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许妩脑子嗡嗡作响,就像是要炸了一般。果然是他!
气的她又提着裙摆直奔府门口。
画眉和春莺两人跟着劝,可许妩听不进这些,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抓住那贼人,千刀万剐,还不解气!
等到了温府门口,画眉才按住门栓将许妩拦下,“小姐,您要闯进去,奴婢们是拦也拦不住,但您听奴婢细细分析一下。”
许妩虽然气,但理智还在,气鼓鼓道,“你说。”
“您如今闯进去了,是去问罪还是找三少爷?问罪的话,那洒洗也讲过,三少爷查明了,不是贼是打杏子的。咱们国公府就这般没有气度,三两颗杏子也容不下了吗?您如此进去,岂不是让少爷食言难堪?若是找三少爷,万一三少爷不在里面又该如何?”
“咱们这样贸然闯进去,连个由头都没有,岂不是又同上一次一样,还不得让三少爷纡尊降贵的来赔礼道歉?咱国公府好歹也是有脸面的,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让人践踏?”
画眉见许妩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奴婢逾矩说这番话,也是为小姐好。奴婢虽是个下人,但自幼跟着小姐,也学了不少。小姐聪慧,定能知晓奴婢是何意。”
许妩被画眉说的有些羞愧,是的,她总是这般冲动,闯了许多祸事,都是三哥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烂摊子。
她红着脸看着画眉,“不,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欠妥了。”
三个人站在温府的门口,想了想,许妩又开口吩咐春莺,“你去扔个东西过来!”
春莺当下便明白了许妩的意图,福了一礼后,匆匆跑回了许府。
许妩等了片刻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让画眉敲门。上次听说了,温府里就住了一人。“他听不听的见是他的事,咱礼数还是要做全的。”
如她所料,两声之后,依旧没人来开门。
许妩扭头示意画眉,“咱们已经叫过门了,进吧。”
厚重的红漆木门嘎吱一下,发出沉重的闷哼。许妩领着画眉,抬腿走了进去。
而两个人这番行径,早已被躲在树荫下的阿成,瞧了个干净。
第1章 014(捉虫)
传言说温佑棠知天理,通鬼神,晓五行,其实有些夸大了。他能看见鬼魂,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温佑棠自幼便能看见鬼魂,从前年纪小,不知道那些旁人看不见的,还同他们说过话,后来被人骂是怪人。再长大些,还遇见过恶鬼,因着能瞧见鬼,所以总是不断的被鬼找上门来,家里也不得安宁。
再后来遇上了游历的高人,把他带走了。他体弱,习岐黄之术不过是保身。五行天理不过是跟着师傅久居山林里,没事做瞎琢磨的。后来师傅归山了,他回到村子里,帮忙解决了几处事情后,找他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名声嘛,都是越说越玄,夸大了事实。
至于收人钱财,但他总归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要养活自己不是。再说了,□□,拿人钱财,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许仲阳瞧着院子里落下的那竹编有些纳闷。宝儿这是作甚,她不是还在禁足吗?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会偷跑出来,又要惹事了吧!
下一瞬,那个熟悉的身影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许妩同温佑棠福了一礼,“叨扰了,温先生。”
画眉从她身后站出来解释,“温先生,我家小姐踢球时不小心踢进了贵府的院中,便差奴婢来寻。奴婢将将敲了许久的门,未见人来,便自作主张的进来了。事出有因,还望温先生莫要怪罪。”
说着,也瞧见了地上的竹编,上前两步将竹编拾起,“就是此物了。”
许妩这会儿装作才瞧见许仲阳的样子,惊讶道,“呀,三哥,你也在这里做客呢!”
许仲阳内心一阵绞痛,这也太拙劣了吧。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对着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既然东西找着了,就赶紧送小姐回府吧。”
从始至终,温佑棠都未出声。
许仲阳担忧温佑棠责难,便同他解释道,“这竹编是我赠与她的,想必她也是着急了才会如此不顾礼仪。”另一边儿,又慌忙对着许妩挤眉弄眼,让她赶紧回去。
温佑棠心道,这都见怪不怪了,又不是一次两次。
许仲阳让许妩赶紧回去的原因有二,一是贸然闯进来确实不合适,二是,他们刚刚谈话正谈到关键点,他心里渗的慌,一面怕温佑棠看出来什么,另一面又隐隐希冀他看出来个名堂好早点替宝儿解决了这个毛病。
许妩不甘心走,但是瞧见许仲阳确实是在温府里,心里也放下三分,想着回去了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人刚转身,腿还没迈出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且慢。”
兄妹二人皆看着温佑棠,不禁猜想,他又搞什么名堂?
