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馆闭春寒——诗灼灼【完结】
时间:2023-10-17 23:08:56

  她两手一摊,满不在乎道:“我如今想开了,管它如何,索性离出阁还有一年,本姑娘才不要被这些琐事磨了心性!”
  云卿姿听她说出如此话,拊掌而笑:“好!这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六娘嘛!”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卫家既从未透出话语说欲解除婚约,这便代表着卫家长辈还是中意你的,至于你庶姐,想来是在卫家碰壁这才躲着不见你,既然长辈们都不说,那我们自然也就当此时从未发生过,你便安心待嫁罢!”
  她见赵影来神色依旧有点低沉,又笑道:“你这般讨长辈欢喜,便是到了卫家,即便卫郎君有眼不识珠,卫家长辈定是将你捧在心窝窝上呵护的,届时,卫郎君怕是还要沾你的光!”
  赵影来听她打牙犯嘴,笑的前俯后仰,剥了莲子,扣着连心要喂她,二人又在船上闹了一番,才发觉船已近高台。
  她们抱着莲蓬和荷花站在甲板上,亭台上有小娘子提着裙摆疾步而下,追着随风飘落的藕荷色披帛,眼看那披帛便要坠于水中,云卿姿将一支荷花举起,将那飘然的好似舞女一般的披帛拦下。
  船靠岸边。赵影来便朝着驻足岸边的粉衣娘子喊着:“小渔芽!快快,帮我抱些。”说罢,就将怀中的荷花递给她。
  小渔芽接过荷花,朝着云卿姿行了一个女礼,“多谢娘子仗义出手,不若我小妹的披帛就要飞了。”她嘴角的酒窝随着她的笑越发显眼,整个人像是浸在蜜罐里一般,叫人看了心里发甜。
  云卿姿淡笑:“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三人一起抱着荷花和莲蓬上了高台的亭子时,在亭中的小娘子们原是围着圆桌说着什么,见她们后,众人停了话语,皆盯着她们。
  赵影来觉着莫名其妙,“瞧我们作甚?接着聊你们的。”说着,她将手中的荷花都递给侯在一旁的使女。
  众娘子闻言却还是一言不发,半晌,其中一位身着紫色褙子的娘子,对着云卿姿道:“三娘子今日出尘脱俗,莫说郎君,便是我见了都忍不住迷了眼。”
  她话中带了几分玩味和揶揄,叫人听了心里不爽快,除却云卿姿几人,其余人听了她这话皆捻着手帕偷笑,更有甚者附和几句。
  “孟恣意,几日不见你这嘴…”赵影来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她,又道:“是愈发的贱了,上回的教训还没吃够,如今又上赶着讨骂不成?”
  孟恣意被她骂的脸上燥红,环视一圈,见众人都不敢说话,她又扬了扬头,“我与三娘子说话,与你何干?”她见赵影来横眉,而云卿姿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她又想起自己见到的一幕,不由得醋意横飞。
  “她一个庶女,整日与世家大族的郎君纠缠不休,欸!赵影来,你好歹是殿下的表妹,怎的不替王妃娘娘防着点身边的狐媚子,再不济也要提点一二,你倒好,像是真把她当成亲姐妹一般了…”
  她话未说完,赵影来便怒道:“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次!”孟恣意被这一喊险些吓住,但又十分不服,乜斜一眼云卿姿,又待开口,只听身后传来声音。
  “她云卿姿是庶女不假,但也轮不上你个从五品官家的小娘子来说嘴,再者,内宅阴司那些话你也敢当着未出阁的小娘子说,将翊王府当什么地界了?”江宛与摇着扇子而来,众人见是她,默默让开一条道,有些不敢惹事的娘子已然拉着小姐妹悄悄退出亭子了,一时间,亭内只余下七八人。
  江宛与本就瞧不上孟恣意,直勾勾地望着她,淡笑道:“孟娘子今日所言,若是孟大人知晓,不知是欣喜还是夸赞?”言罢,她不再看她,对着云卿姿与赵影来行了一个女礼。
  赵影来与云卿姿对视一眼,双方都未说话,不知江宛与此番为何,云卿姿迟疑一番,回了她一个礼,“多谢江二娘子仗义执言。”
  孟恣意在后头帕子都要绞碎了,江宛与居然用父亲威胁她,还讥讽她父亲官职低微,思及此,她更是气恼她们三人,偏这时,小渔芽拽着她的衣袖,对她耳语:“孟姐姐,走罢,莫要再说了。”她即刻恼了,甩开小渔芽的手,朝着云卿姿便去。
  赵影来与江宛与是不怕事的,只是云卿姿怕孟恣意脾气上头,伤着她们,忙拉着她们后撤几步。
  只见她趾高气昂,扶了扶额角的发丝,“是,我父亲官职不高,可我也从未在别人家里与别人家的郎君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也是,我姿色平平,不如三娘子貌美,也不及三娘子会盘算,借着赵娘子的亲接近不该接近的人!怕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接近世子殿下吧!”
