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视线范围内，全都过了一遍。
监控显示他在回到自己房间后，唯一一次打开门是为了取餐, 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直到前天凌晨, 也就是小张说最后一次听到赵岚的“声音”的那天晚上。
赵岚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还是没睡醒, 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跌跌撞撞地往卸货区走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而那个时候暴风雨还没停, 他手上好像拿着终端, 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赵岚的房间还没检查……
本来这件事可以等警察来了再去的，但验尸了以后, 关于赵岚的任何事情明江都不能再经过他人的手了。
下意识地，她觉得梁遇也不行。
前天晚上通往卸货区的监控中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就好像是赵岚梦游到那里, 然后被什么给袭击了。
那个东西……会不会还在研究所里？她下意识地这么想到。
看来只能去他的房间看看找找线索了，只是……
明江看了一眼时钟, 现在的时间已经太晚了, 她坐了很久，实在也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 有警卫在，安保的等级现在是最高的, 只要乖乖待在房间里应该不会再有人受伤了。
揉了揉酸痛的腰和肿胀的腿，她撑着自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 然后拿着终端回了房间。
这段时间气温也有点下降，虽说海上温度变化不是很大, 却也明显感觉到了临近冬天的潮湿，她的腿这几天更加僵硬了，那些胶质感的皮肤面积已经越来越大，每次她一进入梦里的寒武纪，身上的异变就会多出现一些。
如果到达了“临界值”会怎么样？她会变成什么东西？
抬手“啪”地按掉了热水开关，她回到客厅擦着湿淋淋的头发，等着烘干机运作，结果因为太疲惫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睡着的这点时间到底有没有“回到”寒武纪，明江也不清楚，梦里的一切在醒过来后都变得有些不真实，她觉得自己时常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而今天这种感觉则格外明显。
她睡到一半，不知道自己人在寒武纪还是现实时，就毫无征兆地醒了，并且非常清醒。
人在睡醒后脑神经是不会第一时间完全恢复的，但她就是这样，毫无困意地醒了，就好像刚才根本没睡过一样。
明江看到墙壁上的投影时钟，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是清晨6点，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但现在清醒得令她甚至疑惑自己到底睡没睡，毫无困意的她没有多想，从沙发上起身打算去倒点水。
寝室内漆黑一片，只有墙壁上时钟的投影散发着微光，明江倒了半天发现没水了，又只好打开自动过滤净化系统重新烧水。
“滴答——”
好像是有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一开始明江并没有在意，她以为只是浴室的水龙头没有关好，等喝完水再去关也没事。
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她的房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有冰凉的水汽，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她的脖子却僵硬地无法动弹，只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身后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明江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喉咙里也好像卡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努力地运动着自己的手指，想拿过放在一边的终端按下警报，可是那股冰凉的气息已经紧紧地贴了上来，她只能看到一双湿漉漉的手从她肩膀后面穿过来，那上面冰凉的不仅是水汽，还有鳞片。
形状很眼熟，和他从赵岚腿上取下来的一模一样。
“#@%￥……”
如同触手般黏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像是什么邪恶的语言……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下一秒，终端的通讯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像是错觉般，那个气息同出现时一样，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也许不是消失。
明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沙发上，手边通讯器还响着，上面显示是梁遇的来电。
……
刚刚那是梦吗？
她懵着脑子点开了语音通讯：“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那头梁遇略带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放心，回头检查了一下。”
“检查？”
“赵岚的尸体不见了。”
明江整个人都清醒了，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一样，刚才梦里那些水滴的声音还有那股黏腻的寒气又卷土重来，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在发抖：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有人偷走了？”
那头梁遇的声音喘着气，像是在急匆匆地往什么地方走：“不知道，我有东西忘在那边了才回头拿一下，发现放着赵岚尸体的地方是打开的。”
“……”
明江颤抖着嘴唇，突然呼吸一窒。