“许小姐何必急着要走,既然来了,总归是要喝杯茶的。不然便会有人在背后戳温某脊梁骨了。”
这话正合了许妩的心意,也不推辞,更不顾许仲阳的眼色转身寻了个椅子便坐下。
温佑棠这人,向来都是别人上赶着来求他办事的。但这次,他想,他得主动出击了。
官宦人家,总是有个官架子的嘛,这能理解。只是,以许仲阳疑神疑鬼的性子,再加之许妩这冲动好斗的毛病,温佑棠想,他要是不先露一手镇镇场面,可能他就会在自己在京城闯出一番名堂之前,被当做毛贼子抓起来。
他盯着许妩看了一会儿,是浑身打量的那种。
许仲阳闹不清楚温佑棠要做什么,也不敢贸然指责。而许妩被人这般冒犯,早就积了一肚子火,见三哥不替自己出头,更加恼怒。正要起身骂温佑棠是登徒子时,对方赶在她前一步开口了。
“如果温某没看错的话,许小姐这毛病,怕是将近月余了吧。”
许妩愣了,有些心慌,虽然温佑棠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她清楚,是指哪个被人暗窥的事儿。可是,这事除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也就只有三哥知晓了。这人是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慌了,扭头去看三哥,许仲阳也是一脸震惊。
又听温佑棠到,“这个毛病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对于敏感的人来说,起初会稍微有些异样,越往后越盛,手足发痒,寝食难安,不过没什么性命之忧······”
他越说,许妩越惊慌。因为那些症状完全对的上!
在许妩面红耳赤,仿佛被人置于闹市之中当众羞辱一般时,许仲阳开口了,“依温兄之见,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温佑棠没开口,心里暗想,我还不得拿会儿乔,随随便便就给你解决了,你当回事儿吗?
阿成在一旁打岔,“少爷,少爷,他叫您温兄,这人同您套近乎呢!”
温佑棠故作思索,片刻之后,问许仲阳,“不知许少爷可否听过‘眭’?”
许仲阳愣了愣,问他,“可是传说里会吓小孩的那个祟?”
传说有一种黑脸白手的妖怪,名为祟,每到年三十就会出来害人,它用手在熟睡的孩子头上摸三下,这孩子就会发烧哭泣,呓语得病,最后就变成了痴傻。人们怕祟来害孩子,就会点灯团坐,称为"守祟"。
许妩听她三哥说的邪乎,随即又觉得肯定是这登徒子胡乱说的,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再说了,她既不是小孩子,现下也不是年三十,胡诌还没个谱了。
“不是那个祟。”温佑棠摇摇头,“是一种喜好食人目光的小妖。”
“食人目光?此话何解?”许仲阳有些迷糊了。
“举个例子吧,就如同佛祖,是受人香火,这眭,便是食目光。有一种说法叫做心诚则灵,意思是,只要诚心祈祷,便会显灵,但其实是,因为你坚信神的存在,这种诚心,催生了神灵。这眭也是如此,它本身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因为目光之中的贪欲多了,它便催生了,以贪欲为食。”
许妩完全听不懂,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被人糊弄了,又想发作时,温佑棠再一次拦住了她,“想必,许小姐这病根,是起源于人多的地方吧。”
他话音刚落,许仲阳和许妩立马想起了月初的那场布施!
果然!
第1章 015
许仲阳瞧着许妩,又气又恼,月初的施粥,他不让宝儿去,可宝儿自个儿换了身小厮的衣服,乔装打扮后,骗过了府前的门卫。虽说半途中被他识破叫了回来,但也在街头抛头露面站了小半个时辰。
若真是因为这场布施惹出的麻烦,那真是···该!
话虽是这么说,但许仲阳还是心疼的。赶忙问温佑棠,“温兄所言极是,敢问温兄,此怪病,可有何解法?”
许妩也紧紧盯着温佑棠,期许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本是不相信温佑棠的。瞧他那副样子,孤身一人,连奴仆都没有一个,却又能一掷千金买下老尚书的旧邸,富贵中夹着穷酸。也不知这钱的来路正不正当。况且,这人行事鬼祟,昨个儿夜里还想爬墙头。
可是呢,偏偏这人说的这些症状,都与她的病症,八九不离十。这叫许妩又不得不正视他。
罢了,他是无赖神棍也好,真有几分本事也好,只要能治这病,就成!
他们许府虽说不是顶顶的权贵,也付得起这份银子!
温佑棠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威风,尤其是对面两个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那种迫切与真诚。要不是自己尚还年轻,没蓄胡子,他倒还真想学学话本里的那些高人,一边慢慢的捋着胡须,一边沉思片刻后摇头,讲,“唉,老夫无能为力,此病怕是无解!”
“温兄?”许仲阳见温佑棠,神情轻松,但目光滞住,应当是走了神。便出声叫他。
“此病其实也无大碍!”
温佑棠卖着关子,许仲阳虽有些恼,但还是耐心的询问着,“温兄所言何意?”