  她说的咬牙切齿,云卿姿这会儿才明了她为何针对他,原来是因着花暮锦,她有些失语,回顾了今日与花暮锦的相遇,怕就是那会被孟恣意瞧见,这才回来发了难。她也想回怼什么,可又顾及是在翊王府传出去不好听,便住了口,只是冷冷地盯着孟恣意看。
  她想息事宁人,赵影来可咽不下这口气,抬手便是一巴掌,将孟恣意扇的偏了头,赵影来是使了十分的劲,一瞬,孟恣意的脸上便浮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这巴掌,是再给你一个教训!”
  孟恣意被打得懵了一瞬,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她在家也未被父母打过脸,今日却被赵影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一掌,她羞愤难当,不管不顾地冲向赵影来,狠狠地将她往后一推,连带着环着她手臂的云卿姿一起。
  “小贱蹄子,去死吧!”她发了狠,全然不管自己在做什么。
  荷花池的高台凉亭,并未多加阑杆,只是亭子三面加了鹅颈椅,云卿姿与赵影来本就站在鹅颈椅前,被孟恣意这一推,二人失重,身子不由向后仰去;江宛与惊慌之余想拉住云卿姿的手,孟恣意发了狠,往她身上也推了一把,三人齐齐掉入池塘中,惊起池中的鸥鹭。
  亭中的小娘子们都怔住了,只一瞬间,三位娘子都跌入池中,而孟恣意站在那,眼泪倒是啪嗒啪嗒地落,口中恶狠狠地不知在咒骂什么。
  只小渔芽反应过来,听见她们在水中扑腾的声音,忙拉着身旁呆住的妹妹跑去花厅。其余娘子惊慌失措,也不敢去看落水的三人,只白着脸往亭子外边退去。
  花厅内,各家大娘子还在吃着茶点,只见小渔芽与其小妹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翊王妃礼也未行,喊道:“王妃娘娘!不得了了!孟家姐姐将赵娘子,云三娘和江二娘推入水中了!”
