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大板若是打下去,她非死即残,焉能有活路。
她又来求沈清棠,“姑娘,姑娘您帮我求求大公子!您救救我!”
蒹葭被押到刑凳上,紧接着刑棍狠狠地落在她身上。
“啊――”
蒹葭受不住疼,厉声嘶喊出来。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可怖,叫人听着心神都禁不住一颤。
那婆子还要再打,被沈清棠出声拦下。
“不必打了。”
她推开白露的手,只身走到裴琮之面前,对着他直直跪下。
“哥哥不就是想要我来认错吗?何必牵连无辜。”
沈清棠抬眸,清落落的眼直视他,“是我错了。此事与她无关,哥哥要罚,便罚我罢。”
裴琮之看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气极反笑。
“哦?”他轻轻挑起她的下颌,眼含戏谑看她,“妹妹可真是主仆情深。怎么,要去替她受过吗?”
“好。”
沈清棠当真提裙起来,转身下台阶。
蒹葭还趴在刑凳上,沈清棠就站在她旁边,直挺挺的跪下去。
第64章 吵架
“打吧!”
她眼神执拗,语气也格外倔强,“剩下的十九大板,我替她挨。”
婆子哪敢动手,握着手里的刑棍,看裴琮之的反应。
他被她这副不管天高地厚的样子气得够呛,下颌紧紧绷着,脸色凝重,如淬了一层薄霜。
婆子更不敢动了,气氛一度凝滞。
两厢僵持下,裴琮之咬着牙,冷笑出声,“好!那就打!”
话音刚落,白露和一众丫鬟慌忙跪下,哀声求情,“大公子,打不得呀!姑娘身子娇弱,可受不得这样的刑。”
“她自己争着要受过,你们还非要拦着作甚么?”
他面色冷冷,吩咐行刑的婆子,“还等什么,打!”
裴琮之都吩咐了,那婆子也只能咬牙闭着眼睛打下去。
沈清棠万分执拗,倔强扬着头只等着这一棍子落下,半点不惧。清冷的月光落在她面上,眼睫轻颤,平静淡然。
她是打定主意不向他求饶,宁死不屈。
好在最后是叫人拦下。
“干什么?!”
月洞门外,有人厉喝一声,是闻讯赶过来的裴老夫人,扶着张嬷嬷的手匆匆进来。
她一眼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沈清棠,那行棍就在她身子上方悬着,险些就要落下。
“胆大妄为的奴才!敢打主家,不要命了吗?”
那婆子被她吼的一哆嗦,哪里还敢继续,赶紧收起行棍躲在一旁。
裴老夫人心疼将沈清棠揽进怀,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可怜的孩子,可有哪里叫这群混账碰到?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气。”
她眉眼寂寂摇头,眼里悄然落下泪来。
“祖母,我没事。”
裴老夫人这才落下心来,又看裴琮之,气愤不已的拿手指他,“你闹得这样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她是你的妹妹,你难不成还想把她打死不成?”
裴琮之起身过来,眉眼淡淡,“祖母怎么过来了?不是交代了下去,不让过去惊扰祖母吗?”
相较于他的平静坦然,裴老夫人格外怒气腾腾,“我若是不过来,你妹妹就要叫你打死了!都是一家里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值得你这样动枪动棍的上?”
沈清棠前些日子体贴入微的侍疾不是白侍的,纵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何况裴老夫人本就待她心有愧疚。
裴琮之刻意放出去的消息一传,她也顾不上自己身子不好,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
拉着沈清棠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我不管今日是什么事,总归人还是好好在这里。既然没闹出事来,那此事便罢了,谁也不许再提。”
她听说了沈清棠偷跑出城的事,丫鬟只说是两兄妹间吵嘴闹了别扭,一时气不过这才跑了出去。
裴老夫人不疑有他。
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又将两人拉进屋子里说话。
“此事是沈丫头不对,着实是太胆大妄为了些。你这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跑了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裴老夫人坐在上座,恼着先责备了沈清棠几句,又来皱眉呵斥裴琮之,“不过你这事做的也太不稳妥了!还是户部里的大人,怎能对着自家里的女眷动刑?叫丫鬟们瞧见,姑娘家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往后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你这当哥哥的,人家又如何做想?”
“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人没出事,小惩大诫,骂几句也就罢了,就值得上你用刑棍?丫鬟打了还不行,还要打姑娘,是想把你妹妹打死不成?”
“既然如此,你当年何必带她进府里,不如就让她死在外头算了!”
