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家主是儿郎(女尊)——落雁沉鱼【完结】
时间:2023-10-17 23:07:22

  “……”
  院中众人表情扭曲,眉眼怨恨,只可惜宋文筝一点不惧,坦然对视,如此胶住两秒,她才施施然的一勾唇,转身走人;
  “雪雁,走了。”
  “别在这耽误了玉侍君教子,他若教不好,将坏名声传到了外面,这以后啊——”
  她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然后带着雪雁迈过门槛,走出几步,不出意外听到了院内两股愤恨交织;
  “啊啊啊——她骂我!她骂我!她个扫把星凭什么骂我!母亲和父君都没骂过我,她凭什么——”
  “孽障,孽障,她个孽障!我当初为何要生她!我到底为何要生她!她天生就是来讨我命的,她个孽障!”
  听到意料之中的愤恨责骂,宋文筝唇角轻挑,满意离去,一时只觉得傍晚寒风都没那么凛冽了呢。
  路上,雪雁亦步亦绉的跟在宋文筝身后,看着前方主子轻快背影,她终究没忍住,轻声开口;
  “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若公子长的和您好像啊,前几年都没这么像,如今看来,是张开了——”
  宋文筝依旧前走没回头,只散散漫漫的回了句;
  “确实挺像,不过他比我幸运。”
  “从小到大,我可从来没穿过像他这般,精致厚实,裁剪合身的衣服。”
  雪雁;“……”
  默默收回研究两人哪里相像的心神,雪雁的感叹,再次翻转:
  哼,哪里像,一点都不像!那小子的五官长得才没有姑娘好看,姑娘永远好看,永远天下第一好看。
  ……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宋文筝一样没去请安,同时府中风平浪静的甚至让宋文筝以为,宋主君已经忘记了她这号人物。
  所以她干脆也将这桩心事抛诸脑后,一心工作,然而就在第五天,府中的暗潮涌动猛然爆发,这边宋文筝刚起床梳洗好,正待出门呢,那边门口处就猛地冲进来几个粗壮男子,个个横眉冷竖,凶神恶煞。
  “筝姑娘——”
  最前面的领头男子跨前一步,皮笑肉不笑;
  “先把你手里的事情放放吧,主君有请,走吧。”
  宋文筝抬头,扫视了圈围在门口的数量,眼神闪了闪,特别识相;
  “好啊,丹叔前面带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七扭八拐,最终停留在主君院落,众人散去,唯留宋文筝一个,直面厅堂众人投来的各样眼神,搞起了心理压力。
  讲真,宋文筝一点不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前十几年,她每一次都是第一个来这里请安的小辈,规规矩矩磕头后,再自觉的坐在最靠边的位置当背景板,看上首主君身边围着一堆庶出子女,犹如逗猫逗狗般,这个笑两下,那个夸两句,另外一个再摸摸头,微笑的听他们说些斗趣话,日复一日,没人想起过她,也没人会分给她半点关注。
  谁能想到呢?
  她宋文筝居然有一天,也能叛逆不逊的拒绝做背景板,也能在这里接受众人眼神洗礼,也能成为众人注视焦点。
  嗯,这种感觉,意外的还挺不错。
  于是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宋文筝挺直背脊,挥挥衣袖,以一副极为平静的表情往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抬腿跨槛,衣摆掀起,宋文筝朝上方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响头,行为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孩儿文筝,见过主君。”
  坐于上首的宋家主君今年四十冒头,一身繁琐富贵的墨绿锦衣,头上簪着与衣服同款的裴翠宝钗,细眉细眼,肌肤雪白,抬眼挑眉间,说是三十多岁的男子也大有人信。
  那是无数金钱砸在脸上的风韵容色,不算好看,但却一眼就能让人知道,对方贵重,不可读亵。
  上首之人听到宋文筝的请安声,眼睫微抬,瞟她一眼,话里带着冷嘲;
  “原你还知道,你是宋家孩儿啊。”
  “这么多天了,我这里各屋子女都能聚齐,唯有你,一缺好几天,且一句解释都无——”
  “你这是不仅对我有意见,且瞧着意见还不小呢。”
  他话语轻轻慢慢,但偏偏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语调,威慑力才更为严重。
  一时间,厅堂中的众位侍君庶子女,均都不再敢抬头瞧热闹,一个个将头压低,从上方瞧去,那简直一大片乌鸦鸦的黑头顶……
  宋主君瞧的满意,再一次将目光收回,瞟向跪在自己脚下的宋文筝,语调施压;
  “筝儿,说话啊,是也不是。”
  宋文筝面向地面的眼睫动了动,猝然抬头,直视上方,语调轻缓,却不似对方的故意施压,而是一字一句,极度认真;
  “当然不是。”
  “主君是孩儿嫡父,孩儿敬爱嫡父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丝毫不满。”
  “哦——?”