心里暗暗想,这人该不会故弄玄虚想抬价吧!钱他们许府确实有,但也不能做冤大头啊!顿时,对着温佑棠,心里仅剩的那点儿好感也没了。
这人,就是一市侩的神棍!
温佑棠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只看见许仲阳脸色微微变了,心里也猜到了二三。算了,他这一回,是为了镇场面的,还是直接点!
“我先前也说过了,眭这种小妖,是贪欲催生出来的,专食人目光,倘若许小姐身上没了那些目光,这眭,便会走了。”
“胡说!”许妩听了片刻,觉得这人又开始胡扯了。“你先前说我这病是在人多的地方沾染上的,可我近些日子,明明都待在府中,并未出门,自然谈不上什么目光,这妖怎的未离开?”
“那你在府中可有走动?”温佑棠问她。
许妩突然红了脸,看了眼旁边的许仲阳,又看了看对面的温佑棠,迟疑片刻后,带着怒气回他,“我身体不适,自然是未走动的。”
她这几日被爹爹禁了足,今日才得以出门,能去哪儿走动?要说起来,被禁足一事,也要怪他才对!
许妩被禁足一事,温佑棠是知道的。毕竟他身边有阿成,真真做到了秀才不出门,尽知隔壁事。但他还得装作不知情,一脸认真的问她,“当真哪都没去?虽未出府,但自家府中总归还是走动了罢!”
“说了没去自然是没去!”许妩涨红了脸,忍不住的回怼回去。
“宝儿!”许仲阳低声提醒她。而后又向温佑棠解释,“这几日她身体不适,担心将病气过给我们,便整日卧榻歇息,确实没怎么走动。”
温佑棠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也难怪了。”
随即解释道,“眭这种小妖专门食人目光,而像许小姐这等出众之人,自然是有许多人仰慕的。在眭妖的眼里,他们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闪闪发光。只要遇见更甚者,便会追随而去。所以之前在集市上,应当是招惹了眭妖。”
“这怪病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有些人被附身后,可能什么感觉也没有,当然,也有像许小姐这种稍微敏感的,也属正常。”
许妩突然发问,“你怎知我是在集市上惹上的?你刚刚只说了人多的地方!”她灼灼的盯着温佑棠,他话里有破绽。那日她去了集市,三哥是知道的,但刚刚兄妹俩都未说破,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只能说明一点,当时他也在。一想到这儿,许妩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的集市,浑身都被人盯着,不适之感腾身而起。而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些罪魁之一!
“说来也巧,那日,我恰好刚到京城,碰上了!”温佑棠坦言,神情自然。
许仲阳不想计较这么多,事都已经过去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这个病症!
“也不难,把眭送走就好了。这几日你身上的目光渐渐减少,眭估计也待不住了。只是你并未出府,它想走也没法走呀!”
“那温兄的意思是,再让宝儿去集市上走一遭?”许仲阳觉得不可思议,这病本就是在集市上染上的,万一去了没送走眭,又惹上其他病了怎么办?再者,这眭虽然像他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大害,但总归是祸害,让它上了旁人的身,岂不是害了别人?
“都可!”温佑棠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您还是让令妹捂严实点儿吧。免得又成了瞩目,没送走眭,反而让它赖着不走了!”
许妩越听越觉得温佑棠说的离谱。这人就像是真假掺半一样,当觉得他说的还在理时,他就开始胡扯了,以为他在胡扯吧,但又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许妩的病虽然是关键,但许仲阳还是有人性,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温兄,这眭终究是妖,不管在谁身上,总不是件好事,有没有办法一劳永逸?”
“谁说不是好事?这眭,附人身上吸食目光,虽然会不适,但是只要不是特别敏感,也无甚问题。眭是挑人附身的,被它看中的,必定是瞩目之人,还有人求之不得呢!”温佑棠说完,瞥了许妩一眼,似乎在笑她无知。
“许少爷,您放心去吧。这眭又不害人。再者,我可只应了许小姐的病,其他的,便不归我管了。时辰也不早了,那您···?”
温佑棠下了逐客令,许仲阳也不好多留,起身拉了许妩谢过后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不知温兄的诊金怎么个算法,我一会儿派人送过来!”
“许少爷客气了。”温佑棠拿了一颗杏子,冲他示意,“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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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少爷,您话变多了!您从前都是随便随便给了方子,把人打发走的!
温佑棠:没办法,初来乍到不好混啊,这两人太虎了,忽悠不过去!
第1章 016
那日之后,许府果然再没了动静。
依这几日对许家小姐的性格了解,若是这眭妖未除,她必定是还要过来大闹一番的。但既然如此安静,那便是许仲阳听从了温佑棠的话,病症有了祛除之效。
不过,这些天,托阿成的福,温佑棠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