裴琮之只管听着,“祖母教训的是,是孙儿思虑不周。”
沈清棠也听着,埋首盯着自己裙边上的芙蓉花样,眼底红了一圈,抿着唇不说话。
裴老夫人到底心疼,又拉她上前,拍了拍她的手,“你两个姐姐,一个嫁去了东宫,一个嫁去忠勤伯府。就只剩了你一个知冷知热的跟在我身边。我拿你只当我的亲孙女。往后可不能如此任性,你平时是最乖顺听话的,怎么能与哥哥吵两句嘴就跑出去?”
“这好在是你琮之哥哥找了回来,不然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出了事可叫祖母怎么办?”
沈清棠吸了吸鼻子,哽咽回,“对不起,祖母,是清棠任性。往后再不会了。”
“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恩怨解不开的。”
裴老夫人也将裴琮之的手拉过来,将他们牵在一处,“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姊妹。这事过了便过了,可不许再恼了。”
两人俱点点头,裴老夫人做了这一番和事佬,精神头眼见的跟不上,扶着张嬷嬷的手回听禅院去,留他们兄妹在一处说话。
闹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老夫人一走,沈清棠便甩开了手,摔帘径直去了里间。她坐在镜台前拆头上的珠钗首饰,脸色生硬又冷漠。
裴琮之跟在她后面进来,脸色同样生冷,“妹妹如今胆子真是大了,是不是我今日不赶过去,就真的打算要和他远走高飞了?”
“是啊!”
沈清棠扔了手里的珠钗,破罐子破摔的回头看他,“我就是要跟他远走高飞。若是哥哥不将我抓回来,我如今已经和他上了去陵川的船,双宿双栖了。”
她坦荡荡的眼里尽是无所畏惧。
如今亲事已毁,人也叫他抓了回来,她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索性跟他争锋相对的对抗。
她的不甘心,她的委屈裴琮之都看在眼里,气极反笑,“双宿双栖?”
“妹妹拿什么和他双宿双栖?”
他冷漠又狠心,看过来的眼里也冰冷冷的,语气却轻挑风流,“他知道妹妹和我的那些事吗?他知道我们在望安寺是如何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吗?”
“裴琮之!”
她又羞又恼,眼眶通红,咬牙瞪着他,“是你趁虚而入,我并不知情……”
他嗤笑,“第一次妹妹不知情,那第二次呢?第二次可是你自己亲自脱的衣裳,难不成也不知情?”
第65章 惩罚
她不忍听那些羞辱的话,捂着耳,满眼崩溃看着他,“是你逼我的!你逼我去跳护城河,逼得我不得不去求你!”
“那我现在也逼你!”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从镜台前拉起来,扯进自己怀里,蛮横推去榻上,紧接着俯身而下。
沈清棠满眼都是哭出来的泪,双手死死地抵着他胸膛,却叫他轻易便擒住,按在头顶,不得挣扎。
她又想伸足去踹他,也叫他用膝盖牢牢抵住。
“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终于恐惧,惊慌摇头。
“如何不能?”裴琮之冷冷发笑,“妹妹的命都是我的,我想如何便如何。”
他心里都是蓬勃的怒意,从他看到沈清棠从马车出来的那一刻起,理智就叫怒火烧得消失殆尽。
他隐忍到现在,已是极致,又添她刚刚添油加醋的一把火,彻底吞灭了他。
方才院里闹那样大的动静,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近前来伺候,倒是方便了他。
沈清棠还要挣扎,他索性咬牙威胁,“妹妹最好再将动静弄得再大一些,叫全府人知道。正好倒如了我的意。”
他可以顺势将这事捅给裴老夫人知晓。
只是这早早被破了身子的姑娘,做正房就不成了,最多为妾。
姑娘想明白这一点,浑身力气都卸了,终于不再抵抗,任他肆无忌惮。
相较于前两次的温存,她今日又急又气,浑身都是抵触和抗拒,格外生涩。他也莽撞,不复之前的怜花惜玉,像是要将今日所有滔天的恨意都叫她知晓。
她疼得眼里盈出了泪,再忍不住,张嘴在他手臂咬下。
他发了狠,她也发狠。
反正两个人都恨彼此,不如索性一起疼。
裴琮之随她咬,手臂血淋淋的,眉眼都不动,只眼神带着凶狠的意味,隐隐逼迫她。
“错了没?”
他还要她认错。
沈清棠摇头,她的髻发早已散了,汗湿湿的黏在颊上,不知是哪朵被风吹雨淋打得可怜的娇花。
只骨头分外硬气。
他偏要卸了她的骨头,用尽手段磨砺她,眼看着她呜呜咽咽的哭,才俯下身,发狠问她,“妹妹还跑吗?”
她终于受不住,噙着泪花,梨花带雨地摇头。
裴琮之这才满意,逐渐温柔下来,低头以吻抚慰她,酣畅淋漓。
这一番翻云覆雨,沈清棠浑身似碾过一般,动弹不得。他倒是神清气朗,下榻穿衣,又是外头施施然的风光君子,还来俯身吻她眉间。
“妹妹好生歇息,我去让人来伺候妹妹。”
“不行!”