  宋主君细细的眉梢一挑,脊背往后靠在椅背上,显然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继续,讲你的理由。”
  “若理由不够充分,那就别怪我请家法了。”
  宋文筝盯着对方的眉眼渐渐垂下,整个人显现出了一种有些委屈的表情。
  “主君恕罪,孩儿这几日没来请安,实属事出有因。”
  “不知主君有没有注意到,孩儿身上的长袍已经短了一截,且大冷天的,我屋里也没有丝毫炭火,还有夜晚的灯油,滚烫的开水,以及有些漏风的窗户……”
  宋主君脸部一僵,嘴角挑起的玩味笑意有些消散,而他旁边侍立的月容表情更明显,猛然将垂下的视线抬起,盯紧宋文筝,显得满满不敢置信。
  宋文筝用余光扫到了这些,但她才不管呢,径直往下讲;
  “孩儿知道主君事忙,一个人操持整座府邸,必然分身乏术,是以,孩儿也不敢用这种繁琐小事麻烦主君,便自己弄起了主意,自作主张的在外面寻了个工做,想着挣些银钱,好歹能给自己做身新衣,买些暖炭,如此自行操持,也能为主君分担一二……”
  话音落地,全场沉默。
第10章 社畜的紧张
  宋主君其人,那是很标准的大户主君,他会因为宋文筝的年龄而迁怒,也会因为宋文筝的身份而防范,可除了这些,还有更明显的一点是,他会很注重外在名声。
  也就是说,他可以暗地里搓磨宋文筝,苛待宋文筝,甚至搞死宋文筝……如此这般,稀疏平常。
  但是,这些丑事都要默默的,悄悄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他也不能被别人逮到证据。
  他是大户儿郎,宋家主君,不管背地里是怎样的污糟样子,但对外界,他必须体面,柔顺,贤惠,大度。
  他不会让自己的贤名毁在这点污糟事上。
  宋文筝清楚这点,所以她精准一博,用肆无忌惮的口舌,堵住了宋主君找事的嘴。
  “原来……是这样啊。”
  上首宋主君轻飘飘叹了句,脸色已经由刚刚的瞬间阴沉转换为满满慈爱,堪比京剧变脸。
  “倒真是难为你了。”
  “你说你这孩子,有难处怎么不和嫡父说呢,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多繁杂,遇到那管理不到的地方,你不说出来,光自己思量,嫡父又怎么晓得呢。”
  他的话语似嗔似怪,待埋怨完宋文筝后,又抬起眼皮往大厅上略略一扫,嗓音带笑;
  “各位说说,是不是啊。”
  “我这个主君,每日管理那么多事,又哪里有心神去一一考察你们的居住环境,若真如此,我累也累死了。”
  他带笑的埋怨刚停,下边就有一堆急急附合的声音;
  “那可不是嘛,主君事务繁忙,上要管理内宅,下要教导子女,每日忙的休息的空都没有,哪里能事事周到,物物齐全,我等自然不会因此作闹,有失脸面。”
  “是啊是啊,奴侍们都晓得主君忙碌,又岂会记恨这点,若房里少了什么,主动找大管家说就是,哪有这许多心思,岂不白白辜负主君操劳。”
  “……”
  感受着上首视线又颇带玩味的落于自己身上,宋文筝弯了弯身子,恍似没听到众人的话里带刺,又是一个深深大礼,继续告状;
  “孩儿惶恐,可孩儿也曾对外开过口,但云伯跟我讲,他那里并没有收到拨给我的物资,所以无法给予,筝儿不懂这些,也不敢拿这些事情麻烦主君,所以——”
  宋主君的脸色又难看了些,眼神黑黝黝的,莫名慎人。
  “如此说来,倒真是我管家不力了。”
  宋文筝似是怕极,恭恭敬敬跪在堂下,连头都没敢抬起,但清亮的嗓音却传播很远;
  “孩儿惶恐,孩儿知道主君定不会做这种事情,都是底下奴仆欺上瞒下,奴大欺主,孩儿懂得,可孩儿实在胆小,一不敢打扰主君,二不敢争取权利,无可奈何,为避免冻死屋内成为笑话,便只能舍下脸面出工挣钱……”
  宋主君的视线又落于宋文筝身上,似乎是想瞧清,对方如此口无遮拦,究竟是胆小在哪里,但瞅来瞅去,也没瞅出个所以然,便只能作罢,再度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假表情来。
  “如此说来,咱们宋府的下人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竟平白委屈了我们宋府主子,当真要翻天了。”
  宋文筝微微抬头,恬不知耻;
  “是该如此,毕竟奴大欺主,便是家中生乱的开始,只到底麻烦了嫡父,孩儿真是惶恐。”
  宋主君;“……”呵。
  堂下众人;“……”呵。
  随着宋主君脸色难看的起身回屋,今天这场轰轰烈烈的审判戏码,终究是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而自地上缓慢起身的宋文筝,揉揉跪的发麻的双膝,坦然自若的对视众人各色视线,然后不卑不亢一低头,哪里还能瞧出刚刚诚惶诚恐的半点模样;
  “众位小父早上好,很抱歉,不能一一给你们请安了,我的工作马上要迟到,必须得先走了。”
  “抱歉。”
  说罢,她大刀阔斧,疾步前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大伙视线,只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震惊,久浮不掉。
  半晌,一身青衣的香侍君先开了口;
  “她……她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好吓人啊。”
  他这话是对着斜对面的玉侍君说的,是以,其他侍君也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一句接一句的说闲话。
  “是啊,这大姑娘平日最是守礼,一丝错步都没踏过,这怎么如今……性格也差太多了吧,真是奇了怪了。”
  “可不是,这大姑娘平日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咳,就沉默寡言,谁想到性格里还有这一面,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唉,就不知是福还是祸啊,你们瞅刚刚主君脸色,恐怕这大姑娘往后的日子,难喽。”
  “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你们父子哟……”
  本来听前面种种,玉侍君还能保持面上仪态,柔弱娇怜,可听到后面,他面上的柔弱便有些维持不下去,声音有些恨恨;
  “和我们什么关系,她又没有养在我膝下,凭什么闯了祸事牵连我——”
  一直坐在旁边小凳的宋若林也跟着柳眉倒竖,附合父亲;
  “就是,我们和她又不熟,嫡父明理,自不会将她闯的祸事安在我们头上。”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侍君凉凉插话;
  “小若,你怎能这般说,那可是你姐姐,亲姐姐呢——”
  “哼,什么姐姐,我才没有她这样丢人的姐姐!”