梁遇以为她是害怕，于是安慰道：“没事，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我正在顺着踪迹去找，记住，别出来，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应。”
“……我知道了。”
没有问他为什么，想来梁遇也知道自己对他的信任，明江挂断了终端，这才抬眼看向面前惊慌失措的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疑惑地问道，手指死死地掐着沙发的布套，脸色苍白得可怕。
面前的“人”……也许现在还是只能暂时用这个来称呼他，他身上只随便披了一块破布，神色不安眼神惊恐。
那是本该在停尸间的赵岚。
明江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用解剖刀打开他的胸腔，是怎么把他的内脏切开，确认他的死因的，然而他现在却就这样站在明江面前，带着解剖时的伤口。
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只是，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变化，他的皮肤变得苍白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脸上爬满了深色的纹路，在黑暗中明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股熟悉的防腐液的味道清楚地传进了她的鼻腔，证明赵岚的确是“死而复生”了。
赵岚看起来很迷茫，他抱着头努力地回忆着，脸颊边的鱼鳃一张一合：“我……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冷……我发现自己在冷冻库里，有人在喊我……”
“在喊你？”明江一皱眉头，“是什么声音？谁的声音？”
“我……我不好形容，”赵岚看起来要哭出来了……也有可能已经哭出来了，水不停地从他的脸上，身上滴落下来，很快打湿了一大片地毯，“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从浴室的窗户进来的……我……”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脸上的皮肤也在抽搐。
对着一个死而复生还变异了的人，明江自己也抖得厉害，她扯过沙发上的毯子递给赵岚，又给他倒了杯水。
“你还好吗？没事……坐下来慢点说……”她示意赵岚坐下。
然而赵岚却是摇了摇头，将那杯水从头到脚地淋下，才抖得不那么厉害。
他像是真的变成了一条鱼。
明江压下心里的古怪，见赵岚似乎缓过来了，于是便试探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死……不对，你变成这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记得了。”沉默了一会儿，赵岚说。
“不记得？”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身上狰狞的青色纹路，露出一个苦笑：“明江博士，我怎么变成怪物了？”
“你还有意识，你不是怪物，”明江看着就这一会儿赵岚已经变成了白色的头发，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安慰赵岚还是欺骗自己，“赵岚，你还活着，你不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像是催眠一般，他抱着头痛哭流涕，一遍遍地说着。
【我不是怪物】
这样的话，似乎在许久以前，她也曾对着某人这样声嘶力竭地喊过。
明江伸出手，放在他冰凉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大概多少传递了一些安抚的情绪，尽管她的手和赵岚的皮肤一样冰凉，但至少赵岚慢慢地也没有发抖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江试探地问道。
赵岚咽了咽口水，攥紧了身上唯一的毯子：“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完话后，我回了房间，之后我喝了水……对，我不知道是不是说太久了，半夜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口渴，头和昏得厉害，我喝了水，但是不够，怎么都不够，我就去接水龙头的水……”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水，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了，脸埋在洗脸池里差点窒息，之后他又感觉浑身发烫，以为是发烧，挣扎着吃了点药就去继续睡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间迷迷糊糊醒了几次，身体和内脏疼得厉害，他想呼叫医疗室，但又想起来室内的辅助AI坏了很久了一直没报修，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喊他。
那大概是喊他的声音吧。
他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去了。
“所以，你不知道袭击你的是谁？”明江问道。
赵岚摇了摇头。
这下就难办了。
不仅是袭击赵岚的人，又或者是赵岚明明死透了怎么又活了的，种种这些加起来，明江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在一团乱的思绪中却更加清晰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
非常急促的敲门声，在凝滞的黑暗中猛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进来。
第22章 Chapter.22
“明江, 是我！”外面传来的是梁遇的声音。
一瞬间坐在沙发上的赵岚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双眼睛惊慌无助地看着明江，带着求助的意味, 颤抖地声音说：
“明江博士……”
明江抬起手放在嘴边, 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不会暴露他。赵岚则是悄悄躲在沙发后面, 屏住了呼吸。
打开通话，确认外面是梁遇后她才敢打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打开门, 明江问道。
梁遇看起来是一路跑过来的，领子有点湿。
“你没事吧？”他第一句话是这么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