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面突然一惊,在缆车上那种异样难以道明的情绪呼之欲出。
应碎仔细感受——或名为自卑。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荡了一下,迅速被她扫过。不可能的,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多好,但也从不喜与人相比较,又怎么会有自卑的感觉。
绝对不可能。
应碎回去以后第一时间把钱转给了两个人。
她这几天因为书眠的事情常常还是容易走神,正常人看不出应碎的异样,但是陆京尧天天坐在她的身边,又怎么会看不出。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时间可以淡化心里的伤痛吧。
离国庆假期还有三天。
应碎前几天和温荀行请了假,都没有去练歌。温荀行似乎也能意识到应碎的状态不好,所以没来找她。
但距离国庆假期过来的音乐节时间越来越近了,范一恒在走廊上和她走过的时候突然叫住她,问她,“应碎,怎么样,你们的歌练得没问题了吧?”
应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状态不好,把这事搁在脑后了。
她点了点头,“嗯,进度差不多了,您放心吧。”
放学以后,陆京尧刚打算问她晚上要不要叫上岑野一起去吃烧烤,只见她直接站了起来,去找温荀行了。
陆京尧脊骨微弯,靠着座椅后背,舌头顶了顶左腮,不爽地看着前面交谈的两个人。
应碎有些为难地和温荀行说了什么,温荀行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然后应碎眉心舒展,嘴角弯出了一点弧度,眉眼之间似乎有点雀跃。
前面的陈逐回过头问陆京尧去不去打球,“今天你去不去打球啊尧哥?你都已经好久没去了。”
陆京尧目光淡淡地往温荀行那看了一眼,又紧凑收回,“打什么球,想打人。”
陈逐扯了扯嘴角,“尧哥,打球不犯法,打人犯法啊。我做点不犯法的事情就行了,你要犯法你自己去。”
说完以后,他就拎起包溜了。
应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还没坐下呢,突然听到旁边桌上的一道响声。陆京尧没什么好气地把书扔在桌上。
应碎视线在书和陆京尧之间来回扫了扫,问他,“陆京尧,怎么了,书惹你了?”
陆京尧抬起头,有点痞地挑了挑眉,拖着调子,“嗯,惹我了。”
应碎拿起他桌上的书,翻了翻,“我看着书挺好的,你说说它哪里惹你了,我替你出个气?”
陆京尧懒洋洋地抬手,从应碎的手里抽出书本,盯着它意有所指地回答,“我天天好好待着这本书,结果这本书跑到了别人那里去。”
应碎觉得陆京尧这无厘头的气有些好笑,“书自己怎么会跑?”
“是啊——书自己不会跑,也就是人才会跑。”
什么意思?
应碎换了个思路去理解:陆京尧天天好好待着某个人,结果某个人跑到了别人那里去。
应碎:“……”
见应碎不说话,陆京尧追着问,“是吧,同桌?”
应碎坐了下来,“什么是吧,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陆京尧黑漆漆的眼盯着应碎,盯得她脸上有点热,密密麻麻的热。
“我找温荀行改一下定的歌。”她下意识解释。
“嗯——”听到应碎的解释,陆京尧的心情似乎好一点,又有些恶劣,“我说是你了吗?”
应碎耳根有点红,但是嘴上不服软,“我说,我刚刚找温荀行改一下定的歌,又怎么知道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别来问我。”
“哦。行。”陆京尧又轻佻回答。
还行吧,至少她还知道自己说的是她呢。
第33章
温荀行今天晚上有事, 所以他和应碎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两个人再一起练歌。
白天陈逐给的一条口香糖还放在桌上,陆京尧见应碎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书包,索性也不急, 拿了一个,拆开包装纸放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打发时间。
应碎耳根的红还没怎么下去,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要拿哪些作业, 随手把一本很厚的练习册要放进书包里。
陆京尧双手插在兜里,懒散倚靠座椅后背, 视线斜斜地落在她不走心的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同桌, 今天好像不写这个吧。这么重的书带回去, 不嫌累?”