  宋若林被玉侍君惯的厉害,嘴比脑快,大放厥词;
  “我宋若林的姐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嫡姐宋玉颜,至于她宋文筝,又算什么污糟东西,也配当我……”
  “住嘴,瞎说什么!”
  玉侍君急急呵止,扫了眼周围愈加嘲讽的神色,他脸色难看的抿抿唇,干脆直接甩袖走了人。
  而直到此时,宋若林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怔了一瞬,眼底有些慌乱,又看父亲远走,赶紧一跺脚,顾不上周全礼仪,迅速也跑了出去。
  而这边众人看着父子俩遁逃的背影,回头四望,眉眼八卦。
  啧,因为没养在膝下,便和他们没关系哟,因为惹了主君的怨,便不配当他姐姐哟,还骂人家污糟东西,还只有嫡女一个姐姐……
  当初生下孩子,抱来主院,从主君手里换走好几张地契难道是假的吗?
  还不配当他姐姐,人家好歹是个庶长女,哪怕不得上头的眼,那也是女子之身,可以顶立门户,成为依靠的。
  这对父子俩,一个小侍,一个庶子,没有根基,漂若浮萍,此时还不赶紧笼络下已经长大成人的未来靠山,那将来要靠谁?
  靠女人的良心?还是靠嫡出的施舍?
  还瞧不上人家,啧!
  拎不清,真的拎不清。
  几个侍君互看一眼,难得有件事能志同道合,但明白归明白,谁会去提醒呢?
  几人摇摇头,各牵住自己儿女,礼仪周全的朝对方施礼,然后踏出门去,岔道分开,背道而行。
  而这边,宋文筝不清楚正屋里自她走后的闹剧,此时她正使出吃奶力气拔步狂奔,然而终究在家耽搁的时间有些长,等她跑到铺中,大家伙都已开工小半时辰……
  显而易见,在找到工作的一周内,她很败好感的迟到了。
  更惨的是,今天大老板心血来潮,进铺视察,如今坐在账房屋里,已经等了她两刻钟。
  宋文筝;“……”美好的工作岌岌可危,崩溃。
  “小宋,你怎么回事?”陈月如一脸焦躁的凑近宋文筝,恨铁不成钢;
  “你以往都是按点来的,怎么今日迟这么久!”
  “你知不知道,咱老板今日来视察,那就是想来看看你,结果你给我搞这么一出,咱老板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的人……”
  她眉头狠狠皱着,是宋文筝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很抱歉。”
  宋文筝心中有愧,但在这种时候,她除了诚心道歉,也真的没有更好办法了。
  “是我的错,我愿意为此接受处罚……”
  “唉,别那么多废话了!”
  宋文筝的道歉被打断,然后陈月如上手拽着她袖子就往里间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警告;
  “现在沈家主就坐在里间,已经等了你半天,我告诉你小宋,这是你的机会,老板虽然讨厌不守时的人,但他同样喜欢有能力的人,至于这见一面后的结果会偏向哪边,那就看你自己了——”
  边说边走,等陈月如低声将大致情况告知清楚,两人也已经走到里屋小间的门口,到了这会,陈月如终于松开拖拽宋文筝的手,正正神色,又理理衣服,格外礼貌的抬手敲门。
  “砰砰砰——”
  “家主,小宋来了,要不要立马进去?”
  而宋文筝这边,看着陈月如一脸肃穆,她也被其感染,在等待对方回应的间隙,她学着陈月如那样,理了理长袄,又拂了拂头发,最后使劲瘪了瘪嘴,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轻松起来,然后,伴随着屋里传来的一句“进来吧”的回应,她长呼一气,紧跟而入,心跳都因这种人为制造出的紧张而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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