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嬿一阵头疼,只感觉自己跟魏家完全是八字反冲,这对兄妹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没有礼貌。
“祖宗诶。您别这么为难我们了行吗?”宴会负责人快给魏澜跪下了,走过去扶起她的时候,又压低了声音道:“您要联系方式,宾客名单上都有的,何必当面要呢?”
“名单在哪?在我哥那吗?”魏澜颐指气使,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道,“你去给我拿。”
小姑娘年纪小,脾气却不小。柳拂嬿挽起薄韫白继续朝前走,却隐隐约约地感到,后面那人仍朝他们的背影投来目光。
心尖处轻轻皱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掠过心扉。
柳拂嬿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感情就叫做独占欲。
在那抹目光之中,她故意牵起了薄韫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然后,旁若无人地柔声说了句:“老公,我们回家。”
第47章 秋夜清
挽着薄韫白走出酒店, 清凉干燥的夜风扑面而来。
柳拂嬿不觉用力呼吸了一口,感觉郁结的肺腑总算舒展了些许。
她弯了弯唇,看向薄韫白。
结果就见他漆眸沉沉,映着夜色里的华灯霓彩, 愈发显得夺目而耀眼。
笑意温清, 几乎要从眼中漫出来。
“你怎么这么看我?”
柳拂嬿有点茫然。
男人唇畔稍勾,眸光清亮, 眼睫乌长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几乎能透过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进她的心里。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温声反问。
柳拂嬿不说话了。
一时情急, 也没想到当初那么烫嘴的称呼,现在竟脱口而出得这么顺溜。
清寒的夜风打在面上,吹散了她刚才不太理智的小情绪。
柳拂嬿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内侧,扬眸看他,一脸无辜。
又强迫自己语气如常:“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
闻言, 薄韫白眉尾轻轻挑了下。
男人凑近她些许,气息低沉, 仿佛淡色的火苗, 落在她薄薄的耳廓上, 蓦然间灼烧出一片彤云。
语调循循善诱,似是诱哄。
“我很确信, 我没听错。”
“再叫一遍。”
他笑意温沉, 高大清落的身形护在她身旁,仿佛将整个秋夜的寂寥都挡在了身后, 寒冷的夜色也化作夏日的温阳。
柳拂嬿被他弄得发痒,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酥麻感从耳廓处开始, 弥漫过脖颈,甚至延伸到了整个肩膀的地方。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感觉留在他旁边,人都要站不稳。
于是装作没听见,红着耳根跑进车里。
结果气还没喘匀,驾驶位那一侧的车门便被打开。
回头去看,男人也上了车,坐姿闲散,长腿半伸。
柔雾般的灯光落下,笼罩在他清挺的鼻梁和喉结处,愈发显得光影分明,轮廓立体。
似是觉得不太舒服,他随手扯下银灰色领结,西装外套懒淡地敞开,又将衬衫解开一颗扣子。
柳拂嬿以为他是在做开车的准备,稍稍放下心,觉得自己蒙混过了关。
于是回过身去,正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一边摸着安全带的系扣,一边问:“我们去哪吃饭?”
话音落下,男人却没回。
也并未发动引擎,只是抬手拨动按钮。
少顷,黑沉沉的遮光玻璃升了起来。
都市的杂音被隔绝在外,炫目的霓彩也变得昏昧不明,化为紫色和金色的朦胧光斑。
下一瞬,柳拂嬿又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她左右看了看,只觉得车内安静无比,回荡着她的头发在椅背上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柳拂嬿心里有些没底,心虚地问薄韫白。
“你在干什么?”