  话音刚落,只见廊外与郎君说话的花暮锦朝着高台凉亭处跑去,卫青岑紧跟其后,此时,翊王妃顾不上他们,只忙让下人去救人,又叫使女去厢房拿衣服。厅中三位娘子的母亲听小渔芽如此说,都起了身,心里着急却又不能擅离花厅,好在翊王妃通情,也移步凉亭。
  花暮锦至凉亭时,孟恣意还杵在那一动不动,他往下看,只见江宛与费力游到岸边,抱着石头喘气;赵影来在不远处抓着荷叶扑腾,却不见云卿姿的身影。他知云卿姿不会袅水,她们落下之处花叶虽少,但底下水草多日未除,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
  云卿姿的确不会袅水,起初落水她还算清明,可灌了几口水后,嗓子呛的生疼,身子也愈来愈沉,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
  她想清醒一些,不断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窒息感越发的重,她的手臂也逐渐垂了下去,视线愈发模糊 ,她好像在水中看到了一个人朝着她游来,可她看不清。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托着她的身体往上游,直至出了水面。
  花暮锦将昏迷的云卿姿放到地上,托着她的肩膀,将翊王妃准备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不断拍着她的背,喊着她的名字。
  黑暗中,云卿姿仿佛听见了花暮锦的声音,他好似在喊着什么,他的声音,好像变了。不似平日那般清朗温和,甚至有些沙哑,还有些颤抖。
  他喊的是云卿姿的名字。
  阿景,醒醒。
  随着几声“咳咳咳”,云卿姿将喉中的水咳了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第一眼便是花暮锦。因着在水中太久的缘故,她整个眼睛红红的,瞧着更添了几分可怜。她没出声,只是动了动嘴唇,花暮锦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我没事,殿下。”云卿姿轻声说着,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花暮锦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不由蹙眉,她太瘦了些。
  见花暮锦好似不愿放开似的,翊王妃不得不招手让身旁的使女去扶云卿姿,心中骂着儿子没眼力见,没瞧见温娘子的眉头都要愁的连在一堆了。
  “非觉,快将殿下扶下去换身衣裳,给卫郎君也备上一身,免得着凉。”她吩咐完非觉,携着温娘子去看云卿姿,刻意将花暮锦挤到一旁。
  花暮锦知晓母亲意思,往后撤了几步,云卿姿披着衣裳站在那,好似风一吹便会倒下。她堪堪靠在使女身上,发髻都松了,簪子也都不见,只是耳朵上的玉坠子还隐隐闪着光,她朝花暮锦轻轻摇头,无声张口:没事。
  赵影来与江宛与都呛了不少水,好在她们及时自救,不若定要同云卿姿一般沉入水中。
  赵影来被使女扶着要去厢房换衣裳,路上遇上了同样要去换衣裳的卫青岑。
  她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又想到方才是他救了自己,便将心里那些别扭压了下去,“多谢你了,救我一命。”
  卫青岑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又道:“你可别多想,若不是不想被人冠上克妻的名声,我才不会救你!”
  “你!”赵影来听他这话,气的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我多想?我呸!一想到方才被众人瞧见我被你救,我还不如淹死!每每一遇上你就晦气死了!”
  “我晦气?我看你才晦气……”
  他们二人越吵越凶,走在后头的江宛与听着便觉得头疼不已,若是换成旁的小娘子,早被卫青岑气哭,哪里还吵得下去。
  “姐姐,方才可是世子殿下救了云三娘子,为何不是救你呢?”江宛与的堂妹江涵秋问道。
  江宛与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未曾有波澜:“我并无大碍,为何还要浪费力气来救我?”
  江涵秋叹道:“我还想着世子殿下与姐姐的交情,想必是要先救姐姐的,谁曾想……”
  “堂妹,今日回去后再读些书,无事不要出门了。”江宛与打断她的话,神色冷冷的看着她。
  江涵秋咽了口水,忙不迭点头。
  作者有话说:
  阿景:平白无故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倒害苦了我。
  花暮锦(惊喜脸):阿景夸我是天下第一帅!
第29章 二十九章
  ◎夜游七夕(1)◎
  京都城高门中早已传开了那日在荷花宴上的事,孟家女儿原只是透明一般的存在,因着荷花宴出了名,如今闺阁内提及最多的便是孟家娘子;孟家主母只得带着孟恣意上门道歉,云家赵家想着不过小女儿家的玩闹,既然已然道歉,此事便揭过不提。
  而到了江家,此事却难以善了,江夫人疼爱女儿,不肯松口,而江宛与则是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孟恣意也落了一回水。
  将这消息带到云府的是赵影来,说此事时她正靠在云卿姿屋内的软榻上吃葡萄,还嚷道:“江宛与这次可算是替我们也出了一口恶气了,她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云卿姿闻言,扭头看她一眼,边收拾书便调侃她:“能让赵娘子放下成见的小娘子着实不一般,那日后见面你可不能与她针锋相对了。”
  只听软榻上的小娘子直起了身,严肃道:“那不成,她那嘴巴还是很讨厌,不过,她若是不主动烦我我必然让着她。”
  “啧”,云卿姿嫌弃了一下她,又摆弄起她的书,赵影来缠着她问:“你光惦记收拾东西准备去姑苏了,还没说今晚的灯会到底去不去了?”