她一时着急,慌乱坐起,身上的锦被下滑,堪堪停在胸前。
细长脖颈至娉婷锁骨,玉白滑腻的肌肤,流连斑驳,触目惊心,都是他刻意留下的缠绵痕迹。
他眸色渐深,她毫无察觉,只盯着他先前说的话,着急阻止,“我自己可以,不必叫人来。”
她撑着身子的手都在发软,更遑论被下掩盖的身体,酸胀难言,仍在强撑。
沈清棠不能让人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裴琮之可以不管不顾,胡作非为,是因为他是男子。此事捅了出去,他最多不过受一顿斥责。
裴老夫人会护着他,这天下的理法也会护着他。
可她不行,没有人护着她,世人的污言浊语可以将她活生生戳烂了去。
裴琮之懂她担忧,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略提了提,眉眼温柔,欢好后的声音也极度温存,“妹妹放心,是妹妹的人,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来伺候的是采薇。
她带着落月一出府就被裴琮之派来的人抓了,不知被关在了哪里。战战兢兢到了夜深,突然被提回了衔雪院伺候。
越过遮挡的屏风,她看见了里头坐着的姑娘。
鬓发斜乱,腮红眼湿,身上披着的衣裳也是揉得皱乱的,好一副春深后的美人图。
采薇如何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捂着嘴,将惊呼掩在唇齿间。
好半晌,才走到沈清棠面前,小心翼翼看她,“姑娘……是……是大公子?”
她不可置信。
沈清棠垂眸,没有回答,与默认无异。
许久才出声,嗓音低低的,很是疲倦,“采薇,我想洗一洗,你去帮我备水来。动静小些,别声张出去。”
采薇点点头。
净房里水备好后,她来扶沈清棠过去。
外衣褪去,肌白如玉的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淤痕,让人眼红心跳,不敢直视。
采薇又愤怒又心疼,哽咽着声音,“大公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折腾……”
沈清棠闭着眼不说话。
裴琮之是刻意的,他惩罚她出逃,惩罚她不听话,用这种法子警告她。
今日是采薇知晓,下一次就不知是谁了。
他掌控着她的清白名节,拿捏着她的生死命脉。
她只能屈服。
从净房出来,采薇在收拾床榻,凌乱不堪的被褥换了下来,搁在一边。屋子里还燃着熏香,是厚重的沉水香,正好将方才的旖旎气息遮掩住。
床头还搁着一瓶药。
是方才砚书送来的,采薇小心看她神色,“大公子说姑娘方才跪了地,想必膝盖淤肿了,特让砚书送过来。说是宫里的秘药,治青淤消肿有奇效。”
什么膝盖淤肿,不过是找个缘由来给她满身淤痕送药来。
采薇拿着那瓶药,胆战心惊来劝她,“姑娘还是涂一涂吧,不然明日如何出去见人呢?”
初夏衣裳轻薄,她脖颈那一大片吻痕,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涂吧。”
沈清棠并不拒绝。
事已至此,还介意这一瓶药作甚么呢?
好在这药膏当真有奇效,翌日沈清棠身上的淤痕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足可以用胭脂水粉遮盖住,叫人半点瞧不出来。
她收拾妥当了去听禅院请安,裴琮之也在这里。
恍若无事,她笑盈盈上前去,敛衽行礼,“琮之哥哥安好。”
他颔首,不复昨日的暴怒,温润如玉,又来问她,“妹妹昨夜可睡得好?”
“自然是好。”
沈清棠眉眼弯弯的笑,“还未多谢哥哥昨夜派砚书送来的玉肌膏,今早一起来,膝盖上的淤肿果然消了。”
第66章 气性
“妹妹觉着好用便好。昨夜是我莽撞了,差点伤着妹妹。妹妹可千万别怨我。”
“怎么会呢?”
她抿着唇,分外乖巧懂事,“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昨日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哥哥。还连累哥哥出去寻我一场,是清棠任性,哥哥莫要记在心上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格外亲近,半点瞧不出昨夜剑拔弩张的模样。
“这就好了。”裴老夫人笑呵呵过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兄妹俩吵吵嘴都是常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谁都不许记在心里。”
沈清棠自然乖顺点头,“祖母说的是,清棠记下了。”
裴琮之亦是颔首,“昨夜惊扰到祖母,是孙儿的不是。”
两人坐下,一同陪裴老夫人用早膳。
丫鬟端粥上来,是鸡髓笋和火腿熬的鸡丝粥,最是生津开胃。只是有些烫,需得晾凉些才能食用。
沈清棠亲自撩袖来盛,一碗递给了裴老夫人,由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