薄韫白掀眸,淡声回了句:“锁车。”
少顷,语调里晕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带着沉哑的缱绻,轻轻咬在了她的耳畔。
“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们。”
柳拂嬿呼吸一窒。
车门被锁,深色的车窗也关得严严实实。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忽然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意思。
车载香薰一直没关,本是幽淡禁欲的檀香气息,却在逐渐灼热的空气里,染上了几分烟霞般的旎色。
薄韫白俯身过来,清冽的呼吸落在她锁骨上。
少顷,男人清劲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像教很小的孩子学写字那样,耐心地捏动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将黑色的安全带拉出来,再扣好锁扣。
柳拂嬿的心跳乱得不受控制。
他分明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动作,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陷在了他滚烫的掌心里,就这样被他带着,亲手困住了自己。
锁扣落下的那一刻,她的理智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摇摇欲坠地,处在了溃散的边缘。
“阿韫……”
看到俯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她不自觉地叫他名字,嗓音轻柔得像薄暮时分,花海上飘荡的烟。
安全带已经系好,薄韫白的身体却没有回正。两人距离极近,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相闻。
他的气息温存清冽,带着夏日雨雾般的潮热,轻轻拂在柳拂嬿的脖颈和锁骨上。
饶是如此,却迟迟没有吻下来。
柳拂嬿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抗拒,只是又听见自己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嗓音柔软得连自己都陌生。
“寒露,”薄韫白语调很低,冷沉的音色显得有些哑,低低问她,“你刚才在酒店里是怎么叫我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一个磨人的吻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
厮磨之间,男人温声呢喃道:“再叫一遍。”
在没有喝醉的状态下被这样吻,眼下那颗朱砂痣的存在感忽然变得极为明显,滚烫得有些刺痛。
星点酸楚的回忆涌上心头。
柳拂嬿尽力不去回想那些,一面想要沉溺在这种似梦非醒的缱绻里,一面却又不得不惦记着,这里是在外面。
“回去、回去叫好不好。”她软声告饶,“阿韫,这是在车上……”
他却吻得愈发用力,齿尖划过她的皮肤,带着强势的侵略性:“没有人会看见我们的。”
稍顿,他掀眸看向柳拂嬿,眸底沉黯,乱着呼吸道:“老婆,再叫一遍。”
柳拂嬿不得不担心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来。
她整个人被压在车座里,退无可退,那双素来冷淡的长眸也含了若有若无的水雾,眸光楚楚,像一只掉进狼群里的白羊羔。
“那、那我叫了,你……”
她抿了抿唇,索性一闭眼,问他:“你能忍住吗。”
薄韫白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闻言,男人眸色微动,涌起一抹有些顽劣的使坏意味,也没给她个准话,只哑声道:“叫了再说。”
遥远的街道之外,间杂着响起车辆鸣笛的声音。
外面的楼宇灯火璀璨,尽管知道是错觉,柳拂嬿还是觉得那每一盏灯背后,好像都有一束目光一样。
她小声道:“老公。”
薄韫白眸底晕开笑意,应了声,却没有松开她,连唇畔也没从她颈边移开,像一个耍赖的少年那样,低声道:“再叫一遍。”
“我已经叫过了。”柳拂嬿跟他讲道理,但语气怎么也冷硬不起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可我喜欢听。”他笑意发沉,在她颈侧啄吻,细碎地又道:“再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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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柳拂嬿也不记得,被他磨得又反复叫了多少遍。
吃完晚餐一回家,柳拂嬿就把自己的卧室门锁上,作为对他说话不算数的惩罚。
薄韫白这时倒也恢复了平常那副清矜的模样。
隔着紧闭的门扉,他抿了下唇,抬手摸了摸后颈,对她道了声晚安。
一夜无梦,柳拂嬿没有再回想起魏家的事情。
对那位没有露面的魏云山,她也没有丝毫兴趣。
晚宴次日的清晨,江阑城的另一边,魏家三人正围绕着奢华的长桌一同进餐。
主位上坐着年迈的魏云山。
不同于传言中的工于心计、忘恩负义。他五官轮廓十分平和,气质沉静,堪称儒雅多情。
看到他的长相便不难明白,他是如何在一穷二白的年纪,就当上了堂堂林家的倒插门女婿。
然而,由于身体不适的缘故,魏云山的气色不太好。
他面色蜡黄,其上又覆着深深浅浅的斑点,更加重了那份沧桑与憔悴之感。
此时,魏云山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粗砺的哑,随口问了几句宴会的事。
由于喉咙不适,他说话十分言简意赅,说完话总是会皱一下眉,似乎很痛的样子。
“您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魏坤的语气很平,没有一丝波澜,听起来几乎不像个活人。他道:“踏吟集团已是日薄西山,如今的江阑除了博鹭,并没有值得我们放在眼中的对手。”
魏云山抬起手,示意他噤声,然后才垂了垂眼皮,低声道:“小坤,太好斗了也不好。爸爸回家来,是为了落叶归根的,不想再听工作上的事情。”
这话说得苍凉。可话音才落,魏澜那边已经很没有眼色地用黄油刀抹起了面包。
动作很起劲,好像几天没吃过饱饭一样。
刀子和餐碟相碰,发出清脆又嘈杂的响声。
魏云山蹙了眉,忍着喉咙的疼痛,怒斥道:“女孩子家家,一点样子都没有!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哥!”