  她边吵边拿走云卿姿的书,云卿姿被她搅得不胜其烦,按下她的手臂,“自然是要陪你去灯会的,待我从姑苏回来许是年关了,届时更难见面,我今日定不会爽约,安心些。”
  赵影来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才安静许多,也不搅着云卿姿做事,开开心心地去找云舒窈讨香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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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雁山临绕寺,后山竹林,静心亭中坐了几位华衣少年。
  为首的玄色竹柏暗纹圆领衫的曹萑敲着手中的木鱼鼓,口中念念有词:“殿下殿下,再看这簪子您可就真入定了,阿弥陀佛,这簪子怕是护身符罢……”
  言罢,他还抬手碰了碰一旁的郎君,挑眉道:“欸,你瞧那簪子像是男子的吗?”
  卫青岑本就烦他整日叽叽喳喳,现在又端着个木鱼鼓,走到哪敲到哪,这会又让他看什么簪子是不是男子用的,他嫌弃地瞥他一眼,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曹萑见他们都不想搭理他,又自己嘀咕了几句,撩起袍子跨坐于石凳上,手中的木鱼鼓也放下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上回你让我盯着云家,下面的人都一一排查过了,云家郎君和大人都未有任何问题,是否我们多心了?”
  说罢,他又敲了一下木鱼鼓,“倒是孟家,与黄家有些不清不楚,明面上是他们两件缔结良缘,暗里怕不只这么简单。”
  他说完这些,花暮锦也收起来簪子,“再查,黄亓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看得上孟家这桩婚事,怕有些蹊跷。”
  说到孟家,他又不由想起荷花宴那日的孟恣意,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可知孟家许的哪位娘子?”
  曹萑还未答,卫青岑抬了抬眉毛,若有所思道:“我听赵影来说,怕是孟家二娘子,嘶,那娘子聪慧过人,我在家也听母亲夸过数次,”他微微瞪大眼睛,又道:“如此便说得通了!”
  其余二人皆点头,曹萑却好似抓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忽的瞪着眼睛,一脸兴奋地看着卫青岑,嚷道:“你方才说是赵娘子告诉你的?你们二人的关系何时如此和谐,竟还能谈到这些。”他啧啧称奇,不等卫青岑反驳,他又敲着木鱼鼓,摇头晃脑道:“你惨了卫昭,你怕是喜欢上赵娘子了,今日我都听你口中说出好几遍赵娘子名字了,欸,想不到卫郎君你也是心口不一的人。”
  卫青岑听他一番胡扯,翻了白眼,由着他胡说八道,“我懒得搭理你。”说罢,又问花暮锦道:“周错如今才入翰林,不能放手去查,上回送去青川的东西如今出现在江南,派谁去查?”
  安静片刻,花暮锦起身,负手而行,“我去扬州,荥饯去徐州,其余地方你们自行安排,我不在京都的日子,你们二人守好这。”
  “为何?”曹萑,卫青岑异口同声道。
  花暮锦垂了眼眸,声音染上一些冷意:“我若不离开京城,大鱼怎么会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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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京都城一片繁荣景象,灯火辉煌,七夕佳节更是车马盈市,罗绮满街。整个州桥夜市都挂起了五彩的灯笼,不少人已围聚在相国寺看乞巧楼①了。御街两侧的铺子也都高挂起来灯笼,赵影来早早拉着小渔芽到大相国寺门口等着云卿姿了。
  云家兄妹,除却年纪最小的云淇不出门,便是禁足在家的云卿鸾今夜也得以与哥哥姐姐一同出门玩耍。
  云家车马至楼家瓦子时,马车进不去了,只得下来步行。只见瓦子四处人影憧憧,热闹非凡,小孩儿们手中提着花灯,云舒菸见了,拉着云砚卿的手臂撒娇,非要云砚卿也去赢一盏给她,云卿鸾见状,撇了撇嘴,转身扎进人堆里找闺中好友玩去了;云卿姿云舒窈见他们要去赢花灯,便领着云泠去看乞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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