应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嘴里的气鼓了一下, 似乎是在想措辞, 然后平缓地转头,看他,十分淡定地解释, “哦, 我记性不好, 记错了。”
说完以后,她又把练习册拿出来, 放回了课桌。
应碎的脑子里面还是乱糟糟的,自从安落山回来以后,应碎就有点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陆京尧。
心里面的感觉很奇怪, 她总觉得陆京尧对她太好了,好到给了她一种错觉, 像是她对于他来说和别的人不一样。
同时自己对陆京尧的异样感情也越发清晰,就像是雾霭即将散去,藏匿且不敢承认的心思无所遁行。
应碎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嚼口香糖啊。”
“嚼口香糖和你走有什么冲突吗?”学霸的脑回路有时候她不太能懂。
“那我在这不走碍着你了?还是说我在边上你就脑子当机得收不好书了?”陆京尧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嘴上语气松散着,却给了一种逼问应碎的感觉。
“别放屁。你爱走不走。”应碎索性把一堆书都放进了包里,懒得仔细寻思到底哪些是今天要做的作业。
陆京尧看着她有点暴躁的小动作,嘴角暗暗勾起一点弧度,“怎么了,今天是不打算睡觉打算学通宵了吗?”
应碎站起来,椅子往后踢,“要你管。”
说完以后,她就转身打算从后面离开。
陆京尧也抽身,把自己收拾好的包从抽屉里随意地拿起,还不忘把两个人的椅子放好,跟着走在她后面, “同桌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椅子都不知道要放好。”
应碎的步速加快,“谁恼羞成怒了。”
陆京尧也迈大了点步子,“我同桌应该就你一个吧?”
应碎突然停下转身,陆京尧始料未及,收不住脚,他的胸膛就这么和应碎的鼻尖撞上。
应碎的鼻子硌到了他坚硬的胸膛,有点疼。不过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也同时窜进她的鼻息,就好像有镇定止痛的效果一样。
应碎退了一步,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鼻尖的酸楚到底还是连带着眼前泛起了生理性的薄薄水雾。
陆京尧微低下头,拿开她的手,压下眉问,“撞痛没?”
他忽然的靠近让应碎的心跳止不住加快。
烦死了。
这狗男人怎么这么会的。
苏莱此时正好从前门出来,正好撞见了陆京尧握着她手腕凑近看应碎的动作,她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顿时挪不动步子,只愣在原地,盯着眼前有点唯美的画面。
只不过在她眼里,更多的是刺眼。
应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苏莱,她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上抽出自己的手,用苏莱也可以听到的声音骂他,“我新装的假鼻子都要被你撞歪了,小心我让你赔医药费。”
说完以后,应碎就转身继续离开。
陆京尧继续跟在她后面,声音带着笑,“赔多少,要不要我陪你去重新做手术。”
“陆京尧你别太过分了!”应碎压着声音和他说。
陆京尧敛下眼皮看她,终于重新感受到她身上真实的一点活力劲,心里面瞬间踏实了不少。
夜里,陆京尧收到了来自一个学弟的消息。
【学长,那天路过琴房,看到你在弹琴,画面挺好看的,就拍了一张。一直忘了发给你,今天整理相机照片的时候才想起来,原图我删了,这张图给你。】
接着是一张图片。
陆京尧点开来看。画面中的他留下了一个背影,而身边站着的应碎则是正脸,那个时候应该是弹到了间奏,她没开口,手里拿着歌词稿,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那时候的应碎还没有经历书眠的事情,目光平和,甚至能从她眼神中看出一点欣然和慕意。
陆京尧放大了看她,看了几秒,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铺开,嘴上还挺傲娇,低声自言自语,“我有这么好看吗,看得都快入神了。”
陆京尧把照片下载了下来。