魏坤眼底掠过一丝不以为意,口中却仍是关爱妹妹的语气:“小澜,动作轻一点,爸在说话呢。”
“哦。”魏澜吐了吐舌头,放轻了动作。
魏云山冷冷瞪她一眼,收回视线。
“对了,小坤,昨天宴会人多,消息自然也多。我想问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这,老人轻轻咳了两声,浑浊的目光里,翻涌起一抹隐忍而复杂的情绪。
“——你那个流落在外的妹妹,有消息了吗?”
魏坤眸色一凝,黑沉的雾气在眼底弥漫。
他垂下头,恭敬道:“爸,您先别心急,哪有这么快的事情。”
“光凭年龄,还有她妈妈的一个姓,找人的线索实在太模糊了。毕竟天下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都不老少。”
闻言,魏云山长长叹了口气。
“唉,我也是,上了年纪,实在想不起来她妈妈的名字了……叫柳、柳什么来着?”
见父亲寻人心切,魏坤暗中咬了咬牙。
少顷,他压下眸底的阴毒,轻声开口。
“爸,我已经在各方打探消息了,您再有些耐心,多等一等便是。平时也别总为这件事情烦忧,保重身体要紧。”
“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我心头,一直以来的一个缺憾。”
魏云山叹息道:“到底也是我的血脉,这时间不等人,你们可千万帮我留点心。”
老人说着,搅了搅碗里的粥底,喝了一口,这才斜了魏澜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呐?你狐朋狗友那么多,就没什么线索?”
魏澜翻了翻眼皮,戳着盘里的面包,懒懒道:“我狐朋狗友再多,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你不是说我那姐姐流落乡野了吗?我从哪认识去。”
这话糙理不糙,魏云山沉吟了一会,低声道:“我记得当初那女人穿金戴银的,没准家里也不差。”
“穿金戴银就是家境好?”魏澜冷哼一声,“爸,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
话音未落,老人才吞下去的这口粥里,似乎也有个不太好咽的东西。
这一前后夹击,把魏云山噎了个彻底。
他怒火中烧地瞪了魏澜一眼,索性也不吃了,拂袖回屋。
少顷,餐厅只剩下兄妹两人。
“小澜,你也别老跟爸对着干。”
魏坤用餐巾擦了擦嘴,一派优雅气度,擦完才压低了声音道:“爸这身体,你也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哼,”魏澜的语气夹枪带棒,“我看医生是看走眼了,他能骂人能生气,精神得很呢。”
“小澜!”魏坤喝住她,“不可太过分。”
魏澜咬了咬唇,似乎觉得委屈,明亮的双眼泛起泪光。
“那你说爸什么意思嘛!妈是走得早,也不意味着,他现在就能堂而皇之地把私生女接进家里来!”
她站起身,故意朝着魏云山消失的方向喊道:“他以前还在姥姥姥爷面前装个样子,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这话实在戳人的心窝子,更何况是已经重病在身的魏云山。
可也不知为什么,魏坤却没有站起来拦住妹妹。
一直等到她全说完了,魏坤这才摆出一副怒意,教训了魏澜几句。
“不怪爸说你不沉稳,我也得说你。”
魏坤冷声斥道:“自从哥哥走了,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