然后关了手机,把手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手搭在手机边上,指尖点了几下桌面,然后又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照片,把边上的温荀行截图截掉。
看着截完图以后的照片,他好似才满意,笑着给那个学弟回了句谢谢,嘴上却不饶人,悠哉自语,“学弟的构图还是有待改进啊。”
等到谢完学弟以后,又点进了应碎的对话框。
把图片点了原图发给她。
【同桌,有个学弟上次路过音乐房用相机给我拍了张照片,我寻思着这上面毕竟有你,也给你发一份。】
发完以后,他把手机放在手里转着,等着应碎的消息。
陆京尧的神色凝和,垂着的眼皮下像是在思索什么。让一个人多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倒也不失为减轻她悲伤情绪的好办法。
本来刻意麻木着自己情绪不让自己多想书眠事情的应碎正撑着头没精打采写作业,在看到陆京尧发来的照片以后,心里面顿时一惊。她点开图片,发现自己看着陆京尧的目光实在不算是清白。
应碎的头皮有点发麻,放在笔的声音很用力。然后她紧锁着眉心,有点不想承认地放大了那张照片,她就这么直白毫不掩饰地盯着陆京尧看,在昏黄暮色下目光沉静灵婉,又跳跃浮动,像极了十七八的少女望向自己暗恋少年时的状态。她心虚,嘴里面咕哝,“什么破相机,拍这么清楚。”
她打字,打算解释,可又怕自己的解释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多此一举反而坐实了她对他的态度。
呸。什么坐实,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喜欢他似的。
她才不要承认。
陆京尧见聊天框上时不时闪动“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又一直没等到她的消息,便预测她的心理活动,知道她想说点什么又怕是解释多了反而引人怀疑,于是自己再给她一个台阶让她顺着走下来:【同桌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我平时怎么没有见到过?】
发完以后,他又单发了一个字和一个意味深长的标点符号:【嗯?】
应碎见他这么问,把纠结着打下的几个字删了,这下倒是好解释了,她换成了这样一句挑衅的话:【奇怪吗?我觉得还行,之前有人说我这双眼看狗的眼神也深情,陆京尧,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
陆京尧嘴角扯了扯,耐着性子回复她:【说我狗?】
应碎的回复不假思索:【不,再怎么说,你也是会弹钢琴的狗。】
陆京尧的眼底翻滚着丝丝笑意,话里却依旧表现假模假样的不爽:【真有你的,会说话,应碎。】
应碎回了他一个有点不要脸的表情包。见陆京尧不再给她发消息,想来应该是被自己给气坏了。
殊不知和她聊天的那个人只是故意在给她找点事解释,试图分她的心。
陆京尧的手机刚放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他妈给他打来的。
陆京尧眼里的笑意瞬间泯去,手指划了一下,接通电话。
“喂,什么事?”陆京尧连寒暄都没有,直接问。他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祝采青默了一下才开口,“听说前几天你去了我医院?”
“嗯。”
“那怎么没来找我?”
“我不是去找你的,你给我的出国资料我已经扔了。我是帮我朋友处理一点事的。”
“书眠的朋友?”这个患者的情况比较复杂,加上社会上也有所关注,祝采青对她印象深刻。
“对。”
“是叫应碎吧。”
陆京尧眼神凌厉了几分,像是蛰伏于寂静黑夜突然听到动静的兽,声音也寒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京尧,你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祝采青提醒地委婉。
陆京尧嘴上勾着不屑,“我成绩好像挺稳定。”
“我问了你老师,你前几天请假了,和那个女生一起。你叔叔那边的人还查了那姑娘的行踪。”祝采青的话不言而喻。
“有什么问题吗?”
“京尧,陆家到了你这代,重担都会在你身上,以后你就是陆家的象征,妈妈知道你能力强,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你的另一半必须家底干净。她母亲身上有案底,现在还没出来,你们是没有可